《死对头同桌拿了国王牌》 第1章 《死对头同桌拿了国王牌》作者:安则【完结】 文案 一次聚会的国王游戏,祁年的死对头周砚辞欧得不行,将国王牌霸占了全程。 所有人都必须遵从国王的命令,好在只是游戏而已。 然而游戏结束后,国王牌神秘失踪。 周砚辞的话突然变成无法反抗的命令,并且只对祁年一个人有效。 一身反骨的祁年,不得不在自己最讨厌的人面前百依百顺… 祁年冥思苦想。 究其原因,他讨厌周砚辞,周砚辞肯定也讨厌极了他,所以国王牌只折腾他一个人。 为此,祁年制定了两条计划:1.和周砚辞搞好关系,2.去他家偷国王牌。 祁年使劲浑身解数,送早餐,为对方追求暗恋对象出谋划策,结果这该死的国王牌,依然不肯失效。 祁年别无他法,干脆直说:“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结果被侮辱性极强地捏了两下脸。 祁年破罐子破摔潜入周砚辞家,左右没找到国王牌,还被抓了个正着。 周砚辞眸光沉沉看着昏睡在自己床上的人,喉咙吞咽,开始在脑海里检索—— 晚上回家发现喜欢的人躺在自己床上该怎么办? 卡哇1直男攻x双标清冷受 快穿标签请无视 双洁,互宠,受暗恋 踩雷快跑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甜文 快穿 校园 主角:祁年,周砚辞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无法抗拒的死对头(x 立意:好好学习 第01章 “这个问题……” 教室鸦雀无声,严峥嵘轻轻一推银边眼镜,预示着风雨的到来。 锐利的视线穿透玻璃镜片,扫过瑟瑟缩缩躲避对视的学生们。 “祁年同学最近表现很好啊,上课不睡觉了。这个问题就你来答一下吧。” 在一群驼背低头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皮肤白皙脊背挺直的祁年相当引人注目。 一道道目光投过来,祁年放空的双眼缓缓聚焦,凝聚成班主任的形状,然后迟来地,一个激灵。 漂亮的桃花眼瞬间亮了几分,波光粼粼。 当其他同学因为随机点名而紧张吞咽口水的时候,此时被点到的当事人,眼眸半垂,似是在深思熟虑。 前排的俞向佑已经在替他抓耳挠腮了。 祁哥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啊! 但祁哥最近都不上课睡觉了,真转性了也说不定? 祁年没抓耳朵也没抓脖子,只是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挡住班主任利箭般的视线,小心而诚实地开口:“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 而他简简单单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居然惹得班上的女生交头接耳,脸上飘荡起春风。 严峥嵘见状眉头紧蹙,皮笑肉不笑:“行,下次上课记得别睁着眼睛睡觉啊。” “……” 秉持着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祁年在似有若无的窃笑中重新落座,旁若无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眼角还渗出点晶莹的泪花。 严峥嵘环顾教室一圈:“这道题有人知道吗?” 隔着一条窄走廊,两个女生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祁年刚扭头往那边看,视线就被同桌往前倾斜的身子挡住了。 两个女生终于决出一位代表,往他们这桌递出一个纸团。 纸团闯入周砚辞的余光里,还伴着一声:“周砚辞,能不能帮个忙……” 周砚辞豁然站起。 严峥嵘立刻看向这边,在走廊半空中握着纸团的那只手,受惊一般猛然缩回去。 “我来吧。” 整个教室里,只有祁年身边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同样优越的身高,出类拔萃的外貌。 然而,他与同桌祁年懒散随性的气质迥然不同,有种疏离的距离感,嘴唇薄削,眉眼冷淡。 祁年正抱着双臂,盯着前方俞向佑的发旋发呆,对斜上方侃侃而谈的同桌并无多大兴趣。 满意的笑容终于浮上班主任严肃的嘴角,最后他只挑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问题:“不错,但下次回答问题要先举手。大家回去可以再按照砚辞说的思路再想想这道题。” 祁年懒洋洋趴在桌上,接下来的内容似听非听,倒也一直坚持着没睡过去。 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周砚辞笔尖微顿,极克制地瞥过去半眼。 祁年努力撑着惺忪的睡眼,嘴唇撅得老高,不知道在苦恼些什么。 * 下课铃响,弥漫教室的严肃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俞向佑一天在学校,半天对着黑板发呆,半天则扭身向后,凑在祁年耳边叭叭。 “祁哥,困的话你就睡呗,反正不睡你也不听。不仅没得到知识,还失去了睡眠。” 祁年枕在胳膊上闭眼假寐,闻言眉头皱起,片刻后又松开,好半晌只有一声无奈的:“哎……” 隐约有人拽了下椅子,响在右边。他的脑袋在臂弯里一歪,改为朝右,眼皮悄悄撑开。 窄窄一线的视野里,周砚辞收拢桌上的书本,轻手轻脚拉开椅子,抱着一沓作业本走出教室。 少年清瘦的背影挂着宽大的秋季校服,但因为肩膀平直开阔,并不显得单薄。 第2章 等他消失在教室门口,祁年收回眼,双手抱胸重重靠上椅背。 祁年和周砚辞的关系一直不好。 周砚辞,全市中考第一,在实验班待了一个学期,就因为和同学不和转到他们这个普通班来了。同学们都对这等学神有种天然的崇拜,何况他还生了副绝佳的好皮囊,自是夹道欢迎。 祁年的哥们曾试图把他拉到小圈子里来,不过,找周砚辞请教学习他有求必应,约他出去玩他却是绝对不玩,再加上祁年不太喜欢他,几人的交际便局限在了学校教室里。 至于祁年为什么讨厌周砚辞,仍是个未解之谜。几个五大三粗的直男哥们也不太关心这种弯弯绕绕的事,男生之间嘛,只要不打起来就是哥们,他们前段时间不还一起去周砚辞家里玩了吗? 在俞向佑看来,无非是穷人仇富,学渣仇学神,周砚辞的外形条件也严重动摇了祁年的校草之位,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那做兄弟的就更不能去问了,免得伤害到祁年的自尊心。 就只说祁年上课不睡觉的这件离奇事。 “不是我说,祁哥你真转性了?你真准备好好学习了?你不是说你那篮球随便打打都能上清华吗?” “我想了好几天……”祁年却自说自话,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周砚辞家玩?” “当然记得啊。”俞向佑回想起来,又是一脸的崇拜外加憧憬,“我这辈子第一次去大别墅!我感觉大别墅里的空气都要比外面的清新顺畅,要是能在他家常住,没准我多年的老鼻炎也能不药而愈了……” “我们玩的国王游戏,只有这个可能了。”祁年打断他的废话,又问,“那副牌是你的吧?牌还在你那儿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头脑简单的男生并未起疑,随口一问便接着说,“在是在,但国王牌不见了,我也不记得我给它丢哪去了。” 得。 破案了。 事情的真相,果不其然,是最难以置信超现实的那一个。 要不是真有超自然的事降临在了祁年身上,绝不可能动摇小学渣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 祁年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最后选择先拐弯抹角试探试探:“你就没问问周砚辞吗,说不定丢在他家了呢?” “问了,他说没看见,找到了就告诉我。不过剩下的牌我都丢了,找到了也没用——”俞向佑看着祁年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终于察觉到了点什么,话锋一转,“到底怎么了祁哥?” 送完作业的周砚辞正从大门那边走回来,祁年赶忙转开头,随口敷衍了句没什么。 * 上上个周末,是高三第一次月考后难得的放松,想到接下来一年的苦读生活,几个臭味相投的家伙一寻思,不如开个party,告别过去逃课睡觉摸鱼的潇洒日子。 刚好周砚辞爸妈周末有事外出,party的地点就选在了他家的别墅。 俞向佑带了好几种桌游,但国王游戏只玩了三轮,因为周砚辞霸占了三轮的国王牌,欧到人神共愤,大家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一致决定换下一个游戏。 抽到的卡随手往裤兜里一放,然后就忘了,桌游的所有者也粗心没提醒。 所以,国王牌遗落在周砚辞家的可能性很大。 party后过了几天,祁年白天训练晚上又打游戏,累得趴在桌上睡了整天,被严峥嵘叫到办公室大训一通。 周砚辞正在帮老师录成绩,在办公室里听了个现场全程。 两人差不多时间从办公室出来,周砚辞严肃傲慢的样子和严峥嵘如出一辙,相当招人厌烦地来了句:“你以后别上课睡觉了。” 祁年翻了个白眼,习以为常,心说周砚辞最知道怎么挑战他的雷区。 结果,第二天再来学校上课,他就睡不着了。 不管是数学课、语文课、英语课,老师口音太重听不懂的课,无聊透顶昏昏欲睡的课,没有老师的自习课…… 他全都睡不着了。 睡、不、着、了! 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周结束,新的一周开始。 眼睛里炸满了红血丝,偏偏就是睡不着了。 到最喜欢的体育课上,祁年也是无精打采。 俞向佑用胳膊肘撞撞他:“怎么不打球?现在不好好珍惜,再过两个月,体育老师就要开始体弱多病了。” 祁年用一种堪称幽怨的眼神无声扫过去。 周砚辞突然走了过来。 故意忽略祁年,只向死对头的好哥们搭话。 “余向佑,你不打吗?那帮我拿下水吧。” “打呀。”俞向佑双手抱着球,下巴一抬,无知无畏地拒绝了,“放地上呗,没人拿你的。” 祁年瞳孔微微放大,震惊、不敢相信、难以理喻的复杂情绪在眼睛里交织。 他霍然起身,把上次一起开party的另一个哥们拽过来。 然后对周砚辞说,面色急切:“周砚辞!你让叶天扬帮你拿水!” “为什么?”周砚辞自然不肯听从这种奇怪又幼稚的要求,视线从祁年一掠而过,放完水吩咐叶天扬,“走吧,接着打。” 叶天扬看看祁年,再看看周砚辞。 “呃……”在周砚辞的要求之下,他支吾了半分钟,也拒绝了,“我还是先去上个厕所吧。” 第3章 留下祁年在原地瞪大桃花眼。 ? 没天理了!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听从国王的命令? 第02章 周末两天祁年都在家里补觉,任凭俞向佑他们怎么喊也不出去玩。 俞向佑更觉得祁年是真转性了,有被卷到,又羡慕又酸溜溜地说他没准能和周砚辞关系破冰,通过学习结成深厚的情谊。 祁年也想了整整两天。 从百思不得其解到渐渐理清头绪。 这还得从他跟周砚辞的梁子说起。 清冷淡泊的学神,古希腊掌管美貌的神,校草的有力候选人周砚辞,他居然……打、小、报、告! 祁年这辈子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他还有苦没地方说。 周砚辞明面上的人设,那叫一个正人君子。 有次他随口跟俞向佑提了一嘴,后者压根没往心里去,只说肯定是巧合。 祁年文化成绩中规中矩,但又不是傻。 有次他早上迟到,从围墙上的秘密通道——俗称狗洞,钻进学校。刚从灌木丛堆里冒出头,意外与不远处脚步匆匆的周砚辞对上视线。 彼时是早上七点二十七分,还差两分半钟开始早自习。祁年每天早上紧赶慢赶,非得踩着线进教室不可,但周砚辞不一样,每天祁年进教室的时候他已经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了。 自那天偶遇以后,祁年时不时会在“狗洞”出口遇见周砚辞,两人也没功夫打招呼,一前一后一路狂奔上楼,看着倒是很有默契的难兄难弟的样子。 融洽相处的时间却不太长,某天祁年熟练地再从狗洞钻出来,初看向周砚辞时脸上还带了点笑,随后笑意一寸寸僵在嘴角。 周砚辞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可能是没想到他比平时早出现了几分钟,自己打完小报告还没来得及撤退。 而第三位当事人——他们的班主任严峥嵘阎罗王,双手背在身后,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祁、年?” 祁年:“……” 谁家好人会跟班主任一起慢悠悠在学校里散步啊,不是周砚辞打的小报告就有鬼了。 周砚辞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礼貌中带着疏离,那张帅脸常年无波无澜,不见情绪起伏。他的喜欢不明显,讨厌也不明显。 但,祁年讨厌周砚辞讨厌得明明白白,不加掩饰,周砚辞那么聪明,不可能感觉不到。 俗话说感情是一座天平,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你讨厌我,我还有什么理由给你好脸色? 周砚辞也讨!厌!他! 碍于他人缘绝佳,周砚辞当然不能直接对他甩脸色,否则就是和全班同学为敌。特别是这学期他们还成了同桌,那无处宣泄的积怨肯定是相当的深。 相比之下,俞向佑他们和周砚辞关系不错,没有正常人喜欢对朋友发号施令。所以,国王牌只对祁年一个人有效。 破案了! 祁年从床上一弹而起,捞上钥匙冲出家门。 俞向佑和叶天扬请大哥出山失败,正垂头丧气转身要走。 祁年冲过去叫住他们:“肉丝!老叶!等等我——” * 咖啡厅。 在祁年的影响下,最近他们这帮子狐朋狗友通通转性,碰头地也渐渐从网吧游戏厅换成了图书馆咖啡厅。 “你还想去周砚辞家玩?”俞向佑狐疑地皱皱鼻子,“上次好说歹说你才肯赏脸,你怎么突然又想去他家了?” “大别墅啊!你们不想再去看看吗?听说他家地下还有台球室,你们不想玩吗?还有露天泳池……”祁年早有准备,舌灿莲花不带犹豫,“我还想再去他家沾沾学气。不然你看我怎么上课不犯困了?难道是我喜欢学习吗?当然不是!都是因为去了他家啊!!” 俞向佑不疑有他:“有道理哦!” 叶天扬也附和:“嘿,你还真别说!” 先不说周砚辞能不能找到国王牌。 俞向佑五大三粗,桌游卡牌丢了就丢了,他完全不在意。如果要求他去索要国王牌,就必然得把这件离奇事告诉他。他嘴巴又不把门,转头周砚辞本人就该知道了。 周砚辞那么聪明,就算俞向佑能保守住秘密,他也可以自己猜到。一旦知道真相,他就更不会把国王牌还回来了,说不定还会故意顺杆儿爬,发布更多更过分的命令报复祁年。 这个国王牌,只能祁年亲自去找。 周一课间,俞向佑去找周砚辞商量下次聚会的事,祁年躲在墙根后面竖着耳朵,紧张得心脏砰砰乱跳。 俞向佑说:“下次什么时候我们再去你家玩呗……” 周砚辞:“可能不太方便。” 俞向佑又试了几次,被“高三学习紧张”之类的原因堵得哑口无言。 “哎,砚哥,别这样嘛。其实是祁哥想去你家玩,他说你家有学气,还想再去吸一吸。你没看到他现在上课都不睡觉了吗?” ……这家伙果然嘴巴不把门。 祁年心有余悸。 “换成睁着眼睛睡觉?” 周砚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据祁年判断百分之两百是嘲讽。 旋即他垂了垂眸,这下祁年就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他沉吟片刻,发出一声冷冷淡淡的轻呵。 祁年梗长脖子,快从墙角掉出去。 第4章 “可以。” 果然又…… 等等。 可以? 可以??!! 祁年桃花眼放大,瞪得圆溜溜的,修长手指既紧张又期待地扣紧水泥墙,指骨泛起淡粉。 短暂的几秒停顿后,周砚辞补充一句:“可以是可以,让祁年期中能考到前十名。” 祁年:“。” 他的心脏像是跟着过山车爬到顶峰,猛然坠落,疾风呼啸,中途因为突然的断电急急一停。 他是体育特长生,每逢升学都是各种重点学校抢着要的那种,全指望着他在篮球场一展雄风为学校争光。 说点可能容易遭人嫉恨的,从小到大,他就没为文化成绩发过愁。 他的文化成绩在普通班不算垫底,但前十名,的确很有难度。 视野里周砚辞的身影远去,俞向佑屁颠颠跑过来找他报喜,祁年回神,方惊觉后背冷汗微微濡湿了薄软的校服。 幸好,幸好,“期中考到前十名”是将来时,而不是能够立刻完成的命令。周砚辞说话总是命令的口吻,尾音不带疑问,开头也没有“如果”“只要”之类的条件词。 听得他心惊胆战,冷汗狂冒。 命令考到前十名,真得要了他的老命。 从现在开始不分日夜地埋头苦读,期中能不能考到前十仍是个未知数。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祁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那么久。 上课睡不着,祁年便聊胜于无地趴在桌上,睁着眼放空。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不睡觉的时候也不干扰别人学习,要是有人觉得他长得太碍事扎眼,那也不是他想的,不管他事。 他安安静静地发呆,用两只手分别攥着两边胳膊,把颀长双臂交叠成规整的方块,一点没侵犯隔壁的领地。 他自认为和学霸同桌井水不犯河水。 在老师板书的刷刷声里,耳边突然响起冷冷的一声:“上课别老趴着。” 祁年:“……”日。 像是椅背嵌上了强力磁铁,不容抵抗地把他拽起来吸过去,然后他就这么直挺挺坐了一整天。 放学,祁年锤着酸软的腰回家。 他连夜定了两条计划。 一是终极目的,想办法去周砚辞家偷国王牌。 二是攻略计划,和周砚辞搞好关系,让他用新命令覆盖已有的命令,比如让他说出“如果你觉得累了困了可以趴着睡一会儿”这样的话。 翌日,祁年顶着眼下两团青紫来到教室,浑身却弥漫着和精神状态迥异的喜气。 “早啊!~” 周砚辞顿了下,抬头。 入目是一张异常灿烂的笑脸。少年精致的面孔浴着清晨牛奶般的光泽,脸颊白皙清透,细细绒绒。 周砚辞幅度极小点了下头,淡淡回应了他过度热情开朗的招呼。 刚低下头,视野里又多出来一只胳膊肘,从桌子另一端滑过来,超过三八线,入侵他的领地。 周砚辞蹙了下眉,偏头,忽然一僵。 祁年放大版的面孔强势地挤进他眼底。 凑得这样近,少年的脸上居然也找不到分毫瑕疵,桃花眼又大又亮,清透的琥珀色泽,清晰地装着他的倒影。 周砚辞一下没找到呼吸,过了两三秒才顺畅。 祁年弯起眼睛,撑着下颌笑得阳光灿烂,语调起伏跳跃:“周~砚~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砚辞收回视线,冷感的眉眼敛下去,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 他脸上很少有表情,看不出喜怒,话也少,像砌了堵无形的墙,难以接近。 能和他搞好关系的家伙,除了俞向佑那种天真烂漫的钝感话痨,恐怕就只有别有所图的祁年了。 白净漂亮的手指提着一个塑料袋,放到他面前。 “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这个给你吃。吃了也没关系,再吃一顿。脑力活动能量消耗大,多吃点才能好好学习昂。” 周砚辞沉默看向面前热气腾腾的大白包子。 应该,大概…… 没有毒吧? 第03章 顶着祁年亮晶晶的期盼目光,周砚辞没能说出推拒的话。 今天早上出门略急,的确没赶上早饭,肚子里空空如也,本打算课间休息再去买个面包垫垫。 塑料袋里有两个大肉包一个烧卖,隔着白花花的面皮也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肉香,很勾人。烧卖里加了香油,米粒分明,晶莹剔透。 他捏起一个软乎乎的大白包子,先咬了一口。 祁年今天来得比平时早,但也没早到哪儿去,还差五分钟就要开始早自习了。而周砚辞吃得慢条斯理,不急不忙,举手投足里全是偶像包袱,看得祁年兀自干着急。 两个包子一个烧卖,如果周砚辞只来得及吃下一个包子,能给他加多少好感值? 咕噜—— 周砚辞动作一顿,快速把最后一口包子皮嚼完。 咕噜,咕噜~ 第二声“咕噜”似乎还打了个旋,像女高音歌唱家的高亢嘹亮的尾音,实在无法忽视。 周砚辞视线转向声音的源头。 审视故作镇静的祁年几秒,果断把早餐袋子还回去:“我饱了,你还是自己吃吧。” 班主任严峥嵘恰好推着眼镜走了进来。 第5章 祁年刚张开的嘴立马闭上,赶紧拖着塑料袋藏到桌洞里。 塑料袋被他扒拉得窸窸窣窣响,台上的严峥嵘低头,他立马跟着低头,嗷呜一大口。 整个人偷感很重。 三两口解决完大肉包,在严峥嵘板书的时候快速嚼完,再次低头,咬住油光发亮的烧卖。 严峥嵘冷不防转身,冷厉的目光刀子一般扎过来。 祁年忙捂住嘴:“咳咳咳咳……” 瘦削的肩胛骨却还在那儿一个劲地颤。 严峥嵘拍拍讲台桌:“大家安静,吃早餐的下课再吃,要么就出去吃。现在把书拿出来,翻到78页……” 早自习还没完呢就开始上课了! 祁年暗自腹诽,在他话落之前把烧卖一整个包进嘴里,躲在哗啦啦的书声中不加掩饰地咀嚼。 腮帮子一会儿左边鼓,一会儿右边鼓,桃花眼享受得微微眯起,吃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周砚辞不得不抬起右手,指尖抵着太阳穴,佯作无意挡住不受控的余光。 “周砚辞~”祁年仍不消停,喷出口香喷喷的气,小声搭话,“早餐你觉得好吃吗?” “还行。” “我家楼下的包子铺。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带。”祁年提前打过腹稿,声情并茂,“我呢,也不用你回报我什么,我对朋友向来很大方的。就是,进入高三我感觉压力突然大了好多,我妈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你看你成绩这么好,老师喜欢你,大家也佩服你……” 拐弯再抹角,周砚辞不禁轻蹙起眉,严峥嵘正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他便只小幅度地偏了下头,用余光扫向祁年。 祁年则是光明正大地侧着脑袋,一眨不眨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 透亮,清澈,但周砚辞的第六感突然发作,无端嗅出几分狡黠的味道。 “只要你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祝福就好了。” 周砚辞喉结滚动,黑眸微闪:“……嗯?” 祁年又往前挪了挪,压低音量:“祝福我能够自由地做自己,不被别人控制,能遵从内心意愿地活着。” 祁年想了一晚上,想出这样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如果奏效,不说直接解决上课不能睡觉的问题,说不定还能让国王牌永久失效。 严峥嵘在讲台上敲了两下黑板:“大家有什么问题下课再讨论。” “做自己?不被别人控制?遵从你自己的意愿?” 周砚辞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拆分祁年处心积虑的要求再反问回去,直接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祁年本就心虚,被深静的黑眸直勾勾盯着,一下子心神大乱。 “呃,我……” 好在前头的俞向佑也没在听课,回过头来凑热闹,歪打正着救他于水火之中:“祁哥,你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如此哲理?” 经过俞向佑这么一打岔,祁年快速镇定,周砚辞的注意力也没那么集中了。 想了想,又问祁年:“让你自由地做自己……比如上课睡觉那种吗?” “……” 以前怎么不知道周砚辞这么会阴阳怪气。 哈哈,更讨厌他了呢。:) “祁年!” 严峥嵘一声厉喝把祁年唤回现实。 一声之后还没完:“俞向佑,还有……周砚辞。你们三个,给我出去。” 周砚辞:“……” * 祁年猜测好好学生周砚辞恐怕是人生中第一次罚站。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 唯恐还没刷多少的好感值降成负数,祁年大咧咧地打哈哈,胳膊随手往他肩上一勾:“一起罚过站,我们就是哥们了!” 俞向佑又打岔:“对了祁哥,你刚才吃的什么包子啊?香死我了。” 祁年收回刚搭上去的手,先应付俞向佑,并没察觉到那块肩膀的僵硬。 转身回来时,冷静自持的学神已然恢复如常。 三个人一直罚站到下课。 严峥嵘最爱拖堂,旁边几间教室陆陆续续放出人来,好奇地探头往这边张望,似是被这条靓丽的风景线所吸引,比祁年平时独自一人受到的关注强多了。 但其中有些人,应该只是在吃学神罚站的瓜。 害得周砚辞一起丢了个大脸,祁年硬生生忍住剩下的四节课都没敢烦他。 等到了食堂,祁年才重新开始盘算。 “哎我看到砚哥了!”叶天扬端着托盘,在他耳边嚷了声。 “那你还往那边去干嘛。”考虑到祁年跟周砚辞关系不好,俞向佑打算装作没看到,以免尴尬。 祁年反而理直气壮:“躲什么躲你们?躲我哥们?你们是要跟我过不去是吧?” 俞向佑、叶天扬:“?” 三个人呈包围之势占据了角落四人桌的剩下三个位置。 祁年走在最前头,直接坐到周砚辞身边:“好巧啊!一起吃吧?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边聊边吃呗。你吃完了先走就行,不耽误时间。” 周砚辞停下筷子,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 祁年轻描淡写,笑容烂漫。 正要就着喜欢的菜式进一步开展话题,身后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祁年学长”,攻略计划不得不按下暂停。 “学长,我是高二的……”女生脸颊绯红,磕绊了半天,结果只是来帮人递话,“我朋友在那边,她有话想跟你说。” 第6章 祁年便在俩损友的窃笑起哄声中去了一趟。 然后带回来一杯大满贯奶茶,仙草芋圆珍珠红豆……各种小料应有尽有,几乎塞到了杯口,奶茶见缝插针地填满空隙。 看一眼就齁。 “上次帮了学妹一个忙,她的回礼。”祁年两手捏着沁凉的杯壁,在桌上转了圈,不由赞叹,“这小料也太多了吧……” 俞向佑猜测:“应该是人家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所以每样都点了吧。” “唔,我不挑。正好饿了,食堂这清汤寡水的我每次都吃不饱,我感觉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祁年吸口奶茶,咂了咂嘴,“还挺好喝的。” “饿就多吃点,都吃了。” 安静良久,仿佛不存在的周砚辞冷不丁开口。 祁年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中午的目的,咬着吸管不动了。 乍听起来,周砚辞还挺关心他的。 如果不是命令的语气的话。 怕什么来什么。 “我吃饱了,这个鸡腿你吃。” 祁年感觉自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咽喉,就像被拽到椅背上的那样无法抵抗,突然一下说不出话了,张嘴只能吃。 左手拿奶茶,右手拿筷子,一口饭一口奶茶,再一口鸡腿。 食堂的饭量就那么大,很快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八宝粥一般的奶茶也去了小半。 如果没有这杯奶茶,应该正正好。 祁年已经有点撑了,皱着眉头小口嗦奶茶。 俞向佑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止不住心疼。 “祁哥,我的鸡腿也给你。” “……” 周砚辞突然端着餐盘站了起来。 祁年估摸他是吃完了,准备先走,大松一口气,赶紧把俞向佑的鸡腿还回去。 肚子饱胀的苦只能化作轻描淡写的一句:“你自己吃,我吃不下了。” “祁哥……实话实说,你家最近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吧?”卤鸡腿七块一个,是食堂里最贵的菜式,叶天扬要比俞向佑心思细腻一些,敏锐地察觉到祁年有所隐瞒。 但直男也就只能细腻到这个程度了。 祁年的盘子刚空,又落下他的那只大鸡腿:“别客气,咱们谁跟谁,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咱们说。你要打篮球,千万不能在吃上节省。” 他瘦得竹竿似的,把大鸡腿让给哥们那也是不说二话。 还好俩傻哥们命令不了他。 祁年感慨万千。 拿到国王牌的是周砚辞,简直是万幸。 这时祁年面前又多了个新的托盘,清冽的音色响在脑袋上方。 周砚辞去而复返。 “还剩三个鸡腿,我都打过来了,你吃。” 祁年:“……” 祁年:“?” * 祁年的午休因为周砚辞的“好心”直接告吹。 肚子胀得难受死了,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匍匐在桌上强自忍耐。 想到等一小时后开始上课他就不能趴桌子上了,简直苦不堪言。 同桌的周砚辞倒也没睡觉。 “只吃饭哪能这么撑,让你喝奶茶。” 祁年满眼幽怨的控诉,咬住下唇吞回骂人的话。 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不能骂,但祁年实在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周砚辞还在那儿喋喋不休说废话:“不喝奶茶不就没事了。” 祁年脑袋一转,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默默揉肚子不说话,偶尔哼唧几声。 可能是不堪重负的胃部为了消化抢占了太多的氧气,睡意席卷,祁年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胃里还是满满当当的,发酵的芋圆珍珠仿佛漫到了嗓子眼,感觉捏一下喉咙就能吐出来。 祁年难受得眉毛皱成一团,捂着嘴坐起身。 眼睛眨了两下。 缓缓聚焦在桌上多出来的纸盒上。 嗯? “健胃消食片?哪来的?”祁年念出声。 前方的俞向佑睡得正死,虎背熊腰在桌上摊成一座山,可以首先排除。 祁年扭头,对着同桌眨眨眼。 被他看了好一阵,周砚辞抬手撑住左脸,面无表情地开口:“捡的。” 过分灿烂的笑意在唇角漾开,祁年点了两下头,倒也不追问,意味深长地拖着嗓子:“哦~捡的~” 攻略计划大有成效! 周砚辞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不枉他牺牲如此巨大……yue。 祁年立马掰了两片健胃消积片送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总算缓解了几分喉间的恶心感。 一边嚼健胃消食片,一边也不忘观察周砚辞的白表情,盯得仔仔细细,一错不错,仿佛要在后者的脸上盯出窟窿来。 其实他心里还有点打鼓。 应该不会……真是捡的吧? 周砚辞不小心一抬眼,便直直与他撞上视线,烫到了似的,猛地扭头避开。 祁年正细细品味嘴里的健胃消食片是否过期,眼神直勾勾的,思绪却不在这里。 因而并没有留意到,周砚辞白皙耳廓上那抹异常的红。 “大家醒醒,准备上课了啊。” 班长从睡得东倒西歪的人堆里站起,扯着嗓子吆喝。 不多时,老师走进教室。 “上课!” 第7章 一片洪亮的“老师好”声中,祁年看到身边高挑的同桌低下头,朝向他这边,薄唇上下动了几下。 “你如果难受也别硬撑,可以趴着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 第04章 不确定的未来总是让人忧虑,患得患失,然而祁年贯彻活在当下的人生准则,无忧无虑。 既然上课睡觉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早上,祁年两手空空,书包松垮垮挂在单侧肩膀上,大咧咧走进教室。 刚在自己的半边桌上放下书包,便传来同桌的一声:“今天没带包子吗?” 祁年一脸茫然转过身:“啊……我忘了。你真觉得好吃啊?” 他依稀记得周砚辞上次说的是“还行”? “挺好吃的。” 可能是他记错了。 “奥。”祁年也没多想,“明天给你带吧。那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等会儿去买个面包?” “嗯。一起去吧。” 几处楼梯角设有自动售货机,玻璃门里是简单的包装零食、饮料,肯定不如包子铺刚出炉的热乎包点口味好,但对生活寡淡的高中生来说,算是不错的加餐了。 祁年先扫了开门码,让周砚辞隔着玻璃选,打算请他吃。 两人一人来了个最朴素的牛奶面包。 祁年刚撕开包装袋。 这个他精挑细选、生意最为惨败的售货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人来人往了起来。 “同学~这个瓶盖我拧不开,你能帮帮我吗?” 一个女生拿了瓶水,可能是隔壁班的。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拧瓶盖拧得很费劲,小脸一下就涨红了。 “好啊,给我吧。”祁年把面包放到一边,不假思索伸出手。 女生道了谢,自然地继续话题:“对了。你现在中午是不去训练了吗?” 祁年是篮球特长生,高一高二每天中午都要进行篮球和体能的训练。 “现在学习太忙了,中午没劲儿。”祁年也不隐瞒,“现在我只有晚上训。” “哦哦,这样啊……那我走啦~” 周砚辞淡淡觑了眼,音色冷淡:“对不喜欢的人,你就不能直接拒绝吗?” 祁年懵然,刚咬了一大口面包,嘴里弥漫着香甜可口的味道,清澈的桃花眼里是不似作伪的天真:“唔?” 周砚辞:“。” “帮人家拧个瓶盖不是举手之劳吗?这怎么拒绝。她又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太替我自作多情了?”祁年边嚼面包边说,“就算直接对我表白,我也得好好想想怎么拒绝,不能太冷漠了。” 顿了下,祁年又补充了句:“但我的怜香惜玉仅限于女生。” 变态基佬就算了吧。每次想起高一那次被男生追求的经历,就觉浑身一阵恶寒。 周砚辞没接话。 走廊外蓝天如洗,绿叶婆娑。少年身姿清俊,双肘轻轻落在护栏上,安静吃着最便宜的面包,却美好得像一幅价值连城的画卷。 祁年面朝着走廊内,看到有个女生从售货机买了两瓶饮料,犹豫来,犹豫去。 女生的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身上,并没有察觉到祁年的注视。 祁年很少遇到这种被忽视的情况,他总是人群中的焦点,成群结队的朋友中的主角。 他再咬了口面包,漫不经心地嚼着,长腿懒散交叉,俨然一副吃瓜姿态。 等那个女生鼓足勇气喊出周砚辞的名字,眺望远方的少年这才转身。 天生锐利的眼型和漆黑的眸子,都显得极冷,极为不近人情。 女生在等待的这几十秒里已经快要紧张爆炸。 这时甚至瑟瑟发起抖来。 她吞咽几下,抖动着把一瓶饮料送出去:“周……周砚辞,那个,我刚才买饮料,多出来了一瓶。你喝吧,正好咽面包。” “不了,我不喜欢喝饮料。”周砚辞却拒绝得直截了当,相当冷漠,“别的也不喜欢,无论是饮料还是零食。下次别再送了。” “哎!你——” 祁年注意到女生悄然红了的眼眶,看着她黯然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为她不平。 “周砚辞,你好过分啊……” “如果是我被你这样拒绝,心都要碎了,晚上回家还得抱着枕头悄悄抹眼泪。” 周砚辞掀眼,不置可否:“难道你被拒绝过?” 祁年先“呵”一声,自信十足地抱住手臂,整个人神采飞扬:“我这么可能被拒绝?不是,你是不是眼神不好,你看我是需要追别人的样子吗?” 周砚辞幽邃黑眸在他脸上转了圈,微不可察勾了下唇。 “笑什么。”这回祁年眼神好了,看得一清二楚,还从那笑容中一厢情愿解读出几分嘲讽意味,“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信?我从小到大一直不缺人追,礼物收到手软,跟你不一样。” 他很相当有经验心得,一说起来就打不住了。 “其实你的外形也是很受欢迎的,但如果要谈恋爱,我觉得她们还是看性格更多。你太……嗯。”祁年眼睛转了一圈,在心里默念要跟周砚辞搞好关系,生硬地岔开话题,“难道你追过人?” 周砚辞只说:“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我会自己去追。” “哦?”祁年来了好奇,鼓着的腮帮子也不动了,将眼前看着清心寡欲的人审视一番,“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想看你追。” 第8章 周砚辞握了握护栏,“你不会想看到的”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咽回去,正要再说点什么。 “哎,上课了!快走吧!” * 勉勉强强拉近了关系,祁年又产生了新的危机感。 周砚辞和他为人处世的方法态度迥然不同,万一哪天又不小心蹦出一句命令让他遵守,很容易将他置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三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潜下心来高效率地学进去,他的成绩应该能再上一个台阶。 “我上次怎么才考了32名?” “祁哥,你凡尔赛呢?”俞向佑不是体育特长生也不是艺术生,却只在45个学生里排名38。 祁年中等偏下的32名加上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是几个哥们里当之无愧的老大。 “要考到前十才能去周砚辞家玩啊……”祁年往桌上一趴,黑发也恹恹地耷拉下来,半遮住精致的眉眼。 “前十名……哎!你不如让砚哥帮你补习?你近水楼台跟他同桌,多少人羡慕你啊,我就没见过你问他问题。” “给我补习?怎么可能。”祁年对两人的关系还算有自知之明,他在社交中游刃有余,却并不喜欢自讨没趣。 “你最近天天给他送早餐,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很多了,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俞向佑还在那儿出谋划策,“大不了,你再求求他呗?” 祁年霍然坐直身子,挑起半边眉,咬字一下重了几个分贝:“我、求、他?” 门口的周砚辞一僵。 几秒后。 脸上的表情陡然一百八十度转变,祁年笑起来,眼睛亮着光:“那也不是不行?”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自讨没趣? 一旦成功,不说和商辞昱搞好关系,找借口去他家补习也大有可能! 话落抬头,便看见了从门口那边回来的周砚辞。 刚才他应该没乱说什么吧?祁年心有几分余悸,赶忙替同桌拉开椅子。 周砚辞用力压住嘴角,下颌线绷成紧紧的一条,瞧着有几分严肃。 有求于人,祁年笑容愈发灿烂:“周砚辞~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考试了,我现在还有好多知识点没弄明白,考试重点我也一直摸不清楚,你看我们要不要周末的时候一起学习?你帮我,我督促你……” 他滔滔不绝,周砚辞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见周砚辞那张死人脸半天没反应,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冷落的祁年,本性逐渐暴露,颇有几分蛮不讲理的意思:“是你要求我考到前十名的!这你不得负责?” 旁听的俞向佑:“……” 得,他就不该对祁哥“求人”这件事抱有多少期待。 “……行。”周砚辞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惜字如金,“负责。” 也不知道是不是阴阳怪气。 祁年不管三七二十一,胳膊肘滑过去怼了他一下,笑眯眯达成协议:“那说定了!后天,周六,就在后街的咖啡店。” 周砚辞不太自在地收了被碰到的胳膊,对着用肯定句与人商量的祁年,僵硬地回了一个肯定句:“行,早上八点见。” “……” 哪怕这条来自国王的命令暂时还未生效,祁年也能感觉到身上又多了一道不容抗拒的桎梏。 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不久前才重获上课睡觉的机会,一不小心,又把周末的补觉搭了进去。 祁年用力闭住嘴,在肚子里叹气。 周砚辞的目光淡淡扫来。 祁年强颜欢笑,故作轻快:“好,那八点见。” 周砚辞把薄唇压得平直,再回了一声:“好。” * 祁年罕见地在周六起了个大早。 早上七点,他妈苏妤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劈头盖脸三连问:“你怎么起这么早?去哪儿?跟谁出去?” 祁年随便洗了把脸,抓抓头发提上书包就往外走,信口胡诌:“我跟俞向佑他们约好了。” “肉丝能早上七点起啊?”苏妤反而叫出俞向佑的外号,狐疑地连声问,“就你们两个?去哪儿玩?什么时候回来?” 祁年边穿鞋边应付:“中午回来吧。玩什么玩?妈,我高三了啊,约了去咖啡店学习。” 苏妤慢悠悠喝了口豆浆,说话的语调和他很像:“哦~你学习。” 祁年:“。” “晚上睡觉前回来,别的妈不管。”苏妤自顾自道,“对了,有空的时候把ta带回来玩呗,在家学习的环境不比外面好?安静自在不说,妈还能给你们做好吃的。” “……什么啊。” 祁年一把推开门,出去了。 他妈显然误会了什么,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多想,挤完公交车再接竞跑,终于在七点四十分赶到咖啡厅门口。 周末清早,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冷冷清清,店员刚上工,边围围裙边查看预约的外卖订单。 祁年在空荡荡的咖啡厅里转了一圈。 人!呢! 祁年气鼓鼓,天生上扬的嘴角也撇了下来。找了个敞亮的靠窗位置,把书包甩上去,再拍张照片发给周砚辞。 身体陷入柔软的卡座,宛如坠入柔软的云层里,胳膊在桌面找到支撑,困倦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祁年约等于无的意志力一冲就垮,练习册还在书包里,自己先趴倒在书包上睡下了。 第9章 手机屏幕亮了亮,弹出条消息。 zyc:【到了】 几秒后,手机自动黑屏。 睡意正酣的少年一动不动,脸颊挤在臂弯里,睫毛卷翘。 为了避开父亲,周砚辞出门稍晚。 好在卡点到了。 他在门口拿上自己的预约订单,两杯拿铁咖啡和两个贝果三明治,装在托盘里端去找照片上的座位。 祁年选在角落的位置,他拐了个弯才看见。 脚步立刻放轻。 托盘里的培根芝士炒蛋贝果刚出炉,焦香的培根、融化的芝士片以及嫩滑的美式炒蛋,三重复杂的香气叠加。 还差着一步远,祁年挺翘的鼻尖就耸了两下,眼帘轻颤,似乎下一秒便要醒来。 周砚辞呼吸微滞,双臂无声地转动,将托盘放到身后的空桌。 祁年在臂弯里动了动,雨露均沾换成另一边脸压,朝着落地窗。 睫毛仍温顺地搭在眼睑上,没醒。上翘的睫尾跳跃着点点微光,就像新生的花蕊点缀着晨露,亮闪闪地发光。 被他枕了好一阵的那半边脸暴露在了空气里,肌肤细嫩,几道衣袖褶皱压出的淡淡红痕。 周砚辞到他对面坐下,轻手轻脚包里拿出纸笔。 沉吟片刻。 周砚辞很轻地按了下原子笔,收起尖锐的笔头。 似是被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所困扰,嘴唇不自禁抿成薄薄的直线。 再沉吟片刻。 手伸出去。 笔尖找到着落点,在那柔软脸颊上轻轻一戳。 第05章 “唔?” 祁年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起来,深吸几口气。 “好香啊……周砚辞?” 他感觉到了什么就说什么,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以至于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周砚辞摩挲笔尖的手指微顿。 祁年自顾自寻找香源,见托盘里的早餐是两人份,毫不客气拿起一份贝果三明治,眼睛弯弯:“行,原谅你迟到了。” 他锲而不舍给周砚辞送了好些天的早餐,现如今终于得到了些反馈。 果然,感情都是互相的! 祁年将嘴巴张到最大,咬下一大口贝果汉堡,边嚼边感叹:“我怎么觉得这贝果比我家楼下三块的大肉包好吃多了呢?是我崇洋媚外还是骄奢淫逸?” 周砚辞一直在拨弄笔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嗯,你语文不错。” ? 不过祁年的语文确实还不错。 父亲早逝,母亲苏妤一个人将她拉扯长大,却从没懈怠过对他的素质教育。工作再忙,周末也会抽出时间带他去图书馆,培养阅读思考的习惯。 周砚辞安排的补习计划也主要是另外几科。 快速了解完祁年现在的情况,周砚辞眉头紧锁,一贯冷淡寡言的人,居然滔滔不绝连珠炮般输出。 “……要想考到前十名,你除了每天上课要认真听讲,还得加班加点补习才有可能。你的基础太差了。” “从现在开始,你把我给你布置的题目做完再睡觉。” “多吗?你想想你以前落下了多少功课?每天补一课,每科一周也就补一次,还剩四周就考试了。” “不能敷衍,不能乱填,认认真真自己思考全部试着做一遍。错了也没关系。” 祁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把嘴闭上了,乖顺地接受周老师的指点,时不时点一下头。 可惜,这种令人心神舒畅的乖并没有持续多久。 “祁年学长!好巧啊!” 听得人耳朵快起茧子的搭讪开头语。 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款款走过来,圆脸笑眼很讨喜,跟祁年打完了招呼,也不忘对面的周砚辞:“周砚辞学长!你也在啊?你们是在学习吗?” 桌上明晃晃堆着一大摞卷子和习题册,女生偏要多此一举地问再问一遍。 “嗯。”祁年倒没怎么在意,也回了个笑,“是你啊。” 顶着他明亮专注的目光,落落大方的女生反而腼腆起来:“……你还记得我呀?” “嗯,温昕。谢谢你的奶茶,下次不用这么客气了。”他吃得都快吐了,但不好拂了人家女生好意,祁年尽量说得委婉。 祁年的委婉却让她受到了鼓舞,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一圈,自然地发出邀请:“十一点了……你们饿吗?附近新开了一家泰餐厅,听说很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呀。” “啊……”祁年的为难藏在不改的笑容之下,不太明显。 “三人餐团购七折哎!比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吃划算多了……”温昕拿出手机刷了刷,乘胜追击,“一起去嘛~吃点东西回来再学习,效率更高哦。” “这……”祁年欲言又止,看向对面的周砚辞,“你想去吗?” 周砚辞头都没抬,眉头一皱:“这张卷子还没做完。” 温昕:“那做完再……” 周砚辞按了按太阳穴:“思路都被打断了,你能先出去吗。我跟祁年也不打算在外面吃午饭。” 拒绝得相当冷漠无情且不留余地。 话里话外,还有点指责别人打扰学习的意思。 温昕不好意思后退半步:“啊……那就算了,你们学习吧。” 祁年悄然松了口气。 纵然看不惯周砚辞这副完全不懂怜香惜玉的样子,总归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第10章 他没指责周砚辞什么,只喃喃自语地叹气:“哎,拒绝真难啊。” 周砚辞反而厉色,语气也不善:“是拒绝难,还是比起学习,你更想去吃泰餐?” 祁年眼睛闪了闪,略有几分心虚,掩饰的笑容刚扬起一半:“这个嘛……” 周砚辞冷声打断:“不清不楚不拒绝给人希望……还是说你不知道她喜欢你?” “……” “啊?” 祁年被问蒙了,反应极为迟钝。 “什么?” “你说温昕喜欢我?” 看着他的样子,周砚辞胸膛里那股无名火猝然灭了大半。 祁年理所当然:“如果她喜欢我干嘛不告诉我啊?” 周砚辞不说话了。 祁年兀自托腮皱眉,冥思苦想。 ! 懂了。 和周砚辞在同一所高中狭路相逢,棋逢对手,不仅他的校草之位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周砚辞亦然。 虽说外貌难分高下,但是…… 他比周砚辞受、欢、迎、多、了! 周砚辞讨厌他的原因找到了! 嫉妒使学神面目全非。啧啧。 祁年了然,看向周砚辞的目光突然多了几分理解:“我真不知道。好吧,现在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向我告白我都会直接拒绝的,我才不会吊着人家,不信你问肉丝和老叶。” 祁年边说,边观察周砚辞的反应:“我只是太直男了,你懂的嘛~” 周砚辞的脸色反而更黑了。 ? 为什么直男的心思比女生更难猜? 祁年苦恼地揉了揉脸,再低下头转了两下笔,自言自语:“反正我不早恋,我要考好大学跟你一起去c9的。” 这回,周砚辞有了反应:“……跟我一起去c9?” “嗯……我是特长生,考名校要比别人容易一点。” 祁年小心翼翼掀眸。 他还以为说错了话,周砚辞聪明又努力,却有可能和他这种体育特长生上一个等级的大学,应该会不高兴的吧? 周砚辞却面色转霁。 黑漆漆的眼睛半垂着,睫毛纤长,柔和了天生冷锐的眼型,在中午的暖阳下竟显出几分称得上温柔的意味。 “把你社交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考上清北也不是没可能。” 祁年一本正经地问:“就不能放在睡觉上吗?”他现在的梦想就是睡觉,可知足了他。 周砚辞不理人了。 “切。”祁年努了下嘴,低下头继续刷题。 数学卷子还剩最后一道大题,祁年看得两眼发晕,灵魂出走。 他喃喃出声:“我感觉我好像低血糖了,怎么这么晕呢?” “……” “是数学特有的那种低血糖?” 周砚辞言辞犀利。 祁年默了一下,看眼时间:“快十二点了,难怪这么饿。” 再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桃花眼弯弯:“欸,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吃饭了?” 他说着又举起两根手指比耶,小动作不是一般的多,而且刚好戳在脸颊上熟悉的位置:“就~我们两个。” 周砚辞不甚自在地别开眼。 祁年脑袋一歪,强行挤进他的余光范围:“去不去吃饭?” “就我们俩~” “去不去去不去?” 周砚辞再躲,他再挤。 周砚辞躲到无法再躲,霍然起身。 祁年脸上笑容消失:“……喂!你去哪儿?” “不是你说要吃饭吗?” …… 嗯? * 祁年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陪周砚辞学习,实际上辅导他学习只会降低周砚辞的学习效率,出于补偿,午饭他打算请客。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一定得我请,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将近十二点,午饭的去处仍悬而未决,祁年的手机震了震,进来一通苏妤的电话。 问的正是他中午回不回家吃饭的事。 瞄了眼身旁的周砚辞,祁年小声拒绝:“不了,在外面吃。” 苏妤嗓门大,祁年刚把手机拉远一点,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在空气中荡开。 “带人家回来一起吃,妈的手艺你还不知道?你又没几个钱,能请人吃法餐还是日料咋的。” “……” 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戳中了痛点,祁年霎时双耳通红,嘟嘟囔囔挂了电话,无处安放的手显出几分局促。 他没几个钱还不是因为他妈抠门!! “待会儿还要回来接着学,没必要去太远。”周砚辞双手抄兜,倒是松松散散,“在便利店随便吃点吧。” “吃太多了也不好,更容易犯困。” 祁年闻言,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便利店的鲜食,口腔自动分泌口水。他的喉咙滚了一下:“我突然想吃关东煮了。” “……” “走吧。” 两人把书包放在咖啡厅代为保管,双手空空一身轻。 24小时便利店也离学校后门不远,平时学生来来往往,早中晚三个高峰期,买水买饭团都得排队,落地窗边的高脚椅更是座无虚席。 今天是周末,店里相当清静。 祁年不用伸长脖子,可以站在关东煮面前,慢吞□□挑细选。 “你吃关东煮吗?”他还记得问周砚辞一声。 第11章 “吃。”周砚辞拿了两瓶水走过来,“有什么?” 祁年将招牌和汤水里的品类一一对应,不厌其烦,逐一介绍过来。 最后总结:“我觉得都挺好吃的。” 选择困难症的生活方式就是全都要。 这么说,温昕上次误打误撞的那杯大满贯奶茶,还正中他下怀了。 店员替祁年补充细节:“我们的福袋有鱼籽馅,虾滑馅,还有年糕……” 祁年皱了下眉,凑到周砚辞耳边小声说:“除了年糕的都行。” “为什么?” “不入味,也没肉味。寡淡。” 祁年向来认为自己的口味很大众也很正常。 然而,不按常理出牌的周砚辞偏要跟他作对似的,直接转身对着店员说:“那给我四个年糕福袋吧。” “?” “年糕福袋真不好吃,你怎么不信我啊,我又不会害你。”祁年絮絮叨叨,“……算了,你要试试就试试吧。” 周砚辞问:“你怎么不挑剔别的食物就挑剔年糕?跟奶茶里的丸子一样,不都是糯米吗,奶茶你明明喝得挺香。” 祁年咬了口热气腾腾最入味的萝卜,嚼了两下才说:“反正就是不太好吃,烤年糕也没味儿,煮年糕更难吃。” 周砚辞若有所思:“因为……跟你名字犯冲?” “……” “?” 祁年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个玩笑,冷得他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要笑吗?他先确认周砚辞的表情,看惯了的冰块脸。 不过,祁年第一次见他嘴巴张这么大,一口一个年糕福袋,从鼓动的腮帮子来看,嚼得相当用力。 突然一下感觉更冷了呢。 喉结无意识滑了滑,嘴唇莫名发干。 祁年反应过来了,往嘴里塞了个鱼籽福袋,用鲜香多汁的味道压压惊。 周砚辞怎么还这么讨厌他啊! 甚至恨不得吃了他! 年糕是无辜的,他自己可以不爱,但也不太想周砚辞伤害。 悄悄在心里给周砚辞盖下一个“小心眼儿”的章,想着日后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他边想边吃,难得安静下来。 跟周砚辞搞好关系太难了,期中考到前十更是难上加难。 祁年灵机一动。 他干嘛要费劲绕这么大一圈!就不能简单点,直接申请去周砚辞家吗? “哎,周砚辞。”祁年先往旁边递了串肉丸,等人看过来才接着说,“咖啡厅人来人往的,反正你家大,我们不如去你家补习?” 周砚辞毫不客气收下肉丸,拒绝得仍直截了当:“不太方便,我爸妈最近每天都在家。” 祁年想起上次去他家开party,周砚辞的父母正好有事外出了,家里就他们几个年轻人玩。本来他们还挺好奇学神爸妈长什么样的,基因这么优质,可惜从头到尾全程没见着。 祁年奇怪问:“你爸妈在家为什么不方便?” 他妈就可喜欢他带朋友来家里玩了,俞向佑他们几个也喜欢过来蹭饭。 “我爸怀疑我早恋。”周砚辞淡淡道,“所以,不太方便。” 祁年:“。” 他反应了好一阵。 ……那跟他这个做哥们有个半毛钱的关系?? 第06章 怀疑早恋所以不行? 糊弄人也不带这样糊弄的! 这些日子的早餐努力终究是错付了,关东煮也错付了。 祁年垂头丧气,转念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或许周砚辞早就找到国王牌了,他发现了国王牌的效用,后来的一切都是故意为之,报复讨厌的人? 身边倏然一空,祁年的心脏也跟着空了下,抬头追着周砚辞离开的背影。 他又去了趟关东煮那边,很快折返。两手各一个纸杯,里边各两个福袋。 吞了四个年糕福袋还不够发泄的吗? 祁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蟹籽和虾滑的。不是你说好吃?”周砚辞递过来一个纸杯,“给。” “……哦。哈哈。”祁年莫名松了口气。 祁年惦念着跟好哥们拉近距离的事,想了想,开口道:“我们这个年纪嘛,越不让做什么越要做什么,让做的,逆反心上来反而不做了。你可以跟你爸这样说啊,管得太严了也不好。你看我妈,她就不管我谈恋爱,我反而对早恋完全没兴趣。” “她总说谈恋爱可以,但必须带回家让她看看。搞得我有段时间都不敢带朋友回家玩了。女生我更是从来没敢带过,就怕她瞎说。” 周砚辞刚抬眼,就见祁年一脸惊慌。 椅脚在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 “卧槽!我看到阎罗王了!!” 周砚辞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窗外,只见身旁的祁年撑着桌子,灵活地弯腰一缩。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居然顷刻消失在了玻璃窗内。 身子往后倾,再低下头,周砚辞才看到躲在木桌下双手抱膝,战战兢兢抬手比“嘘”的男生。 熟练得很,类似的事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但是,躲什么躲? ……躲了不是更奇怪吗? 祁年后知后觉。 躲都躲了。 局面一下十分尴尬。 幸好,周砚辞讨厌他归讨厌他,面对共同的敌人时仍能同仇敌忾。不用祁年请求他便离开了椅子,往便利店外面走。 第12章 落地玻璃窗全透明,祁年借助窗户上贴的海报挡住自己,周砚辞推门而出,他也悄悄在海报后方转了个圈,仰起下颌,偷偷观察窗外的情况。 周砚辞径直走到严峥嵘面前,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不愧是学神! 对学神来说,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恐怕和再生父母也差不了多少吧? 周砚辞个子高,将严峥嵘挡得严严实实,祁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两人的表情嘴形,一概无从分辨。 周砚辞体态很好,不会习惯性地佝偻着背,挺拔却又不僵硬。 祁年歪了歪头,注意他垂在身侧的手半握成了拳。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祁年干脆拿出手机玩,准备等周砚辞回来再感谢他的解救。 “……爸。” 周砚辞注视着面前的人,酝酿许久,艰难叫出这个称谓。 严峥嵘左右确认附近没有学校的学生,这才问:“嗯,不是去图书馆吗?” “去过了,正好散步到这边,随便吃点。” “书包呢?” 周砚辞面色未改,只不易察觉地顿了两秒。 “在店里。” 这家便利店最受学校的学生欢迎,保不齐里面就有认识二人的学生。 严峥嵘和周砚辞的关系在学校是秘密,只有几位校领导知道。周砚辞太过优异,优异过了头,对做老师的家长来说就不再是炫耀的资本了,反而变成了需要避嫌的存在。 周砚辞参加各种比赛、获得奖学金、乃至于拿到保送名额……倘若他是年级组长儿子的事传开,保不齐两人都要遭受流言蜚语。 严峥嵘便只站在原地,侧身往便利店里张望两眼。 周砚辞微低着头,面不改色,捏紧的拳头转到身后。 “行,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好。” * 下午四点两人就散了。 祁年特意在客厅里当着苏妤的面打开书包,在她好奇看戏的眼神里,拿出一套卷子、一本练习册、一本书…… “?” 祁年得意地翘了翘下巴:“我都说了我是出去学习!” 苏妤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眯眯的相当开明:“好的爱情是会激励人奋发向上的,妈支持你。” “……” 算了。 高强度一整天的学习,抵得上祁年过去一周学习的量,整个人精力透支,坐到电脑前打开游戏也提不起兴致。 他取下耳机,一个翻身跃到床上,四肢瘫开。 时间刚过九点,苏妤还在客厅里看电视,咯咯笑个不停。 祁年从小到大一直拥有沾枕头就睡的本领,不受她影响。眼睛闭合,准备将最近不足的睡眠补回来。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 祁年腾地坐起来。 拉上窗帘,让外边的苏妤保持安静,他换了个姿势,重新睡下。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祁年霍然掀开眼帘,拿起旁边的手机,有点不适应光照地眯了眯眼。 十一点半了。 祁年双手捂住脑袋,重启疲倦的大脑,慢慢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 ——“从现在开始,你把我给你布置的任务做完再睡觉。” 不是吧哥哥…… 祁年下床,疲倦的身体重重坠落到书桌前的椅子上,修长五指缓慢爬上桌面,有气无力翻开练习册新的一页。 这套练习册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作业。祁年早发现老师把寒暑假作业收上去压根不检查,当时耍了个小聪明,交了空白的练习册,结果自然是无事发生。 前段时间,严峥嵘上课讲解过数学练习册,他随手抄了答案上去——可惜都在周砚辞的要求下,用涂改液涂掉了。 周砚辞要求他在四周内把这套练习册全部做完,再加上全科各两套的模拟卷,大概是两个月暑假作业的量。平均下来,他每天要做十几页练习册,半张卷子。 做学生的谁没赶过死线,动作快一点,这堆作业赶三天也就赶完了。 但是。 ——“不能敷衍,不能乱填,认认真真自己思考全部试着做一遍,错了也没关系。” 周老师…… 你好狠的心。 祁年别无他法,为了赶紧完成今天的学习任务,先选择了他比较擅长的语文。 大量的诗文默写和阅读理解,写得他手都酸了。 卷子的话……他怕做语文卷得写作文,心一横,闭眼抽出一张数学卷。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祁年如释重负撂下笔,关掉台灯,拖着沉重的身子再次爬上床。 …… 第二天是周日,祁年半夜给周砚辞发消息请假,下周再补习,然后一口气睡到傍晚。 但到了晚上,还是得熬夜学习,除了身体的疲惫,大脑更是干烧,不会的题也得硬着头皮想,绞尽脑汁。 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推开教室门,祁年不复平时的活力,一来就蔫巴地在座位上扎了根,俨然一棵霜打的萎靡植物。 俞向佑看出他的反常,立刻扭过身来打趣:“呦?眼睛这么红呢?谁让你伤心了啊祁哥。” “会让人流泪的东西……除了洋葱、辣椒和瓦斯,你猜还有什么?” 第13章 祁年两眼发花看着卷子上眼花缭乱的图形符号,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多,整个人就一副被掏空的虚弱样子。 俞向佑看了看他,信誓旦旦:“女人!” 数学……祁年把话咽回去。 无语地沉默三秒。 “不是。” 俞向佑:“那是什么?” 祁年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故作高深:“哎,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周砚辞来得早,虽然一直坐在那儿,倒没有多少存在感。 祁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些天痛苦的根源。狠狠一眼瞪过去,周砚辞却完全不为所动。 骨感的手指捏着书页,停顿了几秒,又快速地往后翻了几页。 *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要跑八百。 祁年忘了拿东西,刚从教学楼出来又要回去一趟,俞向佑和叶天扬先去操场等他。 俞向佑和叶天扬的身材是两个极端,一个圆滚滚,一个瘦竹竿,体育水平都相当堪忧。祁年在他们这儿完全是降维打击,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两人在操场上找了个角落说话,聊天的内容来来去去也离不了祁年。 叶天扬在教室的座位不太好,远离吃瓜第一线。向佑双目炯炯,压抑着兴奋神秘道:“老叶我跟你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祁哥很奇怪……” “怎么说?” “他上课不睡觉了,还找砚哥给他补习,这不奇怪?” 叶天扬深以为然,用力点头。 “还有啊……前几天开始的。”俞向佑挤眉弄眼,“以前他熬夜打游戏我都没见他这么努力过,虽然他说他是每天熬夜学习不睡觉,但熬夜学习,你信吗?我觉得有心事失眠的可能性更大!” 叶天扬点点头,很配合地问:“然后呢?你发现什么呢?” “你说,会不会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女生,又漂亮成绩又好,学神中的女神,女神中的学神。” “祁哥他陷入爱河了,自卑了,为了赶上人家拼命努力!” “可惜,祁哥已经尽力了,人家依然没看上他~他……失、恋、了!” 俞向佑头头是道,说得绘声绘色。 “看不上祁哥?这不可能吧。”叶天扬皱皱眉,“而且我们学校有你说的那种……学神中的女神、女神中的学神吗?女版砚哥?” “这个嘛。”俞向佑努力自圆其说,“我也觉得没有,据我猜测……说不定是外国语的那位校花。” 周砚辞拿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从一旁走了过去。 而宽松的校服袖口下方,无人注意的指尖深深嵌入塑料水瓶,掐出几道扭曲的痕迹。 第07章 “说什么呢?” 祁年一无所觉挤入两位哥们之间。 两人齐刷刷闭嘴,闪躲的眼神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慌乱。 祁年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或者说,他和“敏锐”之类的形容词完全沾不上边,自顾自道:“你们回去练八百了没?高中毕业前总能及格一次吧?” 俞向佑和叶天扬的体育是难分高下的烂,中考的时候可把祁年担心坏了,拖着他们来了个体育集训,最终三人才能在一中重新相见。 只是风水轮流转,现如今进行地狱集训的人换成了祁年,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强行补短板的痛苦。 俞向佑脸上的软肉颤了几颤,相当大言不惭:“当然练了!我每天早上都得跑去车站赶车呢。” 叶天扬摸摸自己嶙峋的腕骨,犹豫几瞬才开口:“嗯……我最近吃得可多了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牛劲。” “……”祁年一脸尽在不言中,作为成熟稳重的大哥,看破不说破以维护小弟们的自尊心,“咱们这次少说跑个4分40秒吧。” 俞向佑面露苦色:“高三4分36秒才算及格。” “啊?”及格线从不是祁年需要考虑的事,他才知道及格标准又有了提升,略显惊讶,“这高中不是越读身体越拉垮吗?及格线居然变得更高了?” “满分没变,还是3分21秒。”叶天扬看了看他眼下似有若无的青黑,想着俞向佑刚才那番“失恋”的高谈阔论,杞人忧天地替祁年担心起来,“……你还能跑到吗?” “怎么不能?”祁年当即握了握拳,眉尾傲气地扬起,桃花眼熠熠,“我这次直接给你们跑一个两分半内,你们信不信?” 俞向佑目瞪口呆:“两分半钟跑完八百?真的假的?” 叶天扬:“……”果然是失恋了吧。 “两分半钟跑完八百。” 内容很熟悉,音色语气却完全不同,淡淡凉凉,像毒辣烈阳下一瓶柠檬气泡水,驱散秋老虎的燥热。 祁年突然噤了声。 周砚辞说话的语调也没有起伏:“那我拭目以待。” 他第一组上场跑八百,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一道颀长高瘦的背影。 祁年翻了个白眼,胸膛被一股无名火窜得起起伏伏:“什么意思啊,两分半而已,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不行?” “……” 不就是失恋吗!至于吗! 心里腹诽归腹诽,俞向佑和叶天扬不约而同住了嘴,不说话了,看向祁年的目光带着无声的怜悯。 祁年懒得管他们,去热身等待上场。 俞向佑和叶天扬压低音量,严肃的表情似乎在商讨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第14章 “我怎么感觉砚哥也失恋了呢?” “原来他们这种等级的帅哥也会失恋,我突然就平衡了。” “但咱们恋都没恋过……” “……” 扎心了兄弟。 * 祁年上场跑八百,来到整节体育课的高潮。 大操场上一共两个班在户外上体育课,附近体育馆上室内体育课的同学也闻风而来,摩肩接踵,在跑道内外围了一大一小两个圈。 祁年一般在体育馆训练,体育生训练的时候体育馆都是半封闭状态,不对外开放。想看他的男男女女只能在外面等待偶遇的机会,毕竟踩上凳子也够不到体育馆的高窗。 而体育课这种绝佳的近距离围观他的好机会,自然不会被大家轻易放过。 俞向佑被挤到第二排,踮脚视线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勉强看到在起跑点那边祁年的后脑勺。 不由感叹:“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人?祁哥就算是为了维护他的男神形象,高低也得跑个两分半内出来了。” 起跑点那边闹哄哄的,体育老师过来低头说了点什么,走了两个学生,另一位体育老师带了两个实验班的男生过来,实验班刚好和他们七班同一时间上体育课。 见状俞向佑惊呼一声:“我焯!实验班的为什么要跟祁哥一起跑啊?” “是实验班的唐泽和杨震锐?他们也是体育特长生吧?”叶天扬喃喃,“祁哥这下压力倍增啊……” 旁边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印证了他模模糊糊的印象。 一中是市重点,并没有设立专门的艺体班,所有学生统一根据入学的文化成绩分配班级。 唐泽和杨震锐作为实验班的学生,首先在入学成绩上就稳压过了祁年一头,当然,和周砚辞那种学霸中的学神完全没法比。 俞向佑极有吃瓜热情,奈何记性不太好,只得向兄弟求证:“欸,你还记得砚哥是为什么从实验班转出来的吗?” 叶天扬:“我记得说是跟他们班的人闹了矛盾。” 俞向佑捏了捏拳:“那正好,现在祁哥就能给他出口气了!两分半钟算什么?祁哥的最高纪录可是两分十六秒!” “但是……” 口哨脆响打断两人闲聊,起跑点几名男生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周砚辞在原地等了再等,也没等到两人的下文。 就如操场上的残影般毫不拖泥带水,未完的话题抛诸脑后,两人双手比在唇边,激动地摇旗呐喊。 “啊啊啊啊祁哥冲啊——” “祁哥!祁哥……” 但是什么? 失恋状态不好? 周砚辞远远望着操场上的身影,兀自思索,远比两位八卦的当事人记得更清楚。 俞向佑和叶天扬显然都是不太聪明的类型,不然祁年怎么给他们当老大的。周砚辞静下心来再复盘,只觉所谓有关失恋的猜测是无稽之谈。 祁年不久前才亲口告诉他,信誓旦旦说不早恋,只想考个好大学。 ……顶多是暗恋告吹导致状态不好吧。 周砚辞抿了抿唇。 更有可能是晚上熬夜打游戏不睡觉,这个理由才是最合理的。 跑道上高挑的少年健步如飞,宽大校服在空气中猎猎飞舞。 他的脸色却不如身姿那般轻松自如,微微泛红。 前三名战况胶着,而唐泽和杨震锐都是踢足球的,下肢耐力应该略胜一筹,不容小觑。 常年打篮球,祁年胜在爆发力更强。 身材匀亭,肌肤白净,也要赏心悦目得多。 俞向佑和叶天扬终于挤到第一排,在祁年跑过来的时候怒喊一声:“祁哥!就算是为了砚哥!你也不能输给实验班啊!!” 周砚辞一愣,掐紧的手指不自觉松开。 祁年自然没空答话,匆匆掠了过去。 两分半什么的,跑不到就跑不到,打脸就打脸。不就是输给实验班吗,那有什么关系?说实话他根本没把那俩家伙视作对手,名字一时半会都叫不上来。 然而在开跑前。 唐泽冲着他挤眉弄眼:“我有个堂哥,他在b大,大二,也打大前锋,去年他们入围了cubal四强……” 祁年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位堂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缺打篮球的同好。 “等会我给你看看他的照片啊,他可帅了,有一米九。他上次来学校接我,正好看到你了。”唐泽还在说,“如果你跑不过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堂哥,怎么样?” 祁年愕然,反应过来了:“我为什么要同意?” 唐泽挑眉:“难道你觉得跑不过我?” 祁年在心里竖中指,没跟他多费口舌。 虽说跑输了也无伤大雅,但唐泽是精准地激怒到了他,高一他被小gay追求的事几乎全校皆知,可把他膈应坏了。 路程刚过半,祁年的呼吸已经乱了。 这样下去,没准真要输。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国王的恶魔低语。 ——“两分半钟跑完八百。那我拭目以待。” ! 周砚辞,你小子,总算能派上一点用场了…… 到最后一圈,唐泽和杨震锐也已然精疲力竭,他们狠心咬牙,决定在最后的冲刺拼一把。 而高挑的少年疾步狂奔,高速不减,在他们发直的目光里,如同矫健的猎豹一般冲过了终点线! 第15章 “卧槽。”体育老师都忍不住惊呼,慢了半拍按下计时器,“两分九秒!不是……两分八秒!” “两分八秒!?”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惊雷投入湖面,在攒动的学生中掀起惊涛骇浪。 “卧槽,那已经是专业运动员的水平了吧!?” “咱们学校的田径特长生好像都没有跑进两分十秒的……” “学长牛逼!!!” “啊啊啊啊——” 越过终点线之后,祁年又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跑了一段,冲到无人的小角落里,背朝热闹的人群。低下去的窄腰起起伏伏,看不清脸。 唐泽和杨震锐冲刺失败,这时方才抵达终点。 “两分二十,两分二十三……不错,你们俩也刷新最高纪录了啊。” 老师不称赞还好,刷新的纪录依然被祁年吊打,两人的脸色都是一阵红一阵青,很不好看。 但看不远处祁年的状态,显然是为了跟他们较劲体力透支了,意气用事,得不偿失,学渣就是学渣…… 正想着,余光捕捉到一张熟悉的脸,眉头下意识便要蹙起,却见对方目不斜视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对他们压根不屑一顾。 祁年放开撑着膝盖的手直起身子,血液疾速上涌,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头颅无力垂下,脚步一个踉跄。 周砚辞一个迈步,一米八几男生的重量结结实实压过来,差点将未设防的他一并带倒。 祁年的脑袋在他肩上垂得更低,几乎弯成九十度,湿漉漉的发旋正朝着围观的人那边。 “……祁哥!” 俞向佑和叶天扬慢了几拍看出不对,赶紧跑过去。 “祁哥?祁哥你还好吧?” 俞向佑一个人有祁年两个宽,将高高瘦瘦的祁年一拉,结果当了个肉垫,接着他一起摔倒在地。 “祁哥晕倒了。”叶天扬拉了下祁年又软又沉的胳膊,立马换成两条胳膊一起来,从他腋下穿过去,“我背祁哥去医务室……哎哟卧槽。” 同样的场景复现,这回当“肉垫”的是干瘦的叶天扬。没有厚实的肉作为缓冲,这一下直接给他也摔成了半个伤患。 俞向佑立刻嫌弃地赶人:“去去去,我来,你那细胳膊细腿的……”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祁年的两个小弟对他都是一片真心,毋庸置疑。 废物也是真的。 俞向佑没想到身上没二两赘肉的祁年失去意识后居然这么重,自告奋勇失败,只好招呼地上的叶天扬。 “你搬腿,我搬头……” 两人折腾半天,终于有热心的女同学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指指点点。 “你们俩也太虚了吧!是不是男人啊?小心摔!别这样把他当成麻袋搬,很难受的。” “拳头硬了……你们让让,我来吧。” “我可以!我来!” 有一就有二,而且女同学们似乎兴奋得有些过了分。 “不行!!”俞向佑宛如一座巍峨山脉般挡在祁年面前,振振有词喝止道,“男女授受不亲,女生不行不行。退退退!” 女同学的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你俩才不行呢!” 俞向佑急得脑门冒汗:“不行就是不行!” 叶天扬补上他的话:“我们祁哥……名草有主了!” 见义勇为的女粉丝们霎时偃旗息鼓。 俞向佑扭过头,刚吐出两个字:“砚哥……” 周砚辞终于找到插手的机会,不由分说从他手里接过祁年,拉着少年的胳膊环过自己后颈,轻轻松松拖着他的双腿腾空。 看得俞向佑和叶天扬目瞪口呆,半天忘了跟上去。 “你带手机了吗?快拍!” “拍了拍了!啊啊啊啊——”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他俩真养眼啊我艹!!” “感觉学出来的石斑都淡了呜呜。” “刚跑完八百的尸体暖暖的……” 俞向佑和叶天扬留在原地茫然地面面相觑。 “她们怎么好像更兴奋了?” “不知道……但我好像也有点兴奋起来了?” * 医务室里。 祁年昏迷不醒,校医只能向周砚辞了解情况:“他怎么回事?” 周砚辞却犹豫不决。 垂了垂眸,看向床上满头热汗的少年,半晌才轻轻开口:“因为跟别人较劲跑太快……晕倒了。” 好在校医没继续追问,给祁年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他吃午饭了吧?他有低血糖吗?” “吃了,没有。”周砚辞回,“他是体育特长生,平时身体一直不错。” 校医琢磨片刻,注意到祁年脸上红潮褪去后明显的黑眼圈:“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吧。” 这个问题,作为同桌的周砚辞并不能立刻给出准确的答案。 病床上祁年眼皮颤了颤,睁开眼。 刚好听到校医最后那句话。 这是他高中入学以来第一次来医务室,面对陌生的医生,竟像回乡见到亲人一样,险些热泪盈眶。 他吸了下鼻子,眼巴巴地哼了两声:“嗯嗯!” 校医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嗯……你这就是缺觉引起的虚弱,再加上剧烈运动,不晕也会有别的不舒服。回去好好休息,少熬夜,别仗着年轻瞎折腾。” 第16章 “不是我不想……”祁年幽幽叹口气,“老师,不是我不睡。” 还不是因为周砚辞! 周砚辞…… 欸,周砚辞怎么在这里? 刚睡醒雾蒙蒙的桃花逐渐放大,后知后觉发现立在床边的周砚辞。 “玩手机当然睡不着了。”校医见怪不怪,“也少胡思乱想,别去想些有的没的。你是高中生,要以学习为重……” 周砚辞在一旁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记忆力太好,从俞向佑那句口无遮拦的“名草有主”回想到他们说祁年暗恋未遂导致性情大变的事。 祁年最近的古怪也显而易见。 国王牌的事祁年不敢直说,就嘟嘟囔囔地抱怨发泄:“要不是为了完成你布置的任务,我每天都熬夜学习。累死我了,连游戏都没劲儿打了。” 其实并不是周砚辞对他有偏见,但他耽于玩乐的形象深入人心。何况,他交上来的作业,看着也不太像熬夜认真学习的样子。 周砚辞罕有如此不冷静的时刻,祁年因为求而不得的女神而失眠的模样占满了他的脑子,嘴里又苦又酸又涩,复杂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晚上不睡觉,净做坏事是吧。” 第08章 那种被神秘力量击中天灵盖的感觉又来了。 祁年现在熟能生巧,知道这是国王的命令生效了。 晚上做坏事……坏事……晚上…… 什么坏事? 先不提这个。 始作俑者就是周砚辞,这家伙居然不信他!还冤枉他! “我真每天熬夜学习,作业我都是认真做的。”祁年炯炯有神的眼睛,折射出无比的坚定与严肃,“不信你问我妈!” 见周砚辞不语,想到他又不认识苏妤,祁年改口:“不信你来我家看好吧。” 周砚辞:“……” 祁年自己提醒了自己,继续自说自话:“哎,其实你可以来我家给我补习?在家地方大,我们能大声说话,也不怕别人吵。” 周砚辞却没头没尾来了句:“你感觉怎么样了?” “啊?”祁年怔了下,眨眨眼,“哦……没什么事了,刚才昏迷的这几分钟,像睡了个午觉,我感觉现在还能再跑个八百。” 周砚辞说话还是没头没尾:“你不用跟实验班的人较劲。” 祁年:“嗯?” 算了。 笨蛋是真听不懂含蓄委婉的话。 周砚辞平时拒绝示好的女生直截了当,这下却怎么都直白不起来,目光也飘到一边的墙面。 他想了想,改换话题:“你要不要请一节课的假,在这里补个觉?” 祁年眼珠子转了半圈:“啊……” 白眼球里好几道红血丝。周砚辞抿抿唇,替他了却后顾之忧:“你到时候看我的笔记就行,我给你讲,比上课效率更高。” 祁年努力克制想要上扬的嘴角:“那我……” “嗯,你睡吧,我帮你去请假。” “嗯嗯!” 祁年幸福地闭上眼。 体育课是周五下午的倒数第二节,再睡一觉就放学了,简直完美。 * 祁年一直睡到夕阳西下。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同学们放学后成群结队地回家,医务室外边的热闹嘈杂就没断过,却丝毫不影响祁年的睡眠。 晚上做坏事…… 宛如不散的鬼影阴森森钻入梦中,祁年一个鲤鱼打挺,带着一头冷汗从睡梦中惊醒。 “醒了啊?醒了就回去吧,放学了。”校医说,“刚才你朋友还来了一趟,给你把书包拿过来了,看你还在睡就先走了。” 大窗户像涂满了金灿灿的颜料,晃眼得很。定睛再看,桦树林后方一抹夕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坠,夜色自四面八方缓慢地铺陈而来。 祁年心不在焉,囫囵应了两声,捞起书包立刻回家。 * 楼梯拐角。 夕阳余晖在两步外急急刹车,没能映入这昏暗的一隅。 少年长身颀立,不像祁年总是单肩挎包或是用手拎着,他的书包端端正正背在双肩上,脊背清挺。 “你怎么在这儿?”严峥嵘走过来,“那就一起回家吧,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 “……” “听说今天祁年上体育课晕倒了,是你把他背去医务室的?” “嗯。” “祁年这孩子……” 周砚辞脸上毫无表情,胸膛里却悄悄悬起了一颗心。 “说他调皮捣蛋吧,但他其实从来不主动惹事。上课睡觉也主要是训练太累。他是体育特长生,篮球打得好。七班除了你,可能只有他一个有希望冲c9的。我第一次带普通班,就指望他了。” 周砚辞微怔,原来父亲对祁年抱有如此高的期待。 想想倒也有迹可循,严峥嵘对自己严苛对别人同样如此。自尊心极强,面子就是他的命。 当他的儿子,考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第二名是一无是处。 他需要祁年给自己充面子,所以才会严格要求祁年。好在祁年心大,不会被他辛辣的话语所中伤。 周砚辞垂着眼睛,一语未发。 严峥嵘也不需要他的回应,继续说自己的:“别的都无所谓,只要他别谈恋爱影响学习训练就行。” 第17章 周砚辞脚步稍顿,偏过头。 “爸,其实……” 楼梯上方,迈出一条腿,然后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俊脸上惊讶一闪而逝,随后是成倍的惊慌。 祁年捂住嘴,拉紧书包背带,悄声原路返回。 严峥嵘的注意力全在儿子身上:“嗯?其实什么?” 周砚辞回神,继续往楼下走了两步。 “祁年最近失恋了,所以才魂不守舍。他的训练恐怕也受到了影响,今天上课晕倒就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严峥嵘瞳孔骤缩,紧张的样子就像听闻自家白菜遭遇了虫害:“什么!?” “爸,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周砚辞不紧不慢,“他静不下心来,谈恋爱有个人监督,他反而能专注坚持。如果对方成绩还不错,能激励他、辅导他学习,他的成绩没准还能更上一层楼。” “……?” * ——晚上做坏事。 这条命令在大脑里挥之不去,所幸“晚上”的时间限定相对笼统,祁年暂时还能自主控制身体,自己选择“坏事”的种类。 祁年苦恼地抓抓头发,在厨房门口晃了一圈。苏妤哼着小曲专心做饭,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祁年故意挑事:“妈,我吃零食吃饱了,晚上不想吃饭了。” 苏妤头也不回:“那我给你放冰箱明天吃。” 祁年默了默,转而打开冰箱,拿出可乐喝了两口,又放回去。 这还不得妈见打? “嗯哼哼~”苏妤被愉悦的歌声笼罩,动作轻快地打开冰箱,无知无觉拿出那半瓶可乐,招呼祁年一声,“你的可乐我用了啊,反正可乐鸡翅也是你吃。” 祁年:“。” 祁年围着她烦了半天,终于嗅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苏妤做了一桌子四个菜,都够他们母子吃两顿了。 “妈……你又谈恋爱了?”祁年问。 “才没有。”苏妤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在网上新认识了一个朋友,今晚准备去和她夜爬,明天再回来。” 祁年眼睛瞪大。 “什么……网友?还夜爬?妈!那多不靠谱啊!要是你遇到了危险我怎么办?” 苏妤在桌上把手机推过来,不慌不忙安抚儿子:“她叫周令仪,跟我同龄,听她说她也有个读高中的儿子。我们爱好什么的都很像,特别合得来。” 祁年低头看到手机上两个女人的合照。 能生出他这样的儿子,苏妤的基因自是十分不赖,四十余岁的年纪,走出去仍是高回头率的大美人。而亲昵地靠着她笑容温婉的陌生女人,同样被岁月格外优待。 “是女人啊……”祁年松了口气,又皱起眉,“你已经和她见过了?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出去见网友?” “还不是你上次一大早就跑出去约会那天,你跑得那么急,我哪有时间说?就简单喝了个咖啡,今天夜爬也是早就约好的。” 祁年不知道该从反驳起,竟无言以对。 “周令仪周阿姨,你下次如果见到了要记得叫人啊。” 祁年仍有几分不放心,把手机拿过来,仔细检查上面的女人。 分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却怎么看怎么眼熟亲切,看来对方一定是个不错的好人,和他们家的磁场很合。 “好吧,那你爬山注意安全。”祁年妥协,心大的程度颇有几分青出于蓝。 简单吃了晚饭,苏妤出门,家里剩下祁年一个人,坏事一时半会无从做起。 手机震了震。 祁年看到发信人的名字,立刻扫开屏幕。 zyc:【这次去你家补习?】 你七爷:【可以啊,我妈正好出去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 在祁年锁屏之前。 zyc:【……】 zyc:【现在?】 祁年反应了几秒。 猛然,头皮像通了电般滋滋发麻。 ……不是这种坏事! 你七爷:【不是!!!】 加上三个感叹号以表示抗拒。 你七爷:【明天早上吧】 zyc:【地址】 祁年把地址发过去。 约好明天早上开始补习,现在还有一个刚刚开始的漫漫长夜。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成,祁年先把练习册拿出来,反正早痛苦晚痛苦迟早要痛苦。 晚上十点。 祁年伸了个懒腰,余光里手机屏幕一亮。 口十:【文件分享:xxxx.avi】 祁年嫌弃地皱了下眉头,相当义正词严。 你七爷:【你那弱柳扶风的虚弱样子跟这玩意儿脱不了干系你知道不】 叶天扬正要辩驳。 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 ——对方已成功接收xxxx.avi。 叶天扬缓缓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堪称猥琐的微笑。 以免文件过期,秉持着有备无患的选择,祁年先点了接收。 可他最近没睡上一个好觉,七情六欲只剩下强烈的睡眠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简单来说,萎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气不过。 ——做坏事。 这道悬而未决的难题又从意识深处蹦了出来,和手头新获得的视频资源,二者一拍即合。 如同孤身男女干柴烈火,在深夜里一碰即燃。 第18章 干柴烈火……一碰即燃……燃…… 祁年瞳孔缓缓放大。 他的身体好像真特么烧起来了。 猛灌了两杯水,然而于事无补,喉间短暂的清凉让身体的燥热加倍放大,更加无法忍耐。 祁年锁上卧室门打开冷气,对着吹,脸仍在以肉眼的速度变红,手腕、骨节也泛起异样的红。就像被架在火上带着衣服烤,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熟透了。 衣服底下的皮肤只会更糟。 掌心里的手里对比之下凉得像块冰,他依依不舍地攥着,叮叮叮弹出一堆新消息。 先是叶天扬问他观后感。 苏妤发了好几张山中夜景过来,大肆炫耀。 最后是两条叮嘱。 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咪:【年年,你晚上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安全哦】 世界上最美丽的妈咪:【你可以带朋友来家里玩,但是要注意分寸,你也不想小秘密被妈妈发现的吧?】 第09章 “……” 晚上做坏事。 祁年刻意避免往有颜色的那个方向想,毕竟他一个高中生,正儿八经的坏事也做不了,顶多自己自力更生一下。周砚辞大概也是一时的阴阳怪气,谁料竟一语成谶。 下午在医务室补了一觉,做完练习册再刷了一张卷子,他居然仍旧精力旺盛,急需发泄。 大概到了后半夜,祁年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汗津津的,迷迷糊糊抱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苏妤熬夜爬山看日出,一时半会回不来,睡醒再收拾也完全来得及。 手机连带着整张床都震。 指尖左右摩挲,捞出手机,祁年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喂,妈。” 苏妤敏锐听出他声音里异样的沙哑:“怎么了?不舒服?昨晚干嘛了?” “……”祁年默了默,埋进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咕哝,“我还在睡呢。” “我吃了午饭再回去,有个生鲜快递送到家门口,你记得给快递员开门啊。” “嗯嗯。” 祁年把手机抛远,又睡了过去。 他没给微信开提示音和震动,手机屏幕在那边时不时便亮一亮,他闭着眼睡得无知无觉。 丁零—— 门铃被人按响。 祁年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刚下床就被黏糊糊的裤子拖住了脚步。 脸颊倏然发烫,他赶紧换下里外两条脏裤子,随便套上一条宽松的休闲裤,中途还把自己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往客厅去。 脏裤子被他捏在手里,丢到浴室的脏衣篓?不行,会被苏妤发现。门铃在几步之外尖锐地响着,他没工夫再回卧室,就近把脏裤子往沙发缝里一塞,用布艺抱枕挡上。 等签收快递,他就立刻去把裤子洗了…… 祁年稍微平复心跳,打开门的瞬间,心脏“咻”的一下又来到了嗓子眼。 呼吸似乎也停滞了。 那双深邃的黑眸沉静无波,眉眼清冷,与他四目相对。 “周、周砚辞……”祁年磕磕绊绊,双眼发直。 周砚辞敏锐嗅到了一丝异样,碎发下的眉头轻轻蹙了下。 他向来将情绪藏得很好,不露声色换上鞋套,边问:“去你房间还是就在客厅?” 祁年想到自己卧室乱七八糟完全没收拾,果断选择了后者:“就客厅吧,茶几大。” 茶几到底高度不足,祁年身子往下一滑,坐到地毯上,靠着沙发抬头问:“你要不要也坐下来?地毯干净的。” 周砚辞看到清晰映在桃花眼里的自己,不自在地别开脸:“不用了,我看书。” 他没作业要写,就摊了本书在腿上,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姿态看着很是惬意。 祁年便转身回去,默默刷卷子。 “还有一个小时交卷。”周砚辞提醒。 “嗯嗯。”祁年埋着头,奋笔疾书。 他的样子异常认真专注,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再往他笔下看去,草稿打了一页纸,大量脑细胞被消耗,最后仅在卷面落下一笔,选了个“b”。 错了。 但还真不是瞎猜的。 熬夜学习的话没准也不是胡编乱造。 这种情况更让人心情复杂,祁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结果落入最具有迷惑性的陷阱里。要是他碰碰运气蒙个“c”,反而能拿下这两分。 周辞轻轻合拢书本,问:“我在你家转转?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祁年霎时从专注状态抽离,一个激灵:“不行!!!” 厉喝制止犹嫌不够,再用警惕的眼神紧紧盯住沙发上的周砚辞,生怕他轻举妄动。 “行,我就坐这儿,你继续写。” 周砚辞又翻了几页书,每行字怎么都无法映入眼睛里,心绪始终不宁静。 祁年开门时慌张的样子如在目前。 手指不由自主反复摩挲纸面。 前方的祁年突然仰起头,精致的面孔倒着看向他:“申请休息五分钟,我去下卫生间。” “卫生间在那边?”周砚辞总能用淡淡的语气一语破的。 “回房间换条裤子。”祁年随口敷衍过去。 毕竟是他家,周砚辞和他的关系才刚刚破冰,难以忽视的边界仍横在他们之间,周砚辞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跟过来。 祁年赶紧带上房门,在空荡荡的家居裤里加上干净内裤,重新找回安全感。 第19章 还有脏裤子…… 他在房间里转了半圈,猛然忆起。 脏内裤和睡裤一起,被他随手塞在沙发缝里了。 此时此刻,就在。 周砚辞的屁股后面。 “……” 从卧室出来的祁年表情有点不太对。 说是要换裤子,但肉眼可以看到的裤子,还是之前那条。 周砚辞心里堵得慌,一时脑热,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口:“你藏什么呢?” 祁年喉咙滚一下,收回往周砚辞身后飞的眼睛:“没有!” “祁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祁年眼里闪过迷茫:“啊?没有。” “我听俞向佑他们说你失恋了。” “什么玩意儿?我本人怎么不知道?”祁年一脸不可理喻,皱皱鼻子,言之凿凿表决心,“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不谈恋爱。” 祁年看看数学卷子剩下的几道大题,怎么看怎么头疼,干脆抱着膝盖转身回来,狐疑的目光在周砚辞冰山脸上转了一圈:“你是不是自己早恋,所以才疑神疑鬼怀疑我跟你一样?” “……” 大概是一个姿势坐得累了,周砚辞在沙发上转动身子换了个朝向,顺手拉了一把身后的靠枕。 祁年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僵硬,喉咙滑动,睫毛狂颤。 周砚辞动作微顿:“你家……昨晚有别人来了?” 祁年挠挠耳朵:“我怎么感觉我妈回来了?” 周砚辞不顾他的嘲讽,又问:“你昨晚没做坏事吧?” 祁年眼睛放大,头发在动作间乱了几分,俨然一只炸了毛的兔子:“才没有!” 眼神游移,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丁零—— 恰是时候的门铃拯救了无措的祁年,他立刻站起身:“我去开门。” 周砚辞追问不休:“你还约了谁?” “什么谁啊?我妈都没你烦。”祁年翻了个白眼“应该是快递。等等啊!我马上就来——” 祁年嚷嚷着往大门那边去,还以为周砚辞的注意力也被自然转移了,走着悄悄回头,却见周砚辞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头都没抬。 祁年脑中顿时拉响警报。 他猛地掉头疾冲回去,与此同时,周砚辞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手指探向沙发夹缝。 扑通! □□相撞的闷响。 祁年冲得太猛,和他身子相撞,脚下一个踉跄,刚挡开他的手,自己便失重地往前倾倒。 电光石火间,周砚辞下意识攥住他胳膊,没控制住力道,硬是拽得他转了半圈,强势地拉到自己怀里。 祁年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当成娇娇弱弱的洋娃娃任人摆弄。 ……周砚辞天天伏案学习也不锻炼,力气怎么这么大的? 祁年先眨了下眼。 然后心有余悸地抽了口气。 清冽的,淡淡的皂角香味。 心脏咚咚狂跳,分不清是谁的,乱七八糟交织在一起。胸膛也剧烈起伏,紧紧贴着彼此。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嘈杂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嗒。 钥匙与锁孔嵌入彼此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 吱呀。 老旧的金属门被推开。 祁年如梦初醒,赶紧推了周砚辞一把,踉跄后跌落入沙发里。 打开的大门口,赫然是提早回家的苏妤。 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泡沫快递箱,嘴巴张在那里,可能是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年年?” 最后只送出一句迟疑的呼唤。 祁年刹那间联想到她昨晚的信息,旁敲侧击他不能跟莫须有的对象越过最后一条界线,还有在当时只像玩笑的:“你也不想被妈妈发现你的小秘密吧?” 现在。 正常情况下,他只会一觉睡过去的周末早晨,出现在家里的陌生少年(关键是长得还很帅),暧昧的拥抱,凌乱的沙发…… 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年一下就烧了起来,耳根爆红。 “哈,哈哈。”苏妤先干笑两声,很快恢复如常,主动给高攻低防的儿子找台阶下,“你们哥们感情这么好呀。同学你是?好像以前没见过你来我们家。” 周砚辞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扫眼身后堆满学习资料的茶几,冷静解释:“我是祁年同桌,我叫周砚辞,来帮他补习。” “啊,是你啊!”苏妤眼睛一亮,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你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吧?想起来了,我在你们学校的荣誉墙上见过你的照片,没想到你能跟年年玩得来。” 这时从苏妤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女音:“妤妤,家里还有别人?” 苏妤回头招呼:“嗯,没关系的,年年的同学。你进来吧。” 祁年认出这位大美人正是昨晚在照片上见过那位,当即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周阿姨好。” 话送出口,他迟钝的直觉才开始作用,愣愣重复:“周……周?” 余光里,周砚辞面色严肃,与怔在门口的周令仪无声交换着目光。 好半晌。 周砚辞先开口,只吐出一个字:“……妈。” 第10章 妈? 妈??? 周令仪——周砚辞的妈? 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第20章 祁年看向周砚辞的目光,似乎包着千言万语,有无数问题想问。 周砚辞无奈:“我也不知道。” 意外的认亲环节强势搅散了先前的尴尬和误会。 没人再提两人抱作一团的事。 苏妤兴奋不已,挽上周令仪的胳膊,连声感叹:“哎,不是我说,令仪,我们也太有缘了,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我们一见如故,我们的儿子居然也是好朋友。” 周令仪神色中茫然更多些:“我也没想到……” 苏妤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出:“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儿子是全校第一?这不得逢人就拿出来炫耀炫耀?嗐,就算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年年那群朋友就没一个成绩好的,我以前也没亲眼见过砚辞……” “我还以为,年年是趁着我不在家,偷偷带了对象回来呢。” “……” 祁年耳朵上的红到现在也没下去,不得不插话打断:“妈!我们还学习呢!” “那你们去房间里学习吧,我来招待令仪。” 祁年先转身走,把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周砚辞从沙发捞起尴尬的源头——承担了一晚上坏事的裤子,随后跟上。 祁年反应过来,视线全程黏在那团粉色上,欲言又止。 直到卧室门合拢。 “你那么慌,就是因为这个?”周砚辞问,“这是……谁的?” “当然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粉色?” 最好的自证方式当然是让周砚辞把裤子举起来闻闻,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闪了下,就把祁年电得浑身一麻。 “怎么了?你有意见?猛男就要穿粉色。我跟你说周砚辞,gay才会恐同装直男,娘炮才会磨磨唧唧地挑三拣四,这不能穿那也不能穿。”祁年长篇大论,说到最后没了气势,语气越来越软,“……好吧。其实是我妈给我买的,反正只是在家里穿嘛,不丢人。” 周砚辞的脸色仍不见好转。 祁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赶忙抢回裤子,又是一通转移注意力的输出:“好吧,其实我破防了!我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被你发现了!要是说出去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你说你要怎么样吧!?” 周砚辞努力绷了两秒,已是极限。 神色骤然一松,他忍俊不禁,明显的弧度浮上嘴角,话声却轻得几不可闻:“……我还以为,是女生的。” “什么?” 周砚辞把嘴唇拉平缓:“没什么。” “你先把最后那几道题做了,我给你讲解,中午早点出去吃饭。你可以先想想你想吃什么。” 有了下馆子的胡萝卜在前头吊着,祁年来了干劲,三两下解决完剩下的数学大题。 周砚辞立刻着手给他批阅,边说:“其实你不太过脑子的时候,正确率要略高一点。” 他握红色中性笔的手背上隐约可见淡青筋脉,眉目专注地敛着,学霸气息有如实质,清冷又持重。 只有祁年看破了他表面的伪装。 又阴阳怪气!骂人呢! 祁年不吭声,就愤慨地盯着他看,目光炯炯。 周砚辞将脑袋垂低,目不斜视:“我看你做选择填空的时候,一道题的草稿能打一页纸,还做错了。刚才这几道大题,你反而基本上都做对了。” 祁年脸上的表情是呆滞的:“……真的假的?” “真的。” 祁年大喜过望:“真的!?” “嗯。”周砚辞的唇角难得勾了几个像素点,向来平缓的语调也扬了扬,“考得不错。去吃饭?” * 午餐由苏妤做东,去了附近一家不错的川菜馆。 苏妤很热情,一个劲儿给安静的周砚辞夹菜:“砚辞你别客气,多吃点,给年年补习应该很累吧?” 为了安心吃饭,祁年特意坐到周砚辞的另一边,跟苏妤隔开,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嘶——哈——嘶——” 周砚辞皱了皱眉,看向怪声的源头。 祁年旁若无人,吃得正嗨,时不时就要抽两口气,吐吐舌头。 漂亮的桃花眼泛起红,嘴唇更是红得发艳,似乎还肿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他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辣子鸡,而后捂住红彤彤的嘴,嚼得眉头紧皱。 “……?” 周砚辞想了想,挪开椅子站起来:“不好意思阿姨,我出去一下。” 祁年干饭的间隙瞄了眼他的背影,没怎么放在心上。等他推门回来,自己的面前突然落下一盒冰鲜牛奶。 祁年舔舔火辣辣的嘴唇,手不自禁朝着凉丝丝的牛奶盒伸过去:“牛奶?给我的?” “嗯,解解辣吧。” “哎,谢谢你啊,年年不太能吃辣。”苏妤口无遮拦地卖儿子,“不能吃但他硬要吃,每次自己端着杯水在那涮,边呼呼抽气边硬往嘴里塞。” 不愧是亲妈。 祁年喝了口冰牛奶,神清气爽,挤着眼睛笑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因为冤枉我良心发现了?” 周砚辞不吭声,祁年就当他默认。 “比起帮我拿牛奶,你不如来点更实际的。”祁年笑意愈浓,桃花眼弯成两弯弦月,“比如祝我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 或者, 国王牌拿来吧你! 他还是不太敢打草惊蛇,没直说。 第21章 苏妤旁观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忍不住担心道:“砚辞,你们在学校是同桌,年年应该不太打扰你吧?” 周砚辞摇了摇头:“不打扰,祁年上课很安静。” 他倒没出卖祁年上课睡觉还害得他解锁发展成就的事。 祁年愣了愣,对他高看几分的同时又想起去年他打小报告的事,“狗洞”被严峥嵘发现以后,直到现在还封着呢。 苏妤托住下巴打量他们,突然极其跳跃地来了声感叹:“哎,要是年年以后找对象能找到你这样的就好了。” “咳咳咳咳咳!!!” 一口香辣的肉片呛入气管,祁年捂住下半张脸,白净的脸瞬间咳成猪肝色。 苏妤终于打住,周令仪担忧地探身:“年年没事吧?砚辞你……” 不待她吩咐,周砚辞已经眼疾手快倒了一杯清水过来。 “喝点水。” 他面色冷清地开了口,又是那种不带商量的命令口吻。 祁年被无形的力量拽拉着凑过去,咳嗽还没止住,双手交叠仍捂在嘴上。 周砚辞举着水杯,垂眸思索片刻。 似是经历了艰难的心理斗争,他略显僵硬抬起另一只空手,在祁年后背上抚了两下。 祁年:“……” 震惊得咳嗽半吊不吊地停在了嗓子里。 双手缓缓松开,停在脸侧,露出红润半张的嘴唇。 周砚辞向来不露声色的脸上,从微拧的眉心透出一种大脑过载的困惑。 学神不愧是学神,不消几秒,他想明白了。 男性特质最浓烈的喉结上下一滚,他握住自己手腕,稳住水杯,再递到祁年嘴边:“喝吧。” 祁年:“……” 他能拒绝吗,他不能。 受制于国王命令的时候,祁年也无暇思考太多,微低下头,就着周砚辞的手喝水。 苏妤、周令仪:“……” * 下周四就是期中考试的日子了,满满当当考两天,周五结束。 祁年翻来覆去睡不着,成败就此一战,他必须养精蓄锐,绝不能让睡眠拖住后腿。 他找出好友列表里的“zyc”。 你七爷:【周砚辞~】 你七爷:【你睡了吗?】 本人的演技覆盖着开朗明媚的掩护色,但当祁年用“你七爷”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昵称打出小波浪线,怎么看,都是别有所图。 周砚辞的思绪本就不够集中,视线立刻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花了几天时间才堪堪平复的思绪又激荡起来。 点在手机上的指尖兀自发烫,仿佛还残余着那天茶杯的余温。 zyc:【没有】 肯定的答复鼓舞了祁年,再不遮遮掩掩,小心思昭然若揭。 你七爷:【方便接语音吗?】 周砚辞立马拿起手机去到阳台,谨慎地关上落地玻璃窗。 得到“方便”二次,祁年的语音电话便迫不及待拨了过来。 “明天就考试了,我有点紧张。” “周砚辞~你能不能,能不能……” “跟我说晚安?” 听筒里一片寂静。 可祁年始终能听到对面低沉的呼吸声,清晰地萦绕在耳畔。 比他自己的要快不少。 良久,再次响起周砚辞冷冽的声音,细听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你不是说,不早恋吗。” “……嗯?”这跟晚安有什么因果联系? 又过了几秒。 祁年装模作样套话失败,都准备放弃挂电话了,这时。 “晚……安。” 太过生硬的吐词,晚是晚,安是安。 周砚辞大也概察觉到了,呼吸的频率透露出几分少年人藏不住的局促。 然后他又说了一遍,音色清缓,像温柔的晚风簌簌吹过枝丫的新叶。 “晚安,祁年。” 第11章 zyc:【今天考试,别睡了】 下方四个绿色的气泡框,规整的黑色方块字,竟传递出强烈且跌宕起伏的情绪。 【?我出门了都】 【嘿嘿,昨晚睡得好,今天六点就自然醒了】 【艹!为了追车没来得及买包子!】 【完了,要在考场干等半小时了】 因为“晚安”……所以睡得好吗? 为了考到前十名,竟然这么积极。 到太早反而是完了。 周砚辞忍俊不禁。 祁年的四条消息发自四十分钟前。 从祁年家出发到学校大门口,需要三十分钟左右。 何况祁年一出门坐上了车,哪怕路上堵车,四十分钟也该到了。 短短一分钟内周砚辞看了三次时间,淡漠的眉眼染上一层忧色。 手里的早餐,等到现在已经快凉了。 周砚辞放下手机再拿起,按下语音通话。 嘟——嘟——嘟—— 无人接听。 周砚辞的眉头越皱越紧。 zyc:【你到哪儿了?】 发出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 校门口学生摩肩接踵,一边道歉一边挤的,拽着背包带一路狂奔的,一看就是考试迫在眉睫的高三生。 高三的期中考试最早进行,距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平时惯常踩点的同学也早早到了,校门口的风纪委员甚感欣慰。 第22章 仍不见祁年的影子。 “学长。”风纪委员是高二的学生,却也认识周砚辞这位高三的传奇人物。 她看了周砚辞好一阵,忍不住过来问:“你们今天好像要考试吧,你还不进去吗?” 她不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更不是高三的学生。在此之前周砚辞从未留意过这张脸,此刻心神不宁,竟然问她道:“你看到祁年了吗?” 女生倒是知道祁年,这个学校就没谁不知道祁年。 祁年还长了一张过目难忘的脸,女生几乎不假思索就摇了摇头:“还没看到他呢,他每天顶多提早五分钟到。”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女生没来得及留意周砚辞的表情,先转过身接电话:“昕昕,你怎么还没到啊?你怎么了?你别急……” 他们高中并没有严格禁止带手机入校,只要不在课上玩就行。 周砚辞逆着人流,往校外走去,途中又拨了几次语音。 一辆出租车在身边呼啸而过,周砚辞倏然停步,手机上的显示第一次有了变化,变成“通话中”。 他眉头紧蹙,不由分说先催促道:“你干嘛呢,考试了,快过来。” 祁年的呼吸声有点急,在抵抗什么力量似的:“……我不能过去。” 他气喘吁吁,咬牙高声喊:“周砚辞!我不能过去!把你的话收回去!” 这番话令人摸不着头脑,对于关心他是否考试迟到的人来说,无异于任性地火上浇油。 周砚辞也气从中来,然后下一秒,猛然愣住。 祁年的声音急迫中,似乎带上了点哭腔:“周砚辞……你快说。” 他可能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可什么提示都没有,聪明如周砚辞,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但是,祁年好像急哭了。 周砚辞的声音更急:“祁年,你在哪?” 祁年有气无力:“xx站……” xx站是一中站的上一站,分别在街道两头,距离很近。 周砚辞边说边找到一辆共享自行车:“那你别乱动,等我过去。” 旧的命令被覆盖。 祁年找回双腿的控制权,总算不用被拖着往校门那边去了。 “你、别、想、跑!” 他盯住被自己死命拽着的壮硕男人,气势汹汹一字一顿。 分明眼眶隐隐泛红,气场却无端摄人,看得方才还振振有词的男人闭上嘴,心虚地咽了两口唾沫。 男人用力挣了下,没能挣脱祁年的禁锢,脸红脖子地辩解:“我说了不是我!再这样我报警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温昕身材娇小,对这膀大腰圆的男人有种本能的畏惧,瑟瑟缩缩藏在祁年身后,不敢吭声。 人群哗然,议论纷纷。 男人仗着女生面皮薄不敢将车上的事公之于众,那叫一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我说你们两个学生,怎么回事,平时电视剧看多了有被害妄想症吧?快放开我,我还要去给我闺女开家长会呢。” 他说着假模假样拿起手机,脸上的肥肉笑得堆砌一道道褶,油腻地对着手机喊:“囡囡乖,不哭啊。爸爸马上就来了……” 群众对弱者有种天然的同情。身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本是弱势的一方,谁让他们以一敌二,男人又老谋深算地搬出所谓上幼儿园的女儿。 路人瞬间一边倒偏向男人。 “小伙子,我看这是误会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去上课吧,学习更重要。” 祁年啪地夺过男人的手机,压根不见通话界面。男人试图抢回手机,他五指收得更紧:“再装?” 少年身形偏瘦,却将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压制得死死的。 男人浑浊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你这孩子,怎么能抢别人手机?大庭广众的,还不快还我!” 温昕从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中渐渐缓和过来,鼓足勇气,打断男人的话:“不能还!你这个变态!刚才在车上就是你摸的我!” “二路车咸猪手,肯定就是你!我朋友跟我说过,秃头格子衫一米六……她马上就过来了,她记得你长什么样。” 这话一出,一道道嫌恶探究的目光扎过来,男人气得撕裂脸上伪装的面具,口不择言唾骂:“去你妈的!老子穿鞋一米七!” “我已经报警了!你是不是无辜的就跟警察叔叔去说吧!”撑着口气最后警告一句,温昕躲回祁年身后,小声提醒,“学长,他手机里说不定有偷拍的照片,不能还给他。” 祁年本也没打算还。 “警察”和“手机”双管齐下,男人顿时乱了阵脚,趁着两人交谈猛然挣扎。 他的反应彻底坐实了手机里的证据。 祁年拿着手机,只能用单手反剪他的胳膊。男人孤注一掷地再次挣扎,仿佛有小型炮弹在手里炸开,震得祁年五指松开。 男人乘胜追击,立马转身抢手机。 祁年灵巧地转身避开,男人满身横肉却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但男人阴损程度远超他想象,知道自己无法从一米八的少年手上轻易抢回手机,只是虚晃一枪,狠狠踢出去的那脚才是真实目的。 十成十的力,正对最脆弱的膝盖关节。 “学长!小心——”温昕惊呼,脸上霎时血色尽褪。 一股强风拂过祁年面门。 第23章 他都看见男人提起的鞋底了,而下一秒,男人狰狞的面孔瞬间消失在他视野里,脑袋垂下去,身子也跟着往下扑。 一点点露出身后的人。 发生得太快,祁年还没分辨出周砚辞对男人做了什么,又见他提起单车,往男人肥硕的后背上一轮。 男人吃痛,彻底匍匐倒地。 ? 祁年傻眼。 脊背缓缓爬上一层冷汗。 “周、周砚辞……”温昕也吓傻了,不留神直接叫出来者大名,而后才亡羊补牢擦着汗补救,“学长!学长好!” 淡漠的眉眼一如既往,始作俑者周砚辞没事人似的,不紧不慢将自行车扶起,看向对面的祁年。 灵魂重新从天灵盖灌进来,祁年眨眨眼,抓紧手机往后一弹,和地上软瘫的男人保持距离。 警察终于赶到,男人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绝望地看着祁年把自己的手机交出去。 祁年还准备向警察解释公交车上的事。 周砚辞却不由分说将他一拽:“考试迟到了。” 侧脸的轮廓刀削般,清晰冷峻,有一瞬间就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快上车。” 虽然他说的只是一辆破旧不堪的共享自行车。 祁年恍惚一瞬,有点被他帅到,第一次体会到迷弟迷妹追着自己尖叫的感觉。 “祁年,上车。” 祁年如梦初醒,过去的时候喉结莫名滚了滚,他长这么大纵横操场篮球场大马路,但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坐人后座的机会。 他犹豫了下,双腿并在一边。前方周砚辞感受到多出的重量,不打招呼就踩下了踏板,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倾倒搂住少年劲瘦的腰肢。 隔着秋季两层校服,他隐约感觉到下方的肌肉绷得很紧,大概是载男生体重不轻的缘故。 第12章 进入高三,考试科目顺序都按照高考的来,第一天只考两门,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语文是祁年的强项,也是相对来说时间不太紧张的科目,进场截止最后几分钟,两人气喘吁吁赶到各自的考场。 俞向佑幸运地和祁年同考场,两人一个头一个尾,就连眼神接触的机会也没有。 语文不会的诗词填空题蒙也蒙不出来,作文勉勉强强凑够字数,俞向佑自信满满提前交卷。 从第一排祁年的作为前方路过,习惯地挤着眼睛使了两个眼色。 然而祁年头也不抬,哗啦把手里的卷子翻了个面。 祁哥的填空题少说写满了百分之七八十,逐字逐句检查完了,又拿笔戳着脸颊,轻轻皱眉,搜肠刮肚思索剩下几个空的答案。 “这位同学交了卷就快点出去,不要在考场逗留。” “哦,好,好。” 俞向佑抓抓后脑勺,弯着腰出去,祁年直到最后也没工夫分给他一眼。 隔壁考场的叶天扬交卷更早,已经在走廊上等了。 每逢考试,他们这个提前交卷的小队伍总能早早抢占食堂,免除排队苦恼,吃到最新鲜热乎的饭菜。 还剩十分钟就考试结束了,走廊上来往的学生渐渐躲了起来,叶天扬奇怪问:“祁哥呢?他还没交卷?” 俞向佑神秘兮兮冲他招了招手。 两人鬼鬼祟祟扒住窗台,探头往窗户里看。 “祁哥真转性了啊,居然还能坚持这么久。” “失恋有这么大的力量?” “失恋?什么失恋?”女孩软糯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 两人微微一惊,回头。 “嘿,奶茶学妹。” 打完招呼,温昕接着追问“失恋”八卦的来龙去脉。 “外国语的校花?我认识她,不可能。”温昕说,“之所以所有男生都追不到她,答案很简单——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喜欢男生。” “不可能啦。她还是祁年学长和周学长的粉丝来着。” 两人荒诞离奇的猜想终于在今天画上了休止符。 叶天扬总结:“说起来还得是因为砚哥啊,最近他不是给祁哥补习吗?” “对哦,我都忘了这茬了。”俞向佑一拍脑门,“咱们找什么女版砚哥,砚哥本人就在这呢。” 温昕前脚跟小姐妹离开,祁年后脚从教室里出来。 一条走廊上八间教室,他们这间考场正好在楼梯口,从两头陆陆续续走来散考的学生,其中不乏一些熟面孔。 从走廊东头四个考场过来的,基本是几个实验班的学生。周砚辞就在尽头的一考场。 俞向佑和叶天扬还在好奇地问祁年早上的戏剧经历,祁年撑着护栏,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往一考场那边眺望。 没等到周砚辞,先等到周砚辞曾在实验一班的几个旧同学。 “周砚辞考试居然迟到了?你逗我吧?” “真的,稀奇得很。” “这次考得还挺难,我走的时候看他还在写。” “不说迟到,人家就算少写半张卷子也是稳稳的第一名,羡慕不来啊。” “但周砚辞去了普通班,多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吧?上次月考英语那么多140的,他居然只拿了130,这次是迟到,下次可能就是缺考。物以类聚,退步是迟早的事……” 祁年徐徐皱起眉。 俞向佑和叶天扬也将这番议论收入耳里,不约而同噤了声,面面相觑。 第24章 好在几人没走到他们这边来,直接拐弯下楼,免除了些许尴尬。 祁年却大剌剌走过去,直接将人喊住:“同学,等一等。” 俞向佑和叶天扬跟在他身后心惊肉跳。 又听他单刀直入地问:“什么叫物以类聚?” 旁人替他脚趾扣地,他反倒局外人一般,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干净澄澈,看人时显得真诚,说话也有种烂漫的天真。 他刻意挑出别人略显刻薄的闲话,语气却像是发自肺腑的不解。 停顿了几秒,等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脸上,他微微一笑,插兜弯腰,与几个偏矮的男生平视,一字一句。 “嗯,帅哥的身边还是帅哥。物以类聚,是这个意思吧?” 俞向佑和叶天扬呆了几秒,不敢置信地反手指着自己,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就差泪眼汪汪感谢祁年的再造之恩了。 撩头发的动作都多了几分迷之自信。 实验班同学:“……” 楼梯上的几人哑口无言,祁年仍抄着口袋,自上而下,一瞬不瞬地觑着他们。 他逆着光,立体五官打下浓郁的阴影,目光灼灼,莫名渗出几分强烈的攻击性。 他早说过,他的绅士风度仅限于女生,还得是懂礼貌有分寸的那种。 “嘿,帅哥来了!” 剑拔弩张的对峙被俞向佑愉悦的呼声打破。 祁年眨了下眼,那种外泄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漂亮的眼睛流转间,竟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 叶天扬也喊了声:“砚哥!” 走廊上的人打闹嬉笑着,巧合地挤到了一侧。几人的目光不受遮挡,准确落在人群后那松竹般的少年身上。 “周砚辞~” 祁年说话的语气和刚才更像两个人。 连最熟悉他的俞向佑都头皮一紧,抬手搓了搓鸡皮疙瘩。 身后扎着一道又一道不同情绪的目光,祁年毫不在意,胳膊勾过周砚辞的脖子,晃两晃。 “走吧,一起去吃饭。” * 吃饭的时间少不了闲谈八卦,祁年侃侃而谈早上抓色狼的英雄战记,俞向佑和叶天扬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里冒起仰慕的星星。 “对了,砚哥怎么也迟到了?”俞向佑想起实验班那几个说三道四的家伙,隐约从两人的迟到中觉出一丝联系。 “啊……”祁年下意识瞄了周砚辞一眼,语气急转,半吞半吐,“他催我去考试,我当时正抓着变态呢,哪能过去。然后他就过来了。” “我差点被那个死变态踢到,还好周砚辞来得及时,抡了他一单车。” 祁年并不会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实话实说。 但,“抡了他一单车”这种话,怎么听都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吧? 祁年莫名心有余悸,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唯恐周砚辞从那通电话里发现端倪。当时情况迫切,他说话完全没过脑子,现在回想也不知道有没有哪儿露了馅。 好在周辞昱没接茬,默默吃自己的饭。 祁年挑了一筷子酸辣米线送进嘴里。 嘶,好辣。 再尝一口。 嘶。 …… 米线吃到只剩红辣油亮的汤底,祁年将餐盘送到指定的回收点,便和几个哥们分头行动,直奔六楼。 到无人的废弃卫生间里,这下他彻底绷不住了,呼呼大喘几口气,犹嫌不够,抬起手在嘴边聊胜于无地扇风,降温。 好辣。 食堂阿姨下手太重,用的可能还是某种人工辣味精,回辣无穷,辣得脑袋嗡嗡痛。 祁年漱了漱口,再洗了把脸。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挂满晶莹透明的水晶,透出下方泛红的底色。嘴唇又红又肿,眼睛也红了一圈,像是刚哭过。 没来由有点梨花带雨的意思了。 祁年捋了把微湿的额发,原地转一圈,教学楼的卫生间显然没有贴心的纸巾提供。 他只能草草用手在脸上抹一把,余光透出指缝,落在不远处的小包纸巾上。 骨感的手指再往前递了递。 祁年松开抹眼睛的手,恍然意识到眼前的情景相当容易惹人误会。 他默了默才开口:“你该不会以为我哭了吧?是刚才的米线太辣了。” 周砚辞只说:“那你要不要纸。” 祁年毫不客气地抢过:“要。” 指尖不经意擦过少年掌心,一触即分。 周砚辞握了握拳,敛眸,将那只手藏到身后。 纸巾完全张开,挡住祁年的整张脸。他大大咧咧地左右上下各擦一把,带上碎发,擦得乱七八糟。 如此恣意张扬不拘小节的人,居然也会故意在女生面前逞强。面对身强体壮蛮横无理的变态,其实他同样害怕,否则怎么会没说上两句话就带上哭腔。 祁年擦完脸,用那双兔子似的红眼睛盯住眼前的人,问:“我现在看着还好吧?” 周砚辞直言不讳:“像刚哭过。” 祁年再自己对着镜子看了看:“那我等会儿再出去吧。” 静了几秒。 他扭头看向身旁一动不动的周砚辞,歪了下头,似是在用动作表示疑问。 你怎么还不走呢? 周砚辞正犹豫着,走了半步。 一墙之隔,女厕那边飘来一句:“哎,我听说今天早上……” 第25章 周砚辞立刻退回去。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墙后的讨论仍在继续,在隔音不好的卫生间里清晰地回响。 “我之前也被那个变态骚扰过,每次都抓不着他,这次终于!苍天有眼!” “祁年学长太帅了呜呜呜。” “不是还有周砚辞学长吗?听说是他们联手把变态干趴的。” “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听温昕说,祁年学长差点就被那个阴损的狗逼踢到了,还好周砚辞及时赶到英雄救美,直接一单车给他轮倒了。” “……单车?轮?” “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越听越不对劲。 周砚辞英雄救美? 爱情的力量? 祁年眉头紧皱,整个人几乎贴到墙上。他听得专注,心无旁骛,凝住在他身后的那道目光便也肆无忌惮。 “他们考试迟到了,最后是周砚辞骑车把祁年载到学校的。我这里还有照片……” “啊啊啊啊啊抱了抱了!!” “谁懂啊,在篮球场上暴扣对手,在单车上娇滴滴搂着哥哥的腰。” “反差萌我嘶哈嘶哈……” 祁年:“。” 他感觉耳朵受到了污染。 身后周砚辞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可以说与两个女生的脑补毫无关系,冷冷淡淡:“我们最好现在都别出去。” “嗯?” “她们可能会以为是我把你弄哭。” 祁年并未留意少年眼底的幽暗,就字面意思理解,兀自愤慨不已。 “你也知道啊!”周砚辞的罪过可谓是罄竹难书,祁年越想越气,“我自打断奶就没哭过了,要是哭了绝对是因为你!” “……”周砚辞静默一瞬,“祁年,你小点声。” “嘶——哈。”祁年突然抽了口凉气,自顾自揉揉被辣得红肿的嘴,“不跟你说了,我嘴好痛。”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已经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 就像感情是双向的,糟糕的隔音效果,墙两面也是双向的。 女生的声音一下拔高了八度,就差尖叫了。 “卧槽!?他俩在厕所里干嘛呢??” “啊啊啊啊嗑到真的啦!!” 祁年:“……” 黄河改日再跳。 先考试再说。 只要这次考到前十名,他就能光明正大去周砚辞家找国王牌了,将这段时间以来的孽缘一口气了结。 经过卫生间意外,剩下的四门考试都很顺利。 周五下午,祁年走出考场。 考场恢复成各班教室,祁年回教室将自己的课本文具通通归位。 “大家静一静。”严峥嵘走进教室。 在讲台上将公交色狼的事说了,班上一双双敬佩的眼睛投向祁年那桌。 严峥嵘又清清嗓子,肃声告诫:“要是迟到十五分钟,考场你们就进不去了。学校里的考试还好,如果是高考呢?三年的准备全部白费。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绝对不能这么冲动,知道了吗?” 等到放学铃响,一群女生哗啦啦涌进教室。 “祁年学长!” 领头的正是温昕。 “我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才知道原来学校里小一半的女生都遇到过那个死变态,这次多亏了你。我们几个美术生合作画了一面锦旗,送给你们!” 温昕用双手送上一张手绘“锦旗”。 q版画风的漫画,生动地表现了昨天早上祁年的英勇事迹。漫画到下篇周砚辞才出现,哪怕是q版小人,祁年也一眼认出了那双黑漆漆的死鱼眼。 刚被过分形象的小人逗笑,祁年再往下看。 作为锦旗,自然少不了酣畅淋漓的标语。 驰骋操场、征服课堂、勇斗色狼。 周祁元素表——一中的骄傲! 祁年:“……” 这什么新时代锦旗,是他落伍了。 抓变态的功劳大半都在他,凭什么周砚辞的名字在前面? 还周祁元素表,学魔怔了吧,不如多吃点年辞枇杷膏。 当然祁年只敢在心里吐槽。 学妹看他的眼神属实有些不对劲。 祁年想到周砚辞的提醒,思来想去,决定开门见山:“学妹……你应该不喜欢我吧?” 他见义勇为解救学妹于水火之中,要是学妹彻底将芳心错付,那可太耽误人家了。 性格使然,祁年到底没将话说得太绝,找了个委婉的借口:“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没关系啊,我们继续做朋友就好了。”温昕笑容明媚,不见一分一毫被拒绝的伤感,她甚至相当善解人意,反过来替祁年考虑,“你可以谈恋爱的,当然可以谈!” “……?” 不是。 “就当是为了大家的幸福,那也是要谈的。” 祁年:“?” “学长,祝你们幸福。” 一脸诚恳且郑重地送完祝福,温昕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最后转了圈,便一溜烟跑了。 祁年闭上半张的嘴,手往后抓过黑软的短发,思绪却半天捋不清。 不是。 怎么搞得好像他明天就要结婚的样子? 第13章 进入高三以来,祁年收到礼物表白信的数量锐减。 第26章 还当是他好人卡发得太多让人望而却步,或是大家看他高三了避免打扰他学习才有所收敛。 但这几天下来,他隐隐约约,嗅到了新世界大门的味道。 他们一中是市里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然而学风轻松开放,各方各面的规矩没其他学校多,各种各样的课外社团也丰富多彩。 他们高中还有个扣扣表白墙,直接和大学接轨。 祁年自然是表白墙上的明星人物,在线上线下皆风靡全校。 “……祁哥,你被墙墙置顶了。” 起初祁年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俊眉一挑:“我都高三了,它就不能放过我吗?” 就算他不被置顶,也得一年四季飘在表白墙的首页。 “还有砚哥。”俞向佑大喘一口气。 午休时间,祁年正好拿出手机。 【捞帅哥】 老套常见且平平无奇的表白墙文案。 配图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背影照片,全靠两位主角的身材撑起氛围感,肩宽腿长,小头小脸,光看背影也是毋庸置疑的帅哥。 夕阳的光晕里,背景里隐约可见食堂的轮廓,两位男主角背着光,宽松的蓝白校服上流淌着动人的光晕。 个头相当,但左边的身姿板正,单手自然垂在腿侧,右边的则不太守规矩,长臂亲昵地勾在他肩头,身子外斜,没骨头似的压在人家身上借力。 祁年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和周砚辞,还是很快想起了这就是考完数学的傍晚,他和周砚辞一起去食堂吃晚饭的场景。 他第一次在高中的考试中解出最后一道大题,虽然只是半道,但也足够他乐不思蜀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从此以后周砚辞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和纯洁的他相比,这条投稿下方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 【别捞了,这两位谁不认识?】 【捞了也没用,好人卡警告】 【支持两位校草一起捞,爱看多捞】 【投稿人演我,kdlkdl】 【好甜好配的校园纯爱,投稿人加鸡腿,这氛围感,比操场背背骑车抱抱更毫克啊啊啊】 【已经脑补了一百万字的小说】 【但被锁了九十九万字2333】 【话说我有个朋友,就考试那天午休,意外撞见他们在六楼没人的小厕所……】 【去六楼的小厕所干什么???】 【去六楼的小厕所还能干什么!!!】 【根据我有一个朋友定律……姐妹快展开说说】 “?” 大家用各自的扣扣在表白墙的动态下评论,点一下id就能进入个人空间,更过分的自然不能在这儿说,但绕来绕去,意思差不多全部传达到位了,暧昧不清的话语越发引人遐思,私聊的尺度更加不得而知。 看得祁年双颊不受控地烧了起来,指尖抖了好半天,终于按下表白墙的头像,戳开私聊框。 你七爷:【我是祁年,把置顶撤了】 一中万能墙:【麻烦你证明一下是本人哦】 你七爷:【怎么证明?】 你七爷:【你随便问个班上的体育生就知道了】 一中万能墙:【比如拍一张和同桌的合照~】 你七爷:【。】 你七爷:【你哪个班的?】 “……” 祁年本尊,完全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校园男神,阳光开朗平易近人,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也让人更敢得寸进尺。 于是表白墙抖了两下机灵,却很快屈服于“你七爷”这个狂妄的id之下。 一中万能墙:【墙墙知道啦,马上就撤】 一中万能墙:【墙墙可不可以问问,学长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大家都很好奇】 一中万能墙:【学长你实在太受欢迎了,其实我这里还有很多表白你的稿子,因为没能通过审核所以没发】 祁年:“……” 过了三分钟。 当温昕以为自己的套话已然石沉大海之时,祁年再次发来了消息。 你七爷:【这种】 ! 温昕激动又兴奋地点开下方的照片。 祁年发来长图,由一张又一张的人像照片拼接而成。 乍看黑乎乎的,放大看,黑而油亮。 全是nba的知名球星。 当晚,表白墙加班发出了一条新的匿名投稿。 【据可靠消息,qn学长喜欢黑皮肌肉猛男!】 …… 祁年机智地用偶像们的照片永绝后患。 学校里符合标准的人寥寥可数,身材稍微壮硕一点的体育生都是他哥们,一个个钢铁直男,不可能将这种“理想型”信以为真。 无论是女生,还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0,应该都不会再来骚扰他了。 周祁元素表也能暂时消停一会儿,周砚辞个子高归高,薄肌的身材却和专业运动员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别提,他皮肤还白。 完全不符合标准。 俞向佑义愤填膺:“祁哥,你看表白墙了没?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投稿人?没准是被你拒绝过的人。他开始发疯了,得不到就要毁掉是吧。” 祁年并不意外,摸摸鼻子:“嗯……其实不完全是他发疯。你就别管了。” “难道你理想型真是黑皮肌肉猛男?”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弯了呢? 第27章 祁年抛起手里的篮球,眼尾照在夕阳下,带着抹捉摸不透的笑:“差不多吧。” ? 周二下午,期中考试最后一门的卷子发了下来。 祁年每门成绩都有所进步,但是否能进入前十名,仍是一个未知数。 班长从严峥嵘那拿来成绩单,带着一群小尾巴往教室后面走。 经过祁年身边时,紧张得祁年连连吞咽唾沫,想探脑袋又忍住了。 成绩单张贴好,立刻被同学团团包围住。祁年还在收拾心情,就听俞向佑大声在那吆喝:“砚哥!牛逼!又是第一名!” 周砚辞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在他们这个普通班拿个第一当然轻而易举。 祁年捂耳朵捂晚了一步,又听到自己的名字:“祁哥卧槽,卧槽,你进步巨大啊,十八名!” 十八名。 离前十还差了老大一截。 准备了半个多月,去周砚辞家开party顺便找国王牌的计划告吹。 祁年亲自去确认了眼成绩单,叹着气失望而归。 身旁的周砚辞却开了口:“你进步很大,可以去我家。但他们……三十多名还能退步,不行。” 相当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祁年有点不敢相信地指指自己:“你是说,我可以去你家玩?我一个人?” 周砚辞:“嗯。” 机会送上门,祁年反而犹豫了。 除了人少不方便行动,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抗拒。 他罕见地表现出忸怩:“……你不是说你爸怀疑你早恋吗?” “嗯?” “只有我一个人去……不会被误会吗?” 周砚辞默了默。 一股热潮迅速漫上脸颊,祁年急慌慌解释:“不是,卧槽,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先这么说的,早恋不方便,还不让我去你家补习!” 周砚辞黑眸深邃,音色平稳:“其实他挺喜欢你的。” ? 祁年呆了两秒,没想明白,先被从脸皮透进脑子的热烫得一激灵。 条件反射再后退两步,他讪讪笑笑:“那还是不了吧。哈哈。” 机不可失。 失了就再制造。 周砚辞这个人很敏锐,他在家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好机会。 上次一起去川菜馆,祁年顺手加了周令仪的微信。只要先确认周砚辞不在家,他再找个借口上门就行。 完美! 他简直是个天才。 周五晚,祁年满怀期待拨下周砚辞的电话。 祁年的成绩进步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谁料过度负责的周老师居然拒绝了这次的补习提议:“下次吧,明天我有事。” 祁年腾地坐起,一下紧张起来:“什么事?” 静了片刻,周砚辞才开口:“健身。” “……?” 他们什么关系了还拿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敷衍他? “高三健身?” “嗯,你不也天天训练吗?”周砚辞慢条斯理,解释得滴水不漏,“每天都从早学到晚反而效率低,身体也受不住,所以我开始周末运动健身了。” “干嘛啊?”祁年仍旧不解,单手轮单车的人只会让别人受不住吧。他挠挠耳朵,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练腹肌撩妹?” 对面半天没接话。 沉默就是默认,祁年萌生出一种发现学神秘密的得意,唇角止不住翘起。 上次坐自行车后座上他短暂地摸了三分钟,模糊的记忆再加上猜测,他想了想说:“你应该有腹肌的吧,女孩子会比较喜欢你现在这样的。我的腹肌也不是很壮的那种,匀称清晰就好。” 周砚辞似乎被他勾起了好奇,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又问:“不喜欢又黑又壮的?” “对啊,而且关键是——”祁年大喘一口气,“你得找机会撩起来给她看!不然练了白练。”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等待对面的反馈。 周砚辞果然装不住了,呼吸声明显大了几分:“比如呢,怎么找机会。” “比如去打篮球啊,但如果跟我一起打,可能会起反效果。”祁年自顾自说,“嗯,也没事,我可以放水,保证放得一点都看不出来。” 听筒里一声轻笑。 祁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太留意:“本校的还是外校的?如果是本校看过我比赛的……要不还是让肉丝和老叶衬托你吧。” 周砚辞却答非所问:“你怎么确定是女孩子?” 祁年嘴唇张开又闭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周砚辞冷不丁又开了口:“下次一起打。” 祁年缓缓回神。 熟悉的力量再次直击天灵盖,命令生效。 这人怎么说“打”怎么也不说“吧”啊! “快十一点了。”周砚辞最后给这通电话画上句号,“晚安,祁年。” 电话却没立刻挂断。 祁年拿下手机看一眼,又贴回去。 似有若无的呼吸声。 再看一眼,没挂。 呼吸声也还在。 “……唔。你也晚安。” 第14章 周六休息,周砚辞又要健身,不在家。简直完美。 周阿姨:【下次有空来我们家玩,阿姨请你吃饭!】 祁年在上次发过去的表情包下面又加上一行字。 第28章 你七爷:【周阿姨,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可以去你们家玩吗~】 …… 再一眨眼,祁年到站下车。 低头对照手机上的导航,祁年走入迷宫一般的别墅区。 以前来过一次,但全程由周砚辞带路,他没能对这条复杂的路线留下多少印象。 “嗯……这边吗?” 祁年无意识鼓着口气,从手机上抬起头。 腮帮里的气一点点泄出去,瞳孔一点点缩紧。 “周……周砚辞?”祁年难以接受又不愿相信,闭了闭眼,“你不是说要去健身吗?” 周砚辞面不改色:“刚从家里的健身房出来。” “……” 差点忘了。 这家伙是个万恶的资产阶级二世!! “那你现在去哪儿?” “帮我妈买菜。”周砚辞说,“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来吃饭?” 祁年:“……” 是他疏忽了。 距离午饭时间尚早,祁年自己找不到路,别无选择,跟周砚辞一起去了附近的进口超市。 周末上午超市里要么是亲密和睦的一家人,要么是姿态亲昵的夫妻情侣。 两个结伴的年轻男生自然鹤立鸡群。褪去朴素的宽松校服,肩阔腿长的身材搭配休闲的卫衣衬衫,自成超市里一道引人瞩目的风景线。 挑挑拣拣,购物车里除了生鲜食材还有一大摞五颜六色的零食。 周砚辞走在前面买单。 祁年佯作无所事事东张西望,目光却悄无声息飘去了周砚辞的手。 在这个电子支付普及的年代,周砚辞居然仍在使用钱包。 学校里靠着一张校园卡畅通无阻,祁年第一次看到他的钱包,不由自主屏息凝神,眼睛定住。 钱包里没有现金,但整齐地插放了五六张卡。祁年还在从卡片的边缘逐一分辨,就见周砚辞抽出一张信用卡,利落地合上钱包。 祁年懊恼不已,仍不肯就此放弃,再往前挪了挪。 周砚辞接回自己的信用卡,动作微顿,余光里眨巴着桃花眼的少年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祁年总是用称得上灼热的视线盯着人,上下来回,从他的钱包看到脸再看到钱包。 “你居然用钱包?好多卡,都是银行卡吗?”祁年故作惊讶,先吹捧,“跟电视里霸总学的啊?” 周砚辞随手把信用卡和钱包一起收进口袋,收拾塑料袋里刚购入的零食:“不只有银行卡。” 祁年有点着急了,眼巴巴的:“我能不能看看?” 周砚辞想到身份证以及上面苦大仇深的寸照,拎着袋子转过身,拒绝得不留余地:“……不行。” * 祁年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哎!?” 他的语调和摸口袋的动作略显做作,瞪大的眼睛也略显夸张。 “我校园卡呢?” 周砚辞比他聪明,他越来越怀疑周砚辞早找到了国王牌,早发现国王牌的作用,后来的一切都是故意装傻充愣着他玩。 周砚辞帮着周令仪去厨房收拾碗筷,闻言两个人齐刷刷回头,就要放下手头的事先过来帮忙。 “没事没事,我自己找找就好了。我想想啊,我在沙发上坐了会儿,还去了趟卫生间……” 祁年自顾自扶着蹲下身来,脑袋低得快贴到地板上,挤着眼睛往黑漆漆的沙发底缝里瞄。 他找得专注,没太留意依附在他身后的那股视线。 找了一圈,周砚辞也忙完过来了,祁年拍拍手,继续开启下一个地图:“去你房间?” “行。”周砚辞说,“东西带了没?” 祁年两手空空,一脸天真:“啊?” 半边眼睛狡黠地眨了下,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周砚辞的胳膊,一副哥们谁跟谁的自来熟模样。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刷题了。你以前的数学卷子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可好奇阎罗王批评你的那些超纲解题方法了。” “可以。”周砚辞肯定的答复并不意外。 下一秒,简直让祁年喜出望外:“都在书房里,我过去拿。” 祁年眨巴眨巴眼睛:“嗯嗯,去吧。” 周砚辞的东西收拾得有条不紊、一目了然,高中两年多的卷子,分门别类整理在一个又一个的文件袋里,两三分钟便折返房间。 立在墙角的祁年几分僵硬地转了半圈,脸上还是那副挑不出错的璀璨笑容:“回来啦,这么快?” 祁年实在找不到单独行动搜查他房间的机会。 还被迫看了十几张相当伤人自尊的140分+考卷。 周令仪过来敲了敲门,告知周砚辞:“你早点把作业做了吧,你爸快回来了。” 祁年很自觉地起身:“那我先走了?” “没事,你再坐会儿,看看电视玩玩游戏,都行。”周令仪相当善解人意,“我就怕你可能会不自在……其实你和他爸早就认识了。” ……? 跟哥们的爸爸一见如故? 好怪。 祁年皱了皱眉头,直觉不对。 “我还是先回去吧……我作业没写完,也没带过来。” “那好,下次有空再来啊。”周令仪招呼,“砚辞,你送送年年。” 周砚辞把祁年带出小区,指了下街对面:“车站就在那里,能找到吧?” 第29章 祁年无声翻白眼,走了半步,却觑见周砚辞没原路回家,反而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立刻退回来,眼睛眨啊眨:“你去哪啊?” “刚才落了个东西。”周砚辞说,“你自己去车站?” 刚才,掉东西,遮遮掩掩,语焉不详地赶人。 祁年直觉的雷达狂响,目光自然而然话落到周砚辞放钱包的牛仔裤口袋。 “好。那我走了,拜拜~” 周砚辞的身影远去,祁年完成“去车站”的命令立刻折返,脚步生风穿过斑马线,偷偷摸摸跟上去。 别墅区附近就连水果店也设置了atm机,买菜购物的一路周砚辞少说在三个地方打开过钱包。 先来到他们最后买饮料的报刊亭。 祁年躲在树后偷偷观察,见周砚辞和报刊亭老板简单聊了两句,听不太清,但直到最后,双手仍空在那里。 周砚辞和老板告别,重新上路。 祁年紧随其后。 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水果店,祁年信心满满,却见周砚辞毫无征兆地一转身,吓得他差点心脏蹦出嗓子眼。 幸好,周砚辞只是要过马路,没发现他。 在喧嚣的车流中,祁年跟得愈发明目张胆,甚至散漫地抄住半边口袋,得意洋洋地打量少年一无所觉的后脑勺。 他们买菜的进口超市就在街对面的商场二楼。 大门入口处两边都是奶茶店,人流如织。 周砚辞又出人意料地一拐弯,身后受惊的脚步和瓷砖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绷住表情,装作没听到,走进一家奶茶店。 “一杯鲜奶茶。” 店员难得一见相貌如此出众的客人,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 少年长得好看归好看,却有种高山冰原般难以接近的冷。 他个子高,垂着眼看菜单,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意味,店员能说会道的嘴像被上了封条,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等等。”周砚辞忽而抬起头,眉眼间常年不化的积雪一霎散去,似乎还染上点淡淡笑意,他说,“所有小料,都加一份。” 店员晃了下神:“那可能会有点影响味道哦,像粥一样,装不下多少奶茶了。” “可以的。”气质淡漠的薄唇,吐出来的字眼却堪称温柔。 店员愣愣地下完单,突然反应过来:“啊!对了!我们今天有买一送一活动……” “那……再给我一杯一样的吧。不用加料。” 为了等奶茶,周砚辞在店里待了足足十几分钟,对于不清楚店里情况的人来说,简堪称度日如年。 店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三面玻璃墙,非常不方便偷窥。 他拎着一杯奶茶走出来,再过了半分钟,才有另一道颀长的身影闪进店内,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店员眼里先划过一抹惊艳,然后定格在他身上的浅灰套头卫衣上。 “等会儿有个穿卫衣的男生进来,你把这杯奶茶给他。” “他长得很好看。” “很帅,也很可爱。” “你看到就知道了。” “不会弄错的。” 上一位顾客清冽的音色犹在耳畔。 含糊不清的描述令负责的店员相当苦恼,然而看到来人的瞬间,这张第一次见到的脸,立马就和刚才的话对上了。 店员指着他惊呼一声:“是你!” “……” 难道他和奶茶店店员也一见如故? 祁年迟疑着后退半步。 “这杯奶茶给你。”店员拿出那杯加满小料的大满贯奶茶,重得她用上两只手。 祁年轻轻皱着鼻子,桃花眼里满是警惕和狐疑。 手倒是条件反射地握上了奶茶,剥开袋子一看,小料几乎满到杯口,杯里的液体都不带晃动的。 祁年正好渴了。 在周砚辞家吃午餐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满心满肚子都是国王牌,放不下太多食物。一路高度紧张的跟踪下来,胃里的午餐已然消化了大半。 这杯从天而降的奶茶宛如天降甘霖。 但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秒,疑似一见如故的店员却说:“这是上一位顾客送给你的。” 祁年视线僵硬地下移。 大拇指挪开。 露出奶茶标签上点单人的名字:周先生。 ! 周砚辞发现他在跟踪了? 祁年拿上奶茶,急慌慌冲出奶茶店,四顾却不见周砚辞的人影。 周砚辞发、现、他了! 点单的吧台前方挂着一条红色横幅,赫然是奶茶店正在进行的优惠活动,买一送一。 ……周砚辞还故意把买一送一的奶茶留给他! 不愧是学神,嘲讽起来也相当高级,让人无地自容。 祁年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独自脸爆红,他举起冰奶茶贴住脖子,堪堪阻止燎原蔓延的火势。 * 周砚辞到超市收银台找到遗漏的购物小票,道了声谢。 祁年没再跟过来。 他提着奶茶,边走边看。 仗着他请客,祁年挑起东西来毫不客气,这小票都快有他的小臂长了。零食饮料一应俱全,不过祁年没吃上几口就急慌慌地提出要走,精挑细选的零食,最后全留在了他家。 他将这张小票对折,慎重地收入钱包。 第30章 奶茶也被他原原本本带回家,放到床头柜上。 周令仪拿着一张校园卡找过来:“年年的校园卡,落在茶几下面了……你去学校带给他吧。” 周砚辞眉梢轻蹙:“祁年的校园卡?……对了。” 祁年吃完饭,从客厅一路转到他的房间,半天也找不到校园卡。 不但周末随身携带校园卡,还粗心弄丢在他家了。 思忖片刻,周砚辞道:“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里,他捏着校园卡静静立了片刻,若有所觉。 祁年是不是……在他家,或者是他身上,找什么东西? 祁年真正想找的东西,大概率不是自己这张校园卡。 细长手指夹着校园卡转了一圈,握进掌心。他迈动脚步,沿着墙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范围缩小,再缩小。 最后停在床脚。 他低低弯下腰,伸出手。 l形的床脚内侧是扫地机的死角,阿姨搞卫生的时候也很容易忽略这个小角落。 抖去薄薄一层灰,他定睛看向掌心里的东西—— 一张国王牌。 * 祁年焦头烂额。 他好不容易跟周砚辞搞好的关系,现在该怎么挽救? 好哥们之间,跟踪一下也……没、没什么的吧? 就算有什么,一顿早餐泯恩仇。 如果不行,就再来一顿。 你七爷:【明天早上吃不吃包子?】 周砚辞第一时间拿起手机,不自觉翘了翘唇角,单手敲字。 zyc:【吃】 你七爷:【肉包?菜包?笋干包?还有新出的咖喱牛肉包我觉得挺好吃的,要不要来一个?】 周砚辞拉开抽屉,把国王牌放进抽屉里,两只手一起回复祁年的消息。 …… 祁年辗转反侧。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妙的感应,迫使他必须做出行动,找到国王牌拿回来。 晚自习的时间,祁年去体育馆训练。 “俞向佑。” 窗外冷月高悬,身后的音色还要再凉几分。 俞向佑茫然回头:“怎么了砚哥?” “你之前是不是说,你那套国王游戏的国王牌弄丢了?” “嗯,对。”俞向佑挠挠头,“你不用帮我找了,剩下的牌也不知道被我妈收拾到哪儿去了。我觉得没落在你家,应该掉在路上了。” 周砚辞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面色顿时严肃:“那,是谁觉得落在我家了?” “祁哥啊!” * “你的笔记本?” “嗯嗯,上次不小心落在周砚辞房间里了……” 祁年提早完成今晚的训练任务,不敢浪费一点时间休息,满头大汗往校门口狂奔而去。 校门那边三三两两都是高一高二下晚自习回家的学生,而身后高三的教学楼仍灯火通明,高三学业繁重,还要再上一节晚自习。 祁年混在学弟学妹之间出了校门,继续对电话里的周令仪说:“我今晚就要用。我正好训练结束了,现在过去拿。” 周令仪相当善解人意,温温柔柔地为他考虑:“你会不会太麻烦……你专心学习,我给你送到学校去吧。” 心脏砰砰狂跳,祁年机关枪似的蹦出一长串话:“没事的阿姨!我已经在路上了!我骑车呢先挂了啊。” 抵达周家的别墅,高三生才刚刚下晚自习。 深秋的夜里,祁年却整个人红扑扑地直冒热气,简单和周令仪打了招呼,直奔周砚辞的房间。 上次来蹭饭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特意留心了周砚辞房间的布局,回家之后一直在想国王牌可能藏匿的位置。 大咧咧抛下书包,不假思索直钻床底。 被灰尘呛得一咳嗽。 ……周家的阿姨搞卫生也太不讲究了! 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祁年的心跳霎时变得更快,咚咚咚地擂着胸膛。 国王牌没准真在床底。 五分钟过去。 祁年的心率渐渐平复。 他困恼地捂着前额,一无所获地站在木地板上。 还有地毯,窗帘夹角,柜子下方的缝隙…… 一番折腾下来,祁年的鬓发被汗水打得半湿,黑亮碎发间眉眼疏朗。秋季校服也被他脱了下来,白皙小臂暴露在空气里。 随口敷衍了门外的周令仪,祁年又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目光上下左右环视,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的奶茶上。 一杯没开封的奶茶。 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般烦闷,嗓子眼干到快要冒烟。门外站着周令仪,找笔记本的借口纯属胡说八道,今晚过来的事转头就会被周砚辞知道,祁年干脆破罐子破摔。 毫不客气抽出吸管,噗嗤一声插进塑封盖里。 边用吸管搅动里边的小料,祁年边暗自思索。 整个房间里遍寻不见国王牌的影子,没准就和他不妙的第六感一样,周砚辞已经找到国王牌了,偷偷藏到了别的地方。 祁年看一眼不远处的书桌,咬住吸管走过去。 奶茶里疑似小料的不明固体,恰在这时吸入他喉咙,舌根刚察觉到不对,异物已经顺着光滑湿润的喉管滑了进去。 ? 什么味儿。 祁年眉头皱紧,下意识遮住嘴,被那直通天灵盖的诡异味道刺激得一阵干呕。 第31章 他低低弯下腰,脸上瞬间褪了血色,胃部也很快绞起来,刺痛难忍。 祁年捂住肚子,踉跄几步,最后身子一歪,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难受地蜷起身子,视野里也天旋地转,一道道残影。 吱呀—— 大门那边的动静。 但祁年转不动脑袋,连出声都相当困难。 “周砚辞……” 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将闭未闭,完全是出于本能,迷迷糊糊地唤了声。 第15章 提问:晚上回家发现暗恋对象在自己床上,你会怎么做? ——先打自己两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故意引诱我? ——日后再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砚辞僵硬得一步一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翻山越岭跨过重重阻碍,来到自己的床边。 祁年就穿一件白色半袖,侧身半蜷在他床上,黑软发丝在白色床单上凌乱地散开。 他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抱得很紧,可以从胳膊上看到起伏明显的肌肉线条。 祁年出现在这里之前,应该是在体育馆训练,出了一身的汗。 他和那些臭气熏天的体育生不太一样,天生的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细腻如玉。他的身上也从来没有难闻的汗味,沐浴露的花果香气在他运动后反倒愈发浓郁,干净又清爽,挂在额角的汗珠都像是甜的。 就像一块小年糕。 嗯,一米八的小年糕。 怎么不行? “……祁年?你怎么在我家?” 周砚辞缓缓地,将手伸过去。 还没摸到蒙着层薄汗晶莹剔透的脸颊。 掌心拂过他的胳膊,凉得周砚辞一个激灵,全是冷汗。 周砚辞敛容正色:“祁年?祁年你怎么了?” 祁年眉头紧锁,眼尾泛红,勉勉强强哼出口气:“唔嗯……” 看着是不舒服极了。 ——“我要是哭了,都是因为你。” 周辞昱突然被几天前的这句话击中,环顾四周,有了猜测:“……你是不是喝了那杯奶茶?已经放了两天了。” “……” 他这辈子和不爱干净的囤物癖势不两立。 祁年并没有工夫去细想,为什么干净敞亮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突兀地放着两天前的饮料。 周砚辞注意到自己被祁年用力扣进怀里的枕头,试探问:“肚子痛?” 祁年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强撑的防线彻底被这声精准的关怀击碎,委委屈屈一扁嘴:“嗯……” 周砚辞忙刚探了探他额头,周令仪推门进来,见状忙问:“怎么了?” “爸应该快到家了吧” 严峥嵘作为年级组长兼班主任,几乎每晚都要看高三的晚自习,父子俩每天都是各自回家。今天晚自习铃一响,周砚辞就提上包立刻离开了教室,出门打车,马不停蹄。 还以为是回来及时将鬼鬼祟祟的家伙逮了个正着,不料是后者误喝了变质奶茶,想跑也跑不了了。 他熟练地拉过祁年软绵绵的胳膊,搭过自己肩头,双臂一捞便将祁年背起来:“让爸别上来了,现在立刻开车送祁年去医院急诊。” 胃绞痛的祁年半昏半醒,任人背着下楼来到地下室,落进陌生的车厢。眼睫乖顺地半垂,身体绵绵软软。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猛然从混沌状态中惊醒,冷汗似乎都往毛孔里缩了缩。 “祁年?” 祁年眼帘一颤,眼睛霎时撑圆:“阎罗……严,严老师?” 周令仪催促他:“先去医院再说。” suv在夜色中平稳的驶出去。 车厢里分明坐着四个人,却静寂无声。 祁年又胃痛,又有满肚子的疑问。 但在严峥嵘的威慑下,他只弯腰低头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开后视镜,一声不敢吭。 头顶撑着车窗,他将手机拿到沙发和车门的夹缝,颤巍巍打字。 你七爷:【???】 你七爷:【?阎罗王???】 “……” 周砚辞偏过头,扫向昏暗里那节突兀的雪白后颈。 zyc:【不难受了吗?】 你七爷:【……难受加倍】 zyc:【怕他?】 能不怕吗,整个一中谁不怕他。 胃还在一抽一抽地痛,祁年低低抽了口气,线上线下同时沉默。 身后悄无声息探过来一只手。 轻轻巧巧爬上他的胳膊,掀起一阵细细麻麻的痒。 祁年怔怔地连眨了好几下眼。 整个身体都被胃部抽空了力气,周砚辞不费吹灰之力把他藏在角落里的手拽出去几寸,然后,五指钻进来。 严丝合缝,刚好和他十指紧扣。 “不怕。”极轻的一声。 ? 这是不是有点…… 还没把脑子里乱糟糟的毛线团理顺,祁年便歪头昏睡了过去。 几次等红灯的刹车颠簸,祁年反而越睡越香,在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吐了一通,幸运地避免了洗胃,再醒来时已是早晨。 “……放了两天变质的奶茶,还好他只喝了一口,虽然那一口有点多……但好在昨晚已经全部吐出来了,等他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第32章 陌生的男人声音。模糊的视野缓缓聚焦,一个戴着医用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还有他身边满脸焦色的苏妤。 祁年脸颊一热。 这回真是丢脸丢大了。 周令仪提着果篮走进病房,笑得歉疚:“妤妤,我买了点水果过来。都是我没留意……” “这哪能怪你,奶茶又不是你逼他喝的。更何况,变质奶茶刚进嘴里也能尝出味道不对吧?这孩子怎么还吞了呢?” 祁年悄悄用两根手指拉起被角,身子缓慢地往下滑缩。 “是因为我没把奶茶及时丢掉。”换成周砚辞清润的音色,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没开封,还套着打包带,他肯定以为是刚买回来不久的。那家店的奶茶,他刚好以前也喝过,就没细看。” 祁年想起来了。 把他送进医院的奶茶包装,跟他在商场“被捕”买一送一的那杯奶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杯奶茶没有加料,他吞进肚子的,不知道是什么发霉变质的不明固体。 祁年给自己想得一阵恶心,从床上坐了起来。 六只眼睛立刻齐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祁年耳尖发烫,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左边有人,右边也有人。 他心一横,闭了闭眼,勇敢地面对现实。 “我醒了……” “我当然知道你醒了。”苏妤到他身边坐下,倒没笑话他,反而拉起他的胳膊捏着她的脸仔细检查,“年年,现在还难不难受?” 周砚辞只用眼睛远远看着这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了蜷。 祁年小声嗫嚅:“不难受了……几点了?我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七点。”周砚辞接过话,祁年发现他身上穿的正是校服,还背了书包,下一句话也不出意外,“我先去学校了,你再休息会儿,阿姨给你请了假,确认没事再来上课。” 祁年点点头,被苏妤捏来捏去的手指莫名不自在,不着痕迹抽了下。 过去了一晚,指缝间似乎还残存着似有如无的触感。 同样37度的肌肤触碰到彼此,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烫。 周令仪也走了过来:“对了年年。” 祁年喉咙一紧,又听周令仪说:“砚辞说没看到你的笔记本,你今天还急着要用吗?” 祁年脸色微僵,转着眼睛长长“啊……”了声,再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应该是我记错了,可能就在我自己抽屉里。没丢。太乱了才找不到,等回学校我整理整理。” 祁年丢三落四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周令仪不放心地又问:“你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找不到了,跟阿姨说,不用不好意思,我让砚辞一起帮你留意。” 让周砚辞一起。 那可不行。 祁年头皮直冒冷汗,讪笑,打哈哈敷衍过去。 查房的护士推着车穿过长廊,一眼发现穿高中校服模样出挑的男生,男生静静立在门边不动,护士过去关心地问:“你是来探望的吗?哪间房?” 周砚辞却轻轻摇了摇头,透过虚掩的门缝最后往里边望了眼,背着书包消失在楼梯口。 第16章 祁年出院,到学校的时候正是第一节课的课间。 刚落座,立刻乌泱泱围上一群同学,你一言我一语嘘寒问暖,那叫一个热闹,导致出去了一趟的周砚辞都没法坐回自己的位置。 大群人围着祁年喋喋不休,他的目光偏偏落在一语未发沉默的少年身上,若有所思。 等到上课铃响,周砚辞才重新坐回来,一如既往,从整齐的抽屉里拿出数学课本。 数学。 阎罗王的课。 祁年揉了揉突然发紧的后颈皮肤,偏头看着同桌的侧脸欲言又止。 有一道来自讲台上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强烈得叫人无法忽视。 祁年抬眸看向讲台,和严峥嵘对了一刹的视线,后者难得没鸡蛋里挑骨头找到机会就训他,称得上僵硬地转开了头。 “咳,现在开始上课……” 课后,祁年被神色肃穆的严峥嵘叫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别人,严峥嵘带上门,开门见山。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砚辞刚考上一中不久,他成绩好,参加的活动也多,他自己争气,但也遭人嫉妒。渐渐的,有人说他在学校有关系、有后台,说他侵占别人资源,同学也明里暗里挤对他……” “为了避嫌,从你们入学开始,我就一直是普通七班的班主任。他在实验班待得不顺心,这才转过来的。” 祁年听得缓缓皱起眉头。 严峥嵘很快为这段话画上句号:“所以我想拜托你,别把他是我儿子的事说出去。” 祁年双目圆睁:“……” 果然,他胃痛难忍在车里听到的声音,不是做梦啊。 严峥嵘低着头,轻声喃喃自语:“哎,要不是他强烈要求,我也不会让他来七班……” 祁年没太听清:“嗯?” 严峥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了片刻,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没想到你和砚辞关系这么好。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别告诉他……” 先做了漫长的铺垫。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啊?” 祁年本就怔忪的神情更添了两分呆滞。 第33章 “你们关系好,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祁年努着嘴想了想,恍然,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嘿,我还真知道。” 但祁年是很仗义的,头可断,塑料哥们也不能出卖。 严峥嵘好奇地抓心挠肝,就差握住他的手了,他却往后挪了半步,含糊其辞:“我就知道个大概。你懂嘛,以他的性格,这种事也不会往外说啊……” “我猜,他喜欢的人肯定也很优秀,不比他差。所以他蝉联第一也不敢懈怠学习,还会抽空去锻炼身体……好的感情都是能激励人向上的,不能一概而论,您就别太担心了。” 严峥嵘眉心紧蹙,久久不语。 祁年察觉到一丝不妙的味道,悻悻闭上嘴。 严峥嵘先拜托他保守秘密,害得他都差点忘了这位是让人敬而远之的阎罗王了。 ——不比他差。 严峥嵘打听了半天情况,结果祁年这话一出,本就难以锁定的嫌疑人范围愈发模糊不清。 “那……我就先走了?”祁年悄摸开溜,直接把沉默当成许可。 “等等。”严峥嵘冷不防开口,在身后叫住他。 祁年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却见严峥嵘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薄荷糖,板着脸缓缓伸出手。 “这个给你。” 微凉的金属小盒落入祁年掌心。 祁年愣了一下,笑逐颜开:“谢谢阎……谢谢罗老师!” ? 什么罗老师? * 医院奶茶事件过后。 早餐,不再带了。 闲聊,不再有了。 补习……也不需要了。 祁年不会掩饰情绪,以前是排斥与厌烦,现在则是逃避和躲闪。 高高支起手臂挡在课桌的三八线,竖起铜墙铁壁隔开同桌,除了拿笔写字绝对不放下来。 准备做笔记。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胳膊,刚拿起笔。 面前多了一张小纸条。 字体清扬飘逸,笔锋遒劲有力。 写出来的字却相当有流氓无赖的意思,难以想象是出自学神之笔。 ——放学别走。 哈哈。祁年在心里大笑。 写在小纸条上的命令没用! 经历过跟踪被抓潜入偷牌反把自己送进医院两大社死事件之后,祁年打算迎难而退,放弃国王牌。 他留下了太多蛛丝马迹,以周砚辞的聪明才智,很容易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 放弃才是上上策。 周五放学欢天喜地的氛围中,祁年正准备开溜。 国王的命令没起效,却有国王本人过来将他捉住,先告知他严峥嵘的去向:“他们今晚有聚餐,已经走了。” 祁年仍旧目光躲闪。 周砚辞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再抿了抿唇,这才开口:“因为你不喜欢严峥嵘,所以现在也要和我保持距离了?” “嗯,这倒不是……”祁年抓抓头发,放弃国王牌的事他又不能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砚辞暂时绕过这个问题,又问:“那,你以前为什么讨厌我?” “……” 祁年表情僵住。 看吧,他说什么。 周砚辞果然早就知道他讨厌他,而感情都是相互的。 两人穿过林荫道,相对无言,一路来到无人的紫藤花架。 祁年一屁股在砖红的木椅上坐下,脸上是斑驳的树影,他踩了几下无辜的小碎石子坪,闷闷地哼哼几声:“你打小报告,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了。” 周砚辞却是不解:“什么?” 祁年抬头,瞳孔聚焦,愤慨渐渐转为茫然。 “嗯?”他歪了下头,似有所觉,“……嗯!?” 周砚辞在他身边坐下,也回了声:“嗯?” “我一直以为是你向阎罗王打的小报告,导致‘狗洞’被封。”祁年迟疑问,“……难道不是?” “我每天早早出门,但因为绕道去等你,踩点才能到教室。”周砚辞说,“那天他偷偷跟着我,才发现了‘狗洞’。” 周砚辞的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祁年却只抓住自己最关心的一件事:不是周砚辞故意打的小报告。 “唔……” 意识到自己似乎完全不占理,祁年垂下头,拨着自己的手指不吭声了。 “那是我误会了。我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知错倒是能立刻认错。 但某个地方,永远缺了根筋。 这是个好机会,祁年下定决心,决定从源头解决这件事。 国王牌之所以只对他一个人有效,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周砚辞讨厌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下来,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可惜仍不足以彻底扭转周砚辞对他的印象。 “周砚辞……” 被叫到的人喉结吞咽了下:“嗯?” 秋日傍晚的夕阳如同融化的黄金,暖融融、金灿灿地铺在少年的半边脸上,轮廓线条清晰,桃花眼呈现出通透的琥珀色泽。 “如果呢,如果以后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或者你告诉肉丝和老叶也行,让他们转述。我知错就改,我保证。” 祁年深吸一口气,都不敢看身边的人了,瓷白的手指紧张地蜷着。 第34章 声线放得很轻,音色清澈又润朗,响在余晖里,有种果冻般的质感。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补习的事我很感谢你,你这个学期的早餐我全包了。以后当不成哥们也没关系,就当普通朋友……也不用,咱们就维持住良好的同桌关系,一直到毕业?” 这样总行了吧!让一切就此结束!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怎么能有人,用亮晶晶的眼睛勾着人,用告白一般的诚恳,说出这种划分界限的话。 周砚辞默然,神色不明:“我讨厌你?” “嗯。”祁年用力一点头,“反正……你对我和对肉丝他们不太一样。难道不是吗?” “嗯,我对你的感觉,的确和对他们不一样。”周砚辞微妙地顿了下,“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难怪! 祁年听人说话只取表面意思。 “周砚辞!你我知道你人不坏,你公平公正遵纪守法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你就不能一视同仁吗?” 得,好人卡发下来了。 明明,祁年对待那些态度不明的女生的示好,从来不会直言拒绝。非但不困扰,还笑得阳光明媚。 祁年眼巴巴等待回答,明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 天生上翘的嘴角居然也撇了下来,无端让人觉得,要是一句话没说好,他可能就要哭了。 “一视同仁……”周砚辞垂下黑漆漆的眸子,喃喃自语。 “你,你就把我当成去油般的肉丝,阳光健康版的老叶……”祁年心焦难耐,主动为他出谋划策,“总之,你别讨厌我就好了。” 周砚辞默了默。 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就连他也想不明白的误解。 祁年的脑回路清奇难懂。也或许是,他无法从绝对理智的视角去看待他。 但,祁年说让他别讨厌他。 周砚辞定了定神:“把你当成他们?” 祁年用力点头:“嗯嗯。好哥们不分彼此嘛,我们三个就是一体的。” 周砚辞就静静注视着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悄然弥漫。 祁年喉结滑了滑,像是被烫了下,眼神飘开。 余光里探来一只骨感修长的手。 脸颊一紧。 周砚辞两指合拢,终于捏到了梦寐以求的脸颊肉。 ……好软。 良久他收回手,指腹在袖口里互相摩擦着,一下再一下,无穷回味。 “嗯……” 他勾了勾唇,意识到的瞬间便想压下去。 可惜被祁年盯得彻底破功,反倒自喉间溢出一声笑。 “如果你再变丑一点,应该……也不太行。” ? 祁年愣到无以复加。 周砚辞的行为和话语都令他捉摸不定,满头雾水。 好半天。 脸颊姗姗来迟发起烫,热度自被捏过的那一块扩散开。 第17章 祁年最近晚上睡得不错,天亮自然醒,中午也不用补觉了。 吃完饭回教室,立马拿出手机打开偶像的比赛视频,看得津津有味,精力旺盛得很,和身后一片东倒西歪死气沉沉的同学天差地别。 午饭后过了半小时,消化得差不多了,周砚辞瞄一眼身旁看回放也看得不亦乐乎的祁年。 等到中场休息,这才开口:“我们要不要出去打会儿篮球?下午第一节正好是体育课。今天天气也不错。” 条理井然,祁年却只茫然地“啊?”了声。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哦,对。你还要撩妹来着。” “那现在走吧。” 提前答应好的事,又是自己的专长,祁年自然不会拒绝。 感觉到那股神秘力量的时候,祁年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国王的命令又生效了! 不是都说开了吗?周砚辞看着确实也不怎么讨厌他了。 时不时还会笑一笑。 真没想到,你小子……里外两副面孔呢。 祁年点点头:“嗯,走吧。” 操场上,祁年细说自己的放水计划:“我运球的时候你仔细看,发现漏洞就上,来抢,我包你能抢到” “你那么聪明,应该学什么都快。”祁年自顾自说,“之前体育课你投篮也拿了优吧我记得?” 周砚辞却不置可否:“站在原地投可以计算,找规律,和比赛对抗不一样。” 祁年倒是对他很放心:“行,那开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祁年学长!活的!!!” “还有周砚辞我艹他们居然一起打篮球??有生之年……” “啊啊啊啊碰到了碰到了!” “抱上了抱上了!” “家人们快来过年了呜呜呜……” 粉丝们兴奋尖叫的时候,祁年正在努力挣脱身后男生的桎梏,胸背几乎紧贴在一起,温度急速升高,蒸出他一背的热汗。 折腾了半天,他放弃球才堪堪低腰绕出来,然后气鼓鼓一声:“……你故意的身体接触太多了。太多了!” “抱歉,我没注意,我只是太想抢球了。”周砚辞抿了下唇,碎发半掩的黑眸里满是歉疚。 祁老师大度地原谅他这一次:“那你记住了,你的手只能在球上。” “嗯,我尽量。” “周砚辞!你又犯规!” 第35章 “……抱歉。” 周砚辞道歉得相当诚恳。 他毕竟是外行,祁年也不好意思指责他太多。 “要不你还是去健身房吧,固定器械比较好学。”祁年贯彻知难而退的原则,顺便开了个玩笑,“你这样,妹得被我撩走了。” 周砚辞眉梢轻挑。 “健身或者打篮球。”他恰到好处微顿,“最终目的,你说的,不都是为了秀腹肌吗?” “这倒是。”祁年也想起来了,“打得烂就烂吧,大不了你光投篮,投得差不多了就撩衣服擦汗,也不会太刻意。” “行。”周砚辞从善如流,却又提出一个新的难题,“怎么撩衣服比较自然?” 目光灼灼,显然是在等着祁年示范。 他辅导了祁年的文化课学习,祁年也理所应当礼尚往来。 “就这样……再那样……”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无意识小动作,可要当着别人的面刻意为之,还没动作,祁年就先陷入强烈的局促里,耳尖也染上淡淡的胭脂色。 周砚辞相当有研究精神地追问:“到底怎样?” “……等等,我再投几个篮。” 祁年转过身,一无所觉暴露出自己红透的耳朵。 让人不禁想,校服下的腰腹,是否也是这般的白里透红。 周砚辞走开几步,让出空间,也准确挡住场外观众的视线。 成千上万次的训练,不必思考,大脑便自然地做出投篮的动作,准确命中,漂亮的三分。 机械的投篮对祁年来说是一种平复焦躁的运动,不料越投手越抖,最后一球险而又险地在篮筐上转了圈,落进去。 平时轻轻松松跑五千米,这回简单投几个篮便满头大汗。他随手擦了把前额的汗,抬手扇了两下风,终于在本能的作用下…… 校服衣摆“咻”的一下撩起来。 根本没让远处被遮挡视线的观众看清一分一毫,衣摆“咻”的一下又落了下去,带出几道褶子。 一晃而过的雪白,似乎还印在周砚辞的视网膜上。 肌肉线条柔和又分明,光洁细腻,每一个起伏都充斥着强烈的力量感和美感。 “不行,我好热,待会还上体育课呢。”祁年咕哝了声,掉头就跑,颇有几分临阵脱逃的意味,“我去更衣室换条短裤啊!” …… 到熟悉的体育馆更衣室,祁年大松口气。 呼。 近几年都是暖冬,十一月的气温仍居高不下,有近二十度。 罩在不透气的长裤里打了会儿篮球,再加上激烈的情绪起伏,早已是热汗淋漓。 从更衣箱拿出备用球裤换上。透气的网眼短裤,宽大的裤腿堪堪落在膝盖上方。 刚关上铁皮门。 略显熟悉的男音紧接在咔嗒声后:“今天又和七班一起上体育课?” 嫌弃的意味全从抑扬顿挫的语调透露出来。 饶是祁年都止不住皱了皱眉,又往里走了几步,站到衣柜和墙壁的夹角。 纷纭的议论声中他分辨出踢足球唐泽和杨震锐,勾起跑八百晕倒的社死回忆。 当时的他跑完就晕,心心念念只有补觉,没工夫去想太多。他两分八秒的成绩也足以狠狠堵住这些人的嘴,没听过谁有种在背后议论他。 这回,他听到的墙角又是关于周砚辞的。 上次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那几个实验班的同学稍微收敛了满腹的酸水,只拐弯抹角阴阳怪气。这次,他们在自以为无人的更衣室里,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周砚辞去了普通班还能那么装……有什么可嚣张的?” “他最近好像和祁年走得挺近的,祁年居然受得了这种用鼻孔看人的家伙?” “听说他帮祁年补习了,花了不少心思。” “所以他就是看人下菜碟呗,发现有利用价值了就上赶着倒贴?要是他真能清高到底,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话说,周砚辞到底是哪个领导的亲戚?” “大胆一点,没准不一定是亲戚。看他那小白脸的样子……” 砰! 角落里一扇衣柜门轰然打开! 银色的金属门在空气中晃了晃,闪烁着冷锐的光,缓缓从后方走出一个人来,白皙俊美,身形修长。 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三人霎时慌了,表情如同坐过山车般精彩起伏,从惊惶失措到慢慢镇静。 刚才虽然提到了祁年,但他们到底没有非议祁年什么,反而帮助他看清身旁人的真面目。 祁年以一对三,气势却分毫不输,直接三连问抛过去:“装?傲慢?用鼻孔看人?” 三人中只有长相斯文的金哲不是特长生,是标准的学霸。 祁年对这人略有印象,是光荣榜上出名的万年老二。多亏了金光闪闪的周砚辞,导致他跟着一起声名远扬。不过比起对周砚辞的佩服崇拜,旁人说起他,总是揶揄同情更多。 气氛僵持,金哲主动站出来当和事佬,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事全部无关紧要:“不好意思,你听到了?这次期中我们班连单科第一都没拿到,大家压力比较大。对了,等下体育课,要不要一起打球?我们都是你的粉丝。” 祁年观察着他的眼睛,好半晌。 金哲不自在地抖了下眼帘,视线移开。 第36章 祁年这才冷嗤一声,勾唇:“好啊。” 龃龉化解,另外两人正要松口气。 祁年笑得恣意又张扬,白皙的肌肤像在昏暗的更衣室发着光一样。 “正好给你们看看,什么才叫装、傲慢、用鼻孔看人。” * 七班的体育老师是出名的魔鬼教官,上篮球课也经常先用跑步热身。 祁年换上短裤从体育馆出去,迎面而来的正是周砚辞。 脑子里全是刚才听来的闲言碎语,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明明是他为了修复两人的关系先提出补习,却让周砚辞被解读成曲意逢迎的假清高。 祁年几步上前,笑盈盈:“周砚辞~”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就像第一次的早餐,让人不禁怀疑包子是不是有毒的那种。 周砚辞静默一瞬:“走?老师让去操场跑步。” 祁年大力揽过他肩膀,昂扬的一嗓子:“走!” “……你怎么了?” “好哥们勾个肩膀搭个背怎么了?”祁年义正词严,高声,“就要让全校都知道你是我祁年的好哥们!” 下一刻,脑袋上多出来的手将他定住。 眼前,少年清清浅浅的笑意漾在嘴角,在午后的暖阳里显得很温柔。 “走吧。好、哥、们。” 周砚辞特意重读了后面三个字,一字一顿,尾音上扬。 相比之下,发间的手简直温柔得不像话,按揉间,掀起强烈的痒意。 摸完头,烫人的指尖自然滑到额角。 祁年浑身僵硬,目光游移。 周砚辞专注地凝望着他,良久,指尖合拢。 “纸屑。” ……哦。 祁年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 好哥们帮忙捻个纸屑怎么了! * 祁年第一个跑完步便席地而坐,双手撑着草坪,仰头享受秋日的暖阳。 其他的同学还在跑道上苦苦挣扎。 周砚辞跑完步走过来,坐在他正对面。 上着体育课,两人却悠闲得仿佛公园野餐。 祁年换了运动短裤,正常状态下跑八百轻轻松松,汗都没出几滴,从头到脚都很白。 短裤口特别大,又因为他的坐姿下滑了几寸,里头若隐若现的,全是引人遐思的风景。 周砚辞呼吸变重,极克制地滚下了喉咙。 眼睛却怎么都移不开。 祁年突然感觉毛毛的,拽了下裤腿。 ……好哥们看下腿怎么了。 他还是有点说服不了自己。 膝盖压下去,改为盘腿坐。 “你的腿好像不怎么粗。”周砚辞挑起话题,“和其他体育生比起来。” “打篮球不太粗腿。”祁年虚空做了个投篮的动作,说起专业头头是道,“胸腹的核心肌群,胳膊……脚踝也很重要。” “我听过一个说法。” 周砚辞的目光仍在他盘着的腿部打转。 祁年不自在地再往里缩了缩,发现自己在柔韧性上也有不错的天赋。 他的心思不在周砚辞的话上,无知无觉地接话:“什么说法?” 周砚辞先吸了一口气。 “健身不练腿……” 祁年神游天外的思绪霎时归位,脸色骤变。 心中拉响前所未有的危险警报。 周砚辞已经说到了后半句话,不紧不慢:“迟早要……” 心脏险些要跳出胸膛,惊愕中祁年猛扑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能说!” 四目相对。 祁年瞳孔震颤的频率渐渐降低,映出近在咫尺的少年来。 他眨了下眼。 这才感受到手心里紊乱烫人的呼吸。 第18章 健身不练腿,迟早要养胃。 一句玩笑话而已。 祁年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过犹不及,没准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周砚辞拿了国王牌,他是真怕这人一语成谶。 他舔了舔莫名干涩的嘴唇,挪开手,不太自在地在裤腿上擦了擦。 周砚辞慢悠悠接上下半句话:“……迟早要后悔。” “……” “你故意玩儿我呢?” 祁年不悦地抬起头。 然后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瞳。 周砚辞深深注视着他,良久。 最后只说:“……早点把裤子换回来,小心着凉。” “我知道,不用你说。”祁年无意识揪了两把地上的草,起身,“等会儿跟实验班打个比赛,打完就换。” * 体育课演化成两班的篮球赛。 余向佑得知消息,不禁替祁年担心起来:“咱们班有谁能跟你打配合啊?” 七班男生本就稀少,体个测跟历劫一样,全靠体育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没有出现大片不及格的惨况。 他们班倒是有几个画画唱歌多才多艺的艺术生,体育生却只有祁年一个。 “要不把鹏哥他们叫过来帮你?” 余向佑想到祁年在篮球队的朋友。 “他们上课呢。”祁年摇了摇头,“我们几个专业的欺负人踢足球的和书呆子,那也不公平。” 祁年说话并未遮掩,实验班几个男生听得一清二楚,各自中了一箭。 “你们给我拖下后腿,这才公平。”祁年笑笑宽慰他们,“别紧张,随便打,输了算我。” 第37章 叶天扬反而急了:“咱们班输给实验班没问题,你可不能输给他们。” 胜败乃兵家常事,祁年心态良好。 好哥们的急切担忧助长了实验班几人的嚣张气焰,由金哲领头,带着俩敦厚的足球体育生过来。 作为万年老二,金哲也是妥妥的学霸,视力不错不戴眼镜,却被祁年盖章为“书呆子”。 他当然不会对号入座,心头仍窜起一股无名火,皮笑肉不笑:“比赛总得赌点东西才有意思……输了的一方答应胜者一件事,怎么样?” “可以。” 金哲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这样吧,如果你输了,下周每天中午去操场跑十圈。如果有人问,你就大声告诉他,这是你打篮球输给实验班的处罚。” 祁年爽快答应:“可以。” “再加一条——”唐泽说,“顺便通过我堂哥的好友申请,不能拉黑他也不能删,ok吧?很简单。” 祁年脸色霎时黑了。 “祁年。”传来周砚辞的声音。 “干嘛?”祁年眉头还皱着。 走到一边,周砚辞小声说:“拿自己的专业和别人比,你不能输,赢了也不体面……想收拾实验班这群人,多的是法子。” “我不。我就要亲自暴扣他们,我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 周砚辞回味着唐泽口里的堂哥,眸光暗了暗,却不多问:“行,那一起去。” “对了!周砚辞,你说。”祁年灵光一闪,拉住他眨眨眼,“你跟我说——祁年,你一定会赢的!你会把他们打得狗血淋头!” 周砚辞不置可否:“……这有用吗?” 祁年眼睛里就快冒星星了,迫不及待催促:“试试看。” “不管我说什么,祁年……”周砚辞顿了下,一字一句认真道,“你都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啊……”祁年轻轻嘀咕了句,“没用啊,可能你说得太夸张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我的要求等我赢了再说。”祁年示意实验班的五位队员,“开始吧。” 祁年是七班队无可替代的大前锋,抢板扣篮。 矮子里拔高个,周砚辞在一群小趴菜至少投篮不错,被安排为小前锋,和大前锋运球配合,远距离投球拿分。 防线无力,他们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多的拿分。 祁年就怕周砚辞犯规罚球,相当通俗地叮嘱了句:“你千万别乱摸他们。” 周砚辞静默一瞬:“我不摸他们。” 就摸你。 可惜祁年根本听不懂言外之意,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场了。 水润无害的桃花眼定定盯住对方,竟添了几鹰隼般的锐利,未动而威慑先至。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祁年是主力,冲得最快最猛,接过周砚辞传来的球,毫不犹豫。 三分外起跳,扣篮! 干脆利落,命中得分! 祁年在半空中一个转身,盈盈笑眼对准周砚辞,亮出掌心。 周砚辞愣愣地和他击了个掌。 比赛继续。 大小前锋配合默契十足,七班连续得分,三分球一个接一个。 实验班先前的游刃有余渐渐烟消云散,就如周砚辞所说,他们输了不丢脸,赢了就是大获全胜,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被人贴着脸抢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脸色自然是有些挂不住了。 输给专业的祁年还好,但他们最看不惯的周砚辞,居然见缝插针也进了好几个球。 岂有此理! 金哲打红了眼,几次差点吃下黄牌。 祁年身体腾空正要扣篮,下方的金哲为了抢球,手肘往他这边一横,刚巧撞在侧腰上。 全靠着身体里的一股拼劲儿,祁年把篮球送进框内,重重落地,晃了下才稳住。 裁判再次吹哨叫停。 金哲吃了张黄牌,祁年付出的代价却是腰痛难忍,捂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祁年。”周砚辞忙过来问,“疼不疼?” “没事,我还能打。” “真的?”周砚辞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神情,而后不由分说做了决定,“不行。换替补。” “……” 祁年拒绝不得,只能瞪着他无声发泄不满。 周砚辞软下语气,来了句:“听话。” 祁年一噎。 “不就是三书呆子俩短腿吗。”顶着一张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冷漠的脸,周砚辞将嘲讽拉满,“我帮你出气。等着。” ? 出什么气? 来不及问,周砚辞在他面前潇洒地一转身。 给祁年当替补的同学上场,但球场上的位置却有所变动。 周砚辞替了他大前锋的位置。 球板下爆发了激烈的身体冲突,周砚辞猛然挣开周围的几人,高高跃起,暴力扣篮! 身体素质优异的俩体育生各自踉跄,最脆皮的金哲应声倒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哨声响起,周砚辞立刻举起双手,满脸无辜。 裁判过来确认并无犯规,比赛继续。 “……” “?” 这在犯规的边缘反复试探的熟练样子,显然是对篮球的规则了如指掌,每次看着快要犯规了却每次都能悬崖勒马,反反复复搞对手心态。 第38章 阴得很。 但是,祁年满头问号。 这人怎么只对他一个人犯规啊? 还装傻充愣明目张胆! 比赛终了。 七班大获全胜。 雀跃欢呼声中,周砚辞除了前额沾了点细汗,眉眼仍旧冷冷淡淡,仿佛外界的喜悦和荣誉都与他无关。 目光远远投出去,在花坛边定格。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祁年面前,问:“还有水吗?” 祁年放下自己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左右看看有没有没开封的。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周砚辞也没干等着。 他在祁年的余光里,相当自然地,修长双手各自捏住衣摆一角,然后向上,将轻薄的校服掀了起来。 “噗!” 祁年不小心喷出嘴里没吞完的水。 赶在第一时间捂住,才没喷到一米外的少年身上。 周砚辞身形一顿,快速擦了把汗,忙放下挡住视线的衣摆。 视野里祁年被呛了口水还没完,又猛烈咳嗽起来,很快便红了脸颊耳根。 “咳咳,等等,咳咳咳咳……” 周砚辞:“。” 他站着没再动,等祁年咳完。 僵硬微蜷,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局促。 祁年咳得脸红脖子粗,将情绪波动导致的红潮完美掩盖。 他挠了挠耳朵。 “呛到了。” “看到了。” “……”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这一次。 半晌,周砚辞打破沉默:“你的水给我喝一口?” “但我喝过了……”祁年话到一半,闭眼,该死的国王命令总是来得出其不意。 “没事,我不对嘴。” “但我都是对着……” 周砚辞却已经拿过了他手上的矿泉水,毫不嫌弃,拧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口。 祁年呆了呆。 走过来的金哲几人一脸苦大仇深,突兀而蛮横地插入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金哲黑着脸开口:“你们赢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祁年捻着下巴,边想边说:“嗯……叫爹什么的太low了,放心吧,我没兴趣。就算你愿意给我当孙子我也不会认的。” 三人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忍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 祁年早就做好了打算,故意兜圈子就是为了给他们找找不快。 “你们,叫上你们班其他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一起。” 祁年只弯了弯唇,眼神不动,转折柔和的轮廓线条硬是笑出几分锋芒来。 清亮的少年音色骤然一沉。 “然后,向周砚辞公开道歉。” 第19章 周砚辞许久怔愣。 金哲几人也是愣的。 “……道歉?”金哲反应了好一阵,“道什么歉?而且我也没办法命令我们班的其他人。” “那就下学期开学的誓师大会。虽然你是全校第二,但你是你们班的第一,应该是你上台演讲吧?”祁年说得一本正经,对金哲越来越黑的脸色不以为意,“我也不难为你,你就说简简单单说一句,有关周砚辞的谣言均不属实,你代表实验班的前同学祝他前途似锦。” 金哲这回脸色不黑了,变成青青白白交相辉映。 * 输不起的人,注定将度过几个月辗转难眠的夜,赢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人则在食堂笑容满面地用餐。 “爽死了,那些狗东西就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祁哥你太帅了!”余向佑崇拜得眼冒金星,“砚哥也好帅,我都没想到你打篮球这么厉害。” 是啊,谁想到了呢。 彩虹屁滔滔不绝,周砚辞倒是反应淡淡,只看着对面的祁年,目光深长。 祁年头皮发麻,全程埋头狂吃,也没吭几次声。 饭后,分头行动。 祁年独自溜进六楼的小厕所里。 附近几个教室空置数年,这间厕所也常年无人,是整栋教学楼里著名的幽会圣地,抽烟决斗之类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儿也不少。 祁年用下巴含住衣摆,对着镜子检查腰上的撞伤。 冷白的肤色上,青紫的瘀痕相当触目惊心。 哗啦,衣摆落下。 身后熟悉的脚步缓缓接近,越想忽略,反倒越清晰。 “祁年?” 祁年回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金哲故意撞你的那一下。”周砚辞直入主题,问,“疼不疼?” “哦,这个啊。”祁年莫名松了口气,“没事。打球吗,碰撞摩擦都正常,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周砚辞却异常坚持,“疼不疼?” 祁年一霎的迟疑,视野里的少年立刻几步迈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隔着层衣服,祁年已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了,情不自禁往后挪了半步。 周砚辞再次往前。 “你别动,我看看你的腰。” 少年音色冷沉,细听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国王的命令生效。 “……” 祁年闭了闭眼,僵硬地将双手扣在台边,颇有种英勇就义的慨然:“你看吧。” “衣服。”周砚辞的声音,“撩一下。” 言简意赅下达命令,不容分毫商榷余地。 第39章 踩着遵照命令的边缘线,祁年扣扣搜搜地将衣摆一点点往上卷。 周砚辞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就像在看数学题,也不着急,目光也不带特别烫人的温度。 祁年的紧张稍稍缓解,又见他皱起眉,罕见的严肃:“都青了,感觉不到疼?” 祁年支吾:“嗯……” 周砚辞轻轻往他腰上一戳。 祁年当即抽了一口气:“嘶!” “疼不疼?” “疼。” 祁年这下老实了,眼睛里一下便亮起潋滟水光。 而他的每个字都像是投入烈火里的干柴,周砚辞做了几个深呼吸,堪堪收敛住过重的呼吸声。 祁年当然不知道这种对话有多么暧昧。 周砚辞控制住心猿意马的思绪,将注意力聚焦在那块淤青上,声线略有种陌生的颗粒感:“我先给你上点跌打损伤膏。” 祁年却无暇去在意这些细节。 国王的命令又生效了。 他认命地闭上眼,因为腰腹上的凉意一个激灵,接着手腕被人扣住,不让他动。而腰上的手,温柔而细致地涂抹着,沿着腹肌的线条游走。 祁年不由自主绷紧腰腹,呼吸也屏住。 腰腹的触感太强烈,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我再给你贴个膏药。” 浓郁的草药香涌入鼻腔,腰上一凉。 祁年下意识抖了抖。 “……别动。” 低而哑的一声,全然不复平日的清冽。 祁年颤着掀开长睫,视野里周砚辞的眉眼还是记忆里那样,冷削,线条干净清隽。低垂的睫毛黑而浓密,嘴唇轻抿,清冷漠然的样子,看着不太好接近。 现在却离他离得异常的近。 祁年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碰到他发梢蓬松的碎发,洗衣粉的清香清晰可闻。 他的手还在自己腰上,仔细地将膏药贴一点一点抚平。 ! 异样的感觉让身子再一次绷紧,这回连脚趾都在运动鞋里蜷了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只熟透的皮皮虾。 校裤的松紧带被人轻轻拉开。 凉丝丝的膏药贴落了一半到裤腰里,和小腹灼烫的肌肤温差鲜明,冰与火的交织。 祁年呼吸停滞。 差点把自己憋到岔气。 以至于周砚辞贴好膏药把裤腰放回去,抬头就是一张红成番茄的俊脸。 饶是如此,祁年自始至终也没吭声,没反抗。 老老实实,对他的话百依百顺。 “……好了吗?”祁年哼出蚊子般微弱的声音。 周砚辞心念一动,看着他的眼睛,又说:“别动。” 周砚辞的命令让他动弹不得,只有面部肌肉还能听从他的使唤。 算了,眼睛也闭上吧吧。 眼球在眼皮里疯狂颤动,但身体旧一动不动,连提起的衣摆也没放下来。 顺从得像是某种暗示,无声引诱着人得寸进尺。 周砚辞贴完膏药的手仍留在少年腰侧,感受着那一小块肌肤的僵硬和灼热。 理智告诉他祁年的顺从事出反常,本能却叫嚣着,想要不管不误顾把他据为己有。 “这没人,放心。老叶,快来快来。” 啪嗒。 从余向佑的手里落下一支烟。 下巴差点没跟着一起掉到地上。 “……” “???” “肉丝,怎么……”叶天扬也出现在卫生间门口,猛然失语,“!?” 从祁年的角度,刚好与门口一胖一瘦六目相对。 而周砚辞背朝门口,在祁年面前弯腰低头,距离已经紧到暧昧不清,要死不死的,祁年仍提着自己的校服衣摆。 周砚辞从镜子里瞄到身后两道人影。 他这才收回手,坦荡而不慌不忙,抬头对祁年道:“好了。” 祁年触电般拨开他手臂,弹开两米远。 “肉丝,老叶……” 余向佑和叶天扬如梦初醒,远比他更慌张,不约而同连往后退,夺路而逃。 空气里仍回响着他们的—— “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 祁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班上的。 他和周砚辞前后脚进门,霎时全班寂静,古怪的气氛悄然弥漫。 一辈子很快的。 闭眼再睁开,仍得面对现实。 还好他晚上要训练。 祁年庆幸地舒了口气,正要走,身后传来周砚辞的声音:“你的腰——要不要请个假?” “没事,我有分寸。”祁年头都不敢回,匆匆忙忙离开教室。 晚自习开始前十分钟,教室重新恢复热闹。 余向佑的后背被戳了戳。 他僵硬地扭过头,瞬间脸色大变。 “卧槽!”余向佑眼睛放大,惊呼一声,“以前祁哥吐槽说你打小报告,我还不信呢。” “不一定,看人。”周砚辞捏着烟转了圈,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除了祁年。” “……” 余向佑和叶天扬是祁年铁哥们,教室里的古怪气氛其实和他们无关。 周砚辞打探完毕,打开手机。 一中万能墙:【两位校草又在六楼的小厕所偷偷约会啊啊啊啊】 ——???他们又做什么了 第40章 ——?他们还在吗?我现在过去来不来得及?? ——这次再不展开说说高柱就是真的不行 ——本来我还不信,但q学长是真有反差萌啊,他说疼…… ——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这是我不付费能看的吗? 沉默查看手机的少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子,嘴角却翘起压不住的弧度。 他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zyc:【我是周砚辞。那条我和祁年的投稿撤了】 温昕在心里尖叫,强忍兴奋打字。 一种万能墙:【麻烦你证明一下是本人哦~】 zyc:【下午体育课打球,祁年腰受伤了,我给他上药,没别的什么】 线上的“zyc”和本人一样,说话的口吻也偏冷淡,看着倒是比上次的“你七爷”要好说话不少。 一种万能墙:【那墙墙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们是真的吗?】 zyc:【……】 zyc:【还在努力】 * 祁年忘了拿书包,晚自习下课前又回了教室一趟。 周砚辞见他一头热汗,拉着校服外套一个劲儿扇风,估计训练的运动量不少。 等他缓了缓,这才问:“腰还好吗?” 这一声不大,刚好够左右前后的人听清。 余向佑浮夸地捂住耳朵,大声嚷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仿佛受到刺激的兔子,祁年原地蹦起来,拿起手机的作业本就往他头上敲了两下。 “余向佑!你要死!!?” 那中气十足的模样,看着是已无大碍了。 周砚辞的目光从他开合的唇到红彤彤的耳廓,到红成一片的侧颈,最后被他高抬的手臂拦下。 视线顺着骨节透粉的手指打了个来回,周砚辞收回目光,意犹未尽地吞咽了下。 * 在誓师大会作为班级代表上台演讲,那是自入学优秀新生代表演讲之后的,高中三年最高的荣誉之一。 何况,当年的优秀新生花落周家,这还是金哲第一次有机会公开上台演讲。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周砚辞道歉,光试想一下,他都快要崩溃了。 晚自习去了几次体育馆,终于让他等到了只身出来透气的祁年。 祁年本来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一抬头看到个苍白的人影立在小树林里,眼下青黑一片,吓人得很。 “……祁年。”金哲气若游丝,“看周砚辞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祁年抬了抬眉,没说话。 金哲叹口气,转而开始卖惨:“这次月考我退步了两名,不知道下学期还有没有机会到誓师大会上演讲。” 祁年不接茬,当即换了个处罚:“那你去学校的表白墙上澄清,让表白墙置顶一个月。” 金哲憋了口气:“……行。” 祁年单手抄着口袋,散漫地挥了下手:“那我回去训练了,希望明天就能看到你的好消息。” 刚转过身,又响起金哲的声音:“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 祁年的心跳却漏了拍,塞进来一个乱七八糟的毛线团。 金哲继续问:“或者说,你在班上,有关系特别好的女生吗?” “周砚辞愿意讨好你,肯定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除了你专业能力强能上个好大学,可能还有……” “他喜欢你们班上的谁。” “他一个理科轻松拿满分的人,居然当了一个学期的地理和政治代表。历史老师看他忙想换个课代表,但他坚决不让。后来他选科,也没选地理和政治,怎么看都不是喜欢吧。” “我想来想去,估计跟五六七班的人有关,去政史地办公室送作业会经过那边。” “后来他又转到了七班,听说是他自己的要求。”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祁年深以为然,思绪飘忽。 之前,严峥嵘也说过来七班是周砚辞自己选的,亲爹当班主任躲还来不及,可周砚辞偏偏来了七班,严峥嵘还向他打探过周砚辞喜欢的人。 祁年心里的毛线团越解解越乱,气急之下干脆扔到一边,踩两脚不管了。 张了张嘴,又过了两秒祁年才出声:“你早点去表白墙投稿吧,我先走了。” “……行。” “别管我没提醒你。” “他那种人,没准在背后捅你刀子,表面上跟你哥俩好,接过背地里把你女朋友抢走了。” “。” 越说越离谱。 他哪来的女朋友。 喜欢的人…也没有。 * 一中万能墙用旁观者的口吻,将周砚辞和实验班恩怨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周砚辞的成绩是实打实的,给学校挣来的荣誉一个个也都是重量级,遭到同学眼红嫉妒,倒也情有可原。 那些黑幕八卦,受过九年义务制教育的都能自己分辨出来,纯属子虚乌有。 最后总结。 一中万能墙:【少年!勇敢地追爱吧!你冲冠一怒为蓝颜,蓝颜也会冲冠一怒为你!】 表白墙是两位校草的头号cp粉粉头,经常刷表白墙的同学一看就知道,这条并未指名道姓的投稿肯定和两位校草有关。 ——上次实验班和七班的篮球赛很激烈啊,据说是实验班的人老找zyc麻烦,qn才向他们宣战的,还要求他们给zyc道歉 第41章 ——吃到这么香的饭是信女一生行善积德应得的 ——人在现场,qn因为受伤中途下场了,最后zyc把他们一顿暴扣,伤得不比qn轻hhhhh ——?是不是我记忆出现了错乱,他们谁是体育生来着? ——啊啊啊啊我懂了!!!! ——墙墙只能说,放心大胆地嗑吧!!!但也不要懈怠了学习哦~努力!向学长们看齐![/奋斗][/奋斗] …… 在兼顾专业训练的同时,祁年第二次月考的成绩仍保持在了前二十名。 十二月底,气温也终于降了下来,在室内的体育馆祁年也没法穿着短裤到处晃了,宽松长裤严严实实罩住两条腿。 每每洗澡想起周砚辞“健身不练腿”的话,仍旧心有余悸。 最近他认真上课,课后也没拜托周砚辞补习,两人没太多闲谈的机会,国王的命令也有段时间没触发了。 周砚辞主动提了两次帮忙补习,好在都是标准的问句,祁年自然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 紧张但又充实的高三的生活总算步上正轨。 “上次球赛的事,我还要谢谢你。”夜深人静之时,周砚辞打来电话,“明天周六,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出去玩?我请你吃饭。” 国王牌,久违了。 祁年闭了下眼:“等我两分钟,我妈在外面喊我。” 言罢冲去客厅。 “妈,明天你能不能给我找点事做?现在立刻马上,快安排我——” “睡你的觉还不好?”苏妤翻了个白眼,“你要找自己找吧,我要和你令仪阿姨出去玩。” “那我也……” “行啊,你问问砚辞,也叫上他一起。” “。” 祁年回房关门。 床上的手机亮在那里,电话仍没挂断。 “喂周砚辞……” “嗯?” 听筒里的声音来得太快,猝不及防,祁年还没斟酌好措辞。 “唔……那个……” 他想了多久,难以忽视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缭绕了多久,手机漏电似的,整个耳廓全被电得麻麻的。 “我明天没事。”祁年认命,不玩白不玩,免费的饭不蹭白不蹭。左右他都不亏的。 “嗯。明天见。晚安。还有……”周砚辞说,“平安夜快乐。” 祁年心头突地一跳。 虽然明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难得放松的周六,貌似同时也是……圣诞节? * 圣诞节当天中午,祁年和周砚辞在约好的餐厅见面。 商场里的人气榜必吃餐厅,圣诞节又遇到周六,店里生意火爆,周砚辞昨晚临时订位,只遗憾订到了大厅里人来人往的位置。 毫无私密性可言,反倒让祁年轻松下来。 “没座了?那我们拼桌吧,拼桌也行……” 熟悉的女音轻快地钻进耳里。 “欸,年年?” “……妈?” 说要和周令仪外出的苏妤居然出现同一家餐厅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巧得不能再巧。 对面的周砚辞显然也是没想到,眼底流露出一丝愕然。 “原来你们认识?太好了,那两位帅哥,你们拼个桌?”服务生说。 周砚辞闻言立刻起身,坐到祁年身边,将一侧并排的两把椅子让给两位母亲。 “原来是年年啊,你怎么不早说?”周令仪笑了笑,与苏妤咬耳朵,“砚辞他爸还以为他是要去约会呢,可紧张坏了,半天不肯放人。” “啊……这样啊。”苏妤的目光在对面两个男生脸上滑过,极慢地挑起一个笑,有点耐人寻味的味道。 “吃吧,都多吃点,节日快乐啊。” 苏妤转而扬了扬手里的果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别看峥嵘整天板着个脸,其实你是他在七班最喜欢的学生了,时不时就要在家里念叨你几句。他一直说,但凡你这年再努力一点提提文化成绩,上清北都不是问题。”周令仪说,“他对你啊,就跟对砚辞一样,爱之深,责之切。” 被阎罗王喜欢?祁年摸摸鼻尖,讪笑:“……那还是别了吧?” “好了,不说他了。”周令仪笑笑,给祁年夹了一筷子菜,“来,多吃点。” 祁年甜甜一笑:“谢谢阿姨~” 要说以前还是礼貌和对好友儿子的爱屋及乌居多,现在她是真对这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 周令仪不是话多的人,然而找到机会就要和祁年说两句,饭桌上刚安静下来,她又开口邀请:“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家玩?之前都没怎么好好招待你。寒假再来我们家玩,怎么样?” 祁年没立刻回答,筷子还含在嘴里。 眉宇间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为难。 周砚辞看了看他,又看向母亲:“班上还有几个同学也想来玩,要不就一起吧。” “那好呀,你们一起来玩。”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砚辞盖棺定论,又是命令的口吻。 祁年闭眼的同时没忍住嚼了下硬邦邦的筷子。 这国王牌果然不能不管。 而且到时候还有余向佑他们几个闹腾聒噪的一起,可以帮自己分担注意力,是一个绝佳的行动计划机会,这回是真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了。 想到这里,祁年展颜一笑:“好啊。” 第42章 定下寒假再聚,饭后两位母亲去逛街,闺蜜之间的聚会,儿子只会碍事,祁年主动陪同她们也不乐意,一口回绝。 剩下祁年和周砚辞单独站在商场里。 明明周围行人来来往往,嘈杂热闹,却无法打破两人周身一层无形的结界。 祁年在结界里闷得浑身不自在。 “看电影吗?” 听到周砚辞的声音,祁年抬头,发现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电影院门口。 “行……” 祁年决定摆烂到底。一天很短的,闭闭眼就过去了。 对着电子屏选了电影,周砚辞去买票回来:“最早的两点开场,还有半个多小时。吃不吃爆米花?” “嗯……好啊。”祁年跟他一起去前台看了看,突然灵光一闪,“这里的水卖得也太贵了吧。这样,你排队买爆米花,我去超市买两瓶水。” 赶在国王开口前祁年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逃跑的路上始终有若有若无的目光黏在后背上,直到拐弯下楼才消失。 祁年深深呼出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家商场是去年新开业的,他还是第一次来。 商场里面积很大,但布局不算合理,弯弯绕绕的,地图做得花里胡哨,上边的店铺却是一间都找不到。 祁年茫然地转了一圈,再一圈。 ……嗯? 眼看着,电影就快开场了。 zyc:【你去哪儿买水了?回来了吗?】 祁年在输入框打字:【我好像迷路了……】 恰好弹出电量仅剩1%的提示。 点下发送键,屏幕一黑。 没电关机了。 这叫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对祁年来说,手机没电关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助他也,现在慢吞吞问路找回电影院就好了,没准还能晚点儿进场,减少和周砚辞单独相处的时间。 周砚辞后来再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回音,拨下语音电话,无人接听。 用手机号再打,得到的则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抿抿唇。 祁年真跑了。 关机是为了,避免听到他的声音? 因为他的声音,或者说,他说出来的话…… 他按住额角,强迫自己冷静。 祁年是真迷路了也说不定,刚好手机没电关机,身上没一分钱现金,要是找不到他,想偷偷溜回十公里外的家都没办法。 祁年无头苍蝇般在偌大的商场里乱晃着。 字正腔圆的女声在大厅上空荡开。 “祁年,祁年,你的男朋友在找你,听到广播后请来一楼服务台……” “……?” 广播又播了第二遍:“祁年,你的男朋友在找你。” “???” 这回祁年听得一清二楚。 头顶上的问号反而更大了。 等反应过来,耳朵顿时发起烫,他不紧不慢的步伐立刻加快,狂奔到一楼。 服务厅就在一楼大厅中央,很好找。 左右没见到周砚辞的影子。 祁年喘着粗气,撑住台面问里边的女播音员:“请问这广播是谁让你播的?他怎么跟你说的?” “啊,是一位帅哥,他只说让我帮忙找个人。我刚问了个名字,他就着急地走了,联系方式都没留。” 原来是播音员望文生义,自由发挥。祁年默了默,无奈地为自己澄清:“你说的祁年,他其实是个男的。”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那个帅哥太帅了,我下意识以为是女孩子。” “……” 且不论他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周砚辞的帅和他的性别有什么关系。 除了性别,似乎还存在着更大的误会吧? 祁年盯了播音员几秒,盯得后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的脸也发起烫,只好出声解释:“是朋友,好朋友,哥们。不是那什么……男朋友。” 音量越往后越低。 “啊不好意思,我误会了。”播报员歉疚地笑笑,“那我重新再播一遍啊。” 什么男朋友,的确不是周砚辞故意的啊。 祁年跌宕起伏的心绪如尘埃落定,呼吸渐渐平稳。 “不用。” 猝然响起音色凉淡而磁性的一声。 祁年惊愕交织,缓缓转头。 周砚辞自后方走过来,视线落在祁年身上,说完剩下的话:“他已经在这里了。” 第20章 很遗憾的,准时赶上了电影。 距离电影开场剩下两分钟,进场检票处的人寥寥无几,一胖一瘦两个青春洋溢的大男生,很是醒目。 “祁哥!”余向佑先看到祁年,冲他招招手,“可算来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祁年什么还没说,不小心和周砚辞直直撞上视线,他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他俩正好在附近,我就喊他们一起来看电影了。” 余向佑猝然安静下来,与身旁的叶天扬对望一眼。 ——说好的立刻现在马上打车过来车费全报销呢? 祁年怕他们一闲下来就乱说,忙上前催促:“买票了吧?可以进场了。” 两人没吭声,目光审视。 祁年脸颊微微发热,一手攘着一个,强行带着他们转过:“进场了进场了!” …… 第43章 多了两位狐朋狗友做伴,出来玩总算是像出来玩了。 这家新开的商场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对周边琳琅满目的商铺充满了好奇。 叶天扬惊叹:“我去,这儿居然有jk制服实体店?”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余向佑却对调侃好友更感兴趣,抬手在叶天扬眼前晃了晃,后者发直的视线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当即不客气一声取笑:“哈哈哈,你们看看他。” 叶天扬几乎黏到了玻璃橱窗上,小声许愿:“等我以后谈女朋友了一定要让她……” 刚好,两个穿jk制服的女生手挽着手从店里走了出来。 这回余向佑的眼睛也发直了,喉结很不争气地滚了再滚。 女生敏锐地察觉到注视,皱了皱眉扫过来。 刚浮上眉心的不悦,却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两名女生你拍我我拍你,低下头窃窃私语,眼睛却堪称露骨地直往这边瞟,话声因为过度的兴奋都有点压不住了。 “喂,快看帅哥。” “卧槽,真的好帅!” “是jk吧?好嫩好青春好纯爱……一个阳光一个冷酷,很互补欸!” “啊啊好配……” 两人渐行渐远。 后面的话祁年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懂。 什么玩意儿? ? 穿jk制服的女生远去,余向佑伤春悲秋地叹了口气:“哎,很难不怀疑,我中学这六年的桃花都是被祁哥挡掉的!” 叶天扬幽幽怨怨地附和:“哎,我俩无人在意的一生……” 突然中了一枪的祁年:“?” 别人总说这俩家伙是他的小弟,但他们三人平时相处起来口无遮拦,平等得很,什么话想到就说。 祁年完全没脾气,身旁的周砚辞却不冷不热地开了口:“你们就不能争点气给他挡挡吗。”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余向佑瘪瘪嘴,心说颜值天注定他也很难过啊。 他想了会儿,语重心长拍了下周砚辞的肩:“我们祁哥高三这年能不能安心学习的这件大事。只能靠你了,砚哥!” 周砚辞点头,一本正经答应下来:“嗯,好。” “……” 好什么好! 哪有当着哥们本人的面把他托付出去的啊!跟卖闺女似的! 呸,什么卖闺女。 祁年怀疑是高三学业太重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跟这群人出来玩更伤脑子。 “其实吧我觉得……” 叶天扬忽然细声细气地插了句嘴。 异样的语气让祁年直觉不好。 叶天扬捻着下巴将他打量一番,先点了几下头才开口:“咱祁哥要是化个妆戴个假发,穿jk制服也不比人家差。” 余向佑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挤过来:“欸,真的,看咱祁哥这五官标致得……那校园女神不得让位啊?” 祁年总算垮了脸,一手推开一个:“滚滚滚。” 想起身旁还有个默不作声的人,猛地一咯噔。 “砚哥——你觉得呢?” 余向佑还故意把话递给他。 周砚辞闻言,那目光得了鸡毛令箭,坦坦荡荡在祁年脸上游走一圈。 祁年悄然咬住牙,手则捏紧放在腿侧,蓄势待发。 要是周砚辞敢乱说什么,他就立刻用物理手段封嘴! 半晌,仿佛酝酿了千言万语的周砚辞,就憋出一声“嗯。” 祁年紧张得咽了好几口唾沫,周砚辞乌沉沉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掠过去,沉吟片刻,这才道:“你喜欢的话可以买来穿。” 哈? 周砚辞做人了!居然会说“的话”了! 祁年的喜色全写在脸上。 余向佑挤着眼睛揶揄:“这么高兴?该不会你真想穿吧?” 叶天扬紧随其后,一脸高深莫测:“其实,每个直男心中都有一个女装梦。” “……” 直男?他是啊。 祁年自动对号入座。 嗯? 两条胳膊猛支出去,攀住身宽体胖的余向佑。 “……祁哥?你干嘛呢?” “别动。”祁年绝望地闭上眼,“肉丝,是男人就给我撑住!” “。” “不是,咱就是说。”余向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往制服店大门去的力量,无语道,“祁哥,你想买就买呗,我们保证不嘲笑你。嗯……砚哥也能保证不?” 买女装、社死,不算什么,小意思而已。 眼下,是祁年所面临的,史无前例最严重的暴露危机。 因为叶天扬的胡话他回想了一下,他还真有过类似的体验,比如小时候卷着窗帘装白娘子附身,差点被苏妤暴揍一顿。 祁年用力闭着眼,在心里默念。 我不直! 我、不、直! 我——不——直! 我不想穿女装啊啊啊啊啊啊啊!!! …… 好了。 一月份的天里,祁年独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余向佑仍在劝说祁年遵从本心,叶天扬也过来落井下石,提出要帮他选一套最合适的。 “……怎么了?” 周砚辞冷冷沉沉的声音,混在其中格外清晰抓耳。 “不舒服吗?” 祁年眨眨眼,看清眼前少年的瞬间,像是有雪花轻飘飘落下来,慌张、激动、抗拒……种种情绪所带来的燥热,霎时平复。 第44章 在他愣神的时候,周砚辞很自然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带走一掌心的细汗。 “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今天冷,风大,别发烧了。” “……嗯。” 祁年还在神游,讷讷点头。 余向佑和叶天扬一瞬安静如鸡,无声对视。 “你们两个呢,往哪边走?”周砚辞看看他们。 祁年回过神来,替他们说:“我们住得很近。” “我们可以打一辆车……那周砚辞,你呢?” 出于礼貌,不得不问。 周砚辞看着他说:“我去找我妈,跟她一起回家。” 祁年点点头:“嗯,那麻烦你跟我妈说一声,也让她早点回家。” “好。” 送别周砚辞,三人去路口打车。 “不是,咱就是说,你们……你们……”余向佑语无伦次。 “你们都见家长了?这才多久?你们这是坐了火箭啊??”叶天扬把话说完。 “什么啊。”祁年默了默,“他妈和我妈是闺蜜,中午我们一起吃的饭。” “这~样~啊~” “好~吧~” 两人异口同声,故意拖腔拿调。 “……” 直男两个字现在有点烫嘴,祁年不敢再入座,用沉默结束这个话题。 俞向佑第一个下车。 车里少了最大的聒噪源,静了没一会儿,副驾上的祁年突然扭过身,鬼鬼祟祟从两椅子间支出头。 “欸老叶,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直男女装?” “每个直男心里都有一个女装梦?” “对。”祁年神色凝重,“难道,你也有吗?” “当然啊!” “……”祁年默了默,窗外风景飞速变换,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他不得不把在心头挤压的问题送出口,“但我觉得,周砚辞不可能有的吧。” 叶天扬推下眼镜,镜片闪过一抹高深莫测的光:“简单啊。” “那就说明,他装……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祁年松了半口气。 可叶天扬话还没完:“或者,他不直。哎到了,我先走了啊,周一见!” “……” 国王牌的效力持续至今,既然修补关系完全不起作用,那,这个贱不犯白不犯。 你七爷:【话说】 你七爷:【每个直男心里都有女装梦那你有吗哈哈哈哈哈】 一长串的哈哈哈,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感觉每个方块字都在用无形的脚趾狠狠扣地。 等待的时间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过了好几分钟周砚辞才回复。 zyc:【你直你穿。】 你、直、你、穿。 但。 没有声音哈哈哈哈! 国王的命令不作数! 祁年拿着手机心有余悸,心说这恐怕是青天大老爷最为厚待他的一次,还好还好。 洗漱完回来再拿起手机,手机上赫然是一条周砚辞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zyc:【语音3s’】 在花洒下冲了半小时的脑袋,祁年差点手快点开了这条语音。 险而又险的刹车简直像赛车漂移一般漂亮。 呵呵。 骗不到他。 免得手滑,祁年赶紧长按删除。 手机忽然一震。 zyc拍了拍你。 zyc:【圣诞快乐,下雪了】 祁年一怔。 随后下床,哗啦一下拉开窗帘。 夜幕低垂,飘过一片片晶莹剔透的洁白雪花,轻盈又清新。应该刚下了没几分钟,周砚辞发现得还挺快,窗棱上星星点点,点缀着几颗盐粒般分明的雪籽, 良久,被窗边的冷气冻回神,祁年急急忙忙把窗帘拉好,搓着手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单身狗的圣诞节也绝不虚度。 祁年刚正准备打两把游戏放松放松,叶天扬的消息又来了。 老叶:【上次的片子你觉得怎么样?我又搞到了几部新的,还是那个女主】 祁年存是存了,但压根没打开过。 你七爷:【一般般吧……】 口十:【不是我说,哥们,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叶天扬是那种线下唯唯诺诺线上重拳出击的二次元宅男,平时在学校里沉默寡言,在网上倒是骚话金句张口就来。 口十:【别骗我,你根本没看对不对】 口十:【你这六个点一点就是赛博养胃了】 你七爷:【。】 口十:【一个句号顶十二个点】 祁年懒得和他争辩。 口十:【你再看看这个,看完记得跟我说观后感】 手指一动就点下了接收,腐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唯美的动漫画面刚出现第二个男人时,祁年表情淡淡,跷起腿搁在桌角,还拿了片薯片懒洋洋地嚼。 高个男人西装革履,长相英俊,矮个男人则偏柔美,配音还夹,穿着衣服跟女人也没多大差别。 看了五分钟,两人亲上了。 祁年眉头紧皱,被欲拒还迎的那个矮个男人夹出一身鸡皮疙瘩。 高一那年他就有被这种小0追求过,导致他恐同恐了很长一段时间。 抖了抖胳膊,动漫播放到高个男人惨遭拒绝,意犹未尽地回到单身公寓。 他是个事业有成的精英,可惜,在感情上并不太顺遂。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缓解积累一天的疲惫。 第45章 祁年很确定自己对这种腐番毫无兴趣,看着看着便神游天外。不由想,等周砚辞毕业后走上职场,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吧。扣子要扣到最上面一颗,黑色的领带打得板正。 不同的是周砚辞不戴眼镜。但眉眼疏朗冷峻,鼻梁又高又直,戴上眼镜应该也会很好看,有种女生们爱说的,斯文败类的味道。 未得到满足的男人洗了个冷水澡,合着浴袍在床上躺下。 视频过半,祁年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限制级的内容来得猝不及防。 男人浴袍半褪,露出精壮性感的胸膛,一边的腿曲起,另一边的手放过去。 窗外华灯初上,昏黄的落地灯下,欲色染遍男人天生冷感的五官。 他沉醉地半眯着眼,一边用沙哑的声线叫着恋人的名字,一边低而重地喘气。 ? 艹。 椅子哐啷倒地,手机被抛下,祁年如同一道残影般冲到卧室门口,啪嗒锁上门。 半小时后,卫生间里,祁年哗啦啦洗了两把冷水脸,吸气呼气,勉强冷静。 你七爷:【没睡吧?你再给周砚辞发一份,看他什么反应】 叶天扬一直在等待祁年的反馈。 估计人这么老半天没反应,大概是看进去了。 但怎么突然提到周砚辞? 口十:【……】 口十:【我怕】 口十:【他看起来不像是有这种世俗欲望的人】 口十:【其实我跟他的关系没你跟他好,我就是个卑微小弟,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你七爷:【发不发?】 过了几分钟,手机一亮。 口十:【!发了】 祁年啪的一下捞起手机。 你七爷:【他怎么说???】 口十:【他说他不用这个】 这话说得含糊其词,叶天扬也解释不清,干脆把聊天记录发了过来。 祁年点开截图。 口十:【xxx腐番.avi】 口十:【啊啊啊啊啊不小心发错了砚哥你随便看看不喜欢就当我没发……私密马赛[/合十]】 zyc:【……】 zyc:【我不用这个】 没了。 没了? 叶天扬你行不行啊,倒是继续问啊。怂得,跟他不相上下!! 你七爷:【不用是什么意思???】 叶天扬轻推眼镜,开启福尔摩斯模式。 口十:【首先他肯定不太直】 真的假的…… 祁年还没来得及把字打完。 周砚辞和他记忆里那种小gay完全不一样啊,感觉和他是同类人。 叶天扬不愧是理论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库库又是两条信息。 口十:【但再不直,那也是男人!】 口十:【不用这个冲,就用别的冲咯】 “……” 口十:【祁哥我又去帮你问了问,他说他不追星,也不喜欢纸片人】 口十:【三次元里嘛,我看就你最帅身材最好,你……自求多福吧[/合十]】 “。” 祁年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 12月31日是周四。 年底最后一天仍少不了晚自习,今晚祁年也将在训练当中度过。 “晚上要不要出来跨年啊?”余向佑回头问祁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小星星。 苏妤的开明程度几位朋友都了解,门禁这种东西在他们家完全不存在。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往家长要求的反方向叛逆,祁年闻言面露难色,摇了下头:“晚上出去玩……我不敢。指不定我妈又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什么?” 祁年脸一热,匆匆提起书包就走:“训练去了,下周见。” 元旦有三天的假期。 祁年在体育馆里跑了一小时,出了满身的热汗。书包搁在角落里的塑料椅子上,软软地塌着。 “马上要放假了,你们认认真真好好打一场,当成正式比赛啊——”教练高抬胳膊招呼,等大家各就各位,吹响口哨。 球鞋摩擦地面,吱吱作响,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激烈回荡,少年身姿矫健,人影交错、碰撞。 祁年稳稳接住对面扔来的球,轻松冲破重重障碍,高高起跳。 跟腱修长有力,黑发汗津津甩在脸上,哐当!漂亮又干脆的扣篮。 * 与此同时,教室里。 连体课桌将震动传导扩散,细微地绵延到桌上少年的手肘。 周砚辞执笔的手微顿。 台上的严峥嵘正在批阅作业,锐利的眸子垂在镜片之后。 周砚辞低下头,余光里,祁年忘在桌洞里的手机屏幕锃亮,来电显示正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咪”。 转念间,周砚辞果断拿起手机起身,顶着严峥嵘的目光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师,我出去接个家里的电话。” 严峥嵘:“……” 严峥嵘:“?” 什么? 而且那好像也不是你的手机吧? 家里在学生上课自习的时间打电话过来,哪怕严峥嵘本人正是这位学生的家长,但作为老师,他并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砚辞走出教室。 “喂……”一声“阿姨”还没叫出口。 “年年!你可算接电话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妈在家摔了一跤,动都动不了了,我刚才过来给她送水果才发现……” 第46章 “婶子,年年还在学校呢……我休息一会让就好了。” 苏妤气若游丝的声音响在背景音里。 幸好,人还清醒着。 苏妤今年四十多的年纪,又有爬山的爱好,不像骨质衰退的老人那样一摔就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但她动弹不得,应该伤得不轻,骨折的可能性很大。 “阿姨,别急,我马上就回来。” 周砚辞先安抚这位热心肠的邻居,接着马上一通电话打到医院,叫了辆救护车。 折返回教室,周砚辞将手机递给余向佑,让他待会转交给训练完回来的祁年。 然后再次走上讲台。 “严老师,我家人意外受伤了。我需要早退回家,请您给我签个字。” 镜片往下滑了两寸,严峥嵘抬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 周砚辞很坚持:“请您签字。” “……” 祁年训练结束准备回家,才发现忘了拿手机。 书包都收拾好带出来了,结果还得回教室一趟。 ……还得面对他的同桌。 然而出人意料的,教室里一片乌泱泱的人头,他和周砚辞的桌子却突兀地整张空着。 手机屏幕上,不见人影的周砚辞发了三条信息彰显存在感。 zyc:【阿姨受伤了,现在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zyc:【综合医院住院部骨科18号病室。她没什么大碍,也不想你担心,等训练结束了再过来就好】 zyc:【不着急,别担心】 “哎,砚哥突然很着急地早退了,还叮嘱我把手机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余向佑转过来一颗八卦的脑袋。 祁年怔怔站在那里,充耳不闻,一时间只能看见“住院”二字。 手机塞进口袋,他径直便往教室外面冲。 严峥嵘在后面喊:“祁年!还没下晚自习呢!” 祁年急得不行,头也不回:“对不起老师我妈进医院了……” 嗯? * “髋关节脱位,需要住院两周。三个月内别爬山做体力活了,你记得监督她。”周砚辞将医生的诊疗结果传达给祁年。 祁年确认病床上的苏依仍旧好胳膊好腿,吊了一路的心终于慢慢归位。 但他的眼尾,依然有点挥之不去的红。 祁年吸吸鼻子,责备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妈,你干嘛啊,吓死我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周砚辞礼貌走开,“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哪能再麻烦你啊……”苏妤摇摇头,“你回家好好休息吧,别让你爸妈担心啊。” “好。” 不管苏妤说什么,祁年今晚是陪护定了。 苏妤神情复杂,最后长长叹息一声。 祁年很体贴:“我放假了在家也是打游戏,你别太感动。” “哎……”苏妤唉声叹气。 “我不管,这陪护床我今晚是睡定了。”祁年不管不顾,先在陪护床上筑窝再说。 过了没多久。 门口那边进来个人。 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眼角几缕细纹也不减他的风采。 一看就是走错了,祁年都没从床上起来,却见他低头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朝着苏妤的病床走去,脚步急迫,嗓音深情。 “妤妤!” “?” 祁年猛地从陪护床上弹下来。 男人留意到动静,慈爱地望过去一眼:“对了,你就是年年吧,比我想象得更帅,真像你妈妈。” 不是…… 你谁啊…… 苏妤闭了闭眼。 过了五分钟。 “叫他蔺叔叔就行。” “网恋,正规交友软件认识的。” “三个月了。” “视频过几次,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俗称奔现。” “他八点临时从燕城坐飞机赶过来的。” 苏妤一五一十为祁年解答疑惑。 这已经足够难以消化了。 旁边男人灼热的目光更让人坐立难安。 “……” “妈。” 祁年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妈。 苏妤笑笑:“哎呀,这不就是异地恋的另一种形式嘛。你个小牡丹,就别操心你妈了。” 祁年:“。” 他竟无言以对。 “别担心。”苏妤笑眼弯弯,完全看不出伤患的样子,“你担心,妈更难受。” “那你还疼不疼?” “当然疼的呀,身上已经够疼了,你还要我再心疼吗?” 祁年被她肉麻得有点受不了,让出床边的vip探望席位。 男人温和一笑,毫不客气将他的位置抢过。 男人风尘仆仆赶过来,瞧着对他妈的确有几分重视。 祁年对亲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记忆里的他永远是笑着的,温温柔柔,洗衣做饭信手拈来,是万里挑一的居家好男人。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去世得早。 后来苏妤只谈恋爱,怎么也不愿意再婚。祁年见多了操一辈子劳奉献给家庭的女性,渐渐地就理解她了。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希望苏妤身边能有个人陪着。 他上大学大概率要去外地,独居的苏妤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没法立刻赶回来,苏妤能有个长期稳定的伴侣总是好的。 第47章 “那你们聊吧,我睡觉再回来。” 尽管心里还有点说不上来的不高兴,祁年依然乖乖带上门出去了,不让出陪护床是他最后的底线。 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十点,转眼十一点刚过,眼看着这一年就要结束了。 真没想到,跨年要一个人在医院跨。 哎。 zyc:【还在陪你妈?】 周砚辞的信息第一次看起来如此赏心悦目。 祁年此刻的倾诉欲爆棚,把手机敲得吧嗒吧嗒响。 你七爷:【没,她男朋友来了,卧槽我都不知道,被她瞒得好苦啊我……】 你七爷:【回家我又不放心,先让他们腻歪一会儿吧】 你七爷:【钻车底不太好,所以我上天台了】 zyc:【……】 zyc:【你冷静】 祁年乐了,低迷许久的唇角一下就翘上了天。 缤纷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裂。 祁年抬起头,光华在他眼中流转一霎,飞速陨落。 他忙掏出手机,镜头对准夜空,却只眼睁睁看着屏幕里烟花拖着长尾巴,流星一般逶迤而过。 他一个不留神,烟花毫无征兆地再次迸发。 哎,又没拍着。 医院无人的天台静下来,像在黢黑夜幕下沉睡。 轰隆—— 祁年立刻举起手机,身子一转。这回的烟花换了个方向。 花火纷纷扬扬坠落,天台另一头,出现一条颀长清俊的人影。 慢了几拍祁年才按下快门,连烟花的残影都没捕捉到。而夜色之下,少年肌肤很白,眼睛黑得发亮,直勾勾的。 “周砚辞?” 取下手机,祁年怔怔道。 周砚辞眨了下眼,眼里异样的光敛去,几步走了过来。 恰好一阵风起,刺骨凉意,祁年眯了眯眼,少年已经近在眼前。 “别动。” 祁年一僵。 国王的命令生效,他刚准备拨开戳到外眼角的碎发。 好巧不巧的。 动!不!了!了! 又痒又扎,祁年难受地挤住半边眼睛,在周砚辞伸手过来的时候,条件反射一闭。 黑暗里,眼角的异物被去除。 手可以动了,脸颊上又多了个异物,温热的。 在他脸颊上极快地捏了一把。 “……嗯?” 再睁开眼,周砚辞飞快地收回了刚才的作案工具,换成另一只手递过来。 “给。” “?” “炸年糕。”周砚辞说,“过来的路上经过新开的一家网红炸串店。炸的,还加了辣椒酱。” 祁年耸了耸鼻子,诱人的香味撬动味蕾分泌唾液,仍将信将疑:“年糕不都是没滋没味的……” “尝尝看?”周砚辞说着一顿,莫名纠正了自己的话,“你要尝一下吗?” “既然你都求我尝了。”祁年眉眼飞扬,一厢情愿曲解他的话,“那我就尝尝吧!” 送完年糕周砚辞也没离开,双臂搭在护栏上,任由晚风拂面,姿态放松。 偏偏,脑袋以不舒服的姿势扭着,眸光深邃地注视着腮帮子鼓鼓,嚼着年糕的少年。 祁年的眼睛依然红着。 不知道是因为出意外的母亲,还是因为肆虐的夜风。 笑容越灿烂,反而显得越脆弱。 好想吻他。 周研辞在心里想。 就像在每个夜里幻想的那样。 祁年大口吃完年糕,嘴里空虚下来,突然又有点想哭了。 苏妤和他的关系异母亦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了,从此十几年朝夕相伴。在今天之前,祁年从未想过有可能失去她的可能性。 周砚辞递上纸巾。 祁年却只擦了擦嘴,不讲究地吸了两下鼻子,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周砚辞。 围着一圈红晕,波光粼粼的桃花眼,认真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款款深情的错觉。 “周砚辞……” 何况他的嗓音还带着点哑。 他叫出这个名字,听过无数遍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好听。 又伤心又被辣到。祁年话还没说完,没忍住再吸了两下鼻子,眼角水润,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星星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你都是为了我好,对不对?” “你希望我认真学习,希望我考个大学……” “你和我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 和母亲并提,这种好人卡不要也罢。 “谢谢你。” 祁年诚恳地说。 然后毫无征兆地,走上前来,将周砚辞抱住。 周砚辞身体刚开始发僵,感觉到祁年在他后背上重重拍打了两下,完全不收着力,正如哥们之间不知轻重的打闹。 肩膀上,也是空的。 祁年收着下颌,也收着腰腹,只用肩膀虚虚地贴住他的。 这是一个纯粹的,发乎友情的拥抱。 “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也要叫我,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 “谢谢你!” 祁年重重地又说了一遍。 周砚辞的心却在刹那间沉入湖底。 冷冽刺骨。 第48章 短暂的拥抱过后,祁年收手退后,脸上还是那种引人沉沦的明亮微笑。 “周砚辞,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 周砚辞悄悄地,把冻僵的往上提起来一点:“嗯?” 这次换成祁年撑住护栏,他眺望远方的城市夜景,像是穿过现在看向久远的记忆,他说:“高一的时候,你还没转班过来。” 周砚辞不自觉收紧手指。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可能你也听说过。我们班有个同学……”祁年顿了下,再下了遍决心,才把接下来的话送出口,“他是男生,但只喜欢和女生玩,打扮得也偏中性……后来有一天,他对我表白了。” “我只觉得恶心,反应很激烈。球队几个哥们还帮我去警告他,事情渐渐地就闹大了,他脸皮薄受不住,最后转学转走了。” 身旁的人始终沉默。 而祁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抿了下嘴,垂下眼帘,继续道来。 “我第一次遇到那种事,那时候的我也不太成熟,太意气用事了。” “无论怎么样,大家都是同学。就像我和你……无论你怎么样,只要你身上有我认可的一部分,你就是我哥们。别的都不重要。” 祁年偏过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毕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有不同才正常,交朋友就应该互相包容,你说是不是?” 周砚辞眼帘轻颤,嗯了声。 祁年又大力拍了下他的肩,发誓般庄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周砚辞!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祁年一辈子的好哥们了!” 见对方半晌没有回应,祁年唇角缓缓落了下去,咽了两口唾沫,才小心翼翼试探问:“……难道我不是你的哥们吗?” 周砚辞移开目光。 过了半分钟。 浓重夜色里响起轻不可闻的一声。 “嗯。” 第21章 整个元旦假期祁年都在医院照顾苏妤。 苏妤的新男朋友在千里之外的燕京工作,次日早晨就得赶回去开会。 他自然提出让苏妤跟自己去燕京的大医院养伤,祁年自然拒绝得不假思索。 元旦当天下午,周砚辞和父母一起又来了一趟,送上慰问的果篮。 救护车、手术费以及住院的费用全由周砚辞垫付,大几万块钱。苏妤苦恼地将这件事告知祁年,还说周砚辞和周令仪怎么也不肯收钱。 严峥嵘是重点高中的编制老师,他拿的死工资就要比苏妤一个人高不少。何况他是入赘到周家,周家收入的大头还在周令仪这边。 “那我去试试吧,实在不行我偷偷把现金塞周砚辞书包里。”祁年有点担心,“但咱们家能一口气拿出三万吗?” “能倒是能,可是攒着给你上大学那笔钱不能动啊。”苏妤眼神闪烁,突然一缩躲进被子里,“……先问你蔺叔叔借。” 单亲家庭的苦恼再一次出现了。 祁年抓抓头发,“嗐”一声,先从病房出去。 “周、周阿姨……” 走楼梯一路狂奔,紧赶慢赶追上从电梯里出来的三人,祁年热得脸颊红扑扑,眼睛也湿漉漉的。 顶着严峥嵘锐利的视线,哪怕隔着镜片也叫人如芒在背,祁年小样子怪得不行:“严老师。” 视线从周砚辞身上掠过去,祁年又看回周令仪,正了正色:“周阿姨,麻烦你给我个银行卡号吧。” 周令仪却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妈什么关系?不用在意的。这钱如果非要还,我就觉得她都没把我当朋友了啊……大不了,我们两家结个亲,成为一家人,就更不用分什么你的我的了。” 祁年懵然。 啊,虽然这也不是不行吧,可他没有姐姐或妹妹啊。 周令仪瞄眼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儿子,笑容仍旧温婉,大家闺秀的气质昭然;“开玩笑的,跟你妈待久了,被她影响了哈哈。” “……” 这倒是有理有据。 “早点回去吧年年,不用送啊。” 周令仪招招手。 “那周砚辞。”祁年急急开口,“我能和周砚辞说两句吗?” “好。”周令仪这回答应得爽快,还贴心地让出空间,对周砚辞道,“那我们去停车场等你。” 周砚辞肯定会坚持拒绝,祁年也不多问,他现在和周砚辞是一辈子的好哥们了,以后总能找到机会还。 还有另一件事需要感谢。 “周砚辞。谢谢你叫救护车把我妈送来医院。”祁年心有余悸,“要不是你,可能她说没事我可能就真信了,延误最好的治疗时机……” 他太客气,周砚辞也只能回以礼貌的:“不用谢。” 祁年想了想,不太确定:“你的生日就在寒假吧?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周砚辞微怔。 “我想——”漫长的一个停顿,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层云的堆积,酝酿够了,石破天惊的一声,“看你穿jk制服。” “……” 祁年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周砚辞!” “嗯?” 顾不上会不会露馅了,祁年面色急迫:“你能不能把你的话收回去?” “嗯?” 嗯嗯嗯,你嗯嗯怪啊! “别紧张。”周砚辞很宽容,“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不限时。” 第49章 “……” 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你给谁看都行呢! “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段子。”周砚辞说,“一觉醒来发现变成女人了怎么办?网友说,先给兄弟们爽爽。” 祁年:“……” “开玩笑的。不愿意就拒绝,很难吗?”周砚辞表情淡淡,看不透在想什么,他忽而挑唇一笑,更意味不明,“你好像,什么事都能答应我?” 祁年讪笑:“哈、哈哈……那当然是因为你是我哥们啊,现在你可是南波湾欸,肉丝和老叶都要往后站。” 接着又开始拐弯抹角,明晃着别有所图:“如果你不是特别想看,你应该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穿吧’。” 周砚辞点头:“嗯,下次知道了。” “……” 套话失败。 但至少周砚辞的态度不错,算了。 “既然你特别想看……那我就成全你吧。” 祁年彻底豁出去。 不就是丢脸社死吗,他擅长得很。 * 病房里,祁年有点恹恹的趴在苏妤床边。 “妈。如果我穿女装,你会怎么想?” 苏妤很配合地想了会儿:“嗯……多了个女儿的感觉?” 想着想着就收不住了:“哎,那我是不是就能带你一起出去逛街买衣服了?” 祁年静默一瞬:“我现在这样是拿不出手吗。” “那可太拿得出手了。”苏妤审视他一圈,啧啧感叹,“带你出去,人家一般般的帅哥都自卑得不敢向我搭讪了。嫉妒我的可能还会觉得我是什么暴发户,包养高中小帅哥不要脸。唉,谁让你长得像我呢?” 合着都是在夸自己啊。 祁年沉默。 让亲妈这样插科打诨,女装似乎真不算什么了。 祁年破罐子破摔,想着能省一笔是一笔,就近问这位在穿搭上颇有心得的女士:“那妈,你有没有什么jk制服……我能穿的?” “我的衣服你能穿得下啊。”苏妤无语,“而且你知道jk是什么吗?日本高中生,男高还是女高?制服款式也有很多种,你想要哪种?” 祁年眼睛渐渐亮起。 男高也是高啊! 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祁年神清气爽,立刻打开某宝下单了一身超帅的男款制服。 啧,这不得惊艳全场? * 上次苏妤提出的邀请也不是场面话,寒假刚到就生了效,她特意打电话过来邀请祁年和朋友们过去玩。 先确认了东道主周砚辞的意见,祁年立马着手呼朋引伴。 全是男生没意思,他打算再叫几个女生一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女生相处,反而比和周砚辞相处更自在一些。 “我能不能叫上温昕和她朋友一起啊?就高二那个学妹。”隔着电话看不到对方的表情,电话里没声音,祁年自顾自喋喋不休,“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发现一个秘密……” “发现她其实不喜欢你?” “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吧,是你判断失误,走眼了,真的。秘密我还没说呢——”祁年顿了下,突然慷慨激昂地拔高音量,“现在表白墙皮下的管理人,就是她,靠!” 祁年很少出口成脏,听得出是很愤慨了。 “你看表白墙是怎么对我的?跟肉丝和老叶差不多吧,净开我玩笑。你别看她性别女,其实她就是个纯哥们。” 电话对面依稀低笑一声。 “嗯,那让她来吧,反正家里地方大。” “嗯嗯,她可能还要带两个闺蜜,毕竟她一个女孩子嘛……” “好。” “说定了!” “说定了。” 周砚辞好像也从来不会拒绝他嘛,明明周砚辞并不需要遵从他的命令。 挂掉电话,祁年翘了翘唇,美滋滋取出新买的制服。 * 寒假的第二天,三男三女在周家的别墅齐聚一堂。 祁年到之前,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不见严峥嵘和周令仪,听周砚辞说是出去泡温泉了,把别墅空间完全交给年轻人们。 几人姿态放松,相谈甚欢,直到大门口出现新的一条人影,一个接一个换上相似的呆滞表情。 周砚辞去开的门,第一个迎接冲击。 藏蓝色西装式样的制服,笔挺熨帖,袖口修身,点缀三颗精美的金属扣,衣襟则松弛散漫地大敞着。内搭白衬衫,松松束一条条纹领带。矜贵又散漫。 学校里正式活动的礼服都没这帅。 刚睡醒不久的头发蓬松微卷,随便抓两下,更衬脸型流畅精致。 嗓音和外形一般,懒倦中带着得意:“我今天帅吧?” “帅!帅死了!” 余向佑一蹦三尺高,激动之色完全溢于言表,恨不得肉嘟嘟的身体整个扑上去,俨然是他的头号粉丝。 “嗯,进来吧。”周砚辞乱中招呼了句,冷淡的调子,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中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叶天扬推着眼镜故作高深:“可惜,你这个造型只能中午看……” 现在已经是大下午了。 他的神秘成功吸引了祁年的注意,当即眉梢微蹙问:“为什么?” 叶天扬微笑:“因为早晚我都会爱上你的。” “……”祁年默然。 要不是知道叶天扬是个纯18k有女装梦想的直男,高低给他吓得摔门逃跑三公里。 第50章 他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去你的,少恶心人。” “这题我也会!”温昕自告奋勇,举着手笑得天真烂漫,“学长真是四套减三套,帅得真有一套!” 祁年扶额:“……够了哈。” 段晚凝当了一学期的风纪委员守学校大门,在场几人多少对这张脸有所印象。 她一点不怕生,立马跟上:“学长!你今天这个造型我只能给98.4分,因为你帅得有1.6!” “……” 祁年服输。 这些人!比颜值比不过,就开挂用骚话! “哈哈哈哈哈——”余向佑乐得前仰后合,竖起大拇指,“学妹牛逼!” 段晚凝故作腼腆,抿唇一笑:“没什么啦,对了祁年学长,我叫段晚凝,有几次你其实已经迟到了,但我没抓你哦。” “记得记得。”祁年很给面子,笑容不改,细心注意到唯一没说话的那个女生,又说,“我也记得你。上次温昕来食堂给我送奶茶,是你把我叫过去的吧?” 冷着张脸的周砚辞,和柔顺披肩长发的女生,是人堆里唯二没开口的人。 闻言,女生怔怔抬起头来,还没开口就红了脸。 和周砚辞的缺乏兴趣不同,女生的沉默大概率是出于紧张。 温昕握住她的手,替她介绍:“学长她叫何诗予,诗词的诗,给予的予。” 皮肤白皙的女孩转眼便红得像个番茄,害羞到了极点,却仍勇敢地抬起眼,看着祁年点了两下头。 祁年又对她一笑。 大冬天的,何诗予已经热得不得不用手扇风了。 温昕凑在她身边,笑得意味深长,最后被她用力瞪了眼,秀美的五官做出怒目的动作,却只像娇嗔。 毕竟是女孩子,长得也很漂亮。 周砚辞淡淡扫了眼,漫不经心拿起汽水喝了两口。 “哎,祁哥,你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帅啊。”余向佑挤眉弄眼,话里有话,“孔雀开屏一样。” 祁年心说他这身制服穿过来还真是给人看的,余光迅速掠了周砚辞一眼,他也拿了瓶汽水喝,没吭声,算默认。 余向佑得了便宜必然卖乖,啧啧感叹不断。 游戏前先吃晚饭。 晚上大家一起煮火锅吃,各种食材都提前准备好了,他们这群五谷不分的高中生只要把分门别类的菜品下锅就行。 余向佑今天心情大好,打完祁年的趣,胆大包天又盯上了周砚辞。跟在他身后进进出出,苍蝇似的烦人,连连感叹:“这菜水灵的,这牛肉切的……比我的脸皮还薄。” 周砚辞没搭腔,倒也没出声赶人。 祁年帮忙端盘子的时候偷偷竖了只耳朵,无所事事的余向佑还在那儿烦人:“哎,这些菜是伯母准备的吗?” “不是,她跟我爸昨天就出门了。”周砚辞说,“我早上准备的。” 余向佑愣愣竖起一个大拇指:“要是以后谁嫁到你们周家来,好大的福气啊!” 在场有三名女生,秉持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他立马着手张罗。 温昕和段晚凝的嘴比他厉害多了,不消三两句话便甘拜下风。 至于何诗予,红着脸支支吾吾,最后说了句她自己也会做饭而且热衷于做家务,堵死话题。 说话间,目光若有若无往祁年的侧脸上瞟,瞟一次脸上的红晕就加重一次。 暗流悄然涌动,余向佑无知无觉,大大咧咧又揶揄一句:“砚哥,你的魅力好像不太行啊。” 周砚辞不气不恼,甚至认真地回了这句玩笑:“只要我喜欢的人喜欢就行了。” “咳咳咳咳咳咳!!” 祁年被瓶子里的最后一口汽水呛到。 被呛到的时机太巧,要说和周砚辞的话没关系,恐怕只有粗线条的余向佑一个人会信。 “啊!怎么呛到了!”温昕一脸关心,“有没有水啊?周学长,你的汽水给他喝两口吧?” 她的话莫名有止咳奇效。 祁年缓过来了,脸还有点红,看着她无语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被汽水呛到了呢。” “哈哈哈,看我忘了。”温昕打哈哈的技术纯熟,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将话题一转,“快来吃火锅啊,你们几个男生干嘛呢,就诗诗一个人在煮——” 晚餐正式开始,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题全部就此打住。 何诗予主动承担了涮菜的工作,涮到刚刚好就立马捞出来,保持住最佳的口感,放到公用的碟子里。 祁年当然没把筷子伸过去。 何诗予的眼睛亮了又暗,亮了又暗,一双双筷子在面前来去,每次抬头起来都是不同的面孔,可惜,没有一次是祁年。 也没有周砚辞。 她想起好友不久前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周砚辞似乎对祁年有好感。于是求助般看向温昕,只得到对方努嘴加摇头的动作。 熟悉的表情,又是劝她放弃。 何诗予咬了咬筷子,眼前突然一双筷子从左横到右,她的目光追过去,恰好看到周砚辞筷子上的一大块牛肉落入祁年碗中。 祁年很明显地呆了一下。 饭桌上大部分人都在埋头干饭,他面不改色,眼疾手快,把从天而降的牛肉扔到余向佑的碗里。 余向佑震惊:“嗯?!哪来的肉??” “……” 第51章 除了专心吃饭的人,其他几人全部各怀心思,在暗地里交锋了一轮又一轮。 家里的锅没有分割挡板,香辣锅底铺了满锅,不管什么菜放进去,涮出来都是红彤彤的。 祁年嘴唇的颜色逐渐接近锅底,边吃边呼呼吸气。 对面周砚辞默不作声起身,祁年佯作没看到,正在专心地给筷子上的丸子吹去,眼前送来一瓶凝着冰露的矿泉水,看着就心旷神怡。 修长骨感的手送完水便撤离。 “我焯!冰水!辣死我了。还有吗?”余相佑嚷嚷。 “冰箱里。”周砚辞已经坐了回去。 余相佑屁颠颠过去,给余下的每人都拿了一瓶。 “啊卧槽——” 祁年哗啦站起来。 几双眼睛齐刷刷抬起,都看见了他白衬衫那块硕大的油渍。 “啊,这怎么办?” “我有纸巾!” “这么大块油得尽快洗了,不然容易留印子。” 几个女生众说纷纭。 “祁年。”周砚辞也站起来,隔着热腾腾的白雾与祁年正面相对,“你去我的房间换身衣服吧,然后把衬衫放洗衣机先洗了。” “不……”祁年下意识拒绝完才反应过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机会总是出其不意地从天而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乱跳,疯狂加速。 他又可以去周砚辞的房间了! 小小国王牌,这次还不拿下? 祁年镇静下来,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好啊!” 第22章 “你随便拿件套不穿的衣服给我就行——” 祁年脸上写满急迫,声线被他努力控制得平缓,眼睛灼灼盯在周砚辞的后脑勺上。 周砚辞找出一件叠得四四方方的白色长袖,回头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祁年夺衣服夺得急,没留意指尖的意外擦碰,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灿烂的笑,“那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好。” “嗯,脏衣服待会拿出来给我就行。”周砚辞很好说话。 管他再好说话,都得被祁年关到卧室门外。 周砚辞的房间很大,是带大阳台和独立卫浴的套房,房间里东西却不多,视线一览无余。床脚柜底之类的地方祁年上次已经找过了,就剩下柜子和抽屉内部。 严丝合缝的抽屉一个接一个打开。 周砚辞多少有点强迫症在身上,每个抽屉顶多放一半的东西,收纳得整整齐齐,大大方便了他。 但是,没有。 没有国王牌。 怎么可能呢? 叩叩两声,门外传来周砚辞的声音:“祁年,换完了吗?” 祁年心脏提起又放下,还好他早有准备锁了门,搜肠刮肚找借口拖延时间:“等等,我发现裤子也脏了。” 周砚辞相当乐于助人:“那我进来拿条裤子给你?” “……不行!”祁年有点乱了方寸,口不择言道,“我,我什么都没穿,你等等。” “……” 门外安静下来。 祁年还在找,心说大不了谎称自己在床上晕倒了,反正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找东西不是多累的活,他却双颊泛红,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冒昧的事,一边无声抱歉一边将周砚辞的课本练习册一本本拿起来,检查夹缝。 还是没有。 他拿起一个塑料壳的文件夹。 哗啦啦,掉了一地的卡片。 吓得心跳短暂一停,他低头去看,看清地上层层叠叠一堆照片的刹那,心脏顿时咚咚如擂鼓狂跳起来。 ? 全是他的照片。 他在赛场上奔跑跳跃,喝水擦汗,意气风发。他隔三差五就要上场比赛,自己都记不得哪场是哪场了。每场比赛观众无数,一堆同学举着手机在那儿拍,他也无暇顾及谁是谁。 脑海里突然冒出叶天扬的话,配上耐人寻味的声音,不用这个冲,就用别的冲咯…… 他的照片……冲…… “祁年,你怎么样了?” 祁年刚捡起来的照片又脱了手。 他找回心跳,边捡照片边不放心地看着房门那边:“好了!我好了。你等等,我出来……” 周砚辞家教良好,等待的时间里并没有试着开过门。 祁年小心翼翼解开反锁的闸,笑脸迎上他。 周砚辞反应仍旧淡淡的:“火锅还吃吗?大家都差不多饱了。” “我也饱了。”祁年亦步亦趋跟着,“那大家一起收拾吧。先收拾了再玩。” 那边三个女生已经在自发地收拾脏碗筷了。 祁年轻轻踢了踢没眼力见的两哥们:“傻坐着干嘛呢?” 余相佑哀嚎:“我撑得动不了了……” 叶天扬试着提了下火锅的两只金属耳朵,纹丝不动,也哀嚎:“我不行……” 几人插科打诨,一如既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砚哥行,让他来!” 祁年却是一怔。 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不太能和现如今第一顺位的兄弟开这种玩笑。 只是稍微一想,那些奇怪的动漫画面便像火车一样呜呜驶进脑子里,碾过之处寸草不生。 周砚辞应声过来,看了看祁年,再对耍赖偷懒的几人说:“没事,我晚点让保姆来收拾。你们歇一会儿,然后去我房间?” 第52章 余相佑眼睛一亮:“好耶!我今天又带了几种新桌游。今天不跟你这个欧皇拼运气了,咱们玩点需要脑子的。” 叶天扬看向他的眼神惴惴而怜悯,喃喃:“拼脑子……” 那更赢不了了吧,学神一个能吊打他们六个。 另一边几个女生已经给碗筷打上了洗洁精,总不能洗到一半扔池子里不管了。 温昕回头对周砚辞道:“我们还是先把这些碗洗了吧,锅就不管了啊。” 男生中就祁年脱了队伍,走去厨房:“我帮你们。” “好啊好啊。” 厨房里一时间春花烂漫。 余相佑和叶天扬大眼瞪小眼,懊恼得连连叹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祁哥受欢迎还真不是纯靠脸啊。” “厨房里也挤不下了,那我们先去房间里?” “砚哥?” “……好。” 三人去了周砚辞的卧室。 始终黏在后脑勺上的那股目光终于消失,祁年松下紧张得微耸的肩,把女生们洗干净的碗碟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完成最后一道收尾工作。 四个人分工协作,洗碗工作也来到了尾声。 段晚凝和何诗予结伴去卫生间,温昕突然往祁年这边一凑,小声开口:“学长……” 祁年不假思索:“拒绝接受表白墙采访。” “欸,不是,是那个。”温昕跺了下脚,神情难得正经,“是诗诗。” 祁年动作一顿。 温昕还没说什么,他抢答:“如果她向我表白我会拒绝的。她什么还没说,我现在就拒绝更伤人。” “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温昕放下心来,洗了洗手,不经意又来了句,“那周砚辞学长,你也看出来了?” “……” 他一直视而不见装糊涂的事,就这么让温昕明晃晃戳破了。 祁年半天沉默不语,温昕又挪过去,八卦得不行:“你不喜欢男生,所以你现在是要让他死心吗?” 祁年脑子乱糟糟的,囫囵嗯一声。 “用别人挡枪的话,我不太看好哦。就算只是别人是单恋你,向你示好,也最好别让他看到了。”温昕头头是道,“强势的占有欲强的人,吃醋也不会迎难而退,可能只会起反效果哦。” 最后总结:“墙墙的经验之谈,信不信由你啦。” “少来。”祁年往她脸上弹了几滴凉水,把人逼退,好笑道,“表白墙什么成分我还不知道?” 说话间,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回来了。 祁年打住,转言道:“你们先玩吧,我也去趟卫生间。” 目送几个女生上楼,祁年转身前往一楼的卫生间。 嘴巴又被辣红了,他随便拿凉水洗了洗,聊胜于无地消肿。水珠顺着下颌滚落,沿着脖颈,微微濡湿t的领口。 看到镜子他才猛然发现身上这件衣服是周砚辞的,就像双缝干涉实验,不看的时候无事发生,一旦看到了…… 湿润的领口竟如烙铁一般钳住他脖颈,恼人的热度自那一圈往脸颊,往胸口扩散。 鬼使神差地,他把领子提起来,仔细嗅了嗅。很淡,但用鼻尖贴着,依稀能闻到干净清爽的洗衣粉味道。 磨叽了好半天,祁年才从卫生间出去。 脑子里想着事,他低头走路,一道黑影自前方压过来,堪堪与他脚尖相触。 入目,赫然是周砚辞那张冷淡的俊脸。他逆着光,漆黑眼眸像一口攫人的深不见底的井。 祁年怔了瞬,下意识喊:“周砚辞……你怎么下来了?” “祁年。” 第一次听到的郑重语调,祁年心口突地一跳。 更危机的情况都经历过了,祁年很快定神,云淡风轻扬了扬唇,问:“怎么了?” “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周砚辞扬手。 腕骨一翻。 “就是这个吗?” 笑容霎时从祁年的脸上剥去。 周砚辞摩挲手里的硬质卡片,看着上面精美的图案,喃喃自语:“国王牌……国王的命令是强制的,参与者需要无条件服从国王的命令。” 他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进祁年耳朵里的,组织不出来逻辑,祁年只感到自己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点点褪去。 完蛋了。 周砚辞找到了国王牌,也猜到了它的作用。 以周砚辞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到他这段时间的示好都是另有所图,一句句动听悦耳的话,不过连篇谎话。 但现在的他,是真把周砚辞当成好哥们了! 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周砚辞相信他,而不至于愤怒翻脸用国王牌教训他出气? 刷白的脸庞上,嘴唇红艳欲滴。 周砚辞的目光自然而然凝注在那里。 祁年心乱如麻,迎着近乎露骨的目光竟也不躲不闪,眉头皱了又皱,欲言又止。 “我……” “祁年。”不等他继续吞吐,周砚辞又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祁年下意识闭上嘴,抬眸。 望进那双幽深的眼,心悸中品味出丝缕疑似温柔的东西,祁年正困惑着,下一秒,他听到周砚辞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 “吻我吧,祁年。” 祁年傻了。 却有股强大的神秘力量按住他后脑勺,把他推向周砚辞。 第53章 祁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往前的腿,眼睛放大,额角突出的青筋都在拼命使劲。 周砚辞垂眸,落在他死命扒拉墙壁的手指上。 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全都写满了抗拒。 “周砚辞……快把你的命令收回去!” 祁年急得直冒汗。 “国王牌的事我待会再跟你解释……我以前确实讨厌你,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别这样!” 靠!时间如此紧迫,他干嘛自己翻陈年旧账啊! “……我们不是说好的,要当一辈子的哥们吗?”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压缩,近到呼吸可闻,祁年屏住呼吸,认命地闭上眼。 他想象中嘴唇的触感应该是温温软软的。 嘴上却是一凉,触感微硬。 祁年睁大桃花眼,棕褐色的瞳孔疯狂震颤着。 嘴上的是…… “祁哥,砚哥,你们掉厕所……啊,你们干嘛呢?” 余向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微妙地一下卡顿,猝然高亢的声调简直像换了个人 祁年解除桎梏,反应过来,急慌慌往后连退数步,差点撞进余向佑敦厚的怀里。 周砚辞仍是沉着冷静的样子,漆黑眼底却翻滚着汹涌澎湃的情绪。他垂了垂眸,举起唇上的国王牌,声线不带起伏。 “没什么。” “练习国王游戏。” 第23章 余向佑不疑有他。 不过,几人在房间里已经商议好了,今晚先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次聚会人多,男女各一半,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想必都很有意思。 第一次转瓶子,瓶口不出意外对准欧皇的反面,余向佑。 他压根不在怕,果断选择:“来吧,真心话。” 温昕一点不给面子:“谁好奇你的真心话啊!” 余向佑冷呵一声:“不管什么劲爆的问题,尽管来。” “我来问吧。”段晚凝自告奋勇,眼睛一眯,看着就没好事,“大家都知道祁年学长是你的好哥们,但我想问,你……嫉妒他吗?” 余向佑不假思索:“当然了。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学业到专业再到异性缘,我都嫉妒他。” 祁年听到大实话反而勾了勾唇,两人的友情自然不可能被轻易左右,坦坦荡荡吐露真心,友情从此更上一层楼。 “但我,更爱他!”祁年毫无防备被揽着肩膀拽过去,就听余向佑的大嗓门贴着耳朵响,“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从学业到专业……异性缘那肯定没有了,应该说是基情?我超爱他的,嘿嘿嘿。” “去你的!恶心死了!”祁年毫不客气给他两锤。 余向佑装模作样嗷嗷大叫,演起戏来贼笑都不带收的。 三个女生也笑作一团。 周砚辞默不作声转了瓶子,接着叶天扬喜道:“到我了!快问我!真心话!” 余向佑乐不可支,嚷嚷:“我来我来!” 聚会的气氛立刻高涨起来,一派欢声笑语。 这俩家伙干啥啥不行,耍宝却是第一名,就连内敛的何诗予也被逗得咯咯直笑。 祁年功成身退,撑着地板身子微微后仰,放松地晃了两下腿。 余向佑和叶天扬成了聚会的焦点,祁年却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凝注在自己身上。 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中偏偏混入一张冰块脸,难以忽视,所有人都看向叶天扬等待他的真心话惩罚,偏偏就他看着祁年,盯着,一眨不眨。 祁年视线一投出去,瞬间便没入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 突然口干得紧,祁年低头拿起矿泉水瓶,一口把剩下的半瓶水灌了个干净。 “好了好了,终于轮到女生了。”余向佑兴奋得摩拳擦掌,“小何学妹,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何诗予被数道视线聚焦,脸颊肉眼可见地又红了起来,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嗯……真心话吧。” “这里可是有四个大帅哥。” 温昕抬手比在耳朵边,表情夸张:“啊?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余向佑面不改色:“两个超级大帅哥加两个小帅哥,等于四个大帅哥哈。” “小何学妹,我要问你。”余向佑又把话头对准何诗予,“就问你个简单的,在场四个大帅哥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红晕自脸颊扩散,腼腆的女生于事无补用手背贴了贴脸,眼神下意识往祁年那边瞟。 余向佑全神贯注盯着她,只见她羞赧地低下头,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我再去拿几瓶水。” 周砚辞霍然起身,打破微妙旖旎的气氛。 “啊……好。我要一瓶。”余向佑的思绪被打断了一瞬,等人走了又继续兴致勃勃追问何诗予,“是谁啊?他现在还在不在这里?” 温昕挥手阻止:“不能追问啊,真心话也不能问具体是谁的。请遵守规则。继续继续。” 余向佑吃瓜吃得意犹未尽,何诗予心中惴惴,唯恐接下来的瓶子又转到自己,不着痕迹往好友身后躲了躲。 “下一个——”叶天扬拿过瓶子一转,“哎?” 瓶口正对空出来的那块位置。 四个男生坐得开,指向的空处离余向佑和叶天扬都有一定距离,毫无疑问,这回被选中的人是刚才离开的周砚辞。 第54章 “砚哥!” 周砚辞刚推门进来,屋子里的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了一半。 “转到你了,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周砚辞神色仍旧波澜不惊,坐回祁年对面的位置:“真心话吧。” 余向佑不满地嘟囔声:“哎,都选真心话没意思了啊,下一次不管是谁,都必须选大冒险啊。” 七分之一的概率,无人提出异议,现在只满心好奇周砚辞的真心话。 “真心话……我想想啊。”叶天扬捻着下巴深思熟虑,绝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欧皇落马机会,先隔着当事人冲余向佑一挑眉,“也问刚才那个问题?怎么样?” 周砚辞夹在两人中间,聊起来很不方便。余向佑瞄了瞄身边仿佛事不关己的周砚辞,上下打量他冷淡的神色。 吃饱喝足,胆量也愈发膨胀,余向佑也捻着下巴开了口:“不行,你看砚哥这样儿,我怀疑问了白问。” 言罢身子一歪,伸长胳膊拍了拍另一边的祁年:“祁哥,你觉得呢?” 祁年回神:“……我哪知道。” “都玩真心话太冒险了,总得来点劲爆的吧。”叶天扬晃晃手拽回大家的注意力,“我来问吧,嘿嘿嘿……” 祁年一听他的笑声就知道没好事。 反正现在遭殃的是周砚辞,他总算转过头去看热闹。 周砚辞终于没再用那种深邃的目光攫着他了,正眉宇微拧正对叶天扬。 “你的——” 叶天扬故意停顿几秒,抓住所有人好奇的小心脏。 “性幻想对象,在不在这里?” 如同原子.弹引爆后的寂静。 浓重的烟雾缓缓散去后,露出叶天扬那张略显忐忑的脸。 祁年愕然看向面无表情的周砚辞,他缓缓眨了下眼,眼角很亮,流溢着异样的情愫。 他只转了下眼珠,黑漆漆地勾了下对面的方向,几不可察。不像少女怀春的何诗予,下意识的反应也被他克制得很好。 他忽而低笑了一声。 无语到极点是会笑出来的。 余向佑暗叫不好,急慌慌拍了两下叶天扬,试图抢救一下找死的哥们:“过分了啊,换一个吧。” 不料,被几双眼睛的周砚辞,却点了下头。 他说:“在。” “……” “???” 这回的寂静更深更久。 一双双眼睛全都傻了。 余向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震惊地看看叶天扬,再看看他,愣愣地问:“应该不是……老叶?” 三个女生刚红了一半的脸顷刻恢复如常。 顾晚凝一笑:“我怎么没想到呢,也能是男生啊。” 温昕兴奋不减,捂着嘴:“嘿嘿……” 何诗予关心地问:“昕昕,你怎么了?” 祁年好半天把舌头捋直,难得主动主导游戏流程:“好了好了,下一个吧。” “下一个必须选大冒险啊。”叶天扬把瓶子交给刚刚贡献出第一个爆点的周砚辞,“砚哥你转吧,欧皇出马,想转谁就能转谁。” 祁年莫名一阵不安。 瓶口对着自己停下,祁年那颗悬着的心尘埃落定,平静地接受现实。 “行吧……” “随便什么大冒险,你们尽管来。” 眉目疏朗,浑然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 他们在周砚辞家的别墅做游戏,附近没别的陌生人,再丢脸反正也就丢在几个同学面前,祁年压根没在怕的。 而余向佑和叶天扬再损他,至少不会强行让他和异性亲密互动。 “嘿嘿。”叶天扬邪魅一笑,“既然你是这里唯一一个体育生,要不就做几个俯卧撑吧?” 祁年说干就干,到一旁的空地俯身向下。 余向佑用一种兄弟你行不行的眼神看向叶天扬。 “等等等等,还没说完呢!”叶天扬忙将人叫回来,“你本人做俯卧撑那没意思啊,你躺着,然后——砚哥你能连续做几个俯卧撑?” 话锋转得突然,周砚辞却认真回答了他:“连续几十个吧。” “厉害啊。”叶天扬比了个大拇指,“反正我跟肉丝是一个也做不了,那就砚哥你来吧?你撑在祁哥身上做十个俯卧撑,ok不?” 周砚辞一本正经回了个“ok”。 祁年一脸不可理喻:“……不是我大冒险吗?” “对啊。”叶天扬有理有据,“你做俯卧撑那没难度啊。所以你在下面,不能躲,不能闭眼,也不能捂脸,行不行?” “……” 祁年不吃这种挑衅男人尊严的激将,但愿赌服输。不就是躺着吗,有什么难的,嗐,哥们还算照顾他。 “好吧。”祁年答应下来,全程没看另一位被点到的当事人。 三个女生今晚第一次如此激动,起哄着安排好两人的位置。 祁年坐下后仍用手撑着地,狐疑地看向周砚辞:“你真能做几十个俯卧撑?” “嗯。”周砚辞说,“一次性可以做五十多个。” 从他冷淡的脸,看不出是不是被激将的托大。 但之前他在操场暴扣实验班几人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祁年缓缓躺下,闭上眼就义:“行……那来吧。” “记得不能闭眼啊。” 祁年睁开眼,阴影倾覆而下。仍处在发育期的十几岁的少年,窜得太快的骨骼将皮肤撑得很薄,嶙峋突出的喉结在咫尺外轻轻滚动着。 第55章 祁年找回呼吸,倏然一股淡淡清香钻入鼻腔,他急急忙忙又将呼吸屏住,脸颊因为缺氧晕开淡淡的红。 侧脸避开,发现夹着他的两条胳膊也很近,近得他稍微一动就会碰上。 而发丝绵延指向的位置,白色的袖管被灯光照出半透明的橙红色,隐约的肌肉线条藏在里面。撑在身侧得两只手则很清晰,骨节分明,手背因为用力而浮起淡青的筋。 “也不能偏头!偏头、闭眼、挡脸都不算。” 叶天扬还在看不到的地方指挥,祁年脑袋缓缓转回来。 不期然又顺理成章的,与上方那双黑眸目光交汇。 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潭。 压抑着,山倾海覆的风暴。 那些是什么情绪呢,祁年来不及细辨,拂面而来的气息惊得他险些闭眼。 “一个!” 余向佑和叶天扬异口同声地数数。 稍纵即逝,周砚辞带着冷冽的气息撤离,祁年得到片刻喘息的空间,脸颊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 “两个、三个——” “周砚辞。”祁年竭力瞪着桃花眼,热气一阵阵往上拂,“快跟我说,不准动。” 他紧紧盯着那两瓣薄唇,盼着它开合,周砚辞却闷声不吭,不由分说向他压近。 祁年下意识便要捂脸。 周砚辞的声音终于自上方落下,低低哑哑。 “别动。” “……” 好怪。 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祁年眼睛用力得挤出两道月牙状的卧蚕,桃花眼里光彩闪烁:“不行,眼睛还能动——” 周砚辞粗粗地喘了口气。 再次俯身向下,撑地的两只手完全红了,青筋奋力暴起。 “看着我。” 音色是冷的,呼吸却异常灼人。 国王的命令生效,祁年一眨不眨。 周砚辞的眼帘反而颤了一下。 “十——” “大冒险成功!” 惩罚结束的瞬间祁年身上的命令自动解除,他逃也似的往后一滑,背对着周砚辞爬了起来。 “欸等等。”余向佑提出异议,“才九个啊,你数错了吧?” 温昕也附和:“怎么八就直接到十了?学长你们也没发现吗?” 她看向一下拉远好几米的二人,一个刚做完俯卧撑,一个刚结束受刑,两张气质迥异的精致面孔都在腾腾蒸着热气。 祁年懵然。 周砚辞反应过来:“好像是,漏了一个。” 祁年:“……” 这么重要的事就不能早说吗! “我的锅我的锅。”叶天扬笑笑,“那就再来一个吧,不用从头开始了。” 你小子难道还想从头开始? “我来做吧。”祁年说。躺在下面不动可比做俯卧撑难多了。 “你做的话就从头开始奥。”叶天扬得寸进尺。 “不就十个吗?行。”祁年招呼房间另一头的周砚辞,“你来躺下吧。” ……好怪。 躺在下面的时候他完全被逃避的本能支配,又想捂脸扭头又想闭眼,完全没心思去想别的。 撑在上面的时候,他就得主动地俯身向下,再调动核心肌肉提起来,腰一会儿上,一会儿下,随着节奏律动。 太怪了。 祁年俯卧撑的动作越来越犹豫,双手撑地的时间被延长,手腕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晃神间,再次俯身的时候没能稳住,双手一滑。 ! 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钝痛。 周砚辞不躲不避,将重重坠落的人抱了个满怀。 胸膛、腰腹、腿,全部紧紧相贴。 祁年的胸口好热。 祁年的心跳也好快。 除了紧张、尴尬、局促,以及运动导致的心率上升。 周研辞想,祁年对他,应该也是有一点感觉的吧。 第24章 早在祁年出门,外面就在飘小雪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雪势逐渐加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将窗外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不行了我得走了。”温昕拿起手机晃了晃,“不早了,我爸妈怕下大雪封路,已经在过来接我的路上了。” 段晚凝立刻提上包:“那我跟你一起!诗诗也一起吧?我们应该都顺路。” 温昕家的车这就安排满了。 几个男生也不好意思大晚上蹭人家的车,祁年冲他们挥挥手告别:“我们打车就行,我们顺路。” “好,那就下次见啦——” “明年见~” “开学见!” …… 热热闹闹的散场后,是路边寒风凛冽的等待。 余向佑拿出手机叫车,突然啐了声:“卧槽,这附近开演唱会吗,排队两百多个人?” 周砚辞出来送他们,素板的黑大衣裹在他身上,配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看起来比一般的高中生成熟不少。 他抬起下颌一指,淡淡开口:“这附近有个体育馆,年前应该会有不少活动。” 余向佑绝望哀嚎:“啊啊啊——” 叶天扬搓着半冻僵的手,呼呼哈气。 祁年倒是没吭声,脸上仍残存着一层薄薄的红,让冷风一吹,鼻尖也变得红红的。 周砚辞从斜后方看到他悄摸吸鼻子的动作:“去家里等吧。” 第56章 从别墅区大门口折返回去,也不是轻松的工作。 “哎我叫到车了!” “叫到了,但是……”余向佑为难地左右看看,“拼车,只能上两个。” “没事,你们先上。”祁年拿出自己的手机,“我再叫辆。” 两哥们都快冻傻了,也不跟他客气。叶天扬上车前再叮嘱他一声:“祁哥你冷的话就回去再坐会儿。” “就快排到了。”祁年和两人告别,再看向自己的手机,表情一寸寸僵硬,“卧槽,没电关机了。” 熟悉的场景。 周砚辞轻轻抬了下眉,不露声色。 祁年转身向后,只好向他求助:“你的手机借我用用?” “冻关机了。” “真的假的?” “真的。” “……” 祁年三分信,七分疑。 “回家暖暖。你也暖暖。”周砚辞相当好心,“顺便充会儿电。” 七分的怀疑陡然攀升至十成。 免得祁年看到严峥嵘又要跑,周砚辞又开了口让他宽心:“我爸妈明天才回来,你放心。” 祁年:“……” 一下子更不放心了呢。 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两人,尴尬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坐会儿,我去收拾。” 将祁年安置在客厅,周砚辞便去了餐厅,收拾满桌狼藉。 祁年突然想到自己还没见过他们家的保姆,想想人家也不会大晚上临时赶来雇主家搞卫生。 祁年给手机插上电,眼睛眺望餐厅那边。一体式宽敞的餐厨,他的视线完全不受阻碍。 靠,这小子是真会做家务啊,住着这么大的房子,居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大少爷,比他熟练多了。 充了二十的电,祁年先取下手机,给苏妤打去电话。 “妈,我可能要晚点到家了。” “没事的,你在砚辞家过夜也行。” “……?” “不行,要回家的。” “没关系啦。” 祁年跟苏妤一番推拉,终于觉出不对来:“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 “你蔺叔叔这不是又过来了吗,就周末两天。” “……”祁年沉默数秒,“我不想早上的时候看到家里有别人。” “不会啦。”苏妤笑着答应,还不忘调侃一句,“我们又不补习。” “妈!” 祁年愤愤挂了电话,再次抬起头,刷完锅的周砚辞正在洗手。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手指,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中的躁动。 关掉水龙头,仍有水珠顺着指尖滑落,滴答滴答,反反复复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好半天他才抽了张纸巾擦手,洗得泛白失温的手,轻轻按住发烫的胸口。 祁年就在客厅里,无知无觉低头玩手机,用不设防的后脑勺对着他。 家里只有祁年和他,只有他们两个。 周砚辞下意识放轻脚步,近乎无声地走过去。 防盗门被打开的动静却不小,祁年抬起头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接着投向大门。 “……爸,妈。” 周砚辞脸色陡然一僵。 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表情这么明显的变化,心道稀奇。 “雪下得太大,明天的行程取消了。”周令仪左右看看,“大家都走了?” “周阿姨。”祁年仍有点不太适应地打招呼,“呃……严老师。” 严峥嵘接过妻子的行李,先放去杂物间。 周令仪几步进了屋,对祁年道:“外面雪太大,现在也不早了,回去不安全,年年,不如你今晚就在家里睡吧。” 周令仪一番于情于理的话下来,祁年也不好拒绝了,到嘴边的话全部吞回去。 “那还有空房间吗?” “砚辞那张床一米八的,加个枕头你们一起睡就行。”周令仪雷厉风行安排好一切,笑容温柔又和蔼,“你们晚上还能聊聊天,多好啊。” 祁年:“我……” 周砚辞的话从旁边传来:“行,那我们就一起睡。” 国王的命令生效。 ? 祁年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过去,心说你不是发现国王牌的作用了吗,现在在这干嘛呢? 周砚辞却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走吧,去给你拿个枕头。” 严峥嵘脸色黑如锅底,等两孩子上了二楼,他才拉着妻子到阳台上,劈头盖脸地质问:“怎么能让他们睡一起?” 周令仪却是不解:“怎么了?” 严峥嵘欲言又止:“……算了。” 来来去去带了那么多届高中生,大部分少年人都藏不住事,没什么小秘密能瞒过他的眼睛。祁年在他眼皮子下待了快三年,高一转学的那个男生还是他经手处理的,比谁都清楚祁年是大众的性取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小在他眼皮子下长大的周砚辞,他却是万万没想到。 严峥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哎……” * 周令仪特意给祁年拿了套全新的洗漱套装。 祁年草草刷了牙洗了脸,拒绝在周砚辞的房间里洗澡。 没多久便到了高中生的睡觉时间。 周令仪和严峥嵘一路风尘仆仆,浑身疲惫,叮嘱他们早点休息,便也回了房间。 第57章 这下又变成了两人的独处时间,而且还被困在了不大的卧室里。 说来奇怪,之前每次过来,玩桌游找国王牌,祁年都觉得这间套房大得不像话,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国王牌呢。”祁年随口一问,“你收哪儿去了?” “不在这间房里。”周砚辞大概是让他打消偷偷找牌的想法。 拿走国王牌也不一定有用。显而易见,周砚辞不可能一天到晚把国王牌带在身上,但每次的命令都能起效。 祁年撇撇嘴,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砚辞也不隐瞒:“奶茶事件那次。” 他特意将祁年误喝过期奶茶概括美化成“奶茶事件”,饶是如此祁年仍红了脸,不自在地转过身。 身后周砚辞还在说:“我那杯,是给你买一送一送的。没舍得喝,不小心就放过期了。” 祁年转过身来,面露疑惑:“嗯……?我刚想说,那家店送的奶茶还挺好喝。” 周砚辞好笑道:“谁家奶茶店会送你满满一杯小料?” “哦。”祁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到大床一侧躺下,和另一侧隔开楚河汉界,“睡了。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好。” 周砚辞也上了床,关掉顶灯,留下一圈昏黄的灯带。 祁年背对他贴着床边睡,让人不免担心,他可能一个翻身就会掉下去。 没有任何铺垫。 却又水到渠成。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祁年。” “从高一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 祁年一动不动,用僵硬的后背无声对着身后的少年。 周砚辞突如其来的表白无异于石破天惊,他却并不算太意外。 “你不用立刻答复我,我不想影响你,也怕你讨厌我。” 周砚辞喃喃自语。 “我本来以为我能忍住的。” 可喜欢一个人是忍不住的。 何况,全世界遍布情敌。 他不但忍不住,简直快要失去理智。 祁年心情复杂,闷闷道:“我敢讨厌你吗?” 话里显然带着三分气。 国王牌的命令无法抗拒,周砚辞非要来硬的他也没办法。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没讨厌过你,以后也不会讨厌你。”周砚辞说,“在你答应我之前,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靠,变态,还想对他做什么? 祁年不吭声,心里的叫骂倒是一刻没消停。 过了会儿,周砚辞试探问:“如果我说不要讨厌我,能有用吗?” “没用。”祁年不假思索,心里仍有点不确定,声音发虚却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就恨你一辈子!” 周砚辞总算安静下来了。 “祁年。” 祁年捂住耳朵:“闭嘴,我不听,闭嘴闭嘴。” “如果我不对你说晚安,你还能睡着吗?” “能啊。你不让我睡觉的命令早就失效了。”祁年话送出口才闭上嘴,后知后觉怎么把这种弱点送出去了,这不是提醒周砚辞折腾他吗? “我不是问那个。”周砚辞却道,“和我睡在一起,能睡着吗?” “……” 静默数秒。 “滚。” 祁年没好气,用力一蹬被子,仿佛隔空蹬在身后的死变态身上。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无所畏惧,他突然一个翻身,面朝周砚辞,桃花眼灼灼。 形状漂亮的嘴唇翕动,语气却硬邦邦的:“少自恋,我不喜欢男的。” 再往前挪了挪,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就闭了眼。 “那你也不怕我?” “……” 祁年装睡不说话,藏在被子里的喉咙悄悄滑了滑。 没事的,周砚辞大概率打不过他。不就是和刚刚表白未遂,还能用国王牌命令他的基佬一起睡吗? 越想却越心神不宁。 脑海里不受控浮现出周砚辞用单车轮咸猪手的画面,在球场上气势汹汹暴扣对手的画面…… 睡不着了。 牺牲睡觉时间学习的命令早在期中考后就结束了,明明没有周砚辞的晚安他也能倒头就睡。 祁年悄然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夜色里,少年单薄的背影就在半臂之外的位置。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逞能了,轻手轻脚往床边挪,平躺着面朝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再闭上眼,还是睡不着,脑子也静不下来。这段时间以来的事走马观花过了一遍,他的思绪飘远,万籁俱静之时,突然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 祁年搭在被子外的双手瞬间绷紧,放松的姿势都透出几分僵硬。 周砚辞肯定是在看他。他看不到,仍能感觉到那烫得慌的目光。 周砚辞不刻意收敛呼吸还好,快十秒才呼一口气,没鬼才怪了! 黑夜将五感放大,周围一切悉窣的响动都变得很鲜明。 过了多久了? 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祁年忽然听到轻轻一声,刚好飘到他耳膜:“睡吧,晚安。” 是国王的命令。 但祁年心里太乱了,毛线团一样纠缠不清,国王的命令第一次被他挡在门外,好一会儿也没能奏效。 周砚辞很谨慎,说完晚安又等了两分钟,带着被子半坐起来,轻轻把祁年搭在外面的一条胳膊放回被子里。 第58章 祁年不安又好奇,正在跟强烈的倦意做斗争,这时另一条胳膊又被拿了起来,放回被子之前,在半空中停了几秒。 手背传来异样的触感,软软凉凉的东西轻轻上面碰了碰,稍纵即逝。 在漫长而混沌的睡梦中,祁年慢慢反应过来,那玩意儿,好像是嘴唇。 周砚辞亲了亲他的手背。 吻轻柔而克制,洒下的呼吸却几乎将他的皮肤灼热。 第25章 “你不是说,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吗!?” 睡到大天亮,祁年腾地掀开被子下床,迟来地质问床另一边的人。 周砚辞早就醒了,衣着整齐地坐在床头。 黑眸在他嘴唇上转了一圈,周砚辞坦坦荡荡点了下头:“嗯。” “那、那你还……!”祁年脸红耳热,说话也一卡一卡。 他这辈子就没被谁这样轻薄过。 虽然手背与嘴唇的相触可能还不如球场上的身体碰撞亲密,但,但……但他不管! “那我还?”周砚辞俨然正人君子的模样,平缓地复述。 “我回去了。”祁年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大步往前,“拜拜,不见。” “……” 祁年走得干脆利落。 周砚辞拿出手机,打开和祁年的聊天界面,上下滑动,将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手指滑到祁年的头像上。 ——你拍了拍小年糕 后面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 zyc:【祁年】 紧随其后又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zyc:【年年】 红色感叹号。 被拉黑了。 换成手机号拨出去,传来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过一阵再拨,不变的“正在通话中”提示,就像是一种体面而委婉的拒绝。 行,手机号也被拉黑了。 以祁年的性格不大可能拉黑周令仪夫妻,但周砚辞依然没从房间出去,仰头看向天花板,沉思。 早知道就做点什么了。 无意识呼着气将头发往后捋,心脏被遗憾填满。 他一怔,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念头清扫出去。 不行,不能吓到祁年。 慢慢来,必须慢慢来。 * 整个寒假祁年都没把周砚辞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为了不影响周砚辞的名声,他也没把这件事说出去。周砚辞跟他当了几个月的“哥们”,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足够给面子了,再死缠烂打,周砚辞就不是男人!! 唯一的变数是国王牌。 “哎……” 祁年对着卷子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休息会儿再学呗。”苏妤给他送来一杯牛奶,“年年,你这么努力妈妈有点害怕啊。对了,你想不想去燕京过年?跟你蔺叔叔一起,还能去参观那边的大学。” 苏妤说着扫一眼空了大半的卷面,微微一笑:“嗯……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妈!”祁年耳根微红瞪她一眼,也看了看卷子,半真半假地把自己的苦恼盖过去,“这张卷子太难了,高考真题都没这么难。” “你们重点高中是这样的啊,难的题目掌握了,等高考还不是轻轻松松?”苏妤说,“不然让砚辞教教你呗?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祁年猛地转头回去,耳根后颈一大片绵延的红:“……别说他了。” “怎么了啊。吵架了?你们有什么好吵的?”苏妤笑眯眯,猜得不亦乐乎,“总不能是人家对你表白了吧。” “…………” 苏妤了然,吃了颗无形的瓜子:“啧啧。” “妈!”祁年愤慨地咆哮,而后无奈地叹气,求助一般揪住女人的衣角,仰头,“我又不喜欢男生……”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你天天收情书以为妈不知道啊。跟以前一样,拒绝了不就行了?”苏妤并不理解,“有什么好苦恼的?” 祁年想了想,把国王牌的事包装包装说了出来:“嗯……但我跟他有个约定,因为我玩游戏输了,不管我他要求我做什么,我都得答应。” 苏妤在很多时候都不算靠谱,但给青春期的儿子当个情感导师绰绰有余。 “如果他是真心的,就不会用这个约定让你为难。哎呀,我觉得砚辞这孩子不是那种人啦,你看他之前对你多关心啊?” “如果他用了这个约定,那就说明我们看走眼了,他这个人不太行,你也没必要心软了,更不用苦恼。” 祁年垂眸不语。 “你要是还愁眉苦脸的,要么呢,不是我亲生的。” 苏妤捏捏他的脸。 “要么呢,你怕不是没那么直。” 祁年瞪眼,自然想要反驳。 苏妤又加上一句:“难道你以前喜欢过女孩子?” “我……” 祁年眼睛垂回去,竟无言以对。 “反正,反正我不喜欢周砚辞!” 他蛮不讲理,嚷嚷着把苏妤从房间推了出去。 * 拉黑周砚辞之后难得清静了几天。 祁年本有点担心他会直接找上门来,或是用长辈压人,让自己进退两难。 好在周砚辞没这样干。 祁年收到叶天扬发来的聊天记录截图。 zyc:【麻烦你帮我告诉祁年,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好好学习,不要被我影响】 第59章 口十:【objk,不过你们怎么了?不能直接跟他说吗?】 zyc:【不方便】 口十:【你们那晚干嘛了?该不会……】 zyc:【没什么】 以上。 祁年按了按额角的青筋,敲开键盘回复叶天扬。 你七爷:【1】 口十:【那我就这样回复了啊】 你七爷:【:)】 口十:【你应该不是对我阴阳怪气吧你这样我好不习惯……】 把叶天扬也扔进黑名单里躺了会儿,再拉出来。 祁年这次多打了几个字,让他去传话。 口十:【祁哥问,如果下次考试他退步了,你要怎么办(ps.你们能别把我当成传话筒吗?)】 zyc:【我负全责】 祁年沉默着从叶天扬发来的截图收走目光,心脏仍后怕地在胸膛里砰砰乱撞。 我、负、全、责。 太踏马可怕了。 稍微脑补了下周砚辞对他负全责的未来,祁年立刻收起懒洋洋的姿势,一弹而起,坐到桌前奋笔疾书。 * 高三的寒假就放了十来天,让大家过个年。 距离告白才过去了一周多的时间,祁年不得不与周砚辞在学校重新相见。 换位置之前,祁年第一次主动前往办公室,找到班主任严峥嵘。 “……你想跟叶天扬同桌?” “嗯。”祁年点点头,“现在这样我怕他们考不上燕京的大学,跟他同桌我还能带着他学一学。余向佑太吵了,我怕他影响我。老师你看能不能顺便给余向佑把位置调前面一点?坐在后面一大片人都要被他影响……” “最后一个学期了,大家都想跟优等生同桌。”严峥嵘意味深长地顿了下,转而问,“你不想和砚辞坐了?” 祁年面颊发热,摇头却很坚定。 “好,我会尽量安排。”严峥嵘的眉心常年拧着,公事公办的态度看着很不近人情,“还有别的事吗?” 祁年依然有点怵他:“没了。” “对了严老师……” 祁年在办公室门口转身回来,隔着几米距离,他猛然这张严厉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周砚辞的影子。 “我最近突然意识到……你对我严厉,其实都是为了我好。其实不管我你轻松多了,但你是希望我考个大学的,所以每节课都要点我,不让我睡觉。” 严峥嵘心花怒放,严肃的面容竟笑出几分和蔼:“嗯,你知道就好。那你就先回去吧,好好学习。” “哎等等。”严峥嵘招招手,又问,“你真不想和砚辞同桌?你俩坐一起的时候,不但你的成绩进步很大,他也比以前更细心了……” “……” 祁年闭上耳朵,推门而出。 * 自习课,周砚辞不声不响和祁年前排的同学换了位置。 祁年从学习的海洋抬头上岸,这才发现前方的后脑勺换了个模样,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祁年愤愤扫向身旁的叶天扬,叶天扬一脸无辜,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周砚辞没转头过来烦人,但递了一张纸条。 祁年把纸条团两下塞进空汽水瓶子里,然后连着瓶子一起扔到前排的课桌上,投篮般精准命中。 “……” “祁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叶天扬小心翼翼道,“要不你还是和砚哥同桌算了?现在这样有点影响我学习。” 祁年:“。” 前面的周砚辞距离不远,听了个大概,下节自习课就没再来了。 在同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有心关注,同学的行踪完全不是秘密。 祁年从卫生间出来,被周砚辞堵了个正着。 周砚辞把来到嘴边的“放学别走”吞回去,尽量好言好语道:“祁年,放学等我。” 祁年闭了闭眼,咬牙切齿:“你、又、命、令、我。” “……口快。不是。”周砚辞容色诚恳,“放学之后能不能等等我?” 祁年的心情陡然好转了不少,却仍傲气地一挑眉,插着口袋走开:“看心情吧。” 周砚辞在他身后勾了勾唇:“嗯。” 祁年晚上要训练,他等不等人,周砚辞压根管不着。 不过今天的训练结束得晚,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已经下晚自习了。周砚辞正站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周围一片黑就他白,冲着脚步轻快的祁年一招手:“祁年。” 祁年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也垮了下去。 周砚辞三两步来到他面前,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我整理的笔记,送你。” 祁年双手插在口袋里,懒懒地睨着他,语气不善:“靠,谁稀罕你的笔记。” “除了你所有人都稀罕。” “那我还挺特别?” “嗯。”周砚辞一本正经,“所以我才稀罕。” “……”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张嘴这么骚? 周砚辞说起甜言蜜语也是淡淡的口气,侵略性太强的目光被他偏到一边,隔着足够的距离,并不会让祁年感到不适。 但祁年仍旧不伸手,甚至准备绕开他走。 “还有。”周砚辞早有准备又开了口,他将塑料袋一转,推到祁年面前。 冬日微凉的月色下,塑料袋的褶皱微微泛着光,隐约透出下方精致卡牌的形状。 第60章 祁年眼睛放大,双手不由自主从口袋拿了出来。 “国王牌,也送给你,我把它的使用权交给你。”周砚辞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托着塑料袋,一字一句,“……这样,应该可以吧?” 祁年眨了下眼,怔怔抬头。 冷不防又落入了那双摄人的漆黑眼眸里。 “这次换你来命令我。” 见祁年半晌不语,周砚辞抿了下唇,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能不能扯平?” 祁年默不做声把塑料袋夺了过来,对笔记兴致缺缺,第一时间拿出国王牌。 国王牌被他紧捏在手里,目光则狐疑锁在周砚辞身上。 看不出破绽。 好像真挺诚恳的。 想了一会儿,祁年试着命令道:“那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去,别跟着我。” 周砚辞愣了愣,问:“就是这种感觉吗?” “嗯?”祁年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问的是国王命令生效的感觉,心跳陡然加快,兴奋得眼睛亮闪闪的,“对!就是这种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住的感觉。现在你应该能感觉到它在拽着你的腿吧?” “……对。”夜色里周砚辞的表情不太明晰,祁年也只关注着他的动作,脚步微动,语气有点依依不舍的无奈,“那我走了。” “嗯嗯走吧。” 果然走了! 半个月以来在头顶上郁结的乌云顷刻散尽,祁年的唇角越翘越高,爱不释手将国王牌翻来翻去。 第26章 早春的风仍带着丝丝凉意。 高三的课间也很安静,座位上净是趴着补觉的学生。祁年走到教室后方的窗户边,纵目眺望操场另一边的常绿乔木,放松眼睛。 “那我们扯平了?” 周砚辞不问还好,潜移默化地呢这事儿就过去了。既然问了,祁年自然不会轻易放让。 祁年转过身来,懒洋洋用双手撑住窗台,斜睨向周砚辞:“才没这么简单。” 祁年不是个记仇的人,但对周砚辞积怨颇深。 虽然,大多怨念来自那突然的表白。 祁年自顾自嘟囔,细数他的不是:“你害得我上课睡不了晚上也睡不了,那就算了。还有食堂里那杯奶茶,都怪你让我喝,撑死我了。还有,我严重缺觉你还让我在两分半内跑完八百……” 那会儿的周砚辞还不知道国王牌的作用,祁年也不用他再做什么补偿,说出来发泄完就好了。 周砚辞坦然:“奶茶还有八百,是我吃醋了。” 祁年噎住。 反应过来后忙搓搓胳膊:“你,你离我远点。” “好。一米够不够?” “……够了。你就站那儿,别动了。” “你可以继续命令我。”周砚辞站好,主动告罪,“作为对你的补偿。” 祁年想了一阵。 确认左右无人,他才压低音量道:“你能不能别喜欢我了。你别喜欢我了。” 周砚辞沉默良久。 “好像不行。”他说,“感情不能被命令左右。” “……” 除此之外祁年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 祁年看着他若有所思,缓缓皱起眉,突然间福至心灵:“我还有点怀疑,我用国王牌真能命令得了你吗?” 周砚辞面色无异:“感情以外的,你试试。” 祁年自知在智力上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哎,被聪明人喜欢怎么这么麻烦。 祁年把手放到口袋里摸了摸国王牌,怀疑的目光紧紧盯住眼前的人。那黑眸里一片澄明,坦坦荡荡,镜子般倒映着他的身影。 “有了。”祁年想到一个绝佳的试探方法,“你现在上台去,夸我全校最帅,是一中唯一的校草。” 周砚辞应“好”,不假思索就转过了身。 ? 不是吧……真的假的? 祁年的眼里写满震惊和难以相信,眼睁睁目送周砚辞走上讲台。 “我有一件事想要宣布。”周砚辞已经干脆地开了口,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 祁年往前走了两步,犹豫着是否要去阻住。 周砚辞看向他,而后一鼓作气,一口气把话说完:“我们班上的祁年同学,全校最帅,是一中唯一的校草。” “……” 祁年呆在原地。 周砚辞说完了还不下来,他人在教室正前方的讲台上,受到了大部分的注目礼。 他波澜不惊,祁年兀自尴尬,下定决心走上前去准备强行把他拽下来。 周砚辞眼见祁年朝自己走来,唇角缓缓上扬,又自由发挥了句:“但在我眼里,他全世界最帅,最特别,最耀眼,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到底忍住了,没说全世界最可爱。 饶是如此,也足够祁年炸毛了:“周、砚、辞!” “不是你要求的吗?”周砚辞从容不迫,再扫了眼台下,“游戏输了,但话不假,打扰大家了。” 分明是祁年提出的命令,尴尬的人反成了自己。 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这还是头一回,他实在是控制不住。 第三节课后的课间操取消了,经过这个突发状况,居然还剩下十来分钟。 怎么还不上课啊。祁年回到座位上,把自己的脸埋到臂弯里。 “欸,祁哥,现在你是唯一的校草了啊。”叶天扬戳戳自己的新同桌,“这下爽了?” 第61章 祁年埋在臂弯里左右晃了两下,像是甩掉烦人的苍耳那样把乱戳的手甩开。 余向佑凑过来:“祁哥怎么了?不舒服?” 叶天扬猜测:“总不能是……害羞了吧?” 祁年红着耳朵猛抬起头:“滚滚滚!” * 三月份,祁年去参加体考,取得相当优异的成绩。 可以说,接下来的高考只要人去了,闭着眼睛考也能轻松超过一本线。 至于能不能去梦寐以求的c9,还得看他具体的发挥。 四月中旬,几所名校的保送名单陆陆续续公布,周砚辞赫然在列,燕京的百年名校a大。 全校哗然。 顶级名校的保送绝不是一点儿“关系”能够轻易左右的,层层的筛选公开公正,相当严格。 曾经实验班那些看周砚辞不爽的人彻底被堵住了嘴,嫉妒只显得可笑,影响自己的高考。毕竟人家连高考都不用了,直接就能去他们望尘莫及的顶级名校。 “砚哥是不是不用来学校了?”叶天扬好奇问,“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祁年却不感兴趣:“我哪知道。” 结果叶天扬一语成谶,周砚辞连着一周都没来学校。 第一天,祁年神清气爽,第二天,祁年轻松畅快,学习效率一天更比一天高…… 新的一周开始,祁年看向同桌的频率明显高了起来。 叶天扬和余向佑两人都是爱八卦的,他们说不定知道周砚辞上哪儿去了? 周砚辞不是爱分享生活的人,朋友圈常年空空如也,但保送到top名校的事,总该发个朋友圈庆祝吧? 可惜人在黑名单里,祁年连他的朋友圈都看不到。 就把他放出来五分钟吧,祁年想。 谁知刚刚取消拉黑,手机上方就接连不断弹出新消息,晃得他眼花缭乱,半分钟才停。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祁年差点无语笑了,没去看这人空空如也的朋友圈,直接打开私聊窗口。 你七爷:【?】 你七爷:【你用我当备忘录?】 周砚辞秒回。 zyc:【就是特意拍给你看的。a大,还有燕京】 哦,原来是游学去了。 祁年心下了然,又产生了一种更强烈的好奇。 你七爷:【?】 你七爷:【那你前面还给我发过什么?】 要不是周砚辞一天到晚动不动往他这儿发消息,也不至于这么巧,刚刑满释放他就收到了一箩筐的照片。 zyc:【等回去再告诉你】 “……” 你七爷:【语音8s’】 zyc:【听到声音,国王的命令就会生效吧】 靠。 这家伙根本不上套! 祁年真是烦透了聪明人,重新把他丢进黑名单里。 祁年发来的语音足足有八秒,连珠炮似的。 周砚辞先拍了一下他,果不其然又被拉黑了。 然后才点开语音。 “周砚辞,快告诉我!你说不说?你到底给我发了什么?” “你是不是像变态一样骚扰我?少装,老实交代……” 少年的音色清润,语调却极快,比起兴师问罪,更多的显然是藏不住的好奇。 周砚辞的唇角缓缓勾起,一遍播完,指尖轻触屏幕,意犹未尽地,又点了一次播放。 …… 后天祁年久违地踩点到校,因为早上被苏妤按回椅子上吃了一大碗长寿面,面条在肚子里发酵了一路,胀得他难受得不行。 到教室,又看到自己堆了一桌子的礼物。 这种场景祁年见怪不怪,哎,还以为上了高三能消停消停呢。 他皱了皱眉,问早到的叶天扬:“怎么这么多礼物?你没帮我拒收吗?” “外班的还没来,这些贺卡是班上的同学送的。” 今天是祁年的十八岁生日。 祁年点点头,把贺卡拢好收进抽屉里,又指了指桌上高山般屹立的大布袋:“这个礼品袋呢?” “啊,这个嘛……” 叶天扬挠着头迟疑不决,祁年索性自己翻开袋子查看。 一张a大的明信片。 不妙的感觉。 祁年眉头紧皱把明信片翻过来。 上面只用流畅飘逸的字迹写了一句最简单的祝福。 ——十八岁快乐 看到署名的瞬间,祁年悬着的心居然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周砚辞。 少年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周砚辞回……”祁年抬头,正要问叶天扬。 熟悉的面容撞入眼帘,周砚辞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意思。 “嗯?” “没叫你。”祁年嫌弃地推了推礼品袋,“什么玩意儿这么大一堆,拿走拿走。” 言罢又抬头看向纹丝不动的周砚辞。 周砚辞似乎是反应了一下,这才遵照国王的命令将礼品袋拿走,又说:“我还在燕京看了cba,这些都是……” 祁年果然被他的话抓住了注意力,目光不受控地追到自己弃如敝屣的礼品袋上。 “确定不要?” “不要,拿走。”祁年捂住耳朵,在桌上趴下,没什么气势地重复,“不要不要。” * “十八岁的第二天快乐。” 第62章 第二天一早,周砚辞又送了早饭过来。 祁年默然,刚巧严峥嵘从前门走了进来,他只好先将早饭收进桌洞里。 早饭不太值钱,收下也没什么,他之前也给周砚辞送过早饭,就当欠债还债了。 用早自习的时间说服了自己,祁年毫无心理负担地将周砚辞送的欧包吃了。 “十八岁的第三天快乐……” 说他死缠烂打吧,但他总有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 祁年也不客气,毕竟被基佬表白追求的痛苦也需要补偿,他便把最近遇到的难题稍作整理,让叶天扬帮忙递过去。 下午,周砚辞还了个本子回来。 每道题的解题思路都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页,每画一条辅助线就单独做个图,有点像家具的组装示意图,清晰明确;口语化的文字的讲解也简单易懂,全用白纸黑字写了下来,祁年一次看不懂还能反复重温。 看完最后一道题,最下方有一行显然很多余的小字。 ——亲自给你讲比较方便,但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至少,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手写这么多字有点累。 祁年:“……” 死gay,给他惯的。 最近心无旁骛地学习,等晚上回家祁年才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先在输入框组织好措辞。 ——只是拉黑你还不满足?信不信我删了你 然后才取消黑名单的设置,要就要打周砚辞一个措手不及,让他有话不能说。 祁年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zyc:【我又想起了高一第一次见到你的事】 祁年:“?” 他慢了好几秒没把人放回黑名单,周砚辞肯定也发现自己这条消息发出了去,便没了下文。 然后呢? 祁年等了又等。 好奇心害死猫,他反复默念数遍,终于面无表情地再次拉黑。 都说了,他不爱跟聪明人玩。 * 时间一晃,来到十八岁的第十五天快乐,高考倒计时还剩下一个月。 实在是习惯不了,特别是身边的起哄私语一天比一天声音大。 想到还要这样度过一个月,祁年忍无可忍,把周砚辞提出教室,找到个无人的角落才道:“你能不能别追我了。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没追,你说过不早恋,我知道。”周砚辞一板一眼,“我只是给你送早餐。我只负责送到,吃不吃在你。” “……” 祁年无话可说。 关于周砚辞风雨无阻的示好,除了表白墙上的cp粉天天放鞭炮过年,看在大部分学生眼里,特别是忙于学习的高三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周砚辞言行举止都很正常,长相是更招女生喜欢的帅气,没几个人会觉得他性取向小众。冷淡疏离的气质,过分优异的成绩,也给人一种缺乏世俗欲望的印象。 想到这里。 脑子里一霎过了很多东西,从周砚辞的jk制服要求到叶天扬发来的腐番,再到周砚辞那句“我不用这个(冲)”。 祁年放下筷子。 连他妈做的饭尝起来都不香了! * 当晚。 “怎么给我打电话?”周砚辞的声音隐约兴奋。 “国王的命令要听到声音才有用,你不是知道吗。”以防万一,祁年先命令一句,“不准挂电话。” “嗯。”低冷的音色里似乎带着点笑,麻酥酥的。 祁年现在掌握了主动权,还是有点紧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留意,吞咽了两下才开口:“你现在保送了,每天是不是闲得慌?” “不闲。”周砚辞说,“还要帮你补习。” “。”祁年默了默,“少来。” “你现在在干嘛?” “接你电话。” “说人话。” “洗澡洗到一半,站在浴室里接你电话。” “……” “你不准对着我的照片,也不准念着我的名字,反正不准想着我……” 周砚辞打断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还没说完。闭嘴。”祁年凶巴巴,寸步不让,“不准想着我做奇怪的事,这是国王的命令。” “……什么叫奇怪的事?” 祁年又羞又燥,再说下去恐怕就要露馅了。 “你自己想去吧。” “挂了!!” 第27章 周砚辞雷打不动天天来学校上课,但却没有一点凡尔赛的意思,上课专心听讲,比谁学的都认真。 若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让出了前排的位置,单独一张课桌坐到了最后排的后方。 于是,哪怕祁年轮换到最后排的位置,也避不开他的打量。 多亏了他,祁年上课再也不东张西望,目不斜视只看向前方的讲台。 下课铃响,祁年的桌边多了条人影,他习以为常,头都没抬。 新的笔记被放到他桌上,随后周砚辞一转身,若无其事从教室出去了。 叶天扬再迟钝也该看出两人间诡异的氛围了,何况他本是三兄弟里最敏锐的一个。 “祁哥。”他凑到祁年耳边,压低音量,祁年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却听他道,“砚哥现在来学校上课,这不纯纯是为了你吗?” 祁年幽怨地一眼扫过去,他敢作敢当,倒没装傻充愣地否认。 第63章 “别把他说得多高尚,你是我的哥们还是他的?” “当然是你的。”叶天扬说,“没说他高尚,人嘛,就是利益驱使的动物,他当然是对你别有所图才心甘情愿在这付出。” 祁年目瞪口呆:“……” 叶天扬:“怎么了?难道你以为我跟肉丝一样傻?” 既然哥们早看出来了,祁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道:“我不喜欢男生,不可能的。”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恶心?困扰?但我看你成绩还提高了?” “恶心倒是不恶心,他还算有分寸。”祁年抿抿唇,“只是有点烦,也觉得他这样没必要。” “你还心疼他没必要啊?” “……不是。” “追人嘛,有希望在那儿吊着,他追的时候肯定也挺乐在其中的。能追到就喜大普奔,就算追不到,至少也不留遗憾。你说是不是?” 祁年沉默。 “而且他现在不用高考,他闲得慌呢。”叶天扬总结。 “说的也是。”祁年放下心理负担,不再去想。 * 高考最后的一个月说来辛苦折磨,但过得也快,一眨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高考前晚,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又一次变成了晦涩的天书,怎么也照不进祁年的眼底。 撂下笔,他再一次把黑名单里的某人拉了出来。 可能是明天就要高考的缘故,这次过了半小时也没有骚扰信息发过来。 你七爷:【你什么时候能放弃?】 zyc:【等你考完再说吧】 周砚辞不用高考,倒是知道轻重。 zyc:【考完见】 意思是不会闲得慌跑来考场烦人。挺好。 祁年放下手机,一阵心烦意乱连带着手指也发痒,他又把手机拿了起来。 你七爷:【我们能像哥们一样随便聊会儿吗?】 过了两分钟。 周砚辞回来一个简简单单的“嗯”。 听不到声音,祁年却无端想起跨年那天在天台上,他说要和周砚辞做一辈子的哥们,周砚辞沉默许久才给他的答复。 一个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的“嗯”。 你七爷:【我有点紧张,不想看书了】 zyc:【你已经准备得足够充分了,不差这几个小时,好好休息最重要。】 祁年摩挲着手机屏幕,又经历了几次放下拿起的动作。 你七爷:【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zyc:【说不上来】 zyc:【就像灵魂被击中,命中注定】 你七爷:【?说人话】 ——zyc发来通话邀请 突然强烈的震动吓得祁年一弹。 很快他定下心来,这人是上赶着来听国王的命令吧?谁怕谁啊。 “祁年。” “……” 听到这一声的时候祁年还是怂的。 智能手机格外优待周砚辞,天生偏冷的音色加上电流的磁,贴着耳朵的时候显得很低很沉,十分撩人。 男性特征也特别强烈。 祁年不由得想,要是以前有哪个女生也能先和他从朋友做起,被他划入朋友的范围后再展开锲而不舍的追求,他没准,就答应了。 嗯……如果长相也能和周砚辞不相上下的话。 走神间,电话里的周砚辞开了口:“我长话短说。” 等了几秒,祁年不得不回一句:“你倒是说。” “嗯,你在听就行。”周砚辞接着娓娓道来,“我从小到大,几乎一直是第一。” “你的长话短说就是凡尔赛?”祁年开了个朋友般的玩笑。 但他没有听到周砚辞的笑声,仍是那种无波无澜的调子。 “每次考到第一,我都觉得我完蛋了。” “我没有不断往前的目标,也没有进步的空间。而且天外有天,随着我的世界不断扩大,维持住已有的成绩,只会越来越难。光是在a大,像我一样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 这里有个停顿,祁年便插了句话:“我好像知道这种感觉。” 一声低笑后,周砚辞问:“怎么知道的?” “比赛有输有赢。适当的输才有动力继续努力去赢啊,老是赢就没意思了,压力也会很大。胜率最高的球员也才百分之七十多呢。” 安静了几秒后,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中,周砚辞把话题拉回去。 “那我继续说。” 可能是夜色太浓,祁年竟觉得这冷淡的音色也显出几分温柔。 “高一刚开学一个月,我看到你在操场上打篮球,可能是比赛还是什么,我没太关注,就看你了。” 祁年欲言又止,总觉得现在不打断,可能会听到什么耸人听闻的东西。 “你明亮、耀眼,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 越听越和前面成绩的话题没多大关系,祁年警惕地提住一口气。 “关键是长得帅,身材也好。” “本来我都准备走了。” 周砚辞顿了顿。 语气突然变得很怪异。 “下次再热,你能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上衣吗。” 祁年猛然找回两年前的记忆,他不常在大庭广众下赤膊打球,那回是对方球品不好犯规还不服输,仗着是学长用辈分和年纪压人。他们差点打起来了,对方脱衣服挑衅,他就原样还了回去。 第64章 “结果下次考试我拿了人生中唯一的一个第二……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考到第二也不会世界毁灭。还挺爽的。”周砚辞说,“后来,我也一直关注着你,去看你的比赛。只是,除了考试前的几次。” 祁年反应了好一阵。 在脑海里把看过的腐番翻找出来,他努力揣摩基佬的思维模式。 好像除了搞黄涩,也没有太多别的了。 “你踏马……” 变态。 * 与变态的通话结束后,祁年倒是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两天的高考比学校里最近的考试都要简单,祁年喜气洋洋走出考场,快步奔向苏妤。 哦,还有苏妤身边的蔺叔叔。 高考结束,苏妤才告诉他两人想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打算。 三人边走边聊,正要上车。 穿着简单白t牛仔裤的周砚辞走了过来。 很常见简约的穿搭,祁年却是第一次看见,在他们高中生身份结束的半小时后。 干净清爽,很适合他,更衬得眉目清净,惹得路人侧目频频。 祁年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黑t,牛仔短裤。 周砚辞越走越近,祁年已经闻到了他怀里鲜花的香味。 身边一个母亲一个将来的继父,中间的祁年悄悄抬起后脚跟,似乎一句话没说对,他立刻就会夺路而逃。 周砚辞敛眸,将手里的花束递出,只说了两个字:“恭喜。” “恭喜……?”祁年愣了一下,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嗯?是庆祝我高考结束吗?” 周砚辞点头:“嗯。” 没让他把手举酸,祁年接过这份发自友情的祝福,弯弯眼睛,由衷夸赞:“好看!” “哎,我都没想着给你准备花,等大学毕业前记得提醒我啊。”苏妤也笑了笑,又问周砚辞,“我听说你保送了。不参加高考,会不会有点遗憾?” 周砚辞轻轻一笑:“总会遗憾的。” 他的目光意外地没飘到祁年身上,可不知怎么,祁年的心头微微一跳。 苏妤又问:“你接下来还有安排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周砚辞先看了看祁年。 祁年也问:“去吗?” 周砚辞这才应“好”。 “年年,你的成绩应该能报燕京的大学了吧?”苏妤给祁年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边问。 燕京是首都,名校云集,周砚辞保送的top2a大就在燕京。 曾经的祁年倒是有个名校梦,后来想着母亲独居在家无人照料,最好的两个朋友也不一定能去得了燕京,想想也就无所谓了,去哪都大差不差。 祁年专心吃饭,随口应:“出成绩再说吧。” “如果你去燕京读大学就好了。”苏妤说,“我也搬去燕京,和你蔺叔叔一起……” 祁年一愣:“你想定居燕京?这边的朋友不管了?” “又不是结了婚就不回来了。”苏妤说,“有空的时候就回来小住几天呗。” 那不还是定居,搬家搬到千里之外的城市。 祁年仍在想着心事,忽听周砚辞开口道:“我准备开学就把户口迁过去,毕业后留在燕京工作发展。” 祁年:“?”阴魂不散是了吧。 “那挺好啊。”苏妤倒是笑容烂漫,“这样年年去了燕京,也不怕没……没朋友了。” 中间的停顿,可能是想起了周砚辞的告白。 想了想,苏妤又道:“还有四年呢,你好好考虑。在大城市工作的发展前景好,累也是真累。一辈子很长,你还会遇到很多人,定居的城市和工作,首先一定得是你喜欢的、适合的,然后再考虑别的……不然,怎么都说先立业后成家?” 她大部分时候都没个正形,这会儿对着别人的儿子,倒是有了点语重心长的意思。 周砚辞不会听不懂她的话。 “谢谢阿姨。” 先礼貌道了谢。 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苏妤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来,吃菜。” 半晌,周砚辞又一次抬起头来。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先有生命才有别的,但因为爱情,因为喜欢的人,我才感觉到我活着。” * 爱情。 周砚辞追了这么久也没追成,坚持不懈的毅力非但没被削弱一分半点,甚至用上了如此沉重的字眼。 爱情…… 十八岁的祁年,自认为离这个词仍很遥远。 在饭桌上的时候他反复在心里默念恋爱脑没救了,好好的学神怎么沦落至此,边埋头狂吃一声不吭。 回到家睡觉的时候还是撑着的,过了两天他才有心思回想这件事。 然后就怎么都挥之不去了。 烦得很。 余向佑和叶天扬都想和他一起去燕京闯荡,两人在考场上自我感觉不错,于是乎,这几天等成绩等得坐立难安,希望和期待越高,也就越提心吊胆。 商量好等成绩出来,他们再决定要不要一起出去毕业旅行。 苏妤要和蔺叔叔一起去旅游,到底不是亲爹,结婚证也没扯,祁年只觉得尴尬,没跟他们一起,独自留守在家。 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喂,祁年?我是唐泽。” 唐泽之前老想把祁年的联系方式推给堂哥,这事一段时间没人提,差不多也就翻篇了。 第65章 实际上,他本人到现在也没祁年的微信好友,申请倒是申请过,通过是绝对没有的。 他只能在电话里问:“最近在家无不无聊?要不要出来一起打球?” 祁年心烦意乱,送上门的出气筒不出白不出,他蔑然笑一声:“你就这么想被我暴扣?” “你好像还从来没暴扣过我吧?上次你打了一半就下场了。” “……” 祁年一般不吃激将,除非刚好激到了他的痛点上。 要不是周砚辞,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伤也一定要把比赛打完。 “行,什么时候?去哪打?” 唐泽却报了个ktv的名字,说明天。 祁年:“?” 唐泽有理有据:“下午热啊,先过来吹空调吃点东西,晚上再去体育馆吧,就在ktv附近。我请客,来不来?” 祁年还不忘放狠话:“好,你给我等着。” 高考前夜祁年就把周砚辞从黑名单放出来了,直到今晚周砚辞才发来消息。 zyc:【明天有空?】 你七爷:【先说事】 祁年堪称油盐不进。 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无情,发出去的消息自己都不忍心看。 周砚辞却百折不挠,学习的精神也用在追人上。 zyc:【明天去不去看不看赛车?第一次来我们这儿】 赛车门票可不容易抢。 祁年却不假思索。 你七爷:【我约了人打球,没空】 有空他也不太想和周砚辞单独出门,毕竟周砚辞居心不纯,表现得再进退有度,看起来也像是约会。 他用实话婉拒,好在周砚辞没再继续往下一天约。 zyc:【那我把票转了】 zyc:【去哪儿打?学校还能进?】 祁年无所谓地把体育馆的位置告诉了他。 反正要先去ktv玩会儿,周砚辞找过来也是白来。天气这么热,总能知难而退了吧? 下午的ktv里很清静,整层楼就唐泽开了个大包。 祁年找过去的时候,包厢里居然只有寥寥二人。 祁年一脸狐疑地走过去:“其他人还没来?” 唐泽指指自己和身旁牛高马大的男生:“就我们两个。” 比起好奇陌生男生的身份,祁年的关注点只在球赛上,当即皱眉问:“三个人怎么打?” “去体育馆现找啊。很多高考完的学生晚上都在那边打球,听说有时候还有专业的球员,放心,反正肯定不缺人。”唐泽说完,立刻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 祁年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男生站了起来,居然比他略高上几厘米,浓眉大眼看着挺正气,宽肩挂着件背心,两条结实的胳膊露在外面,一看就是常年运动荷尔蒙爆棚的身材。 看着还挺专业。祁年刚对今晚的球赛多了两分期待,却又因为他赤.裸的打量目光不适地皱了皱眉。 男生见好就收,微微一笑:“我是唐泽的堂哥,我叫唐越。我是b大的学生,下学期大三,也是篮球特长生。” 唐泽堂哥。 有点耳熟。 祁年掠一眼先斩后奏的唐泽,无名火直接窜到胸口,直言不讳问:“哦,你就是那个gay?” “你还挺懂啊?”唐越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气恼,笑意不改,“我听说你是直的。” 祁年则是冷笑:“因为直,所以才不会避讳这些东西。” “喝一杯?会喝吗?”唐越笑得像醉了酒,语调勾缠,“小、直、男?” “……” 吗的神经。 无语到极点原来真是会笑的,额角的青筋也在突突直跳。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才发现,追了自己快半年的小基佬…… 有多么可爱。 第28章 “你行你喝,待会打球脑梗了我不帮你叫救护车。” 气得过了头,在祁年身上鲜少会出现这种尖酸刻薄的模样。 唐越反而笑意愈浓,一瞬不瞬打量着他,目光黏腻又恶心。 哎,直男的可爱,谁懂啊。 祁年只皱了皱眉,忍住恶心,大大方方迎上去。 “行,那就不喝了,早点去打球吧。” 唐越先让了一步。 * 球馆里已经有不少年轻人在了,祁年随意扫一圈,一个个打得都还不错,个子也没有特别矮的。 嗯,没看到周砚辞。 祁年回神,招呼唐越:“那我们各自找四个人打一场。不管找到什么样的都认了,运气实力一起比。” 唐越笑出声,看着他点了两下头,又问:“赌什么?” 祁年皱起眉头,嫌弃得毫不遮掩。 “唐泽之前已经帮过我很多次了,可惜他都输给了你。”唐泽说,“如果你输了,给我你的微信,不能删除也不能拉黑。” 祁年心想周砚辞都在他黑名单里躺了三四个月,这人凭什么。 嘴上却无所谓地答应了,他不可能输。 “行。” 唐泽紧紧盯着他,就像猎人审视自己的猎物:“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祁年不假思索:“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在我面前出现——还有唐泽,你俩一起,滚。” 唐泽莫名其妙中枪,指了指自己,无声用口型发出疑问。 唐越看都没看他,一口替自己堂弟答应下来:“ok。那还能不能一起打球?” 第66章 祁年:“滚。” 身后唐越仍在那儿笑,祁年充耳不闻,抬手比了个中指。 唐越的笑声更大,前方的陌生男生反倒被他满脸的煞气吓了一跳,等他缓步走上前来,又恢复成那种人畜无害的明朗。 “打球吗?跟我一队?” “好啊,只要你不嫌我菜……” 祁年三两下组建好自己的队伍,纯看眼缘。 那边唐越的队伍里一个比赛经验丰富的篮球特长生,一个踢足球的唐泽,都是正儿八经的运动选手,剩下三个身材个头也相当唬人。 相较之下,祁年这边就有点磕碜了,队伍高矮胖瘦参差不齐。 唐越捂住嘴又笑了笑:“那开始?” 体育馆剩下的人全部热心地围过来当裁判,盯住球场上的每一个人。 当然受到最多关注的还是祁年。 除了观众被他吸引,对手显然也得到了唐越兄弟的指示,将他严防死守,孤立他和队友。 5v5的比赛,祁年几乎是孤军奋战。 仍一往直前,势不可挡。 唐越高大强壮的身材,硬是被他强势地攘开,贴着脸灌了个篮。 汗珠沿着面颊滚落,唐越叉着腰,感觉心脏正疯狂地擂着胸口,既紧张,又兴奋。 他舔了舔唇,再次冲上去防守祁年。 手指堪堪从祁年胳膊上掠过去,带下来几滴晶莹的汗,还没来得及回味,祁年灵巧地躲开,突然做出暂停手势:“休息一下,有点反胃。” 唐越脸上的笑早挂不住了,先因为祁年猛烈的攻势落了一寸又落一寸,这时整张脸更是黑如锅底。 祁年的手一抬一落,最后一个三分,干脆利落。 比赛终了。 唐越撑住双膝呼呼喘气,早不复先前轻松自如调侃的模样,甚至称得上狼狈。 输了。 祁年朝着他走过来,比了个中指,冷脸滚出两个字:“滚吧。” 他还没平复好呼吸,祁年不紧不慢俯视着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冷笑问“这样你该不会还挺爽的吧?你是1还是0?” 唐越直起身,也不隐瞒:“我以前只做1。” 仍不忘多说一句恶心人:“如果你愿意,我以后都可以。” “哦。”祁年面无表情,换了个在韩国会遭到男性封杀的手势,“那这个送你,小1。” 唐越:“……” 死变态终于哑口无言,目光却仍直白得令人作呕,或许因为他是直男,反而大大激起了唐越的征服欲,仗着他对这个圈子不了解肆无忌惮。 又没做什么,难道光用眼睛看看也不行? 但凡祁年找他讲理,大概率只会遭到调戏。 祁年赢了比赛仍是胸闷气短,脑子里突然划过他认识的另一个基佬,周砚辞的话。 ——“你能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上衣吗。” 基佬顶不住是基佬的事,他又不是基佬,关他屁事。他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身后的唐越还在那儿盯着他看,他突然双手拽住t恤下摆,往上一掀就脱了上衣。 精韧白皙的胸膛、腰腹,乃至绵延至裤腰的人鱼线,刹那间全暴露在体育馆晃眼的灯光之下。 脱下的衣服挑在肩头,他转过身,旁若无人地往体育馆出口而去。 刚走了两步。 刚刚才在脑中想过的人,迎面而来。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却心有灵犀般齐齐愣住。 “……” 刹那间,露在外面的肌肤像长满了刺一般不自在起来。 祁年下意识想要抬手挡,及时想到挡了只会更奇怪,手半抬不抬地僵硬在那儿。 靠!他不自在什么,要不自在也是周砚辞不自在。 祁年反应过来,大脑都想明白了,可身体仍旧想不明白,控制不住地发烫。 周砚辞先别开眼,问他:“走吗?” “走……一起走。” 祁年跟上去。 想到自己刚才对死基佬的一通侮辱,祁年不禁问快步走在前面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后半场。” 哦,那就是全都听到了。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在夜色里,相顾无言。 终于有晚风带过来周砚辞的话:“刚运动完,你最好把衣服穿上,否则风一吹就感冒了。” “喂,周砚辞。站住。” 祁年叫住用后脑勺对着他的人。 周砚辞停步,却仍不回头。 “周砚辞,你回头,看着我。”祁年不忘提醒他,“这是国王的命令。” 周砚辞僵了一瞬,不得不缓缓转过来。 祁年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就像现在这个回避的人,以前做过的那样。 “我的身体,和你一样,我有的你也有啊。” “……就,那么喜欢吗?” 周砚辞沉默,眼帘轻颤。 他似乎想要别开眼,既不舍又不能违抗国王的命令,内心正在经历强烈的挣扎。 “你要不要摸摸看。” “……什么?” 祁年心说他想试试看被周砚辞触摸是什么感觉,是恶心反胃,还是像以前那样张皇失措,发热过电。 这次他不会躲了,也不会再逃避。 他要确认,但不是确认对男生的感觉,而是对周砚辞的感觉。 第67章 他心一横,挺起胸膛:“摸我。” 哎。 怎么他拿了国王牌也是在给周砚辞发福利啊。 周砚辞!你小子好大的福气! 倒不是他自恋,他也需要胡思乱想来补充一点勇气。 周砚辞堪堪维持住理智,嗓子又干又涩,声音像从牙缝挤出来的:“祁年,收回你的命令。” “你怎么还能拖这么久?”祁年也紧张,感觉一秒钟的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我每次被命令,都要立刻行动的……” 周砚辞别无他法。 随着喉结滚动的频率,手一卡一卡地伸了出去。 太磨磨唧唧了,祁年等得口干舌燥,取下肩头的衣服,又抹了一把颈间新渗出的细汗。 周砚辞的手终于来到他身前,微微发着颤。 祁年看了眼,想着他怕屁,大大方方拉住那只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 靠,果然烫得他激灵发抖。然后他看到周砚辞愕然抬眸,深藏情绪的黑眸里,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慌乱。 这种慌乱的情绪泯灭了周砚辞身上的距离感,原来,高高在上的学神也是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而这七情六欲,甚至超乎想象的强烈。 有什么东西好巧不巧地抵在掌心,祁年下意识的反应是愣神,脖颈慢慢地往上泛起红晕。 周砚辞则往后抽了下手,没抽动,只好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 鼻血来势汹汹,直接喷涌出指缝。 “……” “?” 洪水一般的鼻血,不但沾上祁年的肌肤,肩头的t恤也没能幸免于难。 祁年放开手,眼看着周砚辞慌慌张张从口袋里抽纸巾,鼻血又溅了一地,猩红的点滴,颇为骇人。 祁年傻在原地。 就算是聪明绝顶的周砚辞,也预料不到眼前的情况吧。 他自然更是慌乱,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身上带着几滴别人的血,脸上一抹忧色:“怎么止不住?别流鼻血了,周砚辞,别流了……这种命令能有用吗?” 祁年病急乱投医。 “你……让开一点。”周砚辞艰难喘出一口气,“你,你的味道太浓了。” “……” 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祁年瞬间从脸颊红遍全身,上半身的关节和色素堆积的地方,全晕染开浓重诱人的粉。 他只好后退,又羞又赧,悄悄抬起胳膊嗅了嗅。 以前跟哥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太讲究,反正大家都是一身的汗,谁也别嫌弃谁。身体结构大同小异,不讲究绅士风度也不需要顾及形象。 周砚辞用余光留意着他的动作,被那一片白白粉粉晃了下,刚塞好的一团卫生纸霎时被鼻血浸透,他张开嘴想说话,腥甜的味道便直往嗓子里涌。 不能让祁年误会,他仍带着浓重的鼻音开了口。 “不是,不是臭味。” “是好闻的味道。” “香的。” “。” 祁年沉默良久。 白里透红的光景消失了,他直接红成了番茄。 “周砚辞。” “……你真的是变态。” 第29章 变态。 一边脸红,一边骂人变态。 分明是骂人的话,周砚辞日后再回味起来,嘴角却只有压不下的笑意。 然而,自那天尴尬地分头回家之后,看起来是要确认性取向的祁年,过了好些天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周砚辞试探着戳了戳手机。 zyc:【1】 小年糕:【……】 小年糕:【gay也爱扣1?】 周砚辞勾了勾唇。 zyc:【现在还在扮演哥们】 小年糕:【没人会对着哥们流鼻血】 在网上聊天,祁年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打字的语气看着很轻快,还能拿那天的事开个玩笑。 他的确不讨厌。 周砚辞正在斟酌措辞,祁年的消息又发来了。 小年糕:【你是top还是bottom?】 用文字聊天,祁年特意上网搜了搜,用上了圈子里比较专业的名词。 zyc:【1】 “……” 祁年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此1非彼1。 接受周砚辞对他来说不是一件易事,看人鼻血喷涌的那壮观模样,如果他想下定决心试一试,必须把后续的事也提前考虑好。 就算只是试一试,也不能太随便啊。 可周砚辞居然是1?幻想一下自己在下面的场景,他实在是有点不太行,这远比接受一个男人更难。 超过两分钟还没回复,祁年看到屏幕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他迅速打字发送,提前预判。 你七爷:【你别说为了我都可以的话,我会想到那天那个谁】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果然消失了。 输入了好一阵,最后发来的就一串省略号。 哎,这人,恋爱脑没救咯。 祁年翘了翘唇角。 话题到这里居然仍然没有终结。 下一条消息仍发自祁年。 【你又没试过,是怎么能确定的?总不能你试过吧……】 看起来不仅不反感,甚至对这个新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周砚辞微微一笑,回复。 zyc:【当然没试过,这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人】 第68章 zyc:【但在梦里,很多】 ? ……变态。 祁年慌张扔掉烫手的手机。 * 转眼到了七月下旬。 祁年填报了燕京的a大,确认录取,余向佑和叶天扬高考超常发挥,也考上了燕京的一本大学。几人高兴坏了,还能再去燕京做四年的好哥们。 当然还有周砚辞,也要在燕京再相见。 说起来祁年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他本人了,互联网创造了美妙的距离,他已经差不多在网上习惯了每天早安晚安不断的“zyc”。 聊天记录网上翻一翻,他的回应也不少,哪怕不见一星半点暧昧的字眼,纯洁的哥们关系也早已荡然无存。 手机进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之前为了让金哲去表白墙向周砚辞道歉,他和金哲交换了微信。 关系已然冰释前嫌,金哲发来邀请,打算安排两个班一起去郊区的温泉山庄玩两天,自愿报名。 暑假大家各有安排,关系平平的同学一般不乐意参加这种在外过夜的团体活动,金哲那边只定了七个人,希望祁年能再叫五个左右,凑成十二人团,能有不小的优惠折扣。 这些天的城市热得像蒸笼,祁年不太记仇,当即就动了心,先约上余向佑叶天扬和另一个关系好的同学。 还有周砚辞。 周砚辞会愿意去吗? 祁年犹豫地给他发了消息。 周砚辞只回四个字。 【我听你的】 在炎炎夏日里祁年陡然浑身发冷,他搓了搓鸡皮疙瘩。 你七爷:【……少肉麻】 ——zyc发来语音通话邀请 祁年点下拒绝,义正词严问他干嘛。 zyc:【年年】 两个方块字莫名带上了腻歪的语调,祁年默了默,为了阻止他继续肉麻,接听了下一个电话。 电话里,周砚辞简单说自己最近考了驾照,可以开车带他去度假村。 祁年当然要将三个自己邀请的哥们一起带上。 “年年。”周砚辞最后又忍不住叫出这个小名,语调缱绻,因为压抑着过快的呼吸而显得哑,“到时候见。我去接你。” “你再叫年……再叫我小名试试呢?” “好,不叫了。” 祁年有点意外于他的爽快:“……嗯?” 周砚辞笑了声:“我听你的。不是刚刚说的?” “……” “挂了。” 祁年挂掉电话,抖了两抖,顺便去把冷气也关了。 * 车上还有另外三个人,五个大男生一路上从高考聊到毕业旅行,好不热闹,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转瞬即逝。 等到晚上安排房间,祁年才找回久违的尴尬。 不知道余向佑和叶天扬已经懂到哪一步了,对他和周砚辞的关系领会得似乎比现实情况更深入,两人根本拒绝不了,被安排到了一间房。 好在榻榻米房间用推拉纸门隔开,除了视线什么也挡不住,不是完全密闭的空间。 放好行李,金哲一行人还没来,他们也不干等着,换好衣服打算先去温泉里泡泡。 温泉山庄有各种不同的温泉池。 五人刚从房间出来,一下就跑了三个。 “我们去男女混浴池啦哈哈哈哈拜拜!” “……” 显然是故意的。 剩下祁年,他看看周砚辞,抓着头发问:“那我们去哪儿?” 周砚辞拿出从房间带出来的导览册:“就去这个大理石浴区吧,介绍说是最受欢迎的温泉。” 哦,那就说明人多。 周砚辞的贴心让祁年甚感欣慰,然而天公不作美,大理石浴区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池子里还飘荡着起起伏伏的玫瑰花瓣。 “……” 来都来了。 祁年心一横,眼一闭,脱了外穿浴袍,只留身下一条浴巾。 下意识扭头,周砚辞果不其然别着脸。 “现在没人,其实我们可以不穿浴巾泡。”祁年心血来潮,故意逗他。 谁知周砚辞居然转过来点了下头,一本正经:“可以。” “……” 不自在的人立刻换成祁年。 “咳。”祁年坐到池子边的石头上,弯腰拨了两下水,“开玩笑的。” 周砚辞也走到他身边坐下。 好好的一个独享的温泉池,两人就光坐着泡脚,颇有点骄奢淫逸暴殄天物的意思。 祁年莫名其妙就笑了出来。 周砚辞注视着他的侧脸,也笑了。 祁年立刻瞪过去:“……笑什么。” 周砚辞熟练地拉平薄唇:“没笑。” “……” 一时间相顾无言,祁年被温泉池蒸得脸颊直发热,隔着朦朦胧胧的雾气,眼前冷峻的少年看着似乎格外顺眼。 视线往下,便是第二次见到但第一次看清的,他的腰腹。 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竟不比身为体育生的祁年差,是另一种不同气质的荷尔蒙。虽然冷,却同样醉人。 祁年热得晕晕乎乎的,问他:“最近还在健身?” “嗯。” “哦。” 又没话说了。 有几个瞬间祁年又开始怀念做哥们的好,至少哥们从不会面临这样的尴尬。 脸红又心跳的,大脑被搅得乱七八糟,却又贪恋享受,沉醉这种感觉。 第69章 真奇怪,跟受虐狂一样。 身边突然传来声音的时候,祁年居然吓了一跳,侧过脸。 “你还要不要让我摸摸你,确认感觉?”周砚辞用正人君子的表情,理所当然地提议,“这次保证不留鼻血。” 祁年:“……” 什么啊,他又不傻,周砚辞最近做什么了吗?他才不奖励这人。 周砚辞一计未成,立刻搬出planb:“那,你摸我?” 隐隐约约似乎挺有道理也合情合理。 上回,祁年为了检验对周砚辞的感觉让他摸了自己,感觉做出了莫大的牺牲,那确实可以摸回来啊,其实他也挺好奇学神腹肌的手感。 跟自己能有多大的不同吗?鼻血喷成那样。 祁年搓搓手,转念便接受了planeb:“好,那我摸下腹肌,你放松……” 腹肌的手感却紧紧绷绷,块垒分明。 “我也有腹肌,你故意绷着我能不知道?” 祁年还当他是为了让腹肌手感更好故意吸气用力。 话声落下,他猝然听到头顶上又粗又重的呼吸声,滚烫地拍打着他的发梢和耳廓。 心尖像是被烫得一颤,祁年的手也随之一滑,指尖抵着肚脐,手腕则被裤子的布料抵着。 明明,就在十秒钟前,手腕附近还是空的。 “……” 祁年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僵硬着涩声开口:“你还没满十九呢吧……”有点太夸张了吧…… “嗯。”周砚辞顿了下,“这个年纪正精力旺盛,正常的生理现象。” “……” 祁年喉咙吞咽,想着他嘴里的变态毫无杀伤力,况且他也不讨厌周砚辞了,思索片刻,换了个新的称呼。 “哥哥你这样我害怕。” “你再叫哥哥才是真可怕。” “……” 变态就算只有十几岁那也是变态。 * 门帘被挑开的瞬间,氤氲盘旋的旖旎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两人扭头看过去,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你们也在这里啊。” 是唐越。 他笑眯眯,眼神又深又重在祁年身上打转,除了他的上半身,似乎还要往浴巾底下钻。 “好巧。” 祁年瞬间从头麻到脚,是那种恶心又不适的麻。 周砚辞果断拉住祁年的手腕,起身。 祁年愣愣地跟着他的动作,感受到腕上那只手一点点滑到掌心里。 与门口的唐越擦肩而过,周砚辞终于吝啬地分了他半眼:“你泡吧,我们正好准备走了。” 目送十指紧扣的二人离开,唐越忍不住笑了,异常瘆人:“呵……直男?” 回去后,祁年贴心地把房间单独留给周砚辞,自己红彤彤地立在门外当门神,随时准备驱逐回来碍事的哥们。 过了十分钟,手机一震。 zyc:【能不能给我发几条语音?】 祁年哪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是和他抽屉里自己的照片一个作用。 你七爷:【你想都别想:)】 zyc:【好吧】 ……你小子妥协得还挺快。 祁年疑惑地皱了皱鼻子,又想起前几天那句暧昧肉麻的:我听你的。 “……” 祁年抬手扇着风散热,颀长高瘦的身影隔着纸门依稀可见。 房间里的周砚辞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深沉黑眸逐渐涣散、迷离,最后自喉间溢出一声极满足的长叹。 “年年……” * 唐越又是跟着唐泽过来的,而这次活动的主办人金哲,仍是一无所知。 他甚至还不忘关心地问祁年:“最近怎么样了?跟你喜欢的妹子在一起了没?” “?”祁年无语又好笑,一句话否认两件事,“没有。” 金哲自然没听懂,又担心周砚辞从中作梗,旁敲侧击:“你现在还跟周砚辞玩在一起啊?” 祁年眼珠转动:“这个嘛……” 漂亮的桃花眼因为脑海中浮现的人,涟漪阵阵,动人心魄,然而转着转着,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吗的又是唐越。 唐越毫不客气接下他的视线,甚至当着他的面,狂妄地舔了舔嘴唇。 祁年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和金哲告别,回去找七班的几个朋友。 * 今晚,温泉度假村有一月一次的烟花晚会。 度假村门口视野开阔的大院子,围绕装饰水池一圈,是最好的观景点。 除了十二个准大学生,偌大的温泉村不知从哪儿又冒出百来号人来,把宽敞的院子挤得密不透风。 好处是,祁年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扭头看到脏东西了。 坏处是,他和周砚辞并肩站在一块儿不动,却因为不断挤来的人群散开了几次。 祁年提议说:“要不我们回房间里看吧?” 周砚辞低眸看向他,漆黑的眼眸映着火光,在夜色里显得异常温柔。 “不是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吗。” 祁年心头一跳。 下一刻,手再次被握住。 同样是男生,周砚辞的手指也很修长,骨架宽大,不带赘肉,完全不符合祁年曾经幻想的,女孩子香香软软的柔荑。 但他偏偏就让这样一只手握住了。 很怪,但也很有安全感。 第70章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牵手了,却是第一次十指相扣这么长时间,直到掌心蒸出一层汗也没分开。又湿又热。 盛夏的夜里仍高温不减,手交握的地方热,后背热,胸口热,前额脸颊也热得厉害。 祁年闪过几次要不要抽手,实在太热了,看到身边人专注的侧脸,不知怎么就浑身乏力,抽不动。 顶多跑跑嘴炮。 “哥们不会这样牵手的。” 周研辞说:“我在线上是影帝,线下是花瓶。” 左右都有一技之长是吧? “不带这样夸自己的啊。以前演得明明挺好。”祁年忍俊不禁,“导致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周砚辞:“是你迟钝。” 祁年:“你说什么?” 周砚辞闭了闭嘴,手扣得更紧,像是紧紧握住来之不易的宝物:“是我太怕你讨厌我,怕你讨厌gay再也不理我,所以演技爆发了。” 烟花在头顶上放,他们在下方聊,漂亮绚烂,可惜两双眼睛都被身边的人占据,容不下多少空间给转瞬即逝的美景。 突然间,周砚辞面色微变。 祁年下意识便去追他的目光:“……怎么了?” 周砚辞敛眸:“没什么。” 而后主动放开了祁年的手,神色有种罕见的郑重:“我去趟卫生间,马上就回来。” * 周砚辞走了,身边立刻空下来,热气自散,祁年反倒没了看烟花的兴致。 周围依旧人挤人,挤得他胸膛里的心脏也躁动不安。 说不上来是隐隐察觉到的不对劲,是周砚辞的离开,还是因为他今晚准备给出的答案。 “我们……试、试试?” 祁年嘴里喃喃念叨着。 肩上突然横来一条胳膊,吓得他心脏停搏,却见是叶天扬瘦削的脸,说不上来的失望瞬间席卷了他。 “干嘛啊,热死了,起开!” 叶天扬却不肯放手,拽着他晃了两晃:“唉,我这不是怕以后就没机会了吗!” 余向佑也挤了过来,热气腾腾的圆脑袋在他肩头上浮现,恶心巴拉地喊:“祁哥!我的祁哥……” 祁年:“?” “你真和砚哥谈恋爱了?”余向佑终于说了句人话。 祁年:“没……还没。” 叶天扬了然:“那就是快了?” “这都一整天了,唉,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咱们三聊一会儿。”余向佑长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祁年虚踢他一脚:“滚,不会说话就别说。” 叶天扬左右环顾,好奇问:“不过砚哥呢?他去哪了还没回来?居然舍得把你留给我们?” 祁年红着脸掐他耳朵,后者大惊小怪嗷嗷叫唤。 他们这里热闹非凡,人群里另一个七班同学也发现了他们,几步挤了过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祁年从这个问题嗅出一丝古怪的味道,忙问:“什么意思?” “哦,我看周砚辞和两个实验班的同学走了,还以为你们也在那边呢……” 话音未落,祁年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 祁年沿着屋子拐了两个弯。 周围已经不见半个人影,阒无人声,唯有蝉鸣聒噪,恼人得很。 砰—— 一声拳头到肉的闷响。 祁年没少跟人起过肢体冲突,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体育生的身体有多重要大家心里有数,无所牵挂的混混也揍不过他。他很少会跟别人真刀实枪地打起来。 就连骚扰他的唐越,他也没想过用拳头解决问题。 祁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声音的源头。 昏暗角落里的混乱让他心脏停了两拍,看清之后稍稍松了口气,在周砚再次提起拳头的瞬间,心脏又提起来。 “周砚辞!别打了!” 周砚辞动作一顿。 可拳头仍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唐越的脸上。 旁边的唐泽派不上太多用场,终于等到一个周砚辞分神的机会,抄起棍子就要去偷袭。 祁年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脚踢飞。 唐泽爆出一声含糊不清的脏话。 “咳咳……”坐在地上的唐越咳嗽两声,望着祁年直笑。 祁年没好气地揪住周砚辞,发现他眼角一块醒目的淤青,顿了顿,转而质问不远处的唐越:“又赌什么了?” 却是周砚辞回答了他:“什么也没赌。” “……” 原本,他一直看不起把比赛当成赌博的行径,现在看起来,没有缘由的打架更傻,蠢! 堂堂学神居然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我倒是想赌。”唐越笑得无奈,“让他输了就和你分手,谁能想到他压根不是你男朋友。” 祁年面无表情:“哦,现在是了。” 然后拽着周砚辞的胳膊一转:“这我男朋友,学习很好,打架也不错。我先带走了,不见。” “……” “……真的吗?” “假的!”祁年头也不回,怒气未散,“周砚辞!你别跟着我!” 周砚辞却不假思索,果断跟上。 追了半天,祁年终于刹住脚步。 怒气反而让祁年的大脑清醒。 他转过身,问:“国王的命令,你现在可以不听了吗?” 第71章 周砚辞沉默。 祁年继续:“还是说,你一直都可以不听?” 祁年怒目:“周砚辞!你骗我?” “我也没想到。”周砚辞无奈开了口,“但你的命令我都照做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除了你不让我想着你那什么以外。” 祁年失语。 提到胸口的火气“咻”地落下去,只剩下疑惑,他掏掏口袋拿出国王牌,喃喃自语:“为什么?国王牌明明在我这里……” 他甚至天天随身携带!凭什么,这破牌还认主? 周砚辞黑眸沉沉注视着他:“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我的执念,你不像我喜欢你那样。” 喜欢我。 未完的话飘散在风里。 祁年突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很复杂的东西,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很汹涌,却也极压抑。 不过几息对视,居然让人闷闷地喘不过来气。 周砚辞还在说:“国王牌感受到了我强烈的执念,所以才会来帮我。可惜,过了这么久,我依然没能如愿。” 祁年听得一愣一愣。 出神之际,周砚辞毫无征兆一探身,轻松夺走了他手里的国王牌。 手里举着牌,唇瓣轻启,郑重其事喊出他的名字。 “祁年。” “过来。” 祁年下意识便要闭眼,预想中的神秘力量却没有到来。 如果周砚辞刚才的猜测是真的,那国王牌肯定失效了啊。 周砚辞居然以为国王牌还有效? 想到这里,祁年不紧不慢抱臂,看着学神脸上的志在必得一点点褪去,在他惊讶的目光里勾起一个得意的笑。 “现在没效果了吧?” 周砚辞愣了又愣,精密的大脑出厂以来,首次处理如此复杂的意料外情况。 半晌,他恍然大悟,唇角一点点扬起,眼底也染上夏日般滚烫的笑意。 他徐徐靠近祁年。 “别动。” 祁年往后一退,得意地笑起来:“我能动!” 周砚辞不由分说掐住他后颈,力道大得惊人。 祁年毫无防备,脑袋被压得往前一倾。 他眨了眨眼,急忙叫停:“等等,我有话要说!” 酝酿来酝酿去,“我们试试吧”几个简单的字,不知道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然而,周砚辞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漆黑眼瞳下方涌动着熊熊烈火。 “我也有,我先说。” 祁年被他灼热的呼吸拂了一脸,太近了,双眼都失去了焦距,模模糊糊的少年轮廓仍旧俊朗。 然后听到低而哑的一声。 “现在,我要吻你了。” 祁年后颈被钳着,接着嘴唇被堵住,一阵阵缺氧,头晕目眩。 怎么、怎么国王牌失效了他还是反抗不了啊! 轰隆! 一簇盛大的烟火,冷感的蓝和热情的红交错,在夜空中五颜六色地盛放。 第30章 “年年,妈今晚不回去了,你自己吃晚饭啊,别熬夜早点睡。” 祁年举着电话,想了想道:“我今晚也不住家里,我要出去玩。” 苏妤猛地紧张起来:“晚上?你去哪儿?” 纵然母亲开明,祁年暂时没敢把自己和男生谈恋爱的事告诉她,闻言摸摸鼻子,撒了个小谎:“嗯……我要去肉丝家打游戏,如果晚了就在他家睡。” 苏妤放下心:“好,那你注意安全啊。” 谎只撒了一半,祁年晚上的确有约了,约的是打游戏,只是这个对象嘛,绝对不是余向佑。 敷衍完母亲,微信里却传来一个噩耗。 zyc:【今晚我家有客人,我们一起去酒店吧】 祁年:“……” 漫长的沉默中,红晕从脸颊扩散,转瞬便染遍脖颈和耳朵。 我们一起去酒店。 一起去酒店。 去酒店。 酒店…… 祁年喉结吞咽,艰难打字。 你七爷:【……】 你七爷:【去酒店打游戏?】 死变态:【电竞酒店】 周砚辞竟大言不惭,一点都不要脸。 你七爷:【那不也是酒店???怪不怪啊】 死变态:【怎么怪了?】 明知故问! 难道他们现在是哥们吗?去酒店一起打游戏还能纯洁吗?!这个小基佬,他懂不懂啊!还要曾经的直男来教??他谈过恋爱吗让他教??? 周砚辞,这小子,果然就和现在的备注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死变态! 祁年心里义愤填膺,接电话的声音却小得不行。 “……喂?” “年年。”周砚辞直入主题,“酒店不行的话,那你家呢?我来你家吧,你妈在家吗?” “我妈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啊。”祁年口气理所当然,眼神却贼兮兮往房门外瞟,偷偷躲到阳台上才接着说,“她说今晚要出去,估计是约会吧。” 周砚辞突然低笑一声,没说话,无声胜有声。 祁年直接脑部出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那我们也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 祁年和周砚辞约好的,的确是一起打游戏。 因为暑假的气温实在太高,白天蒸笼一样,所以他们约在了晚上,很正常不是吗。 第72章 祁年准备好switch,除了自己的,还有一堆向朋友们借来的卡带任由周砚辞挑选,两人晚上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 为了照顾周砚辞,想着周砚辞脑袋也灵光,他特意从操作简单的益智类多人闯关游戏开始。 但周砚辞这个人,打球的时候一直对着他犯规,打游戏就一直拖他后腿! 祁年操纵的小人,又被自己的猪队友弄死了!! 他抛下手柄,闭了闭眼,努力压抑怒火。 周砚辞见状,敏锐地辩解:“年年,跟你待在一起,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祁年无语看向他:“你跟我同桌也没看你学习退步啊?” “那会儿,我们不还是哥们吗。”周砚辞说,“而且我不会玩这些,昨晚看视频临时学的。” 祁年了然,很大度地原谅了他的菜:“哦,那你打得也还行了。” “我还学了别的。”周砚辞又说。 等了两秒也没下文,祁年只能转头过去,“嗯?”了一声。 可对上那双幽邃的眼,他的心脏无端猛跳了一下,喉咙发干,忽然想要逃跑。 刚挪了下,他就被坚硬的手柄硌到了,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再抬头,少年略显陌生的面庞已经近在咫尺。 陌生感主要是来源于,那似乎要将人剥皮拆骨的,野兽一般的眼神。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祁年懵了,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却活像个被非礼的小媳妇儿,浑身僵硬。 “我靠……你、你干嘛啊?” “亲我男朋友。”周砚辞好笑道,故意拖着强调问,“不行吗?” 既然他都发问了,祁年便很配合地回答,故意装腔作势:“呵呵,当然不行。” 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周砚辞便用上手,勾过他后颈又亲了一次,似笑非笑:“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强硬一点?” “去你的!嗯?唔呃……” 换气的间隙里,祁年气喘吁吁,红着一张缺氧的脸:“你特么……明明都是不务正业,怎么这玩意儿就学挺好的?” “因为早学过了。”周砚辞神秘道,“昨晚新学的是另一件事。” * switch实在玩不下去了,场地转移到祁年的卧室。 周砚辞带了个小挎包,紧巴巴随身带到卧室,祁年抓住他的小辫子,毫不留情的取笑:“带什么了?你化妆了还是怎么?睡前要卸妆啊?” 祁年独自在床上盘腿坐上下,低下头换成手机玩,游戏的厮杀声相当激烈。 不带周砚辞这个趴菜,终于重新找回了游戏的乐趣。 可周砚辞这回竟然反唇相讥:“懂得还挺多啊,直男?” 从追求到确认关系,周砚辞在祁年面前从始至终百依百顺。人都是会被惯坏的,一被忤逆,祁年立刻就不爽了,抬起头瞪过去,用眼神无声问:你说什么? 周砚辞不管不顾,甚至得寸进尺抢走手机,冷冷道:“不准玩了。” 祁年:“?” 好在刚结束了一把游戏正在结算,祁年和队友大获全胜,队友兴奋地发出语音:“小哥哥,加个好友,再来一局。” 是个女孩的声音,又甜又软。 周砚辞盯住祁年,对着手机冷声道:“不加,不玩了。” 女生并没察觉对面换了个人:“来呗来呗。” 周砚辞:“不行,他男朋友不准。” 言罢强行退出游戏,手机也收自己口袋里。 祁年静默一瞬,伸手:“手机还我。” 周砚辞不动:“不还。” 祁年无奈,只好和他理论:“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你这人,追到了就原形毕露了是吧?” 周砚辞:“嗯。” “……” 他的坦荡反倒让祁年不知道说什么了。 谈都谈了。 真是的,自己选的男朋友还能怎么办呢。 周砚辞让了一步,又问:“那你说吧,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要玩游戏。” “除了游戏。” “……” 气氛陷入微妙而旖旎的凝滞。 孤男寡男同处一室,不让玩游戏,还能干嘛? 周砚辞他就不尴尬的吗?? 祁年舔了舔嘴唇,眼神游移,又盯上周砚辞的包:“你包里带什么了?都给我看看。” 谈都谈了,查个包也不过分吧。 祁年自认为扳回了一城,好整以暇等周砚辞开包检查。 手机,钥匙,纸巾,甚至还有湿巾。 祁年心里对基佬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些,果然心思细腻,不像他,口袋里揣个手机就能出门。 祁年姿态放松,双腿晃啊晃的,直到周砚辞把管状的不明物体拿出来。 他随口问:“这什么啊,护手霜?”也太精致了吧。 周砚辞眸光晦暗看向他,嘴唇轻启,淡淡吐出三个字:“润滑液。” 祁年:“…………” 让他手贱!去网上搜索了解基佬,除了学到top和bottom之类的专业名词,润滑液这种必备的东西自然也少不了。 “别,等等。”他猛地反应过来,急忙阻止,“别翻了!别拿了!我不看了……” 光说不够,还伸手去压住周砚辞的手。 好巧不巧的,两人手掌交叠,不约而同低头,看向下方露出来的半个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