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升温》 京雪升温 第1节 京雪升温 作者:芒西番 第01章 get 1 雨停得突然。 街边栽种了许多郁郁葱葱的国槐,微风吹来摇曳的枝叶甩落水珠,在路灯的映衬下尤为晶莹剔透。 陶青梧踩着路缘石往最深处的胡同口走,撑开的雨伞帮她躲过一难,积水顺着伞面啪嗒啪嗒地砸落地面,漾起涟漪水花。 偏远郊区入了夜满是烟火气,老式居民楼里隐约能听见孩童的啼哭,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女人埋怨男人不着家的心酸话。 她抬了抬头,似是在数还剩几盏灯没亮,右手绕到身后从包里摸出半块没吃完的肉饼,刚递到嘴边的动作倏地被兜里振动的手机叫停。 兼职群里发来好几条新的排班消息,纤细如嫩柳的手指在碎得四分五裂的屏幕上缓慢滑动。 视线不禁有些恍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一直在等的消息。 肉饼又原封不动地塞了回去,指尖敲击键盘,哒哒的按键音还不如她的心跳声快。 【你好,如果没买到的话,可以把钱退给我吗?】 新的消息发出,聊天框不再似之前那般沉寂,系统弹出一条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心慌的感觉更甚,抓着雨伞的手慢慢松开后随之重重跌落地面,娇小的身形蜷缩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双手颤颤巍巍地在手机屏幕上乱触着,陶青梧低声喃喃的时候语调都在跟着抖动。 她从工具栏翻出语音通话拨了过去,然而呼叫的声音都没响起,界面就弹出新的提示。 ——对方没有加你为朋友,不能语音通话。 如此静默了良久,逐渐选择了认命。 起身往回走的时候,陶青梧的指尖不时会触亮屏幕,五千多块钱的转账记录很吸睛。 该去报警吗?有用吗?能追回吗? 她走得很慢,似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蹙起的眉头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好几分,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缓慢驶来的汽车。 马路两边地面不平,积在一起的泥污瞬间被带起,尽数扬在了陶青梧的裙摆上,纯白色亚麻连衣裙显得肮脏不堪,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在周围,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狼狈。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连怒斥对方没有素质的念头都跟着烟消云散。 从眼角的余光里,她好似看见不远处的胡同口出现了一抹高大修长的身影。 往日来的习惯让她很快收敛起自己的满面愁容,嘴角登时扬起如春花般明媚的笑容,脚步轻盈地冲着那边跑了过去,继而扑入那每日都让她倍感心安的怀抱。 然而印象中熟悉的低笑和鼓励都没有,让她心里的委屈不由地无限放大了数倍。 “舅舅,今晚吃什么呀?我好饿。” 陶青梧强忍着啜泣声,殊不知自己那沿着脸颊滑落下来的眼泪早已洇湿了面前这人的衣襟。 逼仄寂静的胡同口,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停,照在地上,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半刻后,就在她再次收紧环在对方腰间的双臂时,低沉暗哑的男声自头顶传来。 “撒手。” 陶青梧身子一僵,迅速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凭着萦绕在鼻间的木质花香渐渐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撤开身子,抬眼的时候视线冷不丁地和对方撞上。 眼前的人背光站着,一身黑衣,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感知到那双澄澈锐利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我舅舅。” 在慌乱中,她往后挪动的步子停下,后脑勺抵上坚硬潮湿的墙面,那经由时间沉淀而微微混杂着腐臭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人欲呕。 男人还在打量她,良久后自喉间溢出一声“嗯”。 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没多久便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来人微微躬身,目光短暂地在陶青梧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稳着声调道:“四总,车到了。” 就在陶青梧还处于这倍感煎熬的状态时,男人自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从她身上沾染过来的污渍。 这个举动让她觉得愈发无地自容,迫于对方周身还在不断发散的低气压下,她低着头想再次道歉,却见男人迈开步伐径直略过了她,牛津底皮鞋踩在方砖上的声音沉重有力,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莫名其妙地,她绷紧的神经霎时松了,敢侧着头去看那人离开的背影,宽肩窄腰的身形太过优越,就连拿着手帕来回在身上擦拭的动作都透着几分矜贵和温雅。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竟然会认错人。 “青梧?” 姗姗来迟的苏峥与她隔着几米距离,用着温和的口吻唤她。 陶青梧眼睫一颤,收回视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细白漂亮的一双手十分亲昵地挽上了来人的胳膊,白软的脸颊上挂着浅浅的梨涡,轻吁了一口气后不自觉地再次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立在路缘石上,将四四方方的手帕叠好后往西裤的口袋里塞,坦露在外边的一小块布料上绣着与其气质不相符的花纹,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怎么眼睛这么红?哭过了?谁欺负你了?” 借着住宅楼下的照明灯,陶青梧那双如鹿眸般温顺的眸子微微泛红,看着十分楚楚可怜。 不经意间,她又侧眼扫了下胡同口,男人已经坐入车里,很快疾驰离开,在湿润的空气里留下一抹浅灰色的车尾气。 没得到她的回答,一旁的人又问了一遍。 思索再三,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陶青梧习惯报喜不报忧,随即哭丧着脸胡诌:“今天的课堂作业我没完成,还差二十颗玻璃珠,被扣了分。” 苏峥神情微微一恍,抬起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里带着宠溺,“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家青梧这么厉害。即使作业交迟了,也会凭实力再拿回来丢的分数。” 她兀自沉浸在刚才认错人的画面里,旋即用那如同蜜糖般甘甜的温软声音低声埋怨道:“舅舅,你刚刚干嘛去了?不是说已经在胡同口等着我了吗?” “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放心,舅舅下次如果再迟到一定跟你请假。”苏峥弯了弯眉眼,用着十足的耐心哄她。 半月前,陶青梧夜班回家,下了公交拐入胡同口的时候才察觉到一直有人跟在身后。 机缘巧合下,她与刚加完班回来的苏峥碰上,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免遭一劫。 自那以后,苏峥都会早早地下来等她回家。 如若不是今天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恐怕陶青梧也没有抱错人的机会。 她很淡地抬了下眉眼,拖着尾音应了一声,“好。” - 亮黑色宾利欧陆渐渐驶入主干道,视野紧跟着宽阔了不少。 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呼地刮着,显得车厢内静谧到了极致。 倚坐在后排的男人还在为方才的事情忧心,眉头蹙紧,阖目休息得不太安稳。 司机与坐在副驾驶位的秘书不约而同地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一眼,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倏地,男人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地抬腕看了眼时间,慵懒散漫的京腔自薄唇吐出,“林秘书,找人盯着方才闹事的那户,别真出事了。” “好的,四总。” 说完林秘书就摸出手机将收到的指令付诸于行动,再抬头就看见后排的人又阖上了双目,面容不再似之前那般阴冷。 只是没多久,车厢内的宁静被突兀的手机振动声打破。 男人不得已再次睁眼,右手抄进口袋拿出后滑动接听,女人清脆柔媚的声音自那头传来。 “傅庭肆,办公室好睡吗?再不回来我就让你爹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扔出去。” 静静听完对方的话,傅庭肆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不以为意:“秋女士,别这么狠心。” 入了夜的秋榭园亮如白昼,微风袭来的时候凤栖湖面波光粼粼一片。 秋熹苓穿了件齐胸襦裙,修长的手指不时会从粉彩纹碗里捏起一撮饲料喂给脚下来回游动的几条三色锦鲤。 闻言她轻嗤一声,瞥了一眼搁在身后高足花几上开了免提的手机,养尊处优久了让她连动了怒都透着股子高贵优雅的味道,“连家都不敢回,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察觉到她动了气,傅庭肆摘掉眼镜按了按眉心,语气淡了下来,有些无奈,“秋女士,我是真的很忙,您可不可以高抬贵手,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话毕,他又逮着空儿补充了一句,字字句句都是在卖惨,“您的儿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秋熹苓手上的动作一顿,只因他突然点破了她拨这通电话的真实来意,心虚的同时隐隐又有些不甘心,“最后一次,你再去最后一次。” “秋女士!”他不禁加重了语气。 秋熹苓充耳不闻,继续卖力地给他推荐,“陆太太家的千金是外交官,模样端庄气质不凡,跟你还是校友呢,你肯定喜欢。” “您又知道我喜欢了?”他弹开中央扶手箱,从里面拿出一方新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茶色钛框眼镜,对于秋熹苓草率做出的定论提出质疑。 秋熹苓喉头一哽,也没心情再去喂鱼,“你都快三十了,是打算出家吗?你的三个姐姐孩子都读书了,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爸爸不也是三十岁才跟您结的婚吗?况且您都有三个外孙了,就别操心我了不行吗?” 失了投喂的几条锦鲤复又翻回水里,朝远处游去,溅起水花。 秋熹苓活动了下箍在手上的翡翠镯,不急不缓地拿着手机回了屋,“我追了你爸三年才结的婚,请问有姑娘追你吗?” “当然有了,您问哪一个?” 车子很快驶入傅誉集团楼下,傅庭肆始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斜倚在后座,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短短一句怼得人哑口无言,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却换了个人。 傅霄则拿了件直领对襟长褙披在了秋熹苓的肩头,轻柔地抚了下她的后颈,示意她消消气,接过电话恨铁不成钢道:“阿肆,你该考虑下这些事情了。或者说,你告诉我们,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我和你妈之后多帮你留意一下。” 傅庭肆噤了声,低垂着的眼眸仿若是在认真思考,半刻后却还是说出让秋熹苓大发雷霆的话来。 “漂亮、乖巧、好骗。” 秋熹苓:...... 傅霄则:...... 临挂电话前,秋熹苓抢回手机,顺带着乜了一旁的人一眼,“这家你爱回不回!恋爱都没谈过,你只会被骗。” 看着电话被挂断后跳转到主界面,傅庭肆微微抬头,紧盯着倒映在后座娱乐显示屏里的自己,没来由地问了句,“我看着真的很年长?” 京雪升温 第2节 坐在前排的两个人不敢贸然回答,转念一想车内也没其他人,生怕缄默不言再惹怒了后面的人。 林秘书微屏呼吸,回想着傅庭肆刚刚挂断的那通电话,以为他是被催婚所扰,大着胆子答了句,“四总多虑了。” 半晌,他古井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了方才那个女孩子惊慌失措的脸。 仿若,环在腰间的手臂还在。 第02章 get 2 秋榭园的清晨,东南角的偏院已有人气,隐隐约约能看见三四个端着精致餐盘的人进进出出。 浴室内水声四起,雾气氤氲在整个空间,金属夹丝玻璃隔断内朦朦胧胧能看见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片刻后,傅庭肆从里走了出来,身上鸢尾印花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发梢上的水珠顺着大片肌理流畅的胸膛流淌下来,浑身上下都透着散漫慵懒的劲儿。 “少爷,早餐备好了,放在外厅。” 外间的人轻叩了下门,音量压到最低,小心翼翼地冲里唤了句。 “好。” 应声后,他微微躬身,从浴台的下方拿了瓶宝路兹出来,边用毛巾拭发边喝水缓解浴后的燥热。 饭菜撤掉又换了新的,傅庭肆才从里间走了出来,一身暗黑色休闲正装,颈间的温莎结系得平整,骨节分明的右手正慢条斯理地挽着一边的衣袖。 “鹤叔,备车,去公司。” 他抬眼看了下立在餐桌旁的人,半倚在桌边用筷子夹了个金丝煎饺塞入口中,咀嚼的时候又灌了小半碗赤豆米粥,全然是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 被唤作鹤叔的人一动不动,踌躇不安的时候连眼神都在跟着四处乱飘。 “嗯?” 傅庭肆用指节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面露不解。 还没等一旁的人吭声,他就突然反应了过来,抓过搭在肘间的外套穿上,急匆匆用餐巾拭了下嘴角就打算从偏门落荒而逃。 无奈院外的人比他快了一步,似是未卜先知般拨开绢帘走了进来,气急败坏的时候手上的翠镯磕碰在餐桌上,清脆的响声惹得人心口一紧。 “傅庭肆,你敢跑出这个门,以后就都别回来!” 刚抬起的脚停滞在半空中,傅庭肆略显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慢悠悠转身,“早上好,秋女士。” “偷偷摸摸回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你把这里当快捷酒店?”秋熹苓扫了眼身后,示意跟着的人将好几个硬纸板箱拿了进来,整齐摆放在傅庭肆的面前。 “什么?您不会真差人把我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吧?”他俯下身拨开看了一眼,又道,“我不是让秋音桐那丫头给我送来吗?” “就二十盒面膜,你也好意思找音桐要,”秋熹苓拂开身后的长褙坐下,视线从桌上吃了一半的残羹剩饭移到傅庭肆的身上,“你往日可从来不用这些,要来给谁用?” “我自个儿用。” “什么?”秋熹苓眉头微拧,生怕自己幻听般惊疑了句。 反正已经被逮了,傅庭肆也就不着急走了,复又回到餐桌前坐下,在秋熹苓的眼皮子底下重新执筷大快朵颐了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只能听见餐具间相互碰撞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饱餐一顿的人终于抬头望向对面,迎上秋熹苓探究的眼神,一字一句回:“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没有地下恋情。” 鉴于对他的固有印象,秋熹苓并不怎么信他的话,撩起两边的花苞袖继续盘问道:“那你是哪根筋又搭错了?二十盒面膜可是我三个月的量,你用来做什么?” 夜色已悄然褪去,晨曦透过竖纹板棂窗洒落进来,屋内如同笼罩着层银灰色的轻纱。 傅庭肆侧头望向外边大片的绿叶植被,无数的光斑在四处跳动着,几个词语跟着在脑内迅速闪过。 他身子后仰老神在在地倚在金苏木圈椅上,“提拉、紧致、显嫩。” 秋熹苓:...... 跟着傅庭肆穿过月洞门去停车点的路上,鹤叔接连收到了好几条秋熹苓发来的讯息,无非就是一些少爷最近是否工作压力过大、精神过于紧绷导致思绪混乱所以胡言乱语的内容。 他拉开车门等人坐进去后没忍住长叹出了声。 “怎么?秋女士难为你了?”傅庭肆脸上没什么情绪,摘下眼镜顺手丢进了收纳储物盒内。 鹤叔一懵,没想到自己间谍的身份竟这么快就暴露了,可转念一想,少爷如此聪明,恐怕平时只是懒得多言,实则早就看穿了。 他欠了欠身,耐心给自己找补,“少爷,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夫人只是关心您,托我平时多注意一下您的饮食和身体。” “哦,”他勾了勾唇,颔首,失了继续为难的兴致,“让秋女士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鹤叔却很快了然,在心里暗暗感慨少爷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和夫人简直一模一样。 他五指蜷缩成拳抵在嘴边,“好嘞。” 车子驶出秋榭园没多久便驶入城市大道,早高峰堵车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夜里想必是又下过雨,夹着湿润空气的微风从半降的车窗内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偏僻寂静的老式住宅楼与繁华喧闹的城中央不同,积了一夜的雨水正顺着窗棂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朝阳的卧室内未点灯,偶能听见熟睡的人翻身时响起的咯吱声。 哐当一声,间隔几米外的老房子内传来争执声,夹杂着还有女人委屈的抽泣。 陶青梧眼睫轻颤,咬牙切齿地抓过丢在角落里已经洗掉色的玩偶遮在耳旁,一周内仅有的一天闲暇日子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打乱。 缓了良久她慢悠悠起身,掀开遮光帘拉紧了窗户,彻底隔绝掉那让她倍感头痛的吵闹。 难得比舅舅早起,陶青梧洗漱完以后换了衣服就出门去胡同口买早餐。 人还未到,就能看见刚刚出锅的笼屉散出来的袅袅热气,豆泡汤的香味更是溢了整条街。 “老板,要四个糖油饼,一碗豆腐脑,一份豆泡汤,打包带走。” 陶青梧接来收银员递来的打包盒,付完款后绕到一旁取餐的队伍里排队,岂料这一丁点时间竟也会碰到熟人。 “呦,小陶今天起这么早。” 说话的女人穿了件大红色的连衣裙,脂粉味比早餐店里的烧饼味还要重。 “向婶早。”她扬起一边的嘴角,状似不经意间抬手捂在鼻前,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队伍前面空了不少,女人边往前挪动边打量她,眼神晦暗不明,“你抽空多去看看你妈,咱们这片要拆迁了,小心她被骗了。” “好,知道了。” 陶青梧虽没毕业,但早就步入社会,对于旁人是好意提醒还是刻意打趣是摸得清清楚楚,这时她丝毫没恼,始终礼貌地给面前的人回以微笑。 女人尖利的声音还有表情里不时会显露出来的不屑与嘲弄,无不在提醒着她此刻身处怎样的是非之地。 好在等候的时间不长,她接过小工递来的餐食道完谢就急匆匆逃走了,不过隐约间还是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哼笑声。 哼着小调踏入老旧潮湿的楼梯间前,陶青梧驻足在楼下,找了个角落避着人拨了通电话出去。 在通话即将自动挂断前,那头的人终于接听,语调里透着几分疲惫倦懒,“你是谁呀?” “妈妈,我是青梧,您有没有吃早饭?我晚一点去看您好不好?”她嗓音轻柔,与方才完全是两幅心境。 等了会儿,嘿笑声传来,笑得人发慌。 “妈妈?”她又唤了句。 “你是谁呀?你打错了,我只有一个宝宝,他还没出生。” 陶青梧不是头一次听这些话,早没了当初还会据理力争的冲动,轻笑着叮嘱:“您多注意休息,我迟点去探望您。” 挂了电话再抬脚往回走的时候,嘈杂的吵闹声从上方传来。 女人的声音她不熟悉,然而一旁软着语调哄人的男声她很轻易就听了出来。 “你如果不让她搬走,我们就分手。” 苏峥迟疑了两秒,“你别总拿这件事情威胁我。” “你换位思考一下,我如果跟你结婚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你乐不乐意?” 似是踩到了雷点,苏峥这次语气严肃了些,“青梧不是拖油瓶,她是我姐姐的女儿,也是我的外甥女。” 女人被气急了,来回踱了好几步,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上让楼下的陶青梧听见后越发不安。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这人大发雷霆道:“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图你姐姐这里的拆迁费,昧着良心把一个陪酒女生的私生女当宝贝一样宠。”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吼什么吼?被我戳破了气急败坏?你没爹没妈,你那住在精神病院的姐姐除了你就只剩下那个拖油瓶,这钱最后不还是落入你的口袋?” 陶青梧深吸了口气,喉咙发紧,涩到发疼,葱白的十指紧紧地抓着衣摆,从半掩着的防盗门望向里间。 女人吵累了,拉过椅子坐下,遂又仰起头怒瞪着苏峥。 苏峥偏了下头,压抑着胸口的郁气,被如此污蔑和侮辱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儒雅,“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图这个?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拆迁费我这里一分没有,全交给青梧安排,我以后也会搬到学校宿舍住。” “你......苏峥,这冤大头你要当就自己去当,我们好聚好散,神经病。” 女人说完起身夺门而出,仿若是在隐藏自己被点破目的的心虚,在看见门外的陶青梧后不禁惊诧了半刻。 陶青梧靠在墙边,十指拢紧,定了定神后才不慌不忙地进了门。 听见脚步声去而复返,苏峥回身一怔,在她递出早餐的时候,嘴唇嗫嚅半天却没吐出一个字。 她一时压低声音,“舅舅,最近课紧,我想搬回学校住。” 第03章 get 3 一顿简单的早餐,两个人吃得很安静。 期间苏峥接了个电话,将吃完的餐余垃圾收拾好以后就打算出门,只是临走前叮嘱陶青梧早点出门别误了课。 陶青梧始终低着头,听见门口的声音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很快沉浸到方才的情绪中。 其实那女人说的话,并不足以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她曾经还听过更难听的版本。 只不过这种日子过久了,她竟然想当然地开始依赖苏峥,殊不知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给别人生活带来无限麻烦的拖油瓶。 苏峥三十五岁,比她的妈妈小了四岁,在一所高中里当美术老师,一直未婚。 今日如若不是她赶巧遇到,恐怕她还浑然不知,等到苏峥哪天忍无可忍赶她走,那就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京雪升温 第3节 陶青梧实在不敢想,那些极具侮辱性的话语苏峥恐怕听到的比她还要多,而这些明明是他本就不该承受的。 墙壁上的老式钟表走一下停一下,勉强能用。 趁着空余的一丁点时间,她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卫生,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长久未用的行李箱不知何时掉了个轮子,陶青梧拖了个小软凳正卖力地往上按。 楼下的喧闹声响了良久,在此刻拔到了最高点。 任陶青梧再淡定,也架不住好奇心的驱使。 她将行李箱顺手放在玄关的鞋柜旁,推开防盗门往下走。 忽地传来好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停下脚步从楼梯拐角处的空花墙往外看。 只是她刚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身后突然伸来的一只手施力拽了回去,连带着还有一道多了几分低沉清冷的男声。 “别看。” 两个人虽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出于惯性,陶青梧还是在回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将额头抵在了男人的胸膛处。 心跳如鼓点,她深吸了一口气,扑鼻而来的是昨夜曾短暂嗅到过的木质花香。 这种诡异又僵硬的姿势未保持太久时间,男人就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她,转而朝楼下走去。 她往一旁挪动了几步,透过镂空的花式墙面依稀能看清男人的轮廓。 那是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五官深邃如雕刻般完美,一双狭长的眼眸清澈而深沉,挺拔的鼻梁让陶青梧平日里在网络上看到的所有形容词都变得具象化起来,而那薄凉性感的嘴唇此时却是紧抿着,透出一丝不悦和烦躁。 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全然没注意到勾缠在脚尖的东西。 移动得有些艰难,才让她有片刻的功夫低头看一眼。 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布料,被陶青梧踩了这么几脚,早就没法用了。 她弯腰拾起,摊开后才发现竟也是昨夜见过的东西。 当时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还觉得上面的花纹与男人周身的气场比起来有些突兀。 一支茎蔓蜿蜒起伏的金银花从手帕的角落伸展至中心,花瓣为椭圆形,花冠白色,枝条分布均匀,极富美感。 回过神后,她想追出去还回,而楼下方才还喧闹不已的氛围已然消寂。 人群四散离去,只留有消防员在收拾消防气垫。 陶青梧只好作罢,学着昨晚男人那样把手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入口袋。 转头回去的时候,好几个浓妆艳抹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路过,掩着唇讨论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这人真是狮子大开口,开发商给的拆迁款够多了,他又足足加了两倍多,真当自己的是金窝。” “就是,幸好刚才没出什么事,没想到还真从楼上跳了下来。” “吓死人了,要不是有那个垫子,从七楼掉下来不得摔成肉泥。” ...... 跳楼? 陶青梧微微垂眼,陷入沉思,怪不得刚才她要看,那男人却拦住了她。 即使有消防垫,那场面一定也是骇人到了极致。 - 下午一点,陶青梧乘地铁到了学校。 好友宋方稚特地跑来校门口接她,日头正晒,这人就站在一棵枫杨树下等,手上拎着的塑料袋里装着两瓶沁着冷气的运动饮料。 “你怎么出来了?我东西又不多。” 她接过运动饮料喝了一口,强拗不过只好将手里的行李箱递给了宋方稚。 宋方稚弯下腰把那摇摇欲坠的轮子往回摁了下,与她并肩往宿舍走的时候,莞尔道:“我刚好去外边吃饭回来,顺便等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学校住?” “宿舍方便。” 陶青梧轻哂,眉眼染上几分冷淡,一旁的人顺势就噤了声。 北门离女生宿舍很近,短短一截路朝两个人投来的目光数都数不清。 宋方稚是本地人,是那种典型的北方人的脸孔,高鼻深目,头发很短,个头也高。 反之陶青梧,站在她的身边就显得娇小了许多,未施任何粉黛的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一头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身后,清秀精致的五官细看的话极具攻击性,眼尾的泪痣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冷漠又疏离。 新校区的宿舍楼设施齐全,两个人一踏入大门便觉冷气袭来,不禁让人瑟缩一下。 服装设计专业安排在三楼,这会儿是整栋楼里最热闹的一层。 宋方稚开门后带着陶青梧走了进去,靠门右手边的那张床一早就铺好了。 陶青梧手里的帆布包放上去再拿下来的时候,触碰到的是一片潮湿。 她挪开手,手指捻了下,习惯性地踮脚看了看上床,崭新的床单三件套不知被谁泼了水,几乎没有一处能看的。 “这谁干的?我刚才出门还好好的。” 宋方稚脱掉身上的防晒衣刚挂好就看见陶青梧拆下来的枕套,用指尖捏着的时候还在往下滴水珠。 陶青梧嘴唇动了动,对于所看到的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她闷不作声,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从行李箱拿出衣架进行晾晒。 一室寂静无声。 等着陶青梧收拾好内务,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粉色条纹长裙换上,宋方稚才从床上爬起来,双手垫着下巴支在护栏上,眼睛冲着前方眨了眨,“青梧,晚上你干脆跟我一起挤挤。” “不用,天热应该很快就干了。我待会儿要去立裁室,你呢?” 陶青梧对着镜子将长发在脑后挽了个精致的中式发髻,遂又走到书桌前把待会儿需要用到的工具一股脑地塞入帆布包。 “我这里有一个多余的包,你先拿去用。” 宋方稚从桌下拿出来腾空,笑意盈盈地递了过来。 她一怔,总觉得再拒绝就有些太不识好歹了,只好接过将所有东西又倒了过来。 等着两个人准备出门,对面原先紧闭着房门的宿舍仿若收到了什么指示般,与她们同一时间打开。 陶青梧走在最前方,一盆凉水兜头浇来,刚换上的连衣裙瞬间就遭了殃。 听着那响在耳畔的讥笑声,她抬手抹干脸上的水,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转身回去重新换衣服。 宋方稚性子急,狠狠地瞪视着,怒喝道:“你们是不是疯了?有病就去医院治。” 她一直紧跟在陶青梧的身后,刚刚连带着也溅了一身的水,模样同样是狼狈到了极致。 那些看热闹的人敛起笑容,沉着声音警告,“宋方稚,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交朋友还是擦亮眼睛比较好。” 宋方稚欲要再争辩几句,却听身后的陶青梧轻飘飘地唤了一句,“方方,回来了。” 见她没动,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宋方稚咬咬牙不得已咽下了这口气,一回头迎上的是陶青梧笼罩着一层暗色的一双眼。 她说:“方方,你该离我远一点。” “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吗?她们那纯属人云亦云,一群人死乞白赖地跪舔黎棠。黎棠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非说你勾引她的男朋友,实则人家时暨根本就看不上她。”宋方稚边换衣服边愤恨地说了一大堆。 这些事陶青梧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与时暨只在文艺演出的时候见过几面,没成想却还是惹了这尊大佛,在学校对她公开表白过数次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谁知这位少爷却越挫越勇,依旧殷勤地围着她团团转,那能不招人恨吗? 而黎棠,与时暨青梅竹马,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被突然出现的陶青梧打断,恨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这位大小姐实在嘴碎,添油加醋造了不少谣。 这年头谁不恨插足者,很多人避着时暨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让她有苦说不出。 这不两个人刚到立裁室,陶青梧那放在打版人台上的作业就被人破坏掉了。 白色的薄纱上面满是污渍,腰间钉在玫瑰花上的玻璃珠全被拆下,在实木地板上滚落得到处都是。 宋方稚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伏下身跟在她的身后去捡珠子,不时会抬眼看一下,斟酌良久才道:“青梧,我觉得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时暨,找个人护着你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他追你这么久看着也挺真诚的。” “不了,不合适,不能耽误人家。” 陶青梧笑得轻松,一大把玻璃珠搁入收纳盒后又去拆打版人台上的布料。 “怎么会耽误?你课业好,又长得好看,时暨简直就是高攀你了。” 宋方稚不知她心中所想,语气不免有些诧异。 从实验楼去往教学楼需横穿一条林荫大道,路两旁栽满了梧桐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算是学校里最为凉爽的地方了。 伴随着鸟儿欢快的鸣叫,陶青梧和宋方稚还在讨论方才未说完的那个话题。 不远处有辆颜色奇特的车朝着两个人的方向缓缓驶来,最后停在拐向教学楼的第一个岔路口处。 “这谁啊?居然能把车开进学校。” 宋方稚率先出声,上半身前倾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话落,车窗似是受到感应般往下降了一半,坐在后排的男人从收纳储物盒内拿出眼镜戴上,打开车门下来的时候视线短暂地扫向陶青梧这边,又很快收回。 陶青梧一愣,几秒后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早上捡到的那方手帕,着急忙慌朝着那边跑了过去,准备递出时才反应过来那被她踩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清理,“先生,我......” 男人原本半倚在车前,闻言直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如此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这种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感,陶青梧已经经历过两次,此时不免还是会觉得口干舌燥。 微风袭来,头顶的枝叶哗啦作响。 这种被人紧盯着又处处都透着一股她搭讪未果的窘迫,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想走,而面前的人出声留住了她,还用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语气,“有事吗?” 第04章 get 4 陶青梧抬头,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竟连自己一开始急匆匆跑过来的目的都忘了。 踌躇不安的时候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拿着帕子的一双手背在身后,绞成一团。 男人依旧紧盯着她,似乎很享受看到她如此局促的样子,微微低身与她的视线平齐,扬着尾调“嗯”了一声。 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只因那带有玩味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京雪升温 第4节 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节奏就能听出来跑来的人心情不错。 陶青梧不由自主又往旁侧挪了挪,让出了一条方便人来往的通道。 女孩子长相清丽,上身穿了件彩虹色条纹短款t恤,再搭浅蓝色阔腿牛仔裤和桃粉色高帮帆布鞋,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青春靓丽,略过她后停在了男人的面前,修长如玉的一双手挽住了对方的胳膊,娇道:“不是说让你去餐厅等我吗?” 男人下巴微扬,“秋女士让先回家。” 借着两个人如此浓情蜜意攀谈的间隙,陶青梧回身就要走,岂料她的这个动作恰好引起了女孩子的注意,微微侧身,用探究的眼神看她,“这位是......” 陶青梧嘴唇翕张,欲要解释,下一秒听男人率先说了句,“不认识。” 直到车门关上,车子扬长而去,宋方稚才踱步到陶青梧的身旁,目光跟着车尾灯越飘越远,久久收不回来。 “你跟那个男的认识?” 宋方稚迟疑着问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失了智,怎么就那么贸然地跑了上去。 “我就说嘛,你认识那号大人物怎会瞒得这么好。”宋方稚看她面露不解,将亮着的手机给她看。 那是一则楼盘开业的剪彩视频,短短三分钟,所有精简的仪式里都有方才那个男人的身影,穿着复古格纹高定西装,右手捏着的剪刀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泽,神情严肃,一丁点笑容都没有。 陶青梧曾刷到过这个视频,误触点开后没看几秒又很快关掉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宋方稚,听她娓娓道来,句句皆与那男人有关。 短短一两天就见过三次的男人名叫傅庭肆,傅庭肆的太姥爷是民国时期的名将,年轻时候曾经参军作战,在战争中立下不少功劳,因此后来就被提拔为了中央警卫局局长,在位五十余载,可谓是威风八面。至于他的姥爷也是当年部队里出了名的铁腕人物,姥姥也是政界出身,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后来的转折点在傅庭肆的母亲秋熹苓这里,本来从小大院里长大应该耳濡目染,没成想后来去了港城读书,认识了傅庭肆的父亲傅霄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苦苦追求了三年两个人才正式交往。 傅霄则那可是港城有着泼天富贵的豪门,最是风流多情,后来竟为了秋熹苓入赘京城,当时在港媒可是引起了好大的一场骚动。 两个人婚后选择了从商,创立了傅誉集团,再者秋家的地位在京城本就不容小觑,所以傅庭肆这位太子爷可谓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陶青梧平时很少去关注这些,对于网络上的商业版块了解得更是少之又少,这会儿竟听出了趣味。 “网上到处都是。不过傅庭肆也不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国外名校一毕业就成立了享誉投资,正式进军风险投资领域,后又带领傅誉联合傅家在港城的资金发展房地产项目,还投资了国产汽车品牌和影视业,在短时间内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聊到后半段,宋方稚没再看手机,出口成章,信手拈来。 反之陶青梧,早就出了神。 怪不得会在自家小区楼下两次碰到这个人,想必那里拆迁后的开发商就是傅誉集团。 两个人有着天差地别的阶级差距,那方才她贸然跑上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恐怕对方只觉得她是抱有目的性的搭讪。 她不由地苦笑一声,攥着帕子的手松开丢入帆布包中。 物归原主的念头稍瞬即逝,想必在四九城里这么有财势的太子爷也不在乎这么个小玩意儿,说不定当时就是被当做垃圾丢掉的。 并肩走在一边的宋方稚终于说累了,掀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口水后忽地发出咦声,“传闻中太子爷洁身自好,年近三十一点儿桃色新闻都没有。那刚刚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抬手掩在嘴边,瞳孔放大数倍,“莫非我们这是吃到了第一手八卦?太子爷养了小情儿?” 陶青梧忍俊不禁,震撼于宋方稚的想象力,“说不定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也是,毕竟都到这个年龄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我远远看了一眼,是真的很漂亮,就是看着年纪不大,估计是哪家的小千金,跟太子爷还挺般配的,”宋方稚后知后觉,又感慨道,“啊啊啊啊!太子爷真的好帅啊,这年头长得好又有实力,还不乱搞男女关系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百忙之中还会抽空来接女朋友,真是体贴啊。” 难得能在宋方稚的嘴里听到如此多夸赞的词,陶青梧叹了口气,捏着这人的腕子把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往嘴边递了递,“累了吧,喝点。” 宋方稚一顿,借着她的手喝了好几口,顺利结束了这个话题。 - “四哥,你不老实!” 秋音桐上了车以后坐在右侧,从半降着的车窗恰好能看见陶青梧越来越远的身影。 她作为交换生到京市美术学院,短短几个时辰就听好几个老师提起过这个女孩子,让她如若有不懂的可以随时去请教陶青梧。 被如此夸赞,她自然好奇,从教导处下来的时候就顺手去专业公众号看了几眼。 排在首位的精选内容涵盖了历届所有的优秀新生,她一眼就找到了。 秋音桐很少见到有人能把证件照拍得如此吸睛,陶青梧算一个。 高高扎起的马尾辫,衬衫微敞的领口露出细长的天鹅颈,更抓人眼球的是透亮的眸子,还有高挺鼻梁下微微勾起的粉嫩嘴唇,几乎挑不出任何缺陷。 每个人都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她刚刚也不免俗地被惊艳了好久,所以见到真人就情不自禁多留意了好几下。 自上了车,傅庭肆的视线就从未离开过手上的pad。 闻言偏了下头,姿态懒散地摁了摁眉心,“什么?” “刚刚那个女孩子,你明明就认识。” 秋音桐扬起头,在心里暗暗斥责表哥薄情寡义。 岂料身旁的人听完后依旧我行我素,淡声:“确实不认识。” “可我看到她手上拿着你的帕子,就是你那方刺着忍冬的帕子。” 她手肘撑在扶手箱上,往前倾了倾身拿走了他的pad,双眼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妄想着能看出一丝丝的破绽。 傅庭肆无奈一笑,总觉得这丫头是真的被惯坏了,也没恼而是神色平静地又拿了回来,“我又不是只有那一块,你前面的储物盒里还有十块备用的。” “你知道在古代送手帕是什么意思吗?代表着表达爱慕之情。而且表哥你一向谨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别人拿了去?” 秋音桐双手环胸坐着,在车内的后视镜里凑巧与往后面扫的鹤叔撞上视线,“鹤叔,我要告诉姑姑你知情不报!” “小姐可冤枉我了。我虽常跟着少爷,但也不是无时无刻。少爷若是有意瞒着,我也无从得知啊。” 鹤叔趁着等红灯的时候,用三言两语就摘干净了自己。 车子跟着拥挤的车流走走停停,外边的街景不断后退,树木在风中摇曳,偶尔有两三声蝉鸣,听起来十分惬意。 傅庭肆早上跑了趟拆迁地,那户闹事的幸好没什么大碍,让他回了公司开完会就彻底闲了下来。 少有的闲暇日子,听着耳畔两个人有来有往的交谈声不免多出几分兴趣来。 在两个人的幻想越来越离谱前,他出声及时止住,“见过两次而已,称不上认识。手帕不知什么时候弄掉的,她应该是碰巧捡到了。” 往日里外界对于傅庭肆的猜测有许多,中听不中听的,这人都从未在意过,更不会刻意去解释。 这时陡然听见,秋音桐竟觉得有些恍惚。 明明是澄清的话语,她却硬生生品出了点其他的味道。 这么好的机会,秋音桐才不会轻而易举就这么放过,“她......是不是很漂亮?” 垂在身旁的胳膊被人用指尖杵了一下,傅庭肆浑然未觉。 昨夜他在胡同口等车来接,这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抱住了他,娇软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两声啜泣,热意洇在他的胸口,让他倍感不适。 出于骨子里的教养,他并未强硬地推开,只是沉着声音示意对方松手。 女孩子显然被他吓到了,不顾身后那久经岁月和风雨摧残的掉皮墙体,后脑勺抵上的时候才抬着头向他解释。 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里还蓄着未来得及滴落的泪水,长长的睫毛上泛着水光,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只是那紧攥在身后的双手摆明了这人对他还是抱有警惕心的。 明明被抱的人是他。 仿若她才是受害者。 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只是事后促使着他找秋音桐要了二十盒面膜。 早上的短暂接触,纯属凑巧。 他从顶楼下来,恰好看见这人探身去看。 听着那连连响起的惊呼声,想必是劝说未果。 他怕她被伤到,或者被吓到,顺手拉了一把。 当时扑鼻而来的是洗发水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他的鼻间。 沉思了小半晌,傅庭肆总觉得这味道突然弥漫在整个车厢,让他渐渐失了神。 启唇出声的时候遵循了大脑内真实的想法,让秋音桐和鹤叔往后几年重提此事依旧会觉得诧异。 他说:“是漂亮。” 第05章 get 5 陶青梧上完一节大课,时间刚刚走到下午三点,回宿舍放了课本又收拾了点日用品就急匆匆离了校。 去市区的车流量很大,公交走走停停,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差点误了时间。 顾不得周遭熙攘的人群,还有嘈杂的喧闹声,她拿下背在肩头倍感累赘的包捏在手里,穿过商业街到了胡同口那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 想当初陶青梧在网络上找兼职,一眼就看上了这家店。 换班的时间与她下课的时间不谋而合,薪水也很可观。 无奈等她拨电话过去,被告知职位已经没有空缺。 如若不是偶然间认识同系的学姐,这人恰好要走,她也没这个机会去补这个空位。 酒楼内的装修是老京城的风格,红木的桌椅、青铜的酒壶和精致的花瓶,处处都彰显着浓厚的古韵与典雅。 陶青梧自踏入就直奔员工更衣室,换工作服的时候偶遇了换班要走的人。 俨然是两派景象,一部分怨声载道,一部分兴高采烈。 与陶青梧交接班的女孩子还未来得及换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旁,嗫嚅半天红着脸说道:“青梧姐,我有点急事想早点走,七号桌的客人你帮我盯一下可以吗?” “是男朋友来接你了对吗?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了,快去吧。”她没忍住打趣了一声,双手绕到身后系那条织绣青花棉麻围裙。 刚锁好储物柜,店长进来催了。 她拿起点餐机看了眼,确定电量充足后才出了门,直奔七号桌。 二楼的雅座与堂食的位子用屏风隔开,环境清幽,角落里的三角柜上搁着荷风莲花香插,熏着安神的檀香,袅袅缥缈中弥漫着阵阵清新怡人的气息。 快临近饭点,楼下的戏台子终于热闹了起来,锣鼓声声,喧嚣不已。 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抽不出空隙去理会陶青梧。 京雪升温 第5节 她往一旁撤开些距离,等得很有耐心。 男人不经意间抬眼扫她一眼,很快收了线,翻阅着纸质菜单,点了份葱煎包和芙蓉鸡片。 陶青梧都一一记了下来,最后也没忘了询问对方是否有忌口。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陶青梧好几份兼职,早就见怪不怪。 面前的人没应她,她只好又问了句,“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忌口吗?” 不知她的身上究竟有何勾魂夺魄的东西,男人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陶青梧强咽下心口的不适,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好的,您稍等。” 芙蓉鸡片是最费时费工的一道菜,她在出菜口等了良久只好用餐盘先将葱煎包送上了桌。 就在她的右手刚准备收回的时候,男人瞬间失了分寸,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位置带了带。 “是大学生?”男人勾起一抹骇人的笑,与一身稳重的行头极其不符,称得上是道貌岸然。 陶青梧反应过来后用力抽回手,似是被烫到般藏至身后,面色慌张地点了点头。 “做服务生多累啊,我有份好工作介绍给你,晚上你来这里找我怎么样?” 男人的指尖摸进西装的口袋,夹着一张房卡搁在了桌上,意图显而易见。 往日在夜场兼职,她见多了这种场面,动手动脚更是不在少数。 她面无表情地将房卡往回推了下,婉拒:“谢谢您,我今天只是来帮朋友替个班,平时课业比较紧,暂时没有工作的打算。” 短短一句话周全到了极致,既不会驳了男人的面子,又不会让她丢了工作。 然而这人摆明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在她端着餐盘再次过去的时候,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右手执筷戳着瓷盘内的葱煎包,把里面的馅儿捣得稀烂,汁水四溢。 “你这个服务生怎么回事?我对葱过敏,你想毒死我是吗?”男人说完后丢掉筷子,砸在盘子上的声音尖锐刺耳,惹得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 陶青梧半垂着头,勾唇笑的时候心里暗骂了好几句。 葱煎包,葱煎包,没葱就奇了怪了。 她掩好情绪,眉眼间依旧是方才那恰到好处的温柔和煦,“先生,我刚才有问过您是否有忌口。” 男人自知理亏,只好胡搅蛮缠,嚷嚷着要找店长投诉。 离了一条长走廊依窗摆放的雅座是最独立的空间,隔着屏风上面的镂空花窗能看见外边的全貌。 红木桌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桌前的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位捏着茶杯刚递到嘴边,另外一位正吃到兴头上,这时都被外边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傅庭肆微微抬身看了一眼,只因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实在令人不适。 对面的秋音桐可不如他淡定,秉着礼仪不丢的念头慢悠悠地放下筷子,义愤填膺:“嘴巴真是脏,没一句能听的。” 她作势就要抬手招服务生过来,转身的时候才看清那一直被刁难的人,腾地从椅子上起身,想着去主持公道,还挺有正义感的样子。 “坐下。” 傅庭肆的声音沉了好几分,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让往日里放肆惯了的秋音桐都不禁觉得紧张,接连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安静了短短不到半分钟,秋音桐还是觉得不甘心,执筷的手攥得紧紧的,视线在不经意总是往屏风的另外一端望去。 争吵还在继续,店长本着顾客至上的念头开始不停地数落起了陶青梧。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却也只是双手环胸倚在椅子上笑看着,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让秋音桐看得是愈发不爽。 她长叹了一声,收回筷子有些颓丧地戳着面前的剩饭,软硬适度的米粒几乎全都遭了殃,惹得对面的傅庭肆情绪里莫名添了一丝浮躁。 “秋音桐。” 他的语气带着不满,此时此刻如若是在家里,秋音桐不知要被斥责多少次。 “干嘛!” 她最善察言观色,怎会听不出对面这人已几近发火的边缘,却依旧我行我素,甚至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 一双紫光檀筷子脱离修长白嫩的右手越过瓷盘掉落在傅庭肆的面前,让他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秋音桐手里空了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有多失态,抿了抿唇后耷拉着眼睫认错,“我错了,表哥。” 傅庭肆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拾起筷子复又递了回去。 “她跟我是同学,所以就想帮帮她,而且明明是那位男士在颠倒是非,我有些看不过眼。”她坐直身子,小声咕哝。 过了几秒,傅庭肆睨了她一眼,态度趋于温和,“那你想怎么样?” 秋音桐抚了下身后乌黑顺亮的长发,露出的半截脖子都气得发红了,抬了抬眼尾,“就......英雄救美呀。”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流动着诡异的因子,在这不算宽敞的小包间内无限蔓延。 傅庭肆低头轻嗤,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美其名曰是为同学拔刀相助,实则还在八卦他与那女孩子的关系,妄想能添一点油加一把柴。 他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声,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攫住她,任谁都会觉得心虚。 “刚刚秋女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快就倒戈,还如此卖命地开始替她张罗。” 秋音桐一噎,悄悄地觑他一眼,五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浅浅一笑,慢吞吞的调子比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还要闲情逸致,“你之前不是还说她漂亮吗?京城美女千千万,可没见你多看谁一眼。” 傅庭肆迟疑半瞬,逐渐放慢了语调,“你问了,我答了,仅此而已。” 老狐狸。 她暗自腹诽,自知说不过只好换了个方式,“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 屏风外的火药味还在不断发散,嚷得傅庭肆也是觉得头疼。 他按了下呼叫铃,几秒钟后服务生急匆匆跑了过来。 秋音桐端坐好,完完全全就是等着看好戏。 傅庭肆没压抑住唇角的弧度,冲着她抬了抬下巴,把“见义勇为”这种好事交给了她。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嗔道:“麻烦让外边的那桌客人安静一点。” 服务生扫了眼身后,陶青梧明明没错都会挨呲儿,她要是贸然跑上去横插一脚,说不定会连工作都丢了。 她站在原地踌躇不安,可怜巴巴的眼神仅是希望他俩能高抬贵手。 秋音桐失了耐心,仗着傅庭肆在开始大言不惭,“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会让你受牵连。” 傅庭肆往常不出声的时候眉尾耷下,薄唇微抿的时候更是凉薄到了极致,周身的气质犹如极寒之地的冰霜,令人胆寒。 服务生的视线在两桌之间逡巡着,暗暗觉得傅庭肆看起来更加不好惹,咬咬唇大着胆子去了陶青梧的身旁,微微俯身复述了秋音桐的诉求。 话音刚落,男人仿若被点了开关般腾地站起了身,一字一句尽数将礼数撇得干干净净,“谁?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嘶吼的声音扰人,摆动胳膊的动作幅度下一秒就有可能牵连到附近的人。 围在桌前的三个人齐齐往后撤了几步,男人顺着服务生的视线看了眼屏风后面,隔着花窗眯眼打量。 期间傅庭肆微微侧眸看了一眼,恰好与男人的目光撞上。 男人一怔,只因那阴寒如狼眸般带着警告的眼神他曾经在某场酒会上见过。 他用双手撑在桌沿稳住几近腿软的身形,在脑海中搜索着那次在酒会上的场景,有实力的没实力的那晚都在竭尽全力地在阿谀奉承,他也不例外。 如此反常的样子陶青梧自然发现了,同样朝那边望了过去,却未看到任何事物。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终于整理好思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后朝着临窗的雅座奔去,嘴上念念有词,与方才完全是两幅语境,“四少,傅总。” 如果说前面的那个称呼让陶青梧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后面的那个就简洁明了多了。 在这偌大的四九城,能让人远远看一眼就闻风丧胆的,除了傅庭肆恐怕也没别人了。 持续了这么久的闹剧终于进入尾声,她长舒了一口气,对这个只见过三面的男人突然起了敬意。 这算是......很巧合地替她解了围,免了罚? 第06章 get 6 依窗摆放的雅座算是整个酒楼里视野最好的地方,只需微微抬身就能看见戏台的全貌。 此时锣鼓声息,仅能听见楼下堂食喧喧嚷嚷的交谈声,还有不时会响起的脚步声。 傅庭肆坐得端正,右手时不时会在茶壶和茶杯之间徘徊。 往日在家里拘束惯了,少有可以放下餐桌礼仪的机会,如此得来不易的闲暇被琐事打乱,让他不免有些恼怒。 男人显然不懂得审时度势,嘴上不停地嚷嚷着,脚下的动作也没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屏风外,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他抬了抬手,示意服务生撤掉屏风,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只有在撞上秋音桐的视线时微微挑了下眉尾。 视野陡然变得开阔了不少,傅庭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台阶下的男人,顺带着也接收到了不远处另外一道灼热的目光,惹得他不禁侧了侧头。 女孩子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时候头跟着越埋越低,仿若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傅庭肆不经意间微勾了下唇,为了减弱自己身上自带的压迫感慢悠悠地后仰了下上半身,懒洋洋倚着的时候长腿微弯,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漫上几分漫不经心。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傅少,真是缘分呐。” 男人冲着他的方向欠了欠身,点头哈腰的样子让秋音桐一阵嫌恶,无意识地轻哂了一声。 细细小小的一丁点声音还是落入到了男人的耳中,脸色跟着剧变,却在看到傅庭肆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后选择了忍气吞声。 傅庭肆对于眼前的男人完全没印象,否则也不会贸然招来服务生去管这桩闲事,落到秋女士的耳朵里又会觉得他不稳重。 静默的时间过于久,方才男人的举动不出意外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早前看热闹现在看笑话。 京城谁人不知傅誉集团目前的掌权人姓傅,家中排行老四,上流圈的人都称呼他为“四少”。 惹了这尊大佛,男人恐会被去掉一层皮。 然而傅庭肆只是淡然一笑,寡淡的声线带了几分警告和嘲弄,“要是忌口太多,就别出来吃饭。” 男人本就理亏,若是刚刚他还敢乱来,可现在概念就不同了。传闻中傅家的太子爷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定是他做得太过扰了太子爷的清净,恐怕他也没这个机会能私底下在太子爷的面前露一次脸。 只是这机会,他可能要永远被钉在黑名单上了。 男人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似笑非笑着微微躬了下身,“好嘞,是我唐突,扰了您的雅兴,您慢用。” 等人离开后,屏风再次展开,隔绝掉外边的哗然。 傅庭肆颇为无奈地睇了眼对面的人,指节敲了敲桌面,暗示桌下一直踩在他鞋面上的脚可以挪开了。 京雪升温 第6节 擦得锃亮的牛津底皮鞋留下一小片污渍,他低头一看,被气笑了,“满意了?” 秋音桐脚尖抵在木质地板上,在心里默默震惊自己刚才竟会那么大胆子去踩傅庭肆,而且还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当时她有听到对面那轻微的闷哼声,却还是雷打不动地又加了点力。 她吐了吐舌,出声的时候都有些哆哆嗦嗦,“谢谢表哥。”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拎起新送上来的茶壶,碧螺春的茶香使得他心底的气焰被熄灭了不少。 - 男人重回餐桌前坐下,发现周围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后恼羞成怒地瞪视着。 这种有气没处发的感觉实在难捱,他挥退围在桌边的陶青梧和店长,青筋暴起的那只手差点折断筷子,让店长在心里直呼心疼。 没吃到投诉的陶青梧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恢复到工作状态就去了出菜口等着。 店长生怕再起冲突,临时给她换了片区域来服务。 刚接过换来的点餐机,上面登时跳出一条新的提醒,雅座二号桌加了份杏仁豆腐的甜点。 不消等太久就出了餐,她端着餐盘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竟是傅庭肆那一桌。 没想到如此疾言厉色的人居然会喜欢吃甜品。 这个念头仅在脑中停留了不足三十秒就被傅庭肆对面坐着的人打散了。 刚才屏风撤开,这个位置从她所在的方位看来处于盲区。 原先她以为傅庭肆大概是跟什么同样了不得的人物在这边谈公事,所以才差服务生来制止那场与她有关的闹剧。 道谢的话噎在喉咙,让陶青梧的神情看着略微有些不自然。 她将餐碗搁上桌子,恐会扰了两个人的兴致特意压低了声音,“杏仁豆腐,请慢用。” 自始至终,傅庭肆都在悠然自得地品着杯中的茶水,看起来很是斯文儒雅。 陶青梧不敢多叨扰转身就要走,却闻到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陶小姐。” 对方这样叫她。 她顿了顿,良久后才问:“您认识我?” 秋音桐那双水亮如星的眼睛满是掩不住的笑意,让人看着就比傅庭肆好相处。 她软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表达友好,“我是京美新来的交换生秋音桐,跟你同系。” 陶青梧无言数秒,似是在认真思考是否真的有此事。 了然后却又不敢过于造次,秉着工作中认真负责的态度颔首唤道:“秋小姐。” 京城上流圈娇纵跋扈的千金不在少数,平时逛个街身后都会跟着五六个保镖,而眼前的这个仅是去学校报道都有太子爷来接,想必地位更是一等一的尊贵,因此陶青梧不免有些惊怵。 感受到她陡然转变的态度,秋音桐往前倾身抓住她的手腕,笑意盈盈地亲近她,“老师说你课业特别好,让我多和你接触,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陶青梧不禁惶恐,脸颊莫名发烫,没想到如此纤细的一双手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让她挣不开。 老神在在了好半晌的傅庭肆终于抬头,觉得今日的秋音桐愈发没了规矩,低叱:“音桐。” 猝不及防的松手让陶青梧反应不及往后踉跄了几步,被傅庭肆抓着桌上的装饰折扇挡在她的腰后帮忙稳住了身形,“当心。” 不温不火的语调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是喜是怒,陶青梧想从他的眼睛里探知,而那深邃如幽潭的眸底让她根本不敢直视过久。 “谢谢。” 她收回思绪,摸了摸围裙的口袋才想起自己之前将手机锁在了储物柜内,“不好意思,我没带电话。” 秋音桐眉眼间的稚气还在,看着透着几分韧劲,右手松开勺子后微微侧身,才发觉刚才下车的时候忘了带包下来,自己的手机也没带。 只需一个眼神,傅庭肆就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何况她的脸上还带着温婉到与她自身格格不入的笑容。 果不其然,下一秒,这人抻直手臂朝他伸来,“手机。” 安静几秒,陶青梧看见傅庭肆忽然笑了下,右手探进口袋摸出后递了过去。 秋音桐接过后柔着声音道了谢,冲她眨眼的时候浓密的长睫颤了好几下,“你告诉我号码,我记下来。” 陶青梧总觉得周遭的气氛炽热到有些暧昧的程度,一心想着说完就赶紧逃离,“1343667xxxx。” “表哥,你怎么还是没下载微信?老古董。” 秋音桐就知道这人会如此轻易地把手机给她,就一定是算好了她的意图。 她原本是打算用傅庭肆的微信加上后再推给自己,没想到这个计划在一开始就遭受滑铁卢,让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存进了通讯录,临了也没忘了叮嘱一句,“别忘了同意我的好友请求。” 陶青梧微垂着眉眼,点头应下来后就拿着餐盘转身离开。 那声称呼在她脑海中久久未散,被她和宋方稚讨论过的八卦这么快就不攻自破。 原来不是女朋友。 夜色渐黑,酒楼到了人流量最多的时间段,戏台上也重新热闹了起来。 陶青梧忙得是焦头烂额,却还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从雅座那处出来的两个人。 傅庭肆实在生得优越,清隽挺拔的身形几乎是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更何况跟在一旁的秋音桐也是美到了极致,仿若是刚沾凡尘的仙子,不然也不会让她和宋方稚误会,看背影确实般配。 “二十号桌再加一份油炸丸子。” 吆喝声唤回了陶青梧的心神,去往出菜口的时候恰好会经过楼梯口,让她和刚走到这里的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明天见。”主动开口的人是秋音桐,温声细语的样子妥妥的是大家闺秀的姿态。 她被迷了眼,习惯性地礼貌颔首,“明天见,慢走。” 声如蚊蚋,已经迈下台阶的秋音桐并未听见,只当她的笑容就是回复。 末了,跟在后方的傅庭肆整理好半挽的袖口后,沉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 自顾自出神的陶青梧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因为她听见傅庭肆好像自喉间溢出了一声“嗯”。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太子爷还真是无时无刻都没丢掉礼数。 第07章 get 7 天光乍泄,万道霞光映照大地,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了金色之中,绚烂多姿、美轮美奂。 空调开了定时,夜里的凉爽只持续到了早上,这会儿宿舍内处处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滚滚热浪。 陶青梧翻了个身,一条纤细白嫩的腿从空调被里探出来,自然而然地勾着往怀里带。 迷迷糊糊中,她从枕边抽出张纸来拭额间和脖子上的细汗,没多久便彻底没了睡意。 宿舍内仅剩下她一个人,宋方稚回家了,另外两位室友去上选修课了。 搬过来住以后陶青梧才发现这里还不如家里好,老住宅楼即使不装空调不开风扇也不会热到如此狼狈,自然风拂在身上既不会觉得黏腻也不会冷到刺骨。 她洗漱完换衣服的时候定的闹钟才开始响,山泉流水的音乐让她头一回觉得没那么扰人。 顺手关掉后手机界面停留在微信,消息栏被顶在最上面的是几个工作群,还有睡前同意秋音桐的好友请求,再下面才是苏峥的聊天框。 昨夜下班回到宿舍已是十一点,苏峥按照惯例在胡同口等她,却迟迟没见她回去。 当时她精疲力尽,完全没注意到丢在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回到宿舍充电的时候才看到。 回拨过去那边的人秒接,苏峥显然没将她说要搬回宿舍住的事情往心里去,字字句句不离担心她,让她早点回去。 陶青梧最是心软,只说自己找了份新工作,临时宿在了员工休息室,天亮一定回去。 容不得多耽搁,她简单收拾了点下午上课要用到的东西就很快出了门。 京城的地铁人满为患是常态,陶青梧有些贪恋那上面较外边舒爽的温度,摇摇晃晃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也没觉得多乏累。 到家后已不见苏峥的身影,想必是回学校上课去了。 桌上摆放着的早餐用防尘罩盖着,都是她往日最喜欢吃的。 米粥上面结了层粉皮,她执筷夹着焦圈戳破后一饮而尽。 今日陶青梧要去疗养院探望母亲,每次她都会准备午餐带去。 那里毕竟比不上家里,没那么多的自由,想吃什么也没法立刻吃到。 她刚才下地铁顺道跑了趟菜市场,买的都是当季最新鲜的瓜果鲜蔬。 每次做完她都会用备忘录记下来,方便自己下一次做菜避开,保证不会重复。 虽然她一贯做事动作都很麻利,但到达疗养院还是比通常晚了一刻钟。 穿过楼下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陶青梧在门口填了访客信息就准备离开。 刚侧过身,她看到与自己名字隔了几栏的地方是一个她从未听过和看到过的陌生名字,但探望的病房却是同一间。 疑惑一闪而过,只因护士推了把轮椅从疗养室走了出来。 上面坐着的人披散着长卷发,面色蜡黄,精神看着很是疲惫,瘦如纸片的身子孱弱到了极致,却依旧难掩那清秀的眉目与娇媚的红唇。 “妈。” 她低着声音唤了句,在护士和轮椅上的人同时朝她投来目光时才抬脚过去,从护士的手上接过轮椅推着回了走廊深处的那间病房。 将人艰难地搀至床上后,陶青梧敞开便当盒一一摆放在床边桌。 风味茄子软烂下饭,擂椒皮蛋香味扑鼻,果仁虾甜而不腻。 “妈,你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吧,这些都是我给你做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她走到床尾摇起床头,角度也是以往最舒适的。 床上的人拿起筷子,所有的菜都吃过后也没给出任何评价,可那嘴上却一直没停下来过。 咀嚼咽下后就会跟着碎碎念,“他会来接我的,他会来接我的,他会来接我的......” 短短六个字陶青梧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对于常态早就见怪不怪。 她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开衫披在面前这人的肩头,故意道:“别念了,他不会来的。” 果不其然,她刚说完这人就停了下来,收着劲儿用右手拍了把她的侧腰,表示不满。 京雪升温 第7节 其实陶青梧不用细想就可以猜到被如此惦念着的人究竟是谁。 在陶青梧出生前,未考上好大学的苏岚就早早步入社会。 这人一心想着赚快钱,就在夜场里当酒水推销员,有美貌加持,她无疑是众多员工里收入最高的那一位。 后来机缘巧合下,苏岚认识了一位看似纨绔实则深藏不露的男人,好几次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众人皆知,在这种地方想要赚钱,免不了会被人欺负。 苏岚往常能忍都会忍,无奈那日她小日子到了,对于任何人的接近都会有种生理排斥,一不小心就惹了店里最大的客户。 男人就在隔壁卡座,目睹了这一切后出手搭救,三言两语就帮她解决了麻烦。 那个年代的女孩子难免都会慕强,时间久了生出情愫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故事的结局就是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苏岚年纪不大就当起了单亲妈妈。 男人完全没有负责的打算,陶青梧出生没多久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苏岚在男人婚礼那天去了现场,没露面看完了所有的仪式。 陶青梧满月那天,苏岚仿若变了个人似的,晚上梦魇白天就会嘴上念叨个没完。 苏家老两口去世得早,又都是自个儿家里的独生子女,苏岚和苏峥无人照顾,是相依为命长大的。 苏峥那时还小,日常开销靠得都是苏岚。 好在姐弟俩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积蓄不少。 苏峥有带苏岚去过医院,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让待在家里观察,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 然而直到今日,苏岚也未有一丝丝恢复的迹象。 被送到疗养院将近十年,苏峥平时工作再繁忙,也会和陶青梧轮流来探望苏岚,一待就是一整天。 注视着眼前的人吃完,陶青梧收好便当盒想着带苏岚去楼下的花园里晒晒太阳。 只是还没付诸行动,护士敲了敲门,说要带苏岚去做检查。 她不好跟着,就留在房内收拾苏岚换下来的衣物。 粉白条纹疗养服堆积在阳台的小沙发上,她一件件地拿起叠好,再探身过去看到的是一张有着大片阴影的a4硬性纸张。 大一的时候学校组织过几场女性生理教育的讲座,陶青梧听得仔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在网络上搜索过。 那时她恰恰有扫到过一张与这相似的图,下面标注着的词儿好像是——xx女星晒三胎b超照。 b超?b超! 陶青梧认为自己眼花,连续眨了好几下,再睁开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如今的社会无奇不有。 平时她虽远离网络,但免不了宋方稚会将许多匪夷所思的娱乐和社会新闻讲给她听。 今天这个爱豆塌房了,明天那个演员出轨了,不时还会夹杂着几条留守妇女儿童被陌生人“欺负”的新闻。 无数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一一飘过,陶青梧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这上面连名字都没有,或许不是母亲的。 然而事与愿违,在她找寻到有力的证明后只觉心口一窒。 苏岚闲暇时间喜欢捧着一本绿色封皮的书在阳台的沙发上静坐,她在那里面翻到了一张有着苏岚具体个人信息的尿检单子,还有一张四角翘起、泛黄的名片。 大概是很久远的东西,上面的黑色印刷字被岁月打磨得快要看不清。 她走到窗边,借着阳光拿到眼前仔细看,一些模模糊糊的笔画迅速在她的脑海拼凑起来,是——陶衍安。 与刚才她在访客信息里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毋庸置疑,那人的身份已经跃然纸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收好所有东西放至原位,装作无事发生。 苏岚依旧在不停地碎碎念着,仰靠在床头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她帮忙掖了掖被角,视线一扫看到了床头柜旁的垃圾桶,里面倒了不少剩菜剩饭,只需稍稍靠近就能闻见那刺鼻的腐败味道。 怪不得她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送餐,原来早就被护士处理掉了。 这些看似泔水般的食物哪个正常人会吃,又怎么可能吃得下去,也只能拿来欺负欺负一下这些无人陪伴、认知能力弱的疗养病人。 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了,加上下午还有一节选修课,陶青梧不得不提前离开。 临出门前,她拿开垃圾桶上的压环,拎着黑色塑料袋到了护士站。 私人疗养院不比医院,没那么正规也没那么严格,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女护士在嬉笑闲聊,互相显摆着自己的优势。 陶青梧叩了叩台面,收到的却是好几记恶狠狠的白眼。 亏她几秒钟前还想着礼貌解决,看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她乜了一眼,阴冷地嗤笑一声,抬手丢了出去,盛了液体的塑料袋彻底散开,溅得几个人身上到处都是。 “下次给病人吃之前,自己先尝一尝。” 话毕,她转身就走,任由那些人冲着她咒骂,就是一群披着知识分子身份的市井泼妇。 她洒脱地摆了摆手,反正丢人的又不是她。 - 选修课有不少人都翘了。 在返回的地铁上,陶青梧也动过这个念头,后来思索再三还是老老实实跑回来上了。 一节大课,她全程浑浑噩噩,就连何时下课,周围的人何时离开都未察觉到。 “陶同学?”有女声从门外传来。 陶青梧终于回了神,恍惚间看见秋音桐朝自己走了过来,微微俯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 她撇开眼,收拾桌上的课本,“秋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隔壁多媒体教室上课,”秋音桐落座在她的身旁,“在学校就别叫我‘秋小姐’了,叫我‘音桐’。” 明明面前的人一举一动都很真诚,陶青梧却没来由觉得不自在。 她认为是两个人的身份差太多了,才会在相处的时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陶青梧自认不是个自卑的人,她从不向恶势力低头,也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然她也不会和宋方稚走那么近。 她都快怀疑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吸引千金大小姐的buff了。 见她沉默,秋音桐始终保持着笑靥如花的样子,手肘撑在桌上托腮看着她,“你待会儿要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啊?不......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 今天没见到苏峥,她有必要再回去一趟。 “没事,反正坐的是我表哥的车。不过他要去趟陶氏办公事,然后才能送我。你陪我呗?” 之前她未有机会如此近地看秋音桐,现在两个人仅有咫尺。她一抬头迎上的是一双充盈着潋滟水光的大眼睛,让她竟然一时没法拒绝。 她沉默着,没有很快回答。 几乎是下一秒,她从秋音桐刚说完的话里摸到了一丁点熟悉的字眼。 陶氏......陶氏...... 那张名片的所属公司好像写的就是这个名儿。 “好。”似是怕对方会反悔,她立刻应下。 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陶青梧昨日刚见过的那辆车已经停在路边。 树荫绰绰,阳光斑驳在车身上,凯洛斯蓝仿若一望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 车窗降下一半,只能看见傅庭肆的侧脸,闭着眼,似乎在养神。 帆布鞋踩过干枯的梧桐叶,咯吱作响,惊醒了车里的人。 傅庭肆松了松领口,按开门下车,倚在车前等她们。 “表哥,顺路送送陶同学。”秋音桐先斩后奏完全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抿唇低笑,顺路? 不知为何,陶青梧在傅庭肆的面前心跳的频率总会莫名加快,木质花香被这人身上强大的气场衬托得愈发浓郁。 趁着对方的视线不在她的身上,抬眼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傅庭肆今日穿着的不是传统的西装,是一身看着随意休闲的斜襟套装,金丝线勾勒而成的嫩竹又让他不失温雅。 耳边秋音桐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停下,傅庭肆扭头凝着她,让她没了收回视线的机会。 他慢条斯理道:“你好,陶小姐。” 见过这么多次,傅庭肆甚少如此郑重其事地跟她打招呼,这种感觉让她受宠若惊,导致她回礼的速度都慢了些。 她的舌头仿佛打了结,“你......你好,傅先生。” 第08章 get 8 看似友好的打招呼处处都透着尴尬,陶青梧的嘴都要笑僵了。 就在傅庭肆转身准备上车时,她想当然地走到副驾驶座外,手还未碰上就被秋音桐抢了先。 她与车门隔了差不多一尺,秋音桐拉开后就从这么点距离侧身钻了进去,还回过身笑意盈盈地冲她解释,“我想跟鹤叔聊会儿天,你坐后面。” 陶青梧自然没有说不的权利,不动声色地往傅庭肆的旁边靠了靠,排队等着上车。 忽然,坐在驾驶位的人出声了,从秋音桐那边的车窗传了出来。 “秋小姐,我是林秘书。” 秋音桐怔了下,用余光捕捉到傅庭肆很明显地低笑了一声。她摸了摸鼻子,又蹭了蹭后颈,果然丢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显得自己好忙,“原来是林秘书,今天怎么不是鹤叔跟着?” 有些事情一旦打破,就一定会接踵而来。 林秘书对于秋音桐的意图一概不知,抱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老实回答:“四总待会儿要先去趟陶氏集团,公事都是我在。” 京雪升温 第8节 秋音桐当然知道,她只是想尽早地揭过,没想到林秘书竟突然变得这么不上道。 多说多错,反正目的已经达成,她可以闭嘴了。 从陶青梧的视角里,傅庭肆看着秋音桐的眼神实在过于宠溺,温柔到都能掐出水来,她和宋方稚怎么可能不误会两个人的关系。 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望着前面的人,直到对方回望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礼貌,弱弱道:“抱歉。” 傅庭肆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若刚才那片刻的柔软都是陶青梧的错觉。 她低着头,等着车门拉开后才发现傅庭肆竟没有要上去的打算,侧身立在车旁。 将近六米的车身,后排宽敞到让陶青梧瞠目结舌的程度,定制座椅被放到最舒适的角度,扶手箱隔开两边留有社交距离。 傅庭肆的这个动作明显是在等她,她道了谢弯腰上去,看着车外的人关上后绕到了另外一侧上来。 劳斯莱斯驶出学校,汇入车流。 前排的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与后面完全是两幅景象。 傅庭肆自上了车就一直阖眼休息,最放松的姿态将他往日的锋芒敛去了不少。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环绕式的星光让她忍不住沉浸其中,更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 指尖碰到的时候,摸到的是一片刺绣,光滑的丝线勾成星云,与亮着的地方相映成趣。 陶青梧总觉得自己误闯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与她格格不入,却又让她流连其中。 苏峥对她很好,在吃穿用度上面从来不会委屈她。 不过她早已习惯了事事都清减,出租车也就只坐过寥寥数次,而这么气派的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时候不免会觉得哪哪都稀奇。 响了良久的闲聊声戛然而止,车厢内静到出奇。 陶青梧收回手,视野里一块隔板将前后彻底隔绝开,让她下意识扭头看向另外一旁。 阴沉的天,就连阳光都跟着变得温柔了不少,照进来不会灼人也不会觉得刺眼。 傅庭肆的侧脸掩在一片阴影下,手上的pad是傅誉集团今日的股价走势图,似是留意到她在看他,眼神一瞥迎上她。 陶青梧都快数不清自己偷看这是被抓包第几次了,心悸了一下,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水杯。 她想用喝水来缓解,可那杯中哪里还有水。 咔哒一声,响在她的耳边。 她侧了侧身,一旁的傅庭肆突然有了动作,从两人之间的小格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了她。 陶青梧接过,双手紧紧地抓着冰凉的瓶身,没再有动作。 傅庭肆顿了下,骨节分明的手伸出从她的手里又将水拿了回去。 她惊诧回头,这人左手捏着瓶身,右手微微施力拧动盖子,复又递了过来。 几秒钟反应的时间,她咬住下唇,缓缓伸手去接。 忽地,隔板收了起来,使得原本还算独立的空间恢复到了一开始那样。 车子靠边停下,本就隔音性强的车内显得更加死寂。 陶青梧的模样很乖巧,与傅庭肆一样都用手捏着瓶身的一端,指尖只需稍稍往前就会触碰到。 秋音桐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微眯着双眼,笑容意味深长。 “陶小姐。” 这个动作不知保持了多久,生怕旁边的人并未握牢,傅庭肆不敢贸然收回手,只好出声提醒。 如有感应,陶青梧迅速接过,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扭头去看前面的秋音桐,“是到了吗?” 秋音桐冲着傅庭肆抬了抬下巴,拿腔拿调,细听能琢磨出一丝的打趣,“是表哥到了。” 车内虽开了空调,但对比下来终是没有冰箱的温度低。 水瓶拿出良久外边早就沁了一层水汽,傅庭肆从储物盒拿出一块方帕擦拭手上残留的水珠,不紧不慢道:“林秘书,送她们回去,不必跟着了。” 陶青梧拉开帘子去看外边高耸入云的集团大楼,企业大名还有所属标志在最为醒目的地方展示着,无不彰显着所属的主人有多富贵逼人。 长阶上的旋转门不时会有人进出,他们都穿着简洁的工作装,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再挥手道别。 她看得入迷,不多时就听前面的林秘书说了句,“四总,陶衍安董事长说亲自下来接您。” 几乎是下一秒,陶青梧侧过身,目光躲开,硬着头皮胡诌:“我想在这里下车。我姑姑住在附近,刚好可以去看看她。” “啊?怎么这么突然?” 秋音桐还是刚才的姿势,右手扒在椅背上拉近了自己与后排的距离,不然伸着脖子说话也太累了。 她“嗯”了一声,“一开始不知道是来这里。” “那好吧,明天见,注意安全。”秋音桐摆了摆手。 傅庭肆觑他一眼,静静地看着她拧紧水瓶后丢入包中,抬起头刚迎上他的视线又很快避开,喃喃:“谢谢傅先生,再见。” 他轻抬了下眉尾,牵动的唇让陶青梧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有多么拙劣。 在久处商场的人面前说谎,她简直天真到了极致。 傅庭肆沉着嗓子,每个字都能直戳她的心口,“陶小姐慢走。” 等着陶青梧下车后,他蓦然偏了下头,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低叱:“撒谎。” “什么?” 秋音桐没听清,特意回头问了句。 他扫了她一眼,让秋音桐总觉得他的这个眼神仿佛在看傻子,心里颇有微词,没来得及吐出口这人就推门下了车。 - 陶青梧下车后随意找了条小巷子走了进去,在确定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才停下。 陶衍安董事长。 她没忘了蹭这趟车的真实目的,就是想看看让母亲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有多薄情寡义。 集团公司在繁华区,周围有许多餐馆和商超。 陶青梧特意挑了家视野不错的便利店,付钱买了份关东煮坐在落地窗前,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马路对面的公司大门。 不知道这些成功人士谈公事要多长时间,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去等,哈欠连连,强打精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天色渐黑,视线里有一抹熟悉的影子自前面疾驰而过,停在路边。 陶青梧枯坐两个小时终于看到傅庭肆和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踏着长阶走了下来,那人体态略胖,将身高压低了不少。 她坐的这个位置太显眼,以防万一她只好从高脚椅上跳下来,躲到货架后偷偷观察。 之前如果说陶青梧对傅庭肆的身份都算道听途说,那么此时此刻却变得具象化起来。 能坐拥如此大的企业,身份已经算是显赫,而这样的人在面对傅庭肆的时候依旧是放低姿态,点头哈腰的模样有些滑稽。 职位毕竟不对等,傅庭肆即使身份再优越,也不会有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陶青梧远远看着傅庭肆微微欠身,伸出手和对面的男人搭握,谦逊又不失傲气。 目送着傅庭肆坐上车离开后,她才跑了出去,穿过斑马线去了马路对面,脚下一次性跨了两层台阶上去,与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碰撞到,帆布包掉到地上洒出一大堆零散的东西。 “抱歉抱歉,我赶时间。” 陶青梧半蹲下去收拾,头都来不及抬,嘴上连连道歉。 就在她以为男人或许会径自略过她离开时,身旁有阴影压来,男人弯下腰开始帮她捡东西。 那张有着她个人信息的身份证掉得远,男人多走了两步去捡,不经意间扫到了上面的内容,还给她的时候一时都忘了松手。 陶青梧总觉得自己在和面前的人拔河,她力气小始终落于下风,只好嗔着语调惊疑道:“这位先生,可以松手了吗?” 男人被她唤回思绪,干笑两声终于松开,“这是你的名字?” “对,有什么问题吗?”她边把身份证往包里塞边回了句。 “没什么,注意安全。”男人说完就离开了。 陶青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男人虽已到中年,但年轻时的隽雅犹在,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紧贴在裤缝,紧攥的拳头让她不禁哂笑一声。 一开始她只是抱着试试的念头,毕竟这么大的公司,未必送傅庭肆下来的人就一定是那个人,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见到了。 长阶下车来车往,人潮汹涌。 她的心情莫名好到了极致,边往下走边去抓玩台阶上摆放着的绿植,哼出的欢快小调和她蹦跳着的步伐几乎在同一个节奏,全然没注意到那辆国内仅有八台的劳斯莱斯天魄去而复返。 避让行人的时候,车子短暂停下,林秘书偏了下头,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抹雀跃的身影究竟是谁。 “四总,是陶小姐。” 倚在座椅上一直阖目的傅庭肆闻声掀开眼,循着林秘书的视线望过去。 那原本该去姑姑家的人却出现在陶氏集团的楼下,他哼道:“真是小骗子,音桐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09章 get 9 自那日借蹭车的机会见到陶衍安之后,陶青梧直接回了家。 疗养院食物以次充好的事情她思索再三还是告诉了苏峥,两个人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给苏岚重新找了一家。 苏岚虽自理能力不强,但在某些事情却意外执拗得很,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最后还是苏峥强硬带走了她。 新的疗养院离陶青梧读书和苏峥上班的两个学校都比较近,生怕再出现之前的事情,两个人不约而同都跑得勤了些。 周五这日,陶青梧满课,苏峥叮嘱她如若时间太晚就别去兼职直接宿在学校,而他则在课后跑了趟疗养院。 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城市中,整个大地都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美丽而梦幻。 陶青梧和宋方稚从立裁室出来就被黎棠带着人拦住了去路,一行人一字排开气势汹汹地看着她,气焰十分嚣张。 “做什么?”宋方稚往前挪动两步挡在陶青梧的面前,下巴抬起气势同样很足。 黎棠双手环在胸前,走到宋方稚面前时抬手推搡了一把,丢了个白眼话头直冲陶青梧,“把时暨给你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陶青梧不解。 以为她装傻,黎棠嗤道:“他周末买了个帆布包,托人带给你了,拿出来。” 京雪升温 第9节 “我没拿到,你不然去问问他拿给谁了。” 她摇了摇头,作势就要走,又被拦了下来。 黎棠的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笑,食指用着十成的力道戳在她的胸口,痛到她不禁蹙起了眉头,却又只能竭力地隐忍克制。 忽地,一道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让开!” 所有人纷纷回头去看,和不远处突然出现的秋音桐撞上视线。 黎棠嚣张跋扈惯了,看谁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颐指气使,免不了会一肚子火气。 然而秋音桐并没有给她发作的机会,径直出声挑衅:“自己的人看不住跑这里来叫嚣,真好笑。” 被戳到痛处,黎棠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更为难看,恼羞成怒中,抬起右手就想掌掴眼前的人,却被陶青梧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她好意提醒:“劝你三思。” “你少管闲事,顾好你自己,我黎棠在学校教训谁还没人敢说‘不’的。”黎棠抽回被她箍住的手,又往秋音桐的位置挪了挪。 这次拦住的人变成了宋方稚,她双手叉腰,开始耀武扬威:“白痴,你知道她是谁吗?傅誉集团知道吗?傅庭肆认识吗?你敢动她,我保证你明天爬着离开学校。” 话落,周围瞬间沉寂下来。 黎棠胸口憋闷,发起疯来经常不管不顾。如若不是与她同行的人劝阻,恐怕早就扭打在了一起。 没多久,这群人终于离开。 其中一个女孩子抚着黎棠的背脊,好言好语劝这人消消气,还适时补充了一句,“前段时间我确实看到有辆豪车来接她,估计真是傅家的人。” 黎棠不以为然,哼笑,“豪车?我家多得是。” “那辆劳斯莱斯天魄典藏版国内就八台,京城恐怕就只有那一辆。不管是真是假,我们躲着点总归不是啥坏事,你也别气了,犯不着。”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看不见那群人的身影,陶青梧回过身与秋音桐面对面站着,旋即问道:“你有没有事?” “该是我问你有没有事吧?”秋音桐拂了下她连衣裙被戳乱的领口,心情比方才好了些,“就会仗势欺人,下次你别忍她,直接怼回去。” 陶青梧抿唇笑笑。 “不然你也学习一下仗势欺人,我可以把傅庭肆借你。”秋音桐不怀好意地冲她抬了抬眉尾。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不用了,使不得。” 末了,秋音桐抬腕看了眼时间,挪视线到宋方稚的身上,模样瞬间乖巧了几分,“你好,我是秋音桐,是新来的交换生。” “你好,我是青梧的朋友,宋方稚。”宋方稚微微躬身,比起刚刚反倒拘束了不少。 秋音桐颔首笑:“我也是她的朋友。那个,陶同学,我先去趟老师办公室,晚点联系你,别走哦。” 她点头,“好,我在宿舍等你。” 两个人目送着秋音桐消失在走廊后才抬脚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期间宋方稚用手肘杵了下她的侧腰,眼睛半眯,用着探索八卦的语气,“看样子你和她早就认识了,怎么认识的?” “就......巧合吧,在我兼职的餐厅里,她和傅先生帮我解围,然后就认识了。”她回得坦然。 宋方稚很快抓到重点,惊道:“傅先生?看样子你也认识傅庭肆了?” “不算认识,就蹭过一次车,”陶青梧深吸口气,“其实我们误会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秋音桐是傅先生的表妹。” 说到这里,她猛然想起刚才那个女孩子说的话,不由地惊诧:那车那么贵的吗! “啊?原来是秋家的小千金。他们家这全都是俊男美女啊!”宋方稚思路清奇,引得陶青梧是嬉笑连连。 回到宿舍后,陶青梧原本想约宋方稚晚一点去学校附近的夜市街吃东西,无奈这人被爸妈叫回了家,只能等下次了。 临近饭点,整栋宿舍楼静得出奇,仅能听见空调呼呼运作的声音。 就在陶青梧几近陷入沉睡的时候,秋音桐的语音电话拨了过来,一直撒娇卖萌邀请她去家里玩儿,生怕她不自在,还告知她自己的姑姑和姑父去了国外的时装周。 从只言片语,她大概听出来了,秋音桐想必是一直住在傅庭肆的家里,而此时此刻她即将前往的地方就是这里。 一如往常那般,那辆凯洛斯蓝的劳斯莱斯就停在老地方。 那么大个集团的老板这么闲吗?每天都可以来接自己的妹妹放学。 陶青梧刚在心里震撼完,就听见立在车旁那被秋音桐称呼为鹤叔的人说了句,“少爷今晚有个应酬推不开,让小姐到家直接用餐,不用等他了。” 秋音桐未多说什么,只让那人叮嘱傅庭肆少喝些。 临上车前,她脚步顿住,猛拍了把脑门,吓得鹤叔倒吸了一口凉气,“鹤叔,忘介绍了。这是我的朋友,叫陶青梧,是不是很漂亮?” 说完又扭头看向她,“陶同学,这位是我表哥的随身管家,鹤叔。” 陶青梧背在身后的手放下,缓缓点了下头,礼貌道:“您好,鹤叔。” “小姐的朋友都是个顶个的标致。陶小姐晚上好,快上车,看样子又要起风了。” 鹤叔左右两边跑着给她们开了车门,等她们全都上去后才去了驾驶位。 一路上畅通无阻,陶青梧原本还担心自己如此贸然跟着前去有些突然,或者说会不会失了礼数,岂料到了以后,所有人都很友好,待她十分亲切。 只是让她一直觉得晕晕乎乎的是此时身处的地方。 她实在是有些低估了傅庭肆家里的财势,原先还以为去的地方应该是别墅区,就像电视剧里很多有钱人住的那样。 “秋榭园”三个鎏金大字还在她的脑海中跳跃着,车子一路开进来的时候,景观灯和路灯常亮,周围恍如白昼,恰好可以看清窗外闪过的一处又一处。 许多昂贵稀有的绿植生得郁郁葱葱,湖面上嬉戏的几只人工饲养的家禽不时会游到岸边叼落几片枝叶,青砖红瓦的亭台楼阁好生气派,清风袭来夹带着花香,让人只觉得舒爽和惬意。 直到她跟着秋音桐到了餐厅都依旧怀疑自己是否穿越到了哪个王公侯府的宅院,不然她怎会有机会见到这么华丽的地方。 恍惚中,她听到秋音桐唤她,“陶同学,你吃这个,是家里厨师最拿手的。” 她迅速回神,执筷夹起盘中的小排塞入口中品尝,又软烂又好脱骨,比起她在外边餐厅吃的好了不止数十倍。 “你也尝尝其他的。对了,等晚一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有好多表哥珍藏的好东西。”秋音桐冲她眨眨眼,卖起了关子。 没有长辈在,两个人抛掉了餐桌礼仪,相谈甚欢间情不自禁就比平时进餐得多了些。 陶青梧倚在圈椅上,与秋音桐相视一笑。 饭后,秋音桐接到了父母的越洋电话,原本说好要去的好地方只好往后稍稍。 经指示,陶青梧去了处可以临时消磨时间的娱乐场所,红木桌上的瓦当纹捧盒内备了许多小吃,最有趣的是那里还养了好几只软萌粘人的小猫,都有着跟蓝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极像小精灵。 似是怕她会腻,仆人没多久给她送来一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鱼食,示意她如果玩累了可以去外边喂那几只锦鲤解解闷。 陶青梧接过后望了眼身后,那几只锦鲤仿若会未卜先知般已经游到岸边,不时会朝外边探出头来。 她半蹲下去准备撒鱼食的时候,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猫从背后跳到了她的肩头,长而软的毛发蹭到她的侧颈,惹得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嬉闹声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湖对面有处宅院隐在暗处,依窗坐着的人忽地丢下了手中的钢笔,墨水洇在纸张上。 “怎么了?少爷。”鹤叔从外间刚沏好茶端进来搁下,见此情景顺手把那张沾了油墨的纸张收掉,又从桌角拿了份新的换上。 傅庭肆摘掉眼镜,闭眼按了按眉心,沉道:“吵。” 鹤叔闻言看了眼外边,不远处的陶青梧席地而坐,四五只布偶猫在她的怀中蹦来蹦去,比往日里活泼好动多了。 年轻真好啊!他暗自感叹。 “头一回觉得家里这么不隔音。” 疲累纾解了些,傅庭肆长舒了一口气,酒味瞬间蔓延在四周,和他身上的木质花香交织在一起,抿茶时凑巧扫了眼落地窗外。 “需不需要我去提醒一下陶小姐?”鹤叔试探着问了句,心里其实很不忍心去扰了陶青梧的兴致。 办公肯定是没法继续下去了,他合上文件搁至一旁,旋上钢笔后走到窗前,视线依旧落在陶青梧的身上。 天色已然大黑,天际只有几颗残星,廊下的八角灯笼亮着,光线几乎和波光粼粼的湖面融为一体。 那人还在忘我地与猫逗玩,手上的逗猫棒系了铃铛,摇晃时清脆作响,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裙摆已经掉入水中,被那几只锦鲤玩得起劲。 晚上的应酬傅庭肆喝了不少的酒,红白都有,让他头痛欲裂,本想到家后就休息又被几份海外文件拖到现在。 这会儿他莫名觉得舒服了不少,不知是因为那解酒的好茶,还是因为外边那玩闹的场景是秋榭园内少有的东西。 鹤叔没等到他的回答不敢离开。 他松了松领带,束在西裤内的衬衫露出边角,比起平时显得有些不修边幅,抬了抬手,“不必了,随她去吧。” 第10章 get 10 缓了缓,傅庭肆去了洗手间。 水声响了小半晌,再出来时他穿了件墨蓝色丝质睡袍,手上的宝路兹矿泉水喝了一半。 酒意去了大半,来不及拭干头发就又回到书桌前坐下。 林秘书是真的闲不下来,短短半个小时传真了十几份新的文件,邮箱里也多了六七封未读邮件。 他拿过眼镜戴上,这一刻竟情不自禁扭头朝湖对面看过去。 不知何时起了风,亮着的八角灯笼左右摆动着,光影在地上被无限拉长,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那人早就走了,周围恢复到往常的死寂, 傅庭肆看得出神,隐约间有画面浮现在眼前。年幼时他也曾和几个姐姐在那里嬉闹玩耍,与方才所看到的别无两样。 灯带未全开,桌上的那盏台灯几乎是整个房间里最亮的地方。 他逼自己专心点,鼻尖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差不多响到快凌晨才停。 叩叩叩—— 外间响起敲门声,在得到傅庭肆的首肯后才推门进来。 鹤叔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面上看着疲惫极了。 这个时间来找他,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头也没抬,问:“什么事?” “少爷,两位小姐在影音室喝多了。” 鹤叔实在为难,刚刚几个仆人急匆匆来敲他的门,都在等他解决。 “我小时候常在那里睡,不碍事。” 傅庭肆收好钢笔放入抽屉,拿着厚厚一沓文件夹出了书房。 京雪升温 第10节 一路往卧房走的时候,鹤叔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仿若这是一件多难办的事情。 他驻足抬眼,耐心因为困乏本就所剩无几,目光晦暗幽沉。 “影音室的冷气出了点问题,两位小姐如果在那里待一宿恐怕会着凉。” 他捏了下鼻梁,面不改色地朝着影音室的方向走去。 几个仆人一直候在门外,在看到傅庭肆的时候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两眼放光。 室内的光线与外边俨然是两幅景象,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傅庭肆借着幕布上还在滚动播放的电影画面投出的光往里走,怕吵到那两个人步伐都放轻了不少。 忽地,脚下一硌。 他弯腰拿到眼前一看,淡然笑了下。 还挺有眼光,拿的是酒窖里他最珍藏的那瓶麦卡伦,全球限量只有四百多瓶。 酒精度数不低,两个人竟硬生生喝掉了三分之一,没撒酒疯都是幸运的。 这时鹤叔拿了两条薄毯给他,先将秋音桐送回房间后他复又去了影音室。 为难肯定是有的,他斟酌再三才用毯子裹着陶青梧抄过膝弯抱了起来,回身问了句,“客房备好了?” 鹤叔点点头,率先朝着目的地阔步走去。 怀里的人醉得太厉害,隔着毯子都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烫的。 期间这人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双手在不经意间攀在了他的肩头,头顶的碎发蹭在他的下巴,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傅庭肆头一回觉得秋榭园居然这么大,内心足足煎熬了十几分钟才到。 然而在他准备放下这人的时候,那攀在他身上的手却紧紧地缠着他,嘴上模模糊糊嘟囔着。 他刚想加重点力道,眼前的人突然往前凑了一下,红润温软的唇蹭过他的嘴角,刺鼻的酒气瞬间萦绕在他的鼻间,勾起了他已然消失的醉意。 脑中登时嗡鸣作响,大大掩盖住了他的心跳声。 他怔忡在原地,连陶青梧的手是何时松开的都没注意到。 床上的人脱离了他的怀抱后卷着鹅绒被滚到了大红酸枝双人床的最里端,再挪动半寸差不多就要掉下去了。 傅庭肆深吸口气,强压下一些不适的情绪,绕到那一端拉过两张圈椅挡在床边。 终于安置妥当,他刚打算离开,就见身后的人拨开搭在嘴角的头发,迷迷糊糊道:“舅舅,我明天还要吃糖油饼。” 如若不是那双眼始终紧闭着,傅庭肆差点以为这人已经醒了。 他动了动手,神色坦然地抄进口袋,“明天早上吩咐厨房的人准备。” 鹤叔还在错愕中没出来,冷不丁听见他出声反应都慢了好几拍,忙应下来,“好的,少爷。” 等秋榭园彻底静下来已是午夜一点,偌大的宅院犹如沉睡中的巨兽,安静而又充满了神秘感。 夜里陶青梧醒过一次,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欲呕彻底席卷了她。 好在客房内有独立卫生间,再出来时两条腿疲软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嗓子火辣辣得疼,她真的好想喝水。 在外间遍寻无果后她不得已只好又回了卧房,床头上的保温盅简直就是无垠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在此刻彻底救了她的命。 草率了,不该喝这么多的。 昨夜起风后,她就回了主客厅,秋音桐一打完电话就带她去了那被称之为“好地方”的酒窖。 恒温酒窖内的led灯带亮着,用红橡木制作的酒格内都有它独属于的酒液,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音桐拉着她坐在一尘不染的软木地板上,咬牙拉开了一扇隐藏门露出里面的下沉式酒架。 凭外观就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都很价值不菲,想必主人非常爱惜,不然也不会特地区分开摆放。 秋音桐拿了最上面的那一瓶就带着她去了影音室,在氛围的烘托下,她情不自禁就喝多了。 刚入口的时候只觉得辛辣,从喉咙滑入到胃里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待那余味泛上来又变得香醇可口起来。 断片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然她怎么会想不起来是怎么回的房间。 解酒汤的温度很合适,没多久便觉得胃里舒适了不少,连头痛都缓解了不少。 再醒来时是早上七点,习惯了早八的陶青梧一到这个点就会自动醒来,再者她还在别人的家里,再赖床就不礼貌了。 没了秋音桐的陪伴,她不敢贸然走动,只好从床头摸过手机给秋音桐连发了好几条微信,全都没有收到回复。 倏地,她刚放在枕边的手机振动了好几声。 拿起一看,是宋方稚发来的。 【你人呢?】 【我难得早起回趟学校,你怎么不在?】 【我还给你带了糖油饼。】 她掀开棉被下床,发现她原本穿着的连衣裙已被换成一套丝质睡衣,暗暗感慨有钱人家是真的很贴心,连衣服都会帮忙换。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宋方稚没得到她的回复特地拨了通电话过来。 她滑动接听,听那头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微信里的内容。 “我没回宿舍,住在音桐家里。”她回了句。 宋方稚吸了口豆浆,惊道:“啊?你也没给我说一声。怎么样?她家里是不是特别气派?” 陶青梧环顾了一下四周,“嗯”了一声后道:“地方很大,也很漂亮,感觉很多东西都是古董。” “开个视频看看呗,方便吗?会不会不礼貌?” 这么大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她便想也没想就给宋方稚拨了通视频通话。 镜头里的人叼着根油条,示意她站起来走动走动。 她照做,绕过那张床到了窗边,顺便拉开了窗帘。 晨光瞬间洒了进来,把每一处都染成了橙色,湖面都在闪闪发光,如同一副绚丽多彩的画卷。 不时会有外来的鸟群在水面上掠过,陶青梧特地放大了镜头给宋方稚。 原本还在连连赞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挪开手机看了一眼,宋方稚呆坐在那头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精彩绝伦。 “你这是怎么了?”她问。 宋方稚吞咽了下口水,用手指指了指她,“你那个房间的对面是不是有人?” 说得模棱两可,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经提醒开始慢慢抬头,隔着那泛着涟漪的湖水望向对面。 那是一间健身房,所有器材整齐摆放在里面,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透亮的玻璃幕墙内有一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做卧推,动作标准,堪称教科书级别。 只是这侧脸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你在太子爷的家里,居然骗我!”宋方稚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慌乱了下,却忘了收回视线,“不是,是音桐带我来的,她就住在这里。” 时间仿佛停摆,空气也跟着变得稀薄。 不由自主地,陶青梧的双颊染上了一层薄粉,耳边全都是宋方稚絮絮叨叨的声音。 “虽然隔得远,但那身材看着真不错啊。” “你知不知道京城上流圈垂涎傅庭肆的千金大小姐不在少数,你说跟他在一起会痛死的吧?” “要是能钓到他,那岂不是走上人生巅峰?就没啥事办不成的。” “我是你的朋友,你是秋音桐的朋友,秋音桐是傅庭肆的表妹,你可不可以让太子爷给灭绝师太打声招呼别再挂我的应用课了?” ...... 视频通话还在继续,陶青梧空着的左手扶在玻璃上,往前挪动到脚尖抵住才停下。 这时对面的人刚做完一组,起身后拿过搭在手边的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 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有力,浑身上下匀称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之前她只见过傅庭肆西装革履的样子,没想到剥去后竟然这么有料。 或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热烈了,又或是因为她这个目标太明显了,那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刚递水到嘴边的动作顿住,眼神直直朝她这边递了过来。 那眼神锐利到让她拉窗帘的动作好似是在掩耳盗铃,鼓动的心跳声让她几近窒息。 说来有些俗气,俊男美女谁不爱看,往日里她在网络上偶然刷到也会多留意两眼,说不定还会动动手给个点赞。 可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条件是——没人认识她! 跟她盯着傅庭肆看还被发现简直是两回事。 “青梧!青梧!陶青梧,你有在听吗?”听筒里宋方稚的声音快到气急败坏的地步。 她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把镜头转回面朝自己,里面的那个人她快要认不出了。 脸色到了艳红的程度,一路蔓延到胸口。 半刻后,她急道:“完了,我偷看被发现了。” 第11章 get 11 “什么?陶青梧你学坏了,这么久没理我居然是在看型男!” 宋方稚收完桌上的垃圾,洗手的时候都没忘了打趣她。 听到这句话的陶青梧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开始在心里暗暗祈祷傅庭肆刚才没看清她。 只是这个念头仅存在了几秒钟就消散了,这里是傅庭肆的家,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她住在这间。 “我现在偷跑还来得及吗?”她表情很认真。 宋方稚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秋榭园可是上过杂志的,跟迷宫似的,你确定你能走出去?” 安静数秒,陶青梧哭丧着脸去了洗手间,水龙头还未抬起视频通话就被一通新来电强行中断了。 京雪升温 第11节 那是一串陌生号码,她迟疑短瞬按了接通。 女声明显有些着急,“你好,请问是苏岚的家属吗?” 是疗养院的电话。 她回:“我是她的女儿。” “你妈妈今日有轻微流产迹象,我们这边是建议你们转到医院比较好。” 陶青梧回了那边后不由地加快了洗漱的动作,换上自己的衣服后还顺手叠好了那套睡衣,一踏出房门就沿着湖边往健身房的方向走,全然忘记了方才她还担惊受怕的事情。 秋音桐还在睡,她只能去找傅庭肆。 好在她方向感还不错,循着脑海中大概的方位就找到了健身房的具体位置。 这边的装修和其他的地方截然不同,更现代风一些,还有悦耳的古典乐从里面传出,居然不是她刻板印象中那些运动人士该听的动感音乐。 陶青梧在门外来回徘徊,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几乎是下一秒,房门从里面打开,傅庭肆套了件宽松的咖色t恤,半倚在门边,“找我?”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趔趄了下,忽地抬头直接进入正题,没了被抓包后的局促,“音桐还在睡,我有急事必须要走,您方不方便找个人带我出去?” “可以,去哪里?” 他顺嘴问了句,扭头回去拿上落下的东西往餐厅的方向走。 陶青梧小碎步跟着,有些惊讶傅庭肆为何突然问得这么仔细,可毕竟有求于人,只好忽略重点胡诌:“回学校。” 得到了回答,傅庭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偏头轻声,“顺路。” “什么?” 她没太懂,不自觉轻咬了下唇瓣,总觉得今天的傅庭肆跟前几次看到的有点不一样,没那么沉闷,也没那么骇人。 或许,是太子爷今天心情很好? 整座秋榭园都被湖水环绕着,出了长走廊踏上廊桥就觉清风袭来。 虽已入了秋,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气温就已经拔高了不少,让人情不自禁地就会去找有阳光的地方。 廊桥封了顶,灯笼在左右摆动,在地上落下一片片阴影。 陶青梧往旁边挪了挪,让自己从头到脚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傅庭肆半明半暗的侧脸,深刻英隽,往下还有凸起的饱满喉结。 走在前面的人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未解她所惑,然而下一刻忽地回了下头,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两个人离得本来就不远,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让她很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此时此刻是有多失礼。 傅庭肆愣了愣,收回目光时粲然一笑。之前在健身房隔着湖面,他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客房内立着一抹娇小的身影,专注的神情与方才别无两样,“刚刚你在那边是看什么?” 陶青梧原本还算有点血色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万万没想到傅庭肆会如此直白地提起这件事。 她撇开眼,凑巧看到湖面上嬉戏的鸟群,伸直手臂指了下,“看......看风景,就那个。” “那怎么看着看着又躲起来了?”他又问。 果然,能在商场上如此游刃有余的人怎么可能会猜不出她在撒谎,跟上次同样的处境。 她攥紧连衣裙上的腰带,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却依旧在假装镇定,“太阳太刺眼了,看久了眼睛不舒服。” 傅庭肆的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几乎可以从她半窒的语气中发觉她一直在微屏呼吸。 他勾了下唇没再多问。 刺眼? 太阳那会儿也就才刚跃出水面。 辗转到了餐厅,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弥漫在餐厅各处。 陶青梧发现秋榭园差不多都是落地窗,能够看到不同角度的景色,竹林和残荷随风沙沙作响。 她心系苏岚,此时看见再美味的东西都觉得食之无味,犹豫了下才说:“傅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话毕,傅庭肆还没回答就见鹤叔从小厨房走了出来,手上拎着檀木食盒,兴冲冲地递给她。 陶青梧的视线在身旁的两个人身上逡巡着,迟迟未接,“这是......” “陶小姐,少爷刚刚吩咐给你带点早餐,里面有你喜欢的糖油饼,还有卤汤的豆腐脑儿。”鹤叔打开食盖,把里面的东西特地拿给她看。 色香味俱全,比她以往在路边小吃店买到的要看着更精致,就连那花纹别致的檀木盒都逊色了不少。 “太麻烦了,鹤叔怎么会知道我喜欢糖油饼?”她受宠若惊,干笑了两声。 鹤叔瞥了一眼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吃饭的人,昨夜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一向温文尔雅的少爷被气笑了好几次,尤其是他还亲眼看见两个人无意间蜻蜓点水的那个吻,让他震撼到半夜才睡着。 这会儿,他不好跳过傅庭肆贸然去提,只好道:“您昨晚醉酒后说的。” 她一噎,局促着,“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以前没喝过酒,做了什么还请你们见谅。” 很快,傅庭肆用餐巾拭完嘴角,边往外走边说:“鹤叔,我去换衣服,先送陶小姐出去。” 跟着鹤叔朝外走的时候,陶青梧再次环顾了下四周,竟留恋起了这仅住了一夜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处都很好,她头一回知道这么大的湖不止电视剧里的王权富贵才有,头一回知道家里还可以有那么大的影音室,头一回知道酒瓶上的图案和文字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大家对她都很好,音桐很好,鹤叔很好,就连她应该一辈子都无法结识的傅庭肆跟她说的话都多了不少。 那么她向往是应该的。 那辆她坐过好几次的车就停在路边,保镖就候在一旁。 陶青梧知道傅庭肆打算顺路先去学校,然后再回公司,所以就乖乖地坐在车上等。 期间她总是无意间闻到糖油饼的香气从食盒冒出来,不禁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鹤叔坐在副驾驶位,一抬眼就从后视镜看见了,笑道:“陶小姐如果饿了可以直接打开吃,后排有小桌板。” 她怔住,没多久连忙摇了摇头。 这么贵的车,她如果弄点油渍或者残渣上去,清理都得很多钱吧,而且周围都是傅庭肆身上的木质花香,让她完全不敢拿凡尘的东西去玷污。 “陶小姐不必紧张,音桐小姐经常在车上吃东西,一周送去清理的次数不下三次,少爷都未多说什么,他脾气很好。” 鹤叔反正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昨夜恐怕也不会去管醉酒的两个人,让仆人找两床厚实的棉被睡在影音室也不是不行,更不会在被难缠的陶青梧亲了一口后还选择无事发生。 奇怪,他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了。 在陶青梧的视野里,坐在前面的鹤叔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是精彩绝伦,来回变换了好几次。 她终是没敢拿出来吃,开始思考之后如何把食盒还回去,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傅庭肆正在悄然靠近。 车门敞开,仅有的一点阳光被全部遮住。 她侧头去看,着了西装的傅庭肆跟鹤叔刚说完的脾气好完全不沾边,眼神锐利,气场强大,仿若她是一只缩在角落里的小鸡崽儿。 去学校的路上,傅庭肆一直收发邮件,不时还会打几个海外电话。 虽然听不懂,但陶青梧还是在心里默默震撼:已经换了四种语言了,好厉害! 车子驶入市区后,避免不了会堵车。 她手里拎着食盒,手腕觉得乏力,偶尔会两只手换着来,想放地上又怕弄撒里面的豆腐脑儿。 不经意间,傅庭肆垂眸扫了她两眼,将她所有的动作都尽收眼中,出口的德语突然切换到汉语,轻声:“觉得累就放下。” “哦,哦,好的。” 在傅庭肆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还刻意圈在角落里,用微曲的膝盖顶着。 一通电话结束后,傅庭肆再次开口:“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什么?”她撩了下眼皮,望过去,“是您送我回房间的吗?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还有呢?”他用余光瞥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因为不解漫上了一丝慌乱。 陶青梧噤声思考,在安静的这一霎听见前面的鹤叔倒吸了一口凉气,背脊不由自主绷直了,惹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难道她喝了酒还撒酒疯了?砸了东西还是说了脏话?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提醒一下?”她弯了弯眉眼,问了句。 傅庭肆依旧是那副睥睨人的姿态,手肘支在定制座椅上,眼睑耷下的那一刻抬手抚了下那看似凉薄的唇,还来回抚弄了好几下。 她悚然抬头,被眼前的这个画面震慑住,难道她撒酒疯用什么东西打了太子爷的......嘴?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傅庭肆索性直说了,“陶小姐喝醉酒实在是太难缠了。” 她懊悔极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去别人家做客,喝了主人的酒,还折腾主人,她实在无地自容,比偷看主人健身还离谱。 良久,终于到达京美,傅庭肆很贴心地让司机开到了宿舍楼下,完全没打算深究她那些无礼的事情。 临下车前,她再次拎起食盒,“谢谢您的早餐,晚一点我会把食盒拿给音桐。傅先生再见。” 从车尾绕了半圈,右脚刚踏上路缘石,傅庭肆叫住了她。 她回身微微伏下腰,乖巧等着他开口。 犹豫的几秒钟里傅庭肆很快措好了辞,扣在膝上的指节放松了不少,“陶小姐,请问你舅舅贵庚。” “啊?”她被傅庭肆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缓了几秒,才回,“三十五,怎么了?” “好,”他抬了下眉尾,“陶小姐再见。” 车子重新启动疾驰而去,丢下疑惑的陶青梧独自在风中凌乱。 而车里的傅庭肆对陶青梧两次错认的事情和解了,敛着眸低头笑出了声。 第12章 get 12 其他班都在上早课,宿舍楼一片寂静。 陶青梧开门进去时宋方稚正在睡回笼觉,室内油条的香味久久未散。 她放食盒到桌上的动作刻意轻了点,还是吵醒了睡在上铺的人。 京雪升温 第12节 宋方稚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眯着眼睛看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下午两点才有课。” “我吵醒你了?”她还有些宿醉,嗓子暗哑。 宋方稚摇了下头,下床后顺手打开了灯。她只穿了条吊带睡裙,不拉窗帘不开灯恐会摔死,“我睡眠本来就浅。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陶青梧掀开食盒的盖子,两层屉格拿出摆在一旁,分量大,她示意身后的人一起来吃。 宋方稚忙停下步子,两眼放光,“居然还给你准备了早餐?这是秋榭园的厨师做的?” “应该是吧。”她回。 不怪宋方稚震惊,秋榭园里的每一个厨师都是响当当的有名。负责中餐的那位曾经在许多重大场合做过国宴,而他的师父在世时还被招入宫中做御膳。 至于负责西餐的,以前给许多好莱坞明星、福布斯榜上的富豪做过各式料理,还被央视采访过。 虽是两道很普通的餐点,但宋方稚还是吃得很满足。 她没忍住咂吧了两下嘴,“这个糖油饼绝了,比我给你带的那个强了千倍,所以那个你就别吃了,背面有些糊了。” “没事。”陶青梧生怕她会扔掉,特地收拾了起来,中午热一热还是可以继续吃的。 一碗豆腐脑下肚,陶青梧就急匆匆地去换衣服,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跟宋方稚又唠了几句,她就抓着包离开了学校,害怕堵车特地去坐了地铁。 等到疗养院时,苏峥已经把手续办得差不多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没多费口舌苏岚就愿意跟着走了,看来潜意识里是真的很重视这个孩子。 依旧是精挑细选了一家医院,苏峥还特意找了位护工。 陶青梧平时兼职攒了不少钱,想要支付护工的薪水却拗不过苏峥坚持,只好趁着这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口气全交了医药费。 一番检查下来,苏岚没什么大碍,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医院不如疗养院空病房多,但碍于苏岚的特殊情况,陶青梧加钱选了单人间。 安置好以后,苏峥出去接电话,陶青梧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守着苏岚挂水。 今天的苏岚很安静,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垂着头,思忖道:“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谁?” 也不知苏岚到底有没有听懂,怔了下,没出声。 陶青梧深吸了口气,换了种方法,“你不说也没事,我知道他是谁,陶衍安对吧?我见过他了。” 言及此,倚靠在床上的人腾地直起了腰,支支吾吾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但是神情比起刚才激动了些许。 看来是了。 她的心里没来由觉得一阵嫌恶,苏岚心智不全,没有自理能力,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你别激动,就只是见了一下。”她站起来抚了下苏岚的后背,顺势把枕头立起,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苏峥的这通电话很短,没几分钟就回来了,她还未说出的话被迫打断。 几个人又待了几分钟,苏峥打算要走,一会儿还有课要上。 陶青梧跟着苏峥出了住院楼,到了一处休闲区域,那里人少,很安静。 苏峥从业许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几番挣扎后直言:“青梧,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深知在舅舅的面前撒谎跟在傅庭肆那里没什么区别。前者是太了解她,后者是太聪敏。 咬咬牙后,她回:“是。” 苏峥长叹一声,开始好言好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青梧,别去做无谓的挣扎,你肯定也懂,胳膊怎么可能拧得动大腿?” 陶青梧的眼里染上几分怒意,双腿都在跟着轻微颤抖,刻意压低了音量,“舅舅,我不甘心。他辜负了妈妈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现在又在妈妈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再次让她......” 她有些说不出口,侧身愤恨,“这是强//奸,我要报警。” 苏峥瞳孔微缩,拉着她的胳膊往自己的位置带了带,双手按在她的肩头,似是要将她这可笑的想法强行剜去,“青梧,你太天真了。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一定清楚他手底下的实力,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事情万一闹大了,你让你妈妈怎么办,你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这么多年,陶青梧受过太多的白眼,就连苏峥也是受牵连的一方。 她已经二十一了,心里清楚知道这事如果败了那么她以后恐会被唾沫淹死,可她真的不甘心,非常不甘,以至于现如今只要想起那人看似伪善的嘴脸就会忍不住干呕。 “舅舅,财势就那么重要吗?” 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的疑问有多么愚蠢,当然重要,不然黎棠也不敢在学校里如此横行霸道,她更不会在昨日借着傅家的势力躲过黎棠的为难。 苏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弄乱了她的发丝,语气瞬间温柔了几分,“青梧,别想太多,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从来不觉得你和你妈妈是我的负担,舅舅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泪水盈满了眼眶,她往前半步,扑入苏峥的怀里,再撤开时一仰头就看见了眼前这人鬓边竟已泛了白。 她再度哽咽,苏峥也就才三十五,居然已经有白发了。 “好了,别哭了,我该走了,护工应该快到了,你也早点回学校,别耽误上课的时间。”苏峥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手帮她拭掉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后才转身离开。 再回到病房时原本倚在床头的人已经沉沉睡去,陶青梧摇下床头后就坐在刚才的那把椅子上。 护工来得很快,她交代了几句才走。 再回学校,陶青梧扫了辆共享单车。 京城的红绿灯120秒实在是太常见了,她连续遇到了好几个,期间接了个宋方稚打来的电话,这人约她去学校附近的餐馆吃自助小火锅。 她修改了目的地,还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停好车步行前往的时候,秋音桐终于睡醒,拨了个视频通话给她。 镜头里的秋音桐还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散漫道:“你这是去哪里了?头发怎么乱成这样?” 她抬了抬眼,窘着干笑了两声,“骑了会单车,风有些大。你什么时候来学校?下午的课你没忘吧?” “哪儿敢忘呀,傅庭肆实在是太贴心了,我的手机没密码,他昨晚给我设置了十几个闹钟。”秋音桐嗔怪了一声,起身时拿过床头的丝质睡袍披上,缓缓走向洗手间。 陶青梧笑了,从只言片语就能感觉到秋音桐心里溢出的欣喜和幸福。 “你昨晚睡得好不好?我太困了,这次没招待好你,下次再带你来,”秋音桐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忽又想到什么,“你别紧张,我姑姑姑父都特别好,而且最喜欢像你这么乖的女孩子了。” “好,”她应下,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店面招牌,“你快洗漱去吃饭,我到饭馆了,我们下午教室见。” 自助小火锅经济实惠,菜品多又不限量,每每一到饭点就人满为患。 宋方稚很贴心,出来时还帮她带了课本,因此两个人一吃完就直接去了教室。 阶梯教室依窗的位置最抢手了,两个人坐下后还特地给秋音桐留了个座位。 临上课,这人踩着点到了,步伐直冲着陶青梧。 秋音桐的美和陶青梧不同,很俏皮,也很青春。 身上的炫彩穿搭在那瓷白的肌肤上多了点元气,少了点死板。 在众人的注视下,陶青梧和宋方稚往里挪了挪,把靠过道的座位让给秋音桐来坐。 跟她们隔了差不多四五排位置的黎棠侧头扫了眼时暨,这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放在陶青梧的身上,对她简直视而不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学校穿成那样,显摆给谁看。”她丢掉手上的课本,咬牙切齿地上半身后仰靠在座椅上。 一旁的人连连劝她,“别气了。男人都是越得不到越想要,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说到这个我就更气了,时暨那么好,她有什么不满足的,只会吊着。”黎棠恨铁不成钢地又看了一眼时暨。 “陶青梧什么档次,哪儿配得上时暨,她这叫有自知之明。” 周围的人都是什么好听捡什么说,看见黎棠脸色好了点以后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一整节必修课,陶青梧几乎都在走神,脑海里一直疯狂回响着苏峥在医院里说的话。 像她这种无名小卒,没有财势连律师都请不起,根本没那个实力跟别人抗衡。 或许她可以不顾死活拼个鱼死网破,然而受影响的只有她和苏岚,还有苏峥,对方一丁点损伤都没有。 陶衍安,陶衍安。 陶青梧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那日看到的高耸入云的大楼直到现在都会让她觉得震撼,更觉得可笑。 苏岚刚生病那几年,和苏峥还是过过一段苦日子的,可对于陶衍安来说,只需稍稍施以援手就可以让他们度过难关的。 终究是她异想天开了。 “青梧,青梧?” 耳边的语调变换着,最后转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迅速回神,眼神空洞无光,扭头迎上两道茫然的视线。 秋音桐蹙了下眉,“你怎么了?都下课好久了。” 她略一抬手,抚在后颈,“我没事,我得走了,要去兼职。” “去哪里?我送你。”秋音桐问。 “不用了,就在学校附近商区的那家西餐厅。”她收好桌上的东西就打算走。 “那家stmandy?” 陶青梧点了点头。 “没事,顺路,我表哥今天就在那里相亲。” “啊?傅大佬还有相亲的困扰啊?”震撼的人是宋方稚。 三个人并肩往外走,陶青梧还在状况外,反倒是一旁的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秋音桐弯唇笑笑:“我姑姑给他介绍过许多门当户对的,都没成,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仙女吗?那可难了。” 宋方稚:“会不会就因为是门当户对,傅大佬才不喜欢的?毕竟是有利益牵扯的联姻,没啥真感情。” “有可能,看来我得劝劝姑姑及时收手比较好,不然说不定表哥四十都还是单身。” 闻言宋方稚碰了碰秋音桐的胳膊,“对了,八卦一下傅大佬的恋爱史,他会不会是有放不下的人?” 秋音桐思索片刻,小声道:“好像没有吧。我听我姑姑说,表哥没谈过恋爱。” “啊?”宋方稚遗憾了下,“像傅大佬这种的得配小白花,哭两声就紧紧护在怀里。” “我也这么觉得。” 听着两个人不约而同低笑出声,陶青梧的心里莫名泛起涟漪。 她不禁在想,在夜场里她总是会见到许多攀炎附势的人,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 京雪升温 第13节 屏息时,眼前浮现的是傅庭肆的面容。 她被心里突如其来的妄念吓到了。 第13章 get 13 依旧是老地方,车已经等着了。 陶青梧忽地想起食盒还放在宿舍,上去放完课本就拎着跑下了楼。 鹤叔一如早上那般亲切,接过她递来的食盒就帮她拉开了车门。 短短一小截路程,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去抹杀掉刚才那可怕的念头。 “你怎么了?有心事?”坐在一旁的秋音桐看着她如此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发问。 这人可是傅庭肆的表妹,让她更加觉得心虚,只好张口胡诌:“没什么,就是我舅舅快过生日了,在想该送什么。” “你可以问我啊,你舅舅平时有什么喜欢的吗?你可以投其所好呀。” 听见她在烦恼的事情后,秋音桐不禁轻啧了一声,接而兴冲冲地帮她排忧解难。 “说来可能有点可笑,我之前想找代购给我舅舅买套颜料,然后被骗了五千多块钱。”她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 秋音桐前几日刚做了新的美甲,每个指甲上几乎满钻,在阳光下闪耀得仿若钻石糖。听了陶青梧的话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身倚在扶手箱上,缩短与她的距离,“啊?怎么会这样?你有没有报警?” 陶青梧摇了摇头,不想去做无用功。 虽然这不是她这会儿真正忧心的事情,但借着这个机会或许可以问问秋音桐有没有购买的渠道。 她迟疑两秒,低声问:“音桐,你是交换生,一定认识很多在国外的朋友吧,方不方便托朋友帮我带一套史明克140色的水彩颜料?” 秋音桐的眼睛转了转,“我好像有一套,还是表哥买给我的,但是我拆过了,也不好让你拿去送人。不然改天我问问他,找他帮你带。” “会不会太麻烦了?”她问。 秋音桐从车载冰箱给她拿了瓶水,有些不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开口嘛,朋友之间就是可以互相麻烦的。” 陶青梧很受宠若惊,总觉得对比下来自己好像就没那么单纯了。 一开始她以为身旁的这位千金大小姐只是一时兴起,然而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她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便显得这段路程更加短暂。 陶青梧收了下未喝完的半瓶水,侧身,“那我先走了,周末愉快,音桐。鹤叔再见。” 秋音桐冲她摆了摆手,鹤叔关上门后目送着她离开,“陶小姐再见。” stmandy西餐厅的工作制是两班倒,中午十一点到下午四点是一班,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是另外一班。 中午陶青梧在兼职群看到负责人发出的工作信息,迟迟没人露头来接。 她大概能猜到个中缘由,据说这家餐厅钱少活多,客人还难缠。 但对于她来说,三瓜两枣也是可以积少成多的。 更衣室换完衣服后,一般都会有一个小型的会议要开,内容无非就服务意识之类的。 解散后陶青梧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算放回储物柜,一抬眼就看见有两位客人踩着晚席的点踏入餐厅。 她很快躬身表示欢迎,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闯入她的视野,视线自下而上看到的是傅庭肆那张不露声色的脸。 虽然事先知道傅庭肆会在这里相亲,但陡然遇见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刚压下的妄念再度窜起。 她往后撤了半步,忙道:“傅先生。” “在这里工作?”傅庭肆撑着身后的门,方便跟在后面的人进来。 陶青梧点了点头,略一侧眼,和傅庭肆身旁的女人撞上视线。 女人眉眼含笑,全身上下都是大家闺秀的独特气质,奶蓝色小香套装衬得她肤若凝脂,身材纤细,玲珑有致。 看着年纪不大,但和傅庭肆不管从哪里比较都觉得很般配。 位置是秋熹苓一早订好的,傅庭肆没有再多做停顿就带着女人朝着目的地走去。 所有服务生负责的区域是提前划分好的,在确定傅庭肆在哪个包间之后,陶青梧特地去找同事做了交换。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决定就避免不了覆水难收。 陶青梧在放手机前特地打开了音乐软件,还将音量关到了最低。 锁好柜子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捏着记菜本往外走的时候总有一种上战场视死如归的感觉。 她轻叩了下门,等里面的人应了以后才进去。 傅庭肆刚把菜单递到女人的手上,抬了抬手,礼貌道:“您来点。” 女人显然是对傅庭肆感兴趣的,期间含羞带媚地偷瞄了他好几眼,手指快速地从菜单上划过,示意陶青梧都记下来。 等菜的间隙,傅庭肆又加了一瓶店里最贵的酒。 陶青梧起瓶拿杯子一气呵成,在不经意间就成为了可以光明正大融入这场相亲的局外人。 女人拨了下耳边的头发,抬眼的时候长睫犹如扑簌着翅膀的蝴蝶,细着嗓子道:“听我妈说,我们是校友,以前没见过你。” 傅庭肆晃了下高脚杯中的酒,始终保持着该有的分寸和儒雅,“我比陆小姐年长五岁,没见过很正常。” 餐桌前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陶青梧年纪小没经历过相亲,一开始还觉得新奇,越听越觉得没了趣味。 一会儿聊工作,一会儿聊兴趣爱好,比做背调还详细。 这顿饭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女人斟酌再三终于抛开矜持问道:“傅先生待会儿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坐坐。” 傅庭肆先是抬腕看了眼时间,随后冲着陶青梧招了招手,边买单边说:“不好意思陆小姐,我晚点有一个应酬推不开,待会儿我会让鹤叔送你回去。” 女人很聪敏,知道这只是傅庭肆用来拒绝的托辞,更知晓如若离开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桌下的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半刻后她才道:“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太满意?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pos机弹出账单,陶青梧撕下来交给傅庭肆签字。 傅庭肆接过笔还未落下就抬眼扫了下对面的人,语气柔和了几分,“陆小姐多虑了。”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说的是单独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个。”女人终是不死心地问了句。 包间内瞬间陷入死寂。 傅庭肆一时语塞,本就是为了哄秋女士高兴才答应的赴约,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这么多的耐心。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陶青梧离开后,委婉着拒绝,“陆小姐,不要在联姻上面祈求过多的感情。如果婚后只有相敬如宾,那多悲哀。” “可是你都不了解我,就这么早下定论,会不会太绝对了?”女人还在不停地争取。 傅庭肆的耐心即将告罄,声线低沉,浸了点酒意,“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多久,陶青梧重回包间,女人已经离开。 窗外天色已黑,霓虹灯闪烁,隔着复古厚重的窗帘依旧能看到一丁点光影。 桌上的那瓶酒已经没了二分之一,傅庭肆骨节均匀的手轻捏着杯柄转着圈微微摇晃,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 客人没吱声,陶青梧也不敢贸然去收,只好一直在旁边等着。 直到酒见了底,傅庭肆才缓缓起身,从她的手上接过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为了相亲竟然特地换了套衣服,很明显与早上的不同。 是相亲不顺利吗?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不开心。 忽地,一直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 傅庭肆拿出看了一眼,与他心里所猜想得差不多,秋女士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复又坐了回去,滑动接听。 陶青梧很快停下刚收了一半的动作,伏下身的那一刻恰巧听见了傅庭肆手机听筒处传来的声音。 女人说话的时候语速缓慢,宛如雨后春笋般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她不好多留就直接走了出去,还帮忙掩上了门。 隔着细小的门缝,傅庭肆的声音好似有穿透力般还是一字不落地钻入她的耳朵。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傅庭肆的语调也变得轻缓起来,“嗯,见完了。” ...... “不适合我。” ...... “漂亮,乖巧,但不好骗。” ...... 这会儿店里人少,陶青梧一直未走远,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人轻笑了好几声,心里暗暗感叹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刚刚还电闪雷鸣随时都会下雨,现在就雨后天晴都是彩虹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倚靠在墙上的背脊放松了下,慵懒地弯腰捶了下酸痛的膝盖,再起身侧头时那原本还在打电话的人竟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 她蓦地怔住,心跳都跟着漏了好几拍。 傅庭肆显然也没想到会一出门就看到她,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睨向她的目光深邃而散漫。 在他的视野里,陶青梧垂头的时候露出一截滑嫩瓷白的后颈,高高盘起的头发有好几撮碎发散落下来,有些欲盖弥彰。 昏黄的灯光下,傅庭肆的视线描摹着陶青梧的轮廓,最后落在那张粉嫩的唇上。 没来由地,昨夜的画面好似是那叫醒他的响铃,让他猛然回神,及时停下了这失礼的行为。 陶青梧霍然起身,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插进口袋里,随口道:“傅先生,您要走了吗?” 傅庭肆微顿了几秒,眼里的情绪比刚才饱满了不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怎么?” 那个可怕的念头刚起又很快消散。 真的要像那些人一样去攀炎附势吗? 她摇了摇头,不止是在回应面前的人,更是回应自己。 京雪升温 第14节 下一秒,就在她已经打起退堂鼓的时候,傅庭肆又往她的位置走了几步,那股独特的木质花香浓烈了些许,连带着还有酒气一起扑鼻而来。 她不受控地抬起了头,看着那双黑亮幽深的眼眸紧紧地攫住她,带了点想要看穿她的意味。 傅庭肆微蹙了下眉,临走前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待会儿在对面餐厅还有场应酬。” 第14章 get 14 晚上九点一刻,陶青梧换完衣服后在负责人那里领了薪水。 手机刚退出微信就跟着自动关机,她扫了眼丢在储物柜角落里的充电器,深吸气的那一刻微微闭起了眼睛,似是在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暗暗祈祷。 东西全收好,陶青梧单肩背包,右手紧攥着手机站在路边。 京市的夜生活持续得时间很长,车来车往,霓虹灯光闪烁不定。 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她踮脚四处眺望时,傅庭肆从马路对面的餐厅走了出来,抬手整理袖口的同时发现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的陶青梧。 她几乎快要放弃了,心里一直惦记的人却陡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傅庭肆垂眼凝视着她,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弯。 两个人的呼吸差不多交织在一起,陶青梧深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有些心虚地半敛着眸,“您是刚忙完吗?” 他没应声,毕竟从stmandy出来后他在对面那家餐厅靠窗的位置枯坐了几个小时。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平时看他都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今日却莫名其妙地问他是不是要走,很古怪。 是好奇心促使他等到现在。 陶青梧早就谋算好的计划,措好的词在此刻竟完全吐不出来,如鲠在喉。 要不算了吧?她还在挣扎。 没多久,那辆熟悉的车子驶近停在了路边,司机非常识趣地没有下来打扰。 似是料定了她说不出什么,傅庭肆再次压低身子靠近,酒气被木质花香完完全全掩盖住,让她稍稍放松了些许。 四目相接时,陶青梧微屏了呼吸,她意识到面前的人耐性几乎快没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傅先生,我的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有现金,您方便送我一趟吗?” 就在她认为对方或许会直接拒绝,又或者该思忖片刻时,傅庭肆直起身子,双手很随意地抄进口袋,“好,去哪里?” 陶青梧受宠若惊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右手在不经意间探入包中摸索了下充电器,神色坦然地又往最深处埋了埋。 两个人依旧是一左一右坐在后排,傅庭肆摘掉眼镜从储物盒拿出帕子擦拭,又耐心地问了一遍,“去哪里?” 自与苏峥聊开后,她不必每晚都回家了,学校的宿舍能申请下来也不容易,做两手准备对她下班后还是有帮助的。 幸好白天见过,这会儿她也不需要用手机给苏峥打招呼,不然她的那个谎言就不好进行下去了。 陶青梧放下肩上的包,冲他明媚一笑,“京美附近的夜市街,我去吃点东西然后可以步行回学校。” 车厢内静谧一霎。 傅庭肆轻嗤,用余光打量她,“不是说没电又没现金?” 她微顿,咳嗽的时候脸被憋得通红,身旁的人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懒散姿态,不紧不慢地从车载冰箱拿出水一并旋开盖子递到她的面前。 接过猛灌了好几口,好掩饰她内心的慌乱。 路途短,车子没多久到达目的地。 劳斯莱斯不好驶入,隔着一条黝黑的胡同提前停下,浓重的烟火气扑鼻而来。 方才脱口而出去夜市街是完全没经大脑思考,这会儿才觉得有多离谱。 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太子爷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陪她来这种地方,恐怕闻闻味都会觉得肠胃不舒服。 陶青梧不甘心地冲着傅庭肆道了声谢,拎着包耷拉着脑袋朝胡同深处走。 逼仄的胡同内湿哒哒的,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一脚污水,再加上不时会有人骑着单车穿梭而过,踮脚走时还得刻意避着。 没现金是假的,但没电是真的。 之前在西餐厅,她故意耗完电就是想借机会接近傅庭肆,没想到计划才刚刚开始就翻了车。 出神的时候难免会放空忽略掉周身所有的事物,甚至会忘记自己身处怎样的环境。 陶青梧低着头,全然没注意到有单车迎面而来。 叮铃叮铃的声音直接响到了胡同口,驾驶的人几近要爆粗口。 忽地,一只有力的手臂拽着陶青梧的手腕拉至路边,温热的呼吸在下一秒就扑在她的耳边,伴随着还有路过的人的叫骂声。 心跳因为受惊倏地加快,陶青梧凭着熟悉的气味认出了眼前的人,“傅先生?” “认真点。”傅庭肆的声音往下沉了几分,松开后按着她的肩头转过去,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越往外走人就越多,明亮熙攘的夜市街仿若是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让她瞬间反应了过来,平静地驻足转身略抬下巴迎着他的视线。 “傅先生,我突然不想去了。”她咬咬牙,放弃了。 “不是要吃?”傅庭肆淡声问了句。 陶青梧倏地怔住,脸上的惊诧稍瞬即逝,很轻易就读懂了傅庭肆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她吃饭帮她付钱。 当下,她确定,这会儿不去是不行了。 领着傅庭肆朝里走的时候,她不由地紧张起来,太子爷头一遭跟着她来这种地方,是不是得找家又干净又昂贵的店? 迈出胡同口,夜市街一片喧闹繁华的景象,小吃摊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身处人均最多不超过三十的地方,陶青梧还是犯起了难,视线一转落到了平时她与宋方稚常去的那家麻辣烫,算是整条街最干净的地方了。 入店后,她始终没敢看身后的人,直奔角落里的空位,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擦拭桌椅,总觉得还是不够干净,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来。 傅庭肆敢来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虽从没来过,也没机会来,但对于新鲜事物的探索心还是有的。 进来前他环顾四周,用帐篷临时搭建的摊位确实不如餐厅干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无不在提醒着他此刻西装革履的自己是有多格格不入。 视线一转,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咬着牙打理,生怕哪一点怠慢了他。 傅庭肆惯会隐藏情绪,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人很难察觉,下意识抬脚走过去,声音依旧淡漠,“我来吧。” 没给陶青梧拒绝的机会,他用两指按在湿巾的边缘强迫她停下了动作。 两个人的距离缩到了咫尺,陶青梧掀眼看他,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全然没注意到两个人此时的动作有多别扭。 约莫几分钟后,她才松开手,立在旁边看傅庭肆不紧不慢地擦拭起来。 她不由地用双手紧攥着衣摆,感知到他欲要回头的时候迅速地朝选菜区走去。 挑挑拣拣了一会儿,陶青梧忽地闻见了那股木质花香,微屏着呼吸回头,“要不要尝尝?” 傅庭肆扫了她一眼,又去看那从未见过的素肉丸子,面上闪过一丝茫然,遂又轻轻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占着的那一小块地方再次陷入静谧。 陶青梧怔忡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答应,瞬间觉得手里的托盘是个烫手山芋,害怕不合他的胃口。 身后的人没再有动作,不知究竟是何意思。 她若无其事地再次回头,脱口而出的话强行咽回,改口试探,“您介不介意跟我用同一碗?” 傅庭肆嘴唇动了动,“好。” 等着他离开后,陶青梧终于松了口气,又加了点菜就去了收银台。 收银员边称重边问:“要什么口味?冬阴功、番茄还有川味,有忌口没?” 她一时语塞,对于傅庭肆的口味是真的不了解。 “随你。”收银员的声音大,早就把傅庭肆招来了。 “川味,”说完她又补充,“微辣。” 收银员一直在按键标注,临了了又问,“加不加主食?” 她点头,“加一份米饭。” 收银员:“只要一份吗?你男朋友呢?” 什么? 就在陶青梧深觉诧异的时候,傅庭肆冲着她点了点下巴,“跟她一样。” 她僵在原地,看旁边的人拿出手机扫码支付,然后失神般跟着他回到桌前坐下。 这是两个人头一次长时间单独相处,只能用沉默来打发时间。 陶青梧的双手因为方才的小插曲沁出一层薄汗,努力佯装着镇定,开始没话找话,“傅先生,音桐说您之前送了她一套颜料,您方不方便把购买渠道推荐给我?” 傅庭肆有一瞬的怔然,似是没想到她话题开启得这么突然。 他眸光暗了暗,回:“出差顺便买的。” 话题突然止住。 她乖巧地“哦”了一声,再次没了音。 “你很需要?” 陶青梧点了点头,一字一顿,“我舅舅快过生日了,想买来送他。之前找了个代购被骗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正规可信的购买渠道。” 傅庭肆习惯了端坐,视线中的陶青梧原本红润的脸颊忽然没了一丁点血色,瓮声瓮气卖惨的时候依旧乖顺,不怪他今日为何会反常至此,这个样子确实容不得任何人狠心拒绝。 “我那里还有一套,改天我让音桐拿给你。”他想当然地把送外甥女的礼物拱手让了出去。 意料之中,陶青梧猛地抬头看他,内心更加没法平静下来,“真的吗?多少钱?我现在付给您。” 他沉默着,看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按压息屏键,屏幕依旧黑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忘记没电了。” 陶青梧不经意间长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一早就把电用完了,不然这会儿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那我到时候转给音桐。” 这时麻辣烫送了上来,汤面上飘了薄薄的一层红油,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食指大动。 她兴冲冲跑到收银台要了两双一次性筷子,给了对面的人一双,“傅先生,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傅庭肆夹了个牛肉丸,还没等陶青梧提醒就递到嘴边咬破了,汤汁很快溅出,一小部分滚入口中,烫得人直皱眉。 京雪升温 第15节 “抱歉抱歉,我忘记告诉你了,撒尿牛丸要晚一点吃。”陶青梧连抽好几张纸巾递出去,又起身跑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再回来时,傅庭肆已经缓了过来,修长的右手捏着纸巾擦拭衣襟上的油渍。 “您喝点水缓一缓,真的很抱歉,有没有烫伤?”她旋开盖子递出。 他觑了对面一眼,陶青梧紧张愧疚的神情仿若触犯了天条一般,捏着矿泉水瓶的手在发抖,目光闪烁快要哭出来似的。 伸手接过,云淡风轻,“无事,你不必时时刻刻都对我用敬语。” “好。”她垂着眼,语气软糯。 这会儿刚好进来了一大波客人,使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解了些许。 先前她未多注意,这时才发现周围一直有目光朝她这边递来,然后又低着头小声讨论。 涨了教训的傅庭肆没再动过任何陌生的食物,专挑认识的吃,举手投足间都是矜贵和儒雅,在逼仄熙攘的路边摊十分惹眼。 简单的一顿麻辣烫吃完,两个人并肩原路返回。 傅庭肆实在体贴,这次把她送到了学校,车子停靠在老地方。 临下车前,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被车里的人叫住。 她回身去看,神色骤变,手指无意识地蜷起。 傅庭肆伏下身从座椅的最下方拿起她遗落下来的充电器,伸直手臂递到她的眼前,“陶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第15章 get 15 入了夜的秋榭园,偌大的客厅里依旧热闹不已。 傅霄则和秋熹苓刚从时装周回来,拎了满满八个大箱子。 预订的成衣定制要很晚才能拿到,那里面放着的都是珠宝首饰。 秋音桐常住在这里,是最先收到礼物的人。 花朵形的流苏耳环缀着淡紫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低调又奢华。 “谢谢姑姑,都好漂亮。”她半蹲在茶几和沙发之间,把好几个礼盒往自己的面前揽了下,侧着头笑意盈盈地冲着沙发上的人撒娇。 秋熹苓半倚着,右手支在扶手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只好转头望向傅霄则,微微蹙眉。 傅霄则来京几十年,普通话比刚来标准了许多,“在愁你表哥的事。” 秋音桐恍然大悟,看来表哥今天的相亲又黄了。 她扶着茶几起身,坐到秋熹苓的身边,一改往日的态度开始好言相劝,“姑姑,其实我觉得您不用着急。表哥并没有说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呀,您越逼他,他就会有逆反心理,可能就会谁也看不上。” “可他都快三十了,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我能不着急吗?”秋熹苓难掩忧心忡忡,哀怨地长叹一声。 秋音桐想起下午和宋方稚聊起的话题,试探着问了句,“姑姑,您一直给表哥介绍的都是名媛大小姐,是希望门当户对吗?” 秋熹苓接过傅霄则递来的果盘,着急否认,“当然不是,我是怕他眼光高,太普通的会看不上,只能介绍跟他条件差不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您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万一表哥以为您是想让他联姻,心里说不定会更加排斥。”她挽着秋熹苓的胳膊,分析利害。 秋熹苓一时觉得茫然,傅霄则立在她的身后,赞同道:“音桐说得也有道理,你干脆放手别管了,缘分到了拦也拦不住。” 言语间,院外的青石砖小路传来脚步声,不用想都可以知道是谁。 傅庭肆脱掉外套搭在肘间,一进门就被那三道灼热的视线钉在原地。 他松了松领带,薄唇微启,“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秋熹苓待在客厅迟迟不回屋就是在等傅庭肆回来,这会儿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再度起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躲我?” 傅庭肆仿若以为自己幻听,低声一笑,“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躲您做什么。” “你骗人家小姑娘有应酬,林秘书可说你早就推掉了,”秋熹苓气他撒谎,气他不学好,“你不想去就别找我帮你约,约了又给我扯谎。” 傅霄则见她气得不轻,连连附和了几句,惹得秋熹苓回头怒瞪了一眼。 傅庭肆的语调里藏着笑,笑傅霄则拱火却没得到好,随后主动认错,“抱歉,我的错。” 秋熹苓本想接着发作,被他突然放软的姿态弄得哑火,语气变得不自然起来,“算......算了,下不为例,说说你这么晚回来是做什么去了。” 话音刚落,秋音桐忽地从沙发上起身,小跑到傅庭肆的面前,低身靠近蹙眉轻嗅了好久,疑惑:“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重的油烟味?” 秋音桐虽也是娇生惯养长大,但自幼差不多都是散养,自然去过很多接地气的地方。她视线一顿,拽着傅庭肆的衣襟闻了闻,这味道好熟悉。 “你去了夜市街?吃了麻辣烫。” 空气瞬间凝滞,周围静到针落可闻的程度。 秋熹苓伸到果盘的手顿在半空中,一瞬不瞬地看着傅庭肆,满是探究。 “是。”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傅庭肆答得洒脱。他只是没想到身上的气味会如此浓郁,使得他想要回房沐浴的心思更重。 秋音桐仿佛还闻到了瓜熟了的味道,挪动步子拦了他的去路,双手环在胸口,“不是相亲吗?怎么跑去夜市了?跟谁?” 他斜睨着她,思索片刻后回:“你同学。” 同学? 她歪了下头,在脑中努力搜索谁会这么大排面能让傅庭肆屈尊一趟跑去夜市。 傅庭肆最怕热闹了,往年除夕夜团圆都会躲着人多的时候,更何况是那种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忽地,秋音桐眼前一亮。 虽觉得是异想天开,但还是脱口而出,“陶同学!你跟青梧一起去的???” 傅庭肆未回应,却也没否认。 秋熹苓一头雾水,看着傅庭肆穿过客厅准备迈入廊亭的背影,急道:“陶同学是谁?” 不久前那人满脸慌张,举止不自然的样子突然闯入傅庭肆的脑中,右脚刚刚踏出第一级台阶,口吻随意丢下一句,“一个小骗子。” 这次换秋音桐茫然了。 她总觉得两个人不简单,还想追出去多问几句,却被秋熹苓叫住,同样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陶同学是谁?” 她知道傅庭肆嘴巴严,只能从秋音桐这里寻求突破口。 秋音桐清了清嗓,兴冲冲又跑回秋熹苓的身边坐下,说得是绘声绘色,“也是京美的,跟我同一个专业。我超喜欢她,是那种又乖又清纯的长相,超美的。” 短短几句话让秋熹苓愈发好奇,毕竟这是出现在傅庭肆身边的第一位女性,而且还不藏着掖着,如此洒脱地就应了。 她眼睛转了转,“音桐,你跟她交情怎么样?” 秋音桐重重点头,“是好朋友。我昨天还带她回来了,你跟姑父要是早回来还能见到她呢。” 话毕,秋熹苓只恨在家里没多按几个摄像头。 她说:“改天再带回来一次。” 秋音桐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撒掉拖鞋双腿盘起,“姑姑,恕我直言,我总感觉陶同学对表哥没那个意思。一开始我确实想撮合他们两个,但陶同学都是那种清清冷冷的样子,没多大兴趣。”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你叫回来我看看。” 客厅热闹到了深夜,而隔了几座院子的那处却寂静无比。 周围灯火通明,屋内黑白的冷色调和外厅的古色古香有着鲜明的对比。 傅庭肆着了件纯色浴袍,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滑落,在凸起的喉结微微停留半刻。 他立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凝着凤栖湖对面,那边的客房只亮着外边的那盏路灯,隐约能看见周围的景色。 早上隐约看到的身影与晚上的那人重叠在一起,在眼前逐渐变得具象化起来。 入社会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看不穿那点小把戏。 还以为会有多难以启齿的目的,需要弯弯绕绕想这么多法子,没想到仅是为了套颜料。 他不禁轻哂,真是浪费时间。 相距几十公里开外的京市美术学院。 陶青梧一回到宿舍就仿佛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右手攥着充电器停在眼前,低声哀嚎,“真是蠢死了,怎么好端端的会掉出来呢。” 果然还是演技不过关,连老天都不帮她。 她收好洗漱用品进了浴室,热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还是没法洗去傅庭肆那戏谑的眼神和嘲弄的姿态。 傅庭肆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哪是她想攀就攀。 良久后,吹风机的嗡声停下,陶青梧拖着疲乏的身子爬上床,带着羞愤的情绪直至深夜才睡着。 再睁开眼是被秋音桐的电话叫醒的,这人再次邀请她明天去秋榭园做客,还明确告诉她傅庭肆的父母已经回来,让她放宽心不要紧张。 承了傅庭肆的恩,她更加不好意思拒绝,无奈囊中羞涩。 昨天送母亲去医院花费掉了她一大半的存款,除掉买颜料的费用,根本不够给傅庭肆的父母买点像样的见面礼。 她只好求助宋方稚,两个人讨论半天决定找家手作店亲手做些糕点。 宋方稚恰好有空可以陪同,便约在学校附近的商业区见面。 做到一半的时候,秋音桐的回笼觉睡醒了,这次拨了个视频给陶青梧,在看清她们身处何地后嚷嚷着也要来。 两个人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刻意等着秋音桐来。 没多久,一辆樱桃色的帕拉梅拉停在了店外,秋音桐从驾驶位下来。她今日穿了件一体式奶白色针织裙,简单大方又不失贵气。 “大小姐真的好漂亮,你看外边路过的那几个人眼睛都要挪不开了。”宋方稚手上都是面粉,想要掩唇惊呼只好作罢。 陶青梧在心里附和,视线隔着工作间的巨大落地窗依旧落在秋音桐的身上。 清脆婉转的笑声一直响到了她的面前,秋音桐凑到她们两个人之间,“怎么突然想起来做糕点?” 宋方稚用胳膊杵了下陶青梧,“你今天告诉她你姑姑姑父回来了,把她要吓死了。” 她一早也接到了秋音桐的电话,只不过好巧不巧的是她明天要跟着父母回爷爷奶奶家吃饭,只好婉拒,还暗暗遗憾了好久。 秋音桐一怔,恍然大悟,“不用这么麻烦的,空手就行。” 京雪升温 第16节 陶青梧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妥,直言:“没事,小小心意。” 工作间处处弥漫着糕点的香味,空气中充斥着甜腻腻的奶香,还有若隐若现的瓜果香,不断刺激着味蕾。 满满两大盘酥皮枣糕刚刚出炉,三个人顾不得烫就急匆匆用手指捏到嘴边品尝。 忽地,秋音桐扭头看旁边的人,“你有没有给傅庭肆准备?” 陶青梧的心尖一颤,“有的。” “那就好,”秋音桐看她迟疑了半瞬,颇有点心虚,“你昨晚跟他一起去了夜市街?” 不提还好,她这会儿更加觉得无地自容,毕竟不清楚秋音桐都知道多少。 “我昨晚下班凑巧碰到,他顺路送我回学校。”陶青梧言简意赅。 秋音桐愣了愣神,结合昨晚傅庭肆的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看眼前的人好像并不想多聊,她只好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宋方稚心大,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短暂尴尬的氛围,在听到“傅庭肆”三个字后帮忙转了话题,“你昨天说傅大佬相亲,结果怎么样?女方肯定也很优质吧。” “是还不错,跟我表哥是校友,现在在外交部。”秋音桐顺嘴道。 气氛活跃了点,宋方稚又问,“那这次成没成?” “八成没戏,反正我姑姑挺喜欢那个女孩子的。昨天刚结束,人家就打电话说不合适,我多嘴问了句,我姑姑说表哥觉得人家女孩子不好骗。”秋音桐剪了一截丝带递给陶青梧,看着她绕了几圈扎了个蝴蝶结。 宋方稚:“啊?什么意思?” 蝴蝶结精致又漂亮,秋音桐看得是蠢蠢欲动,也想上手试试。 她小声道:“好像是吃完饭后,人家女孩子想约他,他骗对方有应酬,被当面拆穿了。” “他昨晚好像确实有应酬,就在stmandy对面的那家餐厅。”陶青梧没忍住帮傅庭肆辩解了一句。 秋音桐顿时觉得自己要混乱了,凭着记忆回道:“不可能吧,姑姑昨天打电话问过林秘书,确实没应酬。” 这会儿轮到陶青梧混乱了,甚至怀疑自己昨晚的经历是不是一场梦。 她后知后觉。 所以,即使没有她遗落的充电器,傅庭肆也早就看穿了她? 应酬只是他临时找的托辞。 第16章 get 16【入v】 翌日, 陶青梧睡醒后先去了趟医院。 床头桌子上多了篮新鲜的水果,颜色鲜亮,果味扑鼻。 品种看着就很昂贵,应该不是苏峥买的。 凭着苏岚今日看似还不错的心情, 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阳光正好, 从窗户洒进来, 满室镀了层金纱。 陶青梧毫不客气地洗了碗粉玉草莓,看着苏岚吃完睡下后才离开。 昨天她拗不过秋音桐,只好坐在路边等傅家的车来接。 时间走到中午十二点时,一辆亮黑色迈巴赫缓缓朝她驶来,停她面前。 陶青梧不免有些震撼司机怎会如此精准地认出她, 思绪还未发散之时鹤叔从副驾驶走了下来。 她从长椅上起身,和来人同时欠了欠身, “鹤叔好。” “陶小姐久等了。午餐快备好了, 我现在就送您过去。”鹤叔拉开车门等她进去。 整整快一个小时的车程, 陶青梧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到达。 一辆形似景区游览车的代步工具载着她到了主院,来来往往的仆人很多, 比她上次来足足多了一倍。 秋音桐站在廊下, 身上穿了套宽松简单的居家服,远远看见她后就开始冲着她挥手。 她手上拎着四五个礼盒, 兴冲冲跑过去和秋音桐拥抱, 完全没忘了好好地护着那几盒易碎的糕点。 “今天晚上你就别回去了, 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秋音桐拉着她朝里走。 她迟疑道:“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你待会儿见了我姑姑姑父就知道了, 他们超级好。”秋音桐顺手接过了自己的那份糕点。 陶青梧心里还是觉得胆怯, 她想象不出来大户人家的父母长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电视剧里看到的那般苛刻和肃严。 两个人穿过长廊到了餐厅, 周围的花瓶插着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和各种昂贵字画融汇在一起,别有一番景致。 白色的纱幔随风飘扬,陶青梧在外厅就听见一道欢快的女声,不时还夹杂着一两句带着宠溺的男声。 想必就是秋音桐的姑姑姑父了。 距离愈来愈近,就在她努力调整心态时,秋音桐敞着嗓子道:“姑姑、姑父,陶同学来啦!” 脚步声很快传来,陶青梧一眼就看见那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直到一只因保养得当依旧滑嫩的手搭上她的腕子时,她才堪堪回神,登时收回那看似不礼貌的眼神。 傅庭肆的妈妈真的好漂亮,她接连在心里赞叹了不下十次。 “叔叔阿姨好,我是音桐的朋友,陶青梧,抱歉打扰了。”她嘴角漫着明媚的笑,欠身时还变换角度望了傅霄则一眼。 秋熹苓拉着她的手朝里走,示意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女人接过了她手里的礼盒,“不打扰,总听音桐提起你,果然很标致。” 陶青梧甚少会在穿着打扮上费心思,但今日来之前她特地化了个淡妆,还把去年生日时苏峥送她的那套连衣裙翻出来换上了,乖巧中透着一丝柔媚。 她原本还觉得拘束,但见周围的人都一如上次来那般和善后便放下了警惕心。 秋熹苓一路牵着她到餐桌前坐下,傅霄则坐在主位,示意候在一旁的仆人可以上菜。 一个又一个釉白金丝瓷盘被送了上来,里面盛着的食物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几人闲聊之际,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立在秋熹苓身后的那位女人低声:“夫人,四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傅庭肆撩开纱幔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倦意,额前的碎发半湿,身上的浅棕色居家服透着些许散漫随性。 陶青梧紧张了半瞬,忽地与傅庭肆撞上视线时手指不禁紧紧蜷起。 他今日没戴眼镜,那带有压迫性的眸子比往常更具威慑力。 这人显然完全不惊讶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仿佛将她当做空气,一声不吭地坐在鹤叔刚拉开的椅子上。 秋熹苓一头雾水,总觉得傅庭肆今日身上的戾气有些重,刻意想要缓解一下气氛,“音桐的朋友你肯定也熟悉了,就不用多介绍了。” “陆管家,把陶同学给阿肆准备的糕点拿来。” 闻言,被唤作陆管家的女人回身从边桌上拿过陶青梧亲手打包的礼盒,递到傅庭肆的面前。 “不太熟,”傅庭肆始终低着头用餐,把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到了极致,“我不喜欢吃甜的。” 陶青梧一怔,直愣愣地看着他夹着一小块松鼠桂鱼放入面前的餐盘。 她刚刚吃过,是酸甜口的。 想必是还在为昨夜她撒谎而动气。 “爱吃不吃。”秋熹苓扫了眼身后,让管家重新收起来。 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除却一开始的那个小插曲,周围的人都在竭力顾及着她的感受与心情。 饭后,傅霄则回了书房忙公事,而秋熹苓和秋音桐拉着她在凤栖湖边的常帨亭品茶看风景。 没多久起了风,湖面波光粼粼,凉意袭来。 秋熹苓回房小憩,她和秋音桐只好又回了客厅。 两个人刚坐下,傅庭肆去而复返 反常的是,这人换了身衣服,未着外套仅穿了件深蓝色衬衫,一双手抄进西裤口袋里,看着没那么死板却也严肃得紧。 陶青梧手上拿着秋熹苓送她的礼物,澳白珍珠在她瓷白的肌肤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她和傅庭肆的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使得她和秋音桐的热聊不得不停止下来。 傅庭肆挽了挽袖口,掩好了情绪,“陶小姐有时间吗?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她蓦地僵住,在秋音桐帮她合上礼盒后才回过神。 秋音桐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跟上已走远的傅庭肆。 陶青梧的心跳难以自控加快了不少,仿佛没了自主能力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她小跑着追上,一路静默到了书房。 没有傅庭肆的首肯,她不敢进里间,就站在屏风隔断外边等。 未等太久,傅庭肆出来后手上拿着个木质盒子,周围套了圈密封条,看着很是熟悉。 “你要的颜料。”傅庭肆没专门递给她,而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陶青梧终于反应过来,却不敢贸然去拿,斟酌半天还是觉得有必要对昨夜的事情致歉,“傅先生,我很抱歉,昨晚我不是有意要撒谎的。” “你就是想要这个?”傅庭肆忽地垂眼冲她笑了下。 恍惚中,她脱口而出,“当然不是,我是......” 话止住,仅是因为傅庭肆正朝她缓慢走来,紧盯着她的一双眼不容她再扯谎。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抵上屏风隔断。 “是什么?”他薄唇翕张,语气散漫。 陶青梧双腿微曲,右手探到身后扶上隔断稳住身形,撇开眼根本不敢看他,嗫嚅的时候还在努力寻找应对的法子,没一会瓮声瓮气道:“想认识你。” “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傅庭肆的声音很低,拂过她的耳畔。 她心尖一颤,想起方才就餐时的插曲,“你说我们不太熟。” “难道不是吗?陶小姐是音桐的朋友,跟我最多只算点头之交。”他抿唇,话中有话,意味深长。 “那怎样......我们才能熟一点?”陶青梧总觉得自己已被逼到了悬崖边,说出的话逐渐没了分寸。 傅庭肆抄在口袋里的手攥起,看着她额间沁出的薄汗后喉头微微一动,眼神自上往下慢慢挪,落在她连衣裙颈间的带子上,那里缀着一朵山茶花,与她绯红的颊边相映成趣。 京雪升温 第17节 他未出声,陶青梧只好强装淡定地抬起了头,眼里含着水光,楚楚可怜,“你为什么不说话?” 两人之间有莫名的分子在不断扩散,是傅庭肆最先抽离。 他有些突兀地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明明度数不高却觉得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许久,“出去吧。” 陶青梧这会儿本就忌惮他,在听见他的话后有种终于可以逃出生天的感觉,分毫犹豫都没有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傅庭肆深吸了口气,敛眸回到书桌前坐下,指尖翻动着面前的书,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外面忽然传来几声鸟叫,引得他不自觉会探头去看。 鹤叔终于闲了下来,手上拎着陶青梧给他准备的糕点,笑意盈盈地到了书房。 傅庭肆早就看完了公司的财务报表,丢在桌角,手边的杯中空空如也。 鹤叔去了外厅新沏了一壶茶,帮他重添上后去了屏风附近的三角桌前。 那里是他刚和陶青梧僵持了好半天的地方,这会儿不由地侧眼看了下。 礼盒很熟悉,是他餐前拒绝过的。 鹤叔小心翼翼地扯开系着的蝴蝶结,掀开盖子香味扑鼻,微眯着眼拿出一块递到了嘴边。 傅庭肆跟着鹤叔的动作抬眼,白色酥皮红色枣泥馅儿,被做成了花朵的形状。 他迅速收回视线,抬手按了按眉心,心头的燥意怎么也缓解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两声吧唧嘴的声音传来。 他不禁加重了合书的动作,往后靠坐在圈椅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眉宇间尽是不耐,“要吃就出去吃。” 第17章 get 17 傅庭肆的语气谈不上恶劣, 却让鹤叔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捏着糕点的手抖了两下,酥皮落下,散到地上,惹得他心疼不已。 少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人。 “哦, 哦, 好的。”鹤叔蹲下身用包裹着糕点的油纸去打扫地上的酥皮, 声音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忽地,傅庭肆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吃吗?” “啊?哦,还......还没吃到。”鹤叔见状抬头,手上未来得及收的糕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墙上的古董挂钟一分一秒地转动着, 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坎上, 让人有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 傅庭肆觉得烦闷, 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这会儿突然阴阳怪气是吃错了什么药。 那丫头说不是为了颜料接近他, 还有别的。 想认识他,想跟他熟一点。 如此沉思了好半晌, 他一抬眼就见鹤叔还杵在原地, 眼镜重新戴上,边翻书边道:“出去吧。” 鹤叔眼前一亮, 三下五除二迅速收好了礼盒, 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刚到门口, 书桌前的人又开口了,“等等。” 他动作一僵, 缓慢转身,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秋女士把东西放在哪里?”傅庭肆低着头, 右手很随性地转着手里的钢笔。 鹤叔在傅庭肆读书后就一直跟着,对他的性格喜好都了如指掌,此时一下就琢磨了过来,无形中指了下身后,“放在厨房,要给您拿过来吗?” 傅庭肆沉默。 鹤叔不敢耽搁,抬脚刚绕到外边,听里面的人又补充了一句。 “拿三块就好。” 好几分钟过去,傅庭肆倏地回神。 他有些懊恼地扶了扶额头,鹤叔如果真的拿来那就勉强尝一下,但绝对不能忘了叮嘱他别广而告之。 陶青梧晚上依旧宿在上次的那间客房,第二天睡醒拉窗帘都还心有余悸,生怕又如上次那般看见傅庭肆在对面的健身房。 老天显然没那么眷顾她。 这次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凤栖湖对面的大片玻璃墙擦得比上次还要透亮,只需一眼就能看见裸着上半身站在里面仰头喝水的人。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变得忙碌起来。 在傅庭肆的视线投过来的前一秒,陶青梧很快转身,手忙脚乱地整理床面,弄完了又拿过床头的手机刷短视频。 她用眼角的余光疯狂去瞟对面,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昨天她一直在捋自己的思绪,怎就好端端聊到了那里。 不知傅庭肆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她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她接近他不假,只是理由就没那么单纯了,不然她也不会心虚成现在这样。 她长舒了一口气,换上一早准备的衣服,洗漱完就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餐厅。 早八简直是所有人的噩梦,在陶青梧遇见秋音桐的那一刻就有了证明。 秋音桐跟她一样,都是一身休闲套装,眼下乌青,哈欠连连。 “没睡好吗?”她问。 “几乎没睡,打游戏忘了时间。”秋音桐回她的时候眼睛都没怎么睁开。 餐厅内处处洒落着晨光,清新的空气在周围流淌。 傅霄则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牵着秋熹苓一前一后进来。 入了秋的清晨已有几分寒意,秋熹苓素净的白衣外搭了条蚕丝凹凸纹理的披肩,脖子上长串苍绿的翡翠随着动作左右摆动着,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韵味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姑姑、姑父早上好。” “叔叔阿姨早。” 陶青梧和秋音桐异口同声打招呼,秋熹苓藏住眼里的倦意,微笑着回以早安。 几个人入了餐厅,傅庭肆已在桌前用餐,也是西装笔挺。 在看到傅霄则和秋熹苓来了以后,秉持着惯有的餐桌礼仪给两个人斟了茶,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爸,妈,早上好。” 秋熹苓用完茶瞥了一眼对面的傅庭肆,总觉得这人的情绪不太对,谈不上多愉悦但也比往常多了丝朝气。 她优雅地拨弄了下耳边的头发,温柔着问:“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九点总部有个高层总结会,爸爸也要去,您不知道吗?”傅庭肆撕了一小块吐司,口吻冷冷淡淡的。 秋熹苓一怔,主位上的人明明答应了今天陪她去庆灵山泡温泉,一大早孔雀开屏似的来回挑了好几套衣服,竟不是因为她。 傅霄则滚了滚喉头,漆黑的瞳眸扫到秋熹苓的身上时染上宠溺,“去走个过场,这衣服是穿给你看的。” 陶青梧觉得牙酸,很是羡慕傅家的氛围,父母恩爱,儿女.优秀,是她永远都奢望不来的。 她这才看见桌上放着她亲手做的糕点,被切成小小的摆放在瓷盘里,硬生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秋熹苓喝了口浓汤,细长的叉子伸了过去,塞入口中咀嚼咽下后不禁道:“陶同学的手艺很好,枣泥很绵密,酥皮很醇香,改天来教教我。” “阿姨您喜欢就好,”陶青梧看了眼秋熹苓纤长的手指,摆明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或许最多插插花,又道,“您要是想吃可以让音桐告诉我,我再做给您。” 周围候着不少人,陆管家始终站在秋熹苓的身后,忽地想起什么提醒道:“夫人,厨房的人早上告诉我,陶小姐做的糕点被人拆了,少了三块。” 秋熹苓抬眼,对面的傅庭肆动作顿了一下,被她迅速捕捉到,继而会心一笑,“然后呢?” 陆管家还没来得及出声,鹤叔心上绷紧,下巴略微抬起,“夫人,是我拆的。” 傅庭肆放下手中的筷子,磕在瓷碗上。 “陶小姐做给我的,我吃完了,就又去拿了三块,望夫人莫怪。”鹤叔扫了眼傅庭肆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左手,面不改色地替人担了下来。 秋熹苓总觉得傅庭肆这幅面无愧色的样子有些招人烦,僵硬着扯了抹笑,“我还以为秋榭园的厨房何时进了会偷吃的老鼠。” 被冷嘲热讽称为“老鼠”的傅庭肆依旧冷着张脸,跟平时一样在餐桌上惜字如金,只是漠然地挪了下面前盛着糖油饼的盘子。 陶青梧早就盯上了那盘糖油饼,隐在角落里连续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在眼前的葱油饼被换掉后立刻执筷夹了块。 秋熹苓发觉坐在秋音桐旁边的人乖巧地用着餐,全然没注意他们这边,暗暗在心里着急。 这臭小子对小姑娘绝对不简单,可如此端着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步。 她拧起眉,低低地唤了陶青梧一声,“陶同学今年多大了?” 陶青梧登时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答:“二十一。” 这么小? 秋熹苓暗自惊诧,迟疑之下又问,“有男朋友吗?” 陶青梧有些震撼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奇怪,“没有。” 那可太好了。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滞住,她思绪一转,“阿肆的表弟是京美的优秀毕业生,开过好几次画展,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陶青梧还恍惚着,根本没听出秋熹苓话中藏着的用意,“服装学院和美术学院离得远,平时接触不到,应该不认识。” 秋熹苓还想接着说,被傅庭肆打断。 他垂着双眸,嗓音沉着,听起来却有些温和,“秋女士,别乱点鸳鸯谱。” “臭小子,拆穿我。”秋熹苓一噎,自顾自地笑骂了一句。 傅庭肆用餐很快,拭完嘴角后抬腕看了眼时间,冲着秋音桐催促了一句,“动作快点,别误了时间。” 秋音桐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吃饭时动作又慢又软,含糊着应了一声。 回学校的路上,依旧是陶青梧和傅庭肆坐在后排。 在副驾眯了一半路程的秋音桐终于彻底清醒,滑动手机发现屏幕通知栏弹出的时间提醒。 她从后视镜看了眼傅庭肆,语调软绵绵的,“哥,你之前送过我一套颜料还记得吗?” 傅庭肆:“怎么?” 京雪升温 第18节 “你那里不是还有一套,能不能给我呀?”秋音桐怕陶青梧觉得难为情,换了副说辞。 傅庭肆不自觉地斜睨了一眼旁边的陶青梧,这人蠢蠢欲动好像要说些什么。他淡淡地轻哂,“你要那么多做什么?” “我想学校放一套,家里放一套,不行吗?”她张口胡诌,还说得理直气壮,完全不敢回头看后面。 傅庭肆扣在扶手箱上的手松动了些,眸色一暗,“找她要。” “啊?找谁?”秋音桐抓着安全带扯着嗓子回头,看着陶青梧慢吞吞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木盒,脱口道,“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昨天......下午。”她故作淡定地回了句。 傅庭肆勾了下唇,静静等着下文。 无奈两个人好像有了某种感应,秋音桐没再问,陶青梧也无需多提。 车子再穿过两个红绿灯就要到达京美,傅庭肆刚阖上眸,秋音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哥,下午你会来接我吗?” 他蹙眉,没出声,想看秋音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秋音桐被他的眼神吓到,肩膀一缩,怯道:“陪我去夜市街吃麻辣烫。” 麻辣烫三个字让陶青梧心中警铃大作。 莫非傅庭肆将那晚的事情全告诉了秋音桐。 然而揣着心思的秋音桐一无所知,其实就是单纯想探一下傅庭肆的底线,看这人会不会陪她去,如果拒绝那就证明对陶青梧绝对存了心思。 岂料傅庭肆揉了揉眉心,明明面上犹豫不决,嘴上却爽快道:“可以。” 第18章 get 18 早八的京美, 空气里浮动着清新自然的味道,时不时会有学生穿梭在校园内,身上都不约而同地带着早起后的戾气。 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的时候,引得不少人驻足侧目, 都很好奇谁会这么大阵仗。 陶青梧手上还拎着装有换洗衣物的帆布包, 一心想着先回趟宿舍, 着急忙慌地冲着车上的人道别后就跑走了。 反之秋音桐,伸了个懒腰刚踏出一只脚,就闻后排的傅庭肆无奈地舒了口气,问:“夜市街还去不去?” 秋音桐微抬下巴,怨气很重, “不去,表哥你真的很无趣。” 傅庭肆笑了笑, 等着秋音桐扭头气呼呼地走远后示意司机开车。 沿途遇到在学生食堂门口短暂停留的陶青梧, 与之相对而立的是一位差不多同龄的男孩子, 格纹卫衣搭休闲长裤,隐约只能看见侧面轮廓, 长相不俗。 “慢一点。”他说。 车子在校园内本就匀速行驶, 司机闻言再度轻点刹车慢下来。 陶青梧显然是被拦下来的,面对男孩子一脸为难, 不时会朝四周张望, 生怕被谁看到。 男孩子还在坚持, 一直将手里装有早餐的牛皮纸袋往出递。 似是怕再僵持下去定会引起围观,陶青梧缓慢伸出手却又倏地收回, 眼神跟着不远处路过的车移动着。 不经意间, 傅庭肆与外面的人对上视线,本着对方看不见的机会也不打算收回, 很轻很飘地低笑了一声。 目送着那辆车越来越远,陶青梧终是没再犹豫,伸出的手垂在身侧,抬头看着面前的时暨,小声拒绝:“我吃过了,谢谢你的早餐,以后别再送了,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时暨面上急了下,往前靠近了些,“青梧,我知道黎棠总是欺负你,我说过她了,也明确拒绝过她了,以后不会再发生,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就是......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她也没那个机会欺负我。”她摸出手机看了时间,第一节 大课耽误不得,一说完就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 收拾课本时,凑巧碰到同样回宿舍放东西的宋方稚。 宋方稚咬着手上的葱油饼,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你刚才碰见时暨了?” “你怎么知道?” 也就是几分钟之前的事,陶青梧不免有些惊讶消息的传播速度。 “看班级群里说的。” 宋方稚拿过一旁的赤豆稀饭,猛吸了一口,面带担忧。 “他应该会知难而退了。” “那你可小看他了,你拒绝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陶青梧就觉得头痛。 时暨是真的有些过于锲而不舍,在她每次拒绝后反倒越挫越勇,不然也不会如此招黎棠记恨。 两个人结伴到了阶梯教室,跟黎棠交好的几个女孩子正兴高采烈地分发着手里的咖啡和三明治,嘴上跟着念念有词。 “黎棠请客,人人有份。” 大家早就见怪不怪,黎棠家境优渥,时常会请班上的同学喝水吃东西。 大小姐的名号就是这么打出去的,不少人爱屋及乌,跟着就对陶青梧颇有微词。 宋方稚拉着陶青梧去找秋音桐,依旧是三人一排。 那几个人走到她们旁边,虽脸上很不情愿但还是按照黎棠的交代乖乖发放。 陶青梧接过一声不吭。 最里侧的秋音桐瞥了她一眼,扬起笑容,“大小姐破费了。” 言语间拿捏着分寸,但听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些阴阳怪气。 黎棠今天心情看着不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牛皮纸袋,是校门口那家很高档的咖啡厅。 陶青梧刚好用余光扫到,跟刚刚时暨拿给她的牛皮纸袋是同一品牌。 未做他想,周遭在几分钟后老师踏入教室后恢复安静。 大课结束后有堂选修课需在立裁室进行,二十多分钟的课间休息,所有人不约而同出了学校自由活动。 宋方稚和秋音桐的课在隔壁多媒体教室,两个人直接趴在桌上睡觉,陶青梧就只能单独行动。 立裁室放着一早准备好的作品,算是固定的位置。 室内空无一人,陶青梧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作品,走过去后才发现每张桌子上竟摆放着奶茶饮品,想必又是大小姐请客。 她拿起看了看,塑料盖下未加封层,放眼望去竟只有她和黎棠的是少冰的橙汁,其余皆是牛乳茶。 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陶青梧放下后半蹲下去从抽屉里拿工具,桌角洒落的一小点白色粉末闯入她的视野,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犹记得上周结束,是她和另外几个同学打扫的立裁室,结束后还顺便拖了地,并无漏网之鱼。 手上的动作顿住,那杯未封层的橙汁在此时此刻便显得有些古怪。 陶青梧眨了下眼睛,用指尖捻起一小撮递到眼前,有很明显的颗粒感,像是药片未彻底碾碎的样子。 嘴角的笑痕完全掩饰不了,她只觉得好笑,还有些狗血。 渐渐反应过来,黎棠铺垫这么多,居然在这里等着她。 她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暂无有人会进来时,拿着桌上那还未拆封的橙汁到了黎棠的桌旁。 “怪不得我,算你倒霉了。” 陶青梧换掉后微微挑眉,话里话外都带着得意。 只是话音刚落,临走廊的窗户闪过一片黑影,吓得她背脊瞬间僵住,抬头的动作都变得战战兢兢。 傅庭肆?怎么会。 陶青梧慌慌张张中把手上的橙汁往身后藏,有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这会儿只是在以牙还牙罢了。 傅庭肆依旧穿着早上的那套衣服,只是颈间的领带换了个颜色,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压迫感,那双漆黑的瞳眸逼迫得她再次低下头,五指越攥越紧。 越来越临近上课的时间,走廊霎时变得热闹起来。 不想惹人生疑,她硬着头皮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待有其他人进来后再次看向外边,傅庭肆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隔壁教室突然响起的喧闹声。 立裁室也不例外。 “你有没有看见有个帅哥去了隔壁?” “看见了看见了,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学长?好帅啊。” “去了隔壁?找女朋友的?” “谁啊谁啊?” “不是学长,我看见他坐的车了,就是这个。” “我靠,这又是哪家的少爷下凡了?” ...... 陶青梧一门心思在收拾桌上的工具,完全融不进去周围人的话题,最后还是在耳边响起“来了来了,就是他”的话后扫了一眼走廊。 傅庭肆面无表情,只有在视线略过她的时候隐隐勾了下嘴角,摆明是将她方才恶劣的行为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迅速摸出手机,给秋音桐发了条消息:【音桐,你表哥怎么突然来了?】 没等多久,那边回了过来:【我课本忘他车上了,以为会是林秘书来送,谁知道会是他,你们遇见啦?】 还真是巧。 她暗自感叹一句,才回:【只是看见了,引起好大的轰动。】 秋音桐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忍不住吐槽:【鬼知道他想什么,孔雀开屏似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陶青梧一整节课都上得恍恍惚惚。 攀炎附势在第一步失败就算了,恐怕傅庭肆现在还会觉得她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课间十分钟休息,黎棠双手环在胸口,踱到她的桌旁,“这么看不起我啊?早上给你的咖啡和三明治没动就算了,这合你口味的橙汁还是照样不动?怎么?怕我投毒?” 她收回抽离的思绪,用着探究的眼神看眼前的人,在捕捉到黎棠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后抽出吸管插/入,递到嘴前连吸了好几口。 里面的冰块已经化了,口感不如之前,浓郁的橙汁味被稀释得淡了些许,她却依旧老神在在地嘬饮着。 黎棠背光站着,大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微不可察地哼笑了一声,心满意足了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几个与之交好的人很快围了上去,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在不经意间陶青梧听见黎棠早上兴高采烈吃着的早餐,就是她拒绝时暨的那份。 京雪升温 第19节 记恨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了。 课中,所有人都在忙活着手上的事情,代课老师偶尔会在周围穿梭着。 忽地,一道细小的女声响起,“老师。” 除却陶青梧,其他人皆朝那边投去目光。 黎棠额上满是薄汗,五官皱在一起,右手捂在腹部,处处透露着痛苦难耐。 老师刚好路过那块儿,蹙眉问:“怎么了?” “我想去趟洗手间。”黎棠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慢慢站起身。 整整半堂课,黎棠都未再出现,临下课教室混乱那刻,这人去而复返。 看样子是恢复了不少,脸色由白转青,步伐直冲着陶青梧的方向,抓着桌上未喝完的橙汁砸到地上,顿时溅得到处都是。 陶青梧今日穿了双白色的帆布鞋,在这会儿也跟着遭了殃。 她仅是低头看了眼又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打版人台上的布料只拆了一半。 黎棠因为生气胸腔都在跟着起伏,当下对于她视而不见的态度更为火大,把她放在一旁的蕾丝一股脑拨到地上,还泄愤似的踩了好几脚。 时暨的位置在最后方,这会儿也已经赶了过来,拉着黎棠的胳膊就要走。 黎棠还拗着,抽回手指着陶青梧的鼻子,气急败坏道:“陶青梧,是不是你干的?” “我做什么了?”她一动不动,冷漠开口。 周围的人明显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掐起来了。 时暨亦然。 早上被陶青梧拒绝后,那早餐是被黎棠抢走的,如果是因为这个连累到了陶青梧,他难辞其咎。 “你闹什么?有完没完?”他插了一句,质问黎棠。 见时暨护着陶青梧,黎棠更觉怒火中烧,脱口而出:“只有我跟你的是橙汁,是不是你换了?” “不能换吗?为什么?”她往前靠了靠,胳膊搭在桌上。 黎棠一噎,有苦说不出。 这件事如果挑明,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是她捉弄陶青梧在先,这人只是自卫,吃亏的人依旧只有她。 她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 陶青梧还未来得及出声,从隔壁教室出来的秋音桐和宋方稚见状立刻跑了进来,护在陶青梧的前面。 秋音桐上下打量了一番时暨,叱道:“喜欢又护不住,真没用。” 时暨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反倒是旁边的黎棠急了,开始护犊子,“是她陶青梧活该,一直吊着时暨,把别人当备胎。”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时暨拽了下黎棠的衣袖。 秋音桐耐心告罄,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绝配,想了半晌,忽然出声:“青梧是我表哥的人,用得着需要备胎?” “什么?” “什么!” 陶青梧和宋方稚异口同声,前者是疑惑,后者是震惊。 秋音桐只觉得还不够,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傅庭肆,认识吗?” 第19章 get 19 “傅庭肆?谁啊?” “蠢啊你, 傅誉集团的太子爷。” “啊?陶青梧和傅庭肆?假的吧。” “应该真的吧,不然传出去多好笑。” “那时暨没机会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 每个学院总会有几个风云人物,要么因为学业过于优秀,要么因为长相过于优越, 要么因为家世过于显赫, 要么因为为人过于嚣张跋扈。 陶青梧、时暨、黎棠很轻易就成为了很多人闲暇时的谈资。 陶青梧这会儿实在不敢想经秋音桐这么一闹, 之后她的故事又会被发酵成什么样子。 她伸手拉了下秋音桐的胳膊,才发现这人和宋方稚正陶醉欣赏着黎棠哑口无言后憋闷到狰狞的神色。 时暨朝着陶青梧的位置挪了几步,想拉她的胳膊去抓了个空,“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会认识傅庭肆?” 时家和黎家是世交,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数几十年, 平时不免也会跟傅誉集团打交道。 一大帮子未掌权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对傅家多少也是有些了解。 时暨从未见过傅庭肆, 只知这位在上流圈是赫赫有名的尊贵, 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了得, 私底下洁身自好,一丁点桃色新闻都没有。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陶青梧, 渴望能从这张精致的脸上看到一点点的心虚和破绽, 岂料这人沉默片刻后,咬咬牙道:“是真的, 我主动追求的。” 陶青梧斟酌着用词, 用尽法子把傅庭肆摘出去, 只盼别人能认为是她一厢情愿。 时暨自然不甘心,苦笑一声, 仿若失了神, “那不是你能挤进去的地方。” “不劳你费心了。”她撑着桌子站起来,顺手拎起帆布包, 瓷白的脸上霎时没了血色,带着后知后觉的难堪。 秋音桐白了时暨一眼,不屑这人贬低陶青梧,更不满这人污蔑傅庭肆,“只会道听途说的蠢货。” 说完拉着一旁的宋方稚去追已经走远的陶青梧。 偌大的校园内,过了饭点后寂静了不少。 学生食堂外的喷泉在周一开放,此时更乐此不疲地喷洒着,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的彩虹。 陶青梧一副怅然所失的模样。 时暨的那句话无疑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原本越挫越勇的决心霎时没了。 对啊,她与傅庭肆有着如此多的差距,恐怕自始至终对方都把她当一只软绵绵的小羔羊来玩乐。 被她欺骗没计较,被她接近也没动怒,即使在今日凑巧看到她恶劣的那面也只是一笑而过。 “青梧,你不吃饭吗?” 宋方稚看她直接越过食堂往宿舍的方向走,急忙问了句。 她很快回神,摇了摇头,“下午没课了,打算回家,你们去吃吧。” 秋音桐见她情绪不对想要多说两句,却被宋方稚拦了下来。她只好转了话锋,“那你注意安全,明天见。” “好,明天见。” 陶青梧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殊不知自己的这个笑看起来有多么别扭。 目送着人离开,秋音桐就和宋方稚告了别。 来接她的车依旧停在老地方,她上车后直接示意司机把车开到了傅誉集团的楼下。 乘坐专用电梯到达次顶层时,傅庭肆正在办公室内听市场部的人汇报工作进度。 秋音桐在休息区等了会儿,看着人走远后端着未喝完的咖啡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一整面落地窗可以更好地俯瞰cbd的全貌。 秋音桐没敲门直接进去,踩着消音地毯到了傅庭肆的办公桌前。 胡桃木桌上摆放着一台银白色的电脑,周围错落放着许多未批完的文件。 傅庭肆头都没抬,凭着来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地进来就知道是谁。他合上钢笔,拉开抽屉丢进去,“下课不回家,来公司做什么?” 秋音桐从他桌角的瓷盘里捏着一个陈皮糖走到沙发前坐下,皮质挤压发出一小阵咯吱声。 她默了默,沉吟道:“表哥,你说我刚到京美,要不要请同学吃个饭?” 傅庭肆解了衬衫的一颗纽扣,掀眼看了下,总觉得这人来者不善,“随你。” “今天我们班有个女生请客,先是买了咖啡和三明治,没过一会儿又请其他人喝奶茶。我要是没点表示,会不会显得有点抠门啊?”她低着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实在有些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无声中抬了抬嘴角,直言:“你跑来公司不止是问我意见吧?别弯弯绕绕。” 秋音桐撇了撇嘴,拿过他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好心好意地用衣架撑起后挂了起来,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就我刚说的那个女生,她在学校欺负青梧。” 傅庭肆动作停顿,眉目皆是一皱,沉下嗓音,“你说,有人欺负她?” 她去而复返,拖动软椅在傅庭肆的对面坐下,颇有几分严肃正经的味道,“对啊,我第一次遇见就是那个女生带了好几个人堵她。” “为什么?”他问。 “那个女生喜欢的男孩子一直在追求青梧,爱而不得,只好迁怒到青梧的身上。不过今天我也没怎么看懂,吵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是那女生请大家喝奶茶,然后青梧把自己的和那女生的换了,那女生喝完肚子不舒服,就觉得是青梧做了什么,可那些奶茶都是她自己买的啊,不管换没换,也改变不了什么。”秋音桐说到最后情绪莫名激动起来,还顺带着摊了摊手。 傅庭肆敛下眼睫,略低着头,陷入沉思。 早上送两个人到学校后,他就直接回了公司。 九点的高层总结会,傅霄则只听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场了。 时间走到十点钟时,林秘书推门进来伏在他的耳边告诉他,秋音桐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 会议不得已中止,傅庭肆回了电话过去。 秋音桐言简意赅,把课本落在车上这件事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他叮嘱林秘书去送时,他难以抑制地唤住,并在恍惚中表示自己去送。 总结会提前结束,挪到了下午。 来不及通知司机,傅庭肆到了地下车库。 放在公司的这辆车是秋女士送的,他平时几乎不开,实在是有些太高调了。 布加迪chiron解锁后八个矩阵led光组闪烁,圆滑的车身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视觉疲劳。 他侧身坐入定制座椅,碳纤维上的氛围灯跟着亮起。 跑车的声音难免有些扰人,这也是傅庭肆甚少会碰这辆车的主要原因。 京雪升温 第20节 他的车库中几乎都是商务型的车,这类少之又少。 车子一路穿过闹市,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到达目的地后,循着秋音桐的提示,很顺利就找到了教室。 他有些摸不清自己为何突然要跑这一趟的原因,暗自琢磨时在余光里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鬼鬼祟祟地挪动到一张课桌前,把自己手上的橙汁与桌上的换了,还闷着声音咕哝了一句。 一开始他只觉得奇怪,然而这人发现他以后浑身上下都被心虚填满,摆明就是刚做完亏心事。 小姑娘之间扯头花的事情傅庭肆在高中、大学见识过不少,只是没想到看似如此乖顺的陶青梧也会参与其中。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打断了,乖顺?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结论? 送完课本他转头就走,全然没注意到秋音桐那恍若看到了怪物的眼神。 这一遭来得不亏,小表妹的同学果然是多面的。 “哥?傅庭肆?傅总!四哥!” 秋音桐伸直手臂叩了下办公桌,节奏快了些。 傅庭肆觑她一眼,从怔忡中回神。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那人只是发现了对方的意图,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只是这刚伸出利爪的小猫,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缩回了爪子。 “然后呢?”他淡声问了句。 秋音桐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却也没多问,只道:“我就......狐假虎威了一下。” 看眼前的人垂头后的神情与早上被抓包后的人别无两样。 他端坐好,眼底闪过一丝不耐,“说。” “那女生一直挑衅青梧,还说青梧把那个男孩子当做备胎。我就有些气不过,顺嘴说青梧......是你的人。”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她倏地抿紧唇,一双手搁在眼前怼着手指。 傅庭肆微阖了下眸,竟不觉得意外,像是秋音桐能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他有些好奇事件女主角的反应,低声:“所以呢?” 他的脸上未有多余的情绪,秋音桐就不自觉放松了下来,露出喜出望外的笑脸,“然后那些人就被唬住了,不过那个男孩子有些讨厌,空有一副好皮囊,居然看不起青梧。青梧一说完是她主动追求的你,那男孩子就劝青梧不要强挤入我们这个圈子。真是有病。” 傅庭肆:“什么?” “我说那男孩子有病啊。”她回。 他又道,“前面的。” “哦,青梧说是她主动追求你......”秋音桐忽地顿住,欲言又止。 她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桌子到傅庭肆的旁边,眼里的笑意消失变成惊恐,“哥,我们就是话赶话,用你做挡箭牌。你想想啊,我没去京美前,陶同学不知道被欺负了多少次。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我们的胡言乱语。” 傅庭肆眸光一暗,转动椅子走到沙发那侧的落地窗前,操控着打开窗帘怔怔地俯瞰外边的街景。 秋音桐心里没底,那颀长挺括的背影立于阳光下,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阴影,俨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在。 她有些局促,主动打破安静,“哥,你生气了?” 数秒后,他冷着嗓音,“你冲动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就只是口嗨一下,能有什么后果?”秋音桐不以为意,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这种谎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攻自破,你让她如何自处?”傅庭肆回头,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还是说你又在琢磨些其他的东西?” “不然......你亲自出现一下?”她试探着开口。 “学着秋女士乱点鸳鸯谱?” “当然不是,我知道,缘分这事强求不得,表哥你不喜欢她,但她跟我一般大,你就当做哥哥去给她撑一下腰,举手之劳而已。”秋音桐说出的话完全不经大脑思考,越说越离谱。 言语间,她顺手拿过了傅庭肆搁在桌上的手机,点进appstore帮忙下载了微信,还未来得及添加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几乎是下一秒,她惊呼出声,“你居然保存了陶同学的电话号码!” 傅庭肆的身上蔓上一层阴翳,阔步过去夺回手机,蛰伏良久的戾气释放出来,“愈发没分寸了。” 秋音桐哆嗦了一下,含糊道:“哥,帮帮忙。” 他略迟疑了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20章 get 20 昨天课后, 趁着天还早,陶青梧掉头去了医院。 苏峥刚走不久,苏岚睡下没多久,她只好坐在靠窗摆放的沙发上看书。 住院部处处都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安静的走廊里除了偶尔传来一些细碎的脚步声, 便再无其他。 她顺手关掉了床头上的台灯, 那一刻凑巧扫到观察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 开门出去,仅能看到转过电梯间的一丁点背影。 有点熟悉,却打心底觉得并不常见。 陶青梧只好重新回了病房,半倚在窗前注视着楼下的一举一动。 那人西装革履,步伐迈得匆忙, 不时会回头张望。 她呼吸一窒,看来苏岚的动态, 陶衍安一直都知情。 那种不适的欲呕感再次席卷了她, 跑到洗手间缓了良久才舒服了些。 直至天色大黑, 她才回了家。 好几日都没在兼职群里抢到活儿了,苏岚住在单人病房开销很大, 加上她今天还给秋音桐转了五千多的颜料钱,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又得找舅舅帮忙。 虽然苏峥说了很多让她放宽心的话,但毕竟他没有这个一直拖着她们母女俩的责任。 他总得有自己的生活, 结婚生子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在脑内杂乱成一团, 陶青梧千辛万苦都没理干净, 导致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 依旧是早八的一天,她六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跟苏峥一起吃完早餐, 乘地铁到学校几乎是踩着点儿进教室。 宋方稚帮她带了课本, 还十分贴心地帮她占了位置。 自坐定后,陶青梧总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 比起往常热烈了许多,不时还会低着声音讨论两句。 她扫了眼,那些人完全不知收敛,让她更觉得离谱。 “你昨天走了以后,听说黎棠和时暨在立裁室大吵了一架。”宋方稚半掩着唇,帮她解惑。 陶青梧一怔,细长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有些惊讶。 宋方稚聊起八卦来忍不住就会滔滔不绝,“好可惜,没亲眼看到。时暨知道你跟傅大佬的事情后就有些失落,黎棠没眼力见儿还一直往上凑,不停地无理取闹,时暨就发火了,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黎棠觉得委屈就开始撒泼,场面挺混乱的。”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家怎么都看我?”她翻开课本,转着手里的笔。 刚好铃响,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连带着终止了那些或是探究亦或是八卦的眼神。 宋方稚从包里摸出手机,躲在桌下偷偷摸摸地给陶青梧发微信。 【大家都好奇你和傅大佬的关系呀,所以你跟傅大佬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 短促的振动声吓了陶青梧一跳,她瞥了一眼旁边,宋方稚正摇晃着手机给她看。 她弯下腰背,解锁手机查看,心一沉开始回复。 【音桐只是为了帮我解围,我也就是顺口一说,都是假的。】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哈?害我白兴奋一晚上。不过你已经去了傅大佬家两次了,感觉怎么样?】 陶青梧按键盘的手停在屏幕上面半寸,莞尔。 【房子很大,风景很好,饭菜很美味。】 宋方稚看她并不想多聊,嗔着瞪了她一眼,没再回。 期间回了下头,陶青梧正在课本上记着知识点,侧脸轮廓如雕刻般精致完美,眼眸犹如黑曜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给人一种从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明明跟傅大佬就很般配呀,怎么会是假的。 一整节大课宋方稚听得是昏昏欲睡,最后还是被陶青梧叫醒的。 陶青梧收着桌上的东西,这才想起来今日秋音桐没来。 她戳了下宋方稚,“音桐怎么没来?” “不知道,会不会是请假了?你问问。”宋方稚打了个哈欠,还没缓过来。 忽地,走廊外传来了喧闹声,引得阶梯教室内的人都纷纷朝外张望。 陶青梧甚少会凑热闹,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连发了好几条微信给秋音桐,皆没收到回复,想必这人还在睡。 原本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宋方稚似是被周围的氛围感染,捂着唇无声地惊呼了好几声,然后开始边激动跺脚边用手肘杵她。 “怎么......”最后一个字噎在喉间,陶青梧蓦地僵住,全身犹如灌了铅般变得笨重,仅有胸腔处在剧烈起伏着。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坠入到无边无境的梦境之中。 课间刚聊过的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教室外,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 “音桐不在,是不是来找你的?”宋方稚拍拍她的肩,语气不容置疑。 陶青梧一时反应不过来,指尖用力捏着帆布包的边缘。 下一秒,就见这人迈开步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宋方稚下意识挪到了后面空着的座位,给两个人留有足够的空间。 在那人越发逼近的时候,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抵上窗台。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与那天在秋榭园重叠在了一起。 傅庭肆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一身考究的英伦式定制西装包裹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领口的领带打着温莎结,缀着的钻石夹比起往常显得有些高调、张扬,袖口处系着的白金祖母绿袖扣随着摆动的手臂发出细微的碎光,举手投足间都是上流圈少有的儒雅和矜贵。 京雪升温 第21节 陶青梧快要生出错觉来,这人真的是来找她的?还是来询问和秋音桐有关的事情? 轻缓的步伐到她面前时才停下,傅庭肆身高腿长,她只有仰头才能迎上他的视线。 这时,面前的人微微伏下身,很淡地笑了下,“还有课吗?” 她的脸颊霎时泛起一抹粉红,仅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只有咫尺的距离。 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几乎只需要她微微倾身就会碰上鼻尖的程度。 见她不答,傅庭肆从容地拨弄了下她黏在嘴角的头发,自鼻间哼出一声带有蛊惑的“嗯”。 陶青梧慌乱了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眨眨眼跟着摇了下头。 “好,那走吧,带你去吃饭。”傅庭肆直起身,神态带有一丝丝的愉悦。 迈开长腿才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他低着眼眸回头,修长如玉的手伸出,“要牵吗?” 很快,她听见后排站着的宋方稚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不比她小。 围观的人面色各异,不停地交头接耳。 “傅先生?”陶青梧喃喃出声,还在状况外。 勇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葱白的手指钻入那温热的掌心,随之被攥住,牵着她朝外走。 她那双澄亮的眼睛一直落在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心脏无端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待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后,两个人踏入到一片寂静,耳边只有微风拂起枝叶的簌簌声。 傅庭肆很快松开了手,身上被寒意侵蚀,和方才完全是两幅样子,却还是保持着常有的素养帮她拉开了车门。 今日停在路边的不是陶青梧有幸坐过好几次的那辆,而是一辆黑金版的路特斯emeya。 她被傅庭肆突然冷淡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怔在原地不敢动。 “陶小姐?”他低声唤了句,耐心还是有的。 陶青梧大脑一片空白,终究在傅庭肆注视下低身上了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依旧觉得懵,手心因为紧张沁了薄薄的一层汗。 往常都会被司机载着出门的人今日再次选择了自己开车,陶青梧觉得新奇。 前排的位置显然不如后面挨得近,可她就是紧张,对于未知的事情更是心里没底。 “傅先生,你......” 她欲言又止时,包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好几次。 傅庭肆启动车子,单手打着方向盘,问道:“去哪里?” 陶青梧早上在地铁上终于在兼职群里抢到了一份短工,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 她原本的计划是课后回宿舍补觉,然后直接去工作的地方。 无奈被突然出现的傅庭肆打破,让她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小声嗫嚅:“市人民医院。”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并未多言,她终于有机会查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除却宋方稚的轰炸,还有秋音桐终于回了她的微信。 从只言片语,她终于读懂了今日所有的古怪。 【我表哥有没有去接你?】 【这样我们昨天的话就不会被人质疑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啦。】 接下来的话陶青梧没怎么看清,原来傅庭肆是受秋音桐所托特地来给她撑腰的,无关其他。 看来昨天她在立裁室大言不惭的事情已经落入到傅庭肆的耳朵里,那她课前做的那件事的实情他是否知道? 她关掉聊天框点开宋方稚的。 【啊啊啊啊啊啊!还说是假的!这比真金都金。】 【你知道吗?傅大佬牵着你离开后,教室里可太热闹了,黎棠和时暨脸都绿了。】 【我就说嘛,找个人护着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欢呼.jpg】 【真的好般配,那体型差、那身高差,我看的小说里的男女主角终于有脸了。】 ...... 良久,车内一路静谧到了医院。 陶青梧解开安全带,按压车门的控制按钮,刚准备回身道谢,就见傅庭肆侧身越过中间的扶手箱到她的面前,木质花香瞬间浓郁了几分。 她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漂亮的脸蛋再次浮出柔媚的红,怯生生地不敢抬眼。 傅庭肆微微一笑,眼神依旧冷冷淡淡,不疾不徐开口:“现在这样,陶小姐还满意吗?” 第21章 get 21 “什......什么?” 陶青梧在座椅上缩成一团, 支支吾吾的样子哪有半点平时面对黎棠时的伶牙俐齿。 “陶小姐如此怕我,要到何时才能熟一点?” 傅庭肆觑了眼面前的人,前两日还敢大着胆子算计他,今日就畏畏缩缩成这个样子, 险些让他混乱, 两幅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车厢内除却傅庭肆身上自带的木质花香, 还幽幽飘着一股淡淡的沉香,交织在一起萦绕在两个人的周围,几乎让人透不过来气。 陶青梧还是觉得脑袋发蒙,偏过脸掩饰自己的紧张,声如蚊蚋, 软得很,“没怕你。” “音桐说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他撤回身子倚在座椅上, 不经意间听见一旁的人轻微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顿时如鲠在喉, 不清楚傅庭肆突然提这个意欲何为。 是想找她探真假, 还是好奇她是否会颠倒是非,毕竟昨天这人有亲眼看到她换掉了黎棠的橙汁。 “不算欺负, 就......”陶青梧轻轻出声, 忽又止住,面向窗外, 一鼓作气, “傅先生, 她们毁我设计,藏我作业, 弄湿我在宿舍的床褥, 还妄想在给我的果汁里下药,你觉得这些算欺负吗?” 傅庭肆下巴扬起, 瞧她一眼。 虽是带点攻击力的长相,但平时还算乖巧,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样子,这会儿却低垂着眉眼,极小声地陈述着自己的委屈,不再掩饰自己身上的戾气。 他略作停顿,淡声:“所以你昨天——” 话未说完,被陶青梧打断。 她轻咬了下唇,心一横,“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但我不能吃哑巴亏。黎棠做事留下破绽被我发现,我用同样的方式还给她难道也有错?” “没错。” 很低很沉的一声,陶青梧循声抬头,心下一颤,呼吸不自觉地越变越慢。 傅庭肆右手搭上方向盘,蓦地攥紧,袖口的祖母绿磕上发出清脆一声,语调懒散地撂下一句,“陶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她霍然回神,抿唇笑,“音桐刚刚已经告诉我了,谢谢你今天跑这么一趟。我先走了,傅先生再见。” 车门带上,里面的人隔着车窗扫她一眼,里面蕴藏着不明意味的笑。 不消片刻,车子疾驰而去,她这才有闲情摸出手机回复那些未读消息。 界面刚刚进入微信,一通电话弹了进来。 滑动接听,那头的人语调急促,霎时让陶青梧的一颗心沉到了海底。 她迈开脚步朝着住院楼的方向跑去,苏峥已经到了,正和护工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她急道。 苏峥眉头蹙紧,“我下午没课就想着来看一眼,结果一到病房就没看到人。我让护工去外边的洗手间看了,也没有。” “多长时间了?妈妈平时不会乱跑的。”陶青梧眼里透着不安,脑内的弦绷紧。 护工急得快哭了,生怕自己被迁怒,“我就是出去接了瓶热水,回来就没看到人,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跑到床头从里面翻找苏岚以往的就诊记录,随后督促苏峥打电话报警。 为了缩短时间,陶青梧直奔护士站,那里忙作一团,没有人理会她。 她只好穿梭在偌大的医院,几番打听下来最后在一栋楼最深处找到了机房。 不足三十平的房子内,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混杂着还有刚吃完午饭的油腻。 坐在里面的人显然与护士站是两派光景,皆是东倒西歪睡得正酣。 她大着胆子敲了敲门,一位斜倚在沙发椅上的男人拿开倒扣在脸上的书,不满地望向她,“做什么?” 初秋的天气,室内的空调还在运转,冷风从头顶的门框上面灌下来,惹得人不禁瑟缩了一下。 陶青梧扫了眼身后,温温软软的,很是乖巧礼貌,“您好,就是我妈妈在住院部走丢了,方不方便查一下监控?” 男人复又把书扣回去,姿态懒散地长腿分开而坐,语气生硬,“走开走开,监控哪是你想看就看的,要么找医院要文件,要么报警找警察,这种事我们不能越权做。” 按规矩办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遂退出去等在门外。 没多久,苏峥快步赶来,告诉她区派出所正在赶来的路上。 混乱了一整天,陶青梧才终于静下心来。 苏岚在京市没有相熟的人,住院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来探望过。 这会儿突然失踪,想必跟陶衍安脱不了干系。 然而她没有证据,更不好贸然地下定论。 半晌,两三个便衣警察突然闯入陶青梧的视野,唤回她的思绪。 先是找他们了解了情况又查看了苏岚的就诊记录,确认苏岚为无自主能力的人士后直接吩咐机房里的人调取监控。 按照护工提到的具体时间,工作人员滑动进度条到对应的位置。 果然很快就在显示屏里看到了苏岚的身影,这人依旧穿着前两天陶青梧亲手换上的那套病号服,脚上踩着粉白横纹的拖鞋,不紧不慢地出了住院楼,随后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临了了,苏峥跟着几位警察跑了趟派出所,陶青梧则留在医院办了些必要的手续。 京雪升温 第22节 护工依旧觉得心有余悸,年约四十难免会容易伤春悲秋,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抹泪。 有些事情避免不了,她没过多责备,仅是多问了几句情况,便结算薪水让人离开了。 以往人员走失的新闻在网络上并不少见,大多事件的走势就是刊登寻人启事,寄希望于人民群众。 现在目前还没有消息,陶青梧不得不去办了出院手续,结束后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苏峥。 几米开外正是护士站,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终于有了点闲暇时间,围在一起聊天。 “刚才吃饭你看见了没?” “什么?” “就是傅誉集团又捐了批设备给医院,中午那会儿刚刚送到。” “啊?我们医院大多数设备都是傅誉集团捐的吧。” “哎呀,正常嘛,我们院长是傅誉集团总经理的小姨,捐多少都不为过。” “不过太子爷最近怎么不来医院了?那张脸真的是太适合下饭了。” “这是医院,谁愿意天天往这里跑。” ...... 那边的嬉笑声还在继续,陶青梧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她慢慢悠悠地摸出来接了电话。 秋音桐的语调轻懒,不时还会传出窸窣的声音,“你怎么没回我微信?是在睡觉吗?” 她略作停顿,轻轻说道:“有点事没来得及回,抱歉。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早上有点不舒服就请假了,”秋音桐放下手里的衣服,躺平在床上没忍住发起了牢骚,“好烦啊,表哥的朋友今晚在bessie过生日,非要我也去。我这会儿头好痛,只想睡觉。” “不去的话应该也可以吧?你生病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陶青梧思绪万千,却还是用着十成十的耐心来宽慰电话那头的人。 末了,秋音桐插了通电话进来,两个人的通话不得已中断。 她顺势看了眼时间,苏岚已经失踪快三个小时,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闪失。 如此坐以待毙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日在疗养院看到的b超和名片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还有昨天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去找陶衍安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可她这种无名之辈,恐怕连接近都没办法。 ——表哥的朋友今晚在bessie过生日。 这句话登时在脑内循环播放,暗自盘算了好几日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bessie酒吧位于京市最热闹的商区,能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她和傅庭肆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平时除却因为秋音桐有过那么几次接触,其余时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遇见。 今晚的这个机会不能错失,陶青梧必须想办法名正言顺地进入。 “bessie”这几个字眼莫名有些熟悉,她好像早上有在兼职群里看到。 负责人那时刚发表出来就有不少人哄抢,说是酒吧晚上有生日会被包场,服务人员不足,急需五个样貌端正的,不限男女,时薪两百。 陶青梧依稀记得有个抢到的女孩子跟她同校,好言好语去谈应该能换。 她从兼职群里添加了那个女孩子的微信,并未多费口舌,只是承诺会将今晚所有的报酬如数给她就答应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峥终于从区派出所来到医院,接她回了家。 警察的话陶青梧很轻易就猜到了,无非就是安心等着,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 面对一桌子的饭菜,陶青梧味同嚼蜡,将就着吃了两口就回了房间休息。 再睁眼是被闹钟叫醒,近黄昏的时间,夕阳透过窗户照射在床上,给人以暖洋洋的感觉。 她冲了个澡,从梳妆台的最下方端出化妆盒,开始对着镜子施起了粉黛。 酒吧服务生都会有规定的服装要穿,她没有过多纠结随便拿了件连衣裙换上。 到达bessie时已是晚上七点,在领班的引导下,陶青梧与另外几个人一同去了员工休息室。 晚上的生日会显然是酒吧的重中之重,不少人不由地会紧张,生怕会惹了事丢了饭碗。 经过简短的学习,所有人去了更衣室换衣服。 陶青梧将长发挽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间竟能读出一丝丝的无辜。 事情已经走到了如此地步,再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即使再觉得心虚,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井然有序地落座在各处。 酒吧最中央的卡座人来人往,是不少人争相靠近的地方。 此时动感的音乐声忽地响起,头顶的五彩灯光交错在一起,角落的圆形舞台上好几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摆动着身姿,引得围观的人呼声连连。 隔着移动的人群,陶青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中央卡座里的傅庭肆。 那人换掉了晌午得体的西装,着了件卡其色圆领针织衫,被黑色休闲裤包裹的长腿翘起时白色休闲板鞋搭在大理石台面上。 往常一丝不苟的沉稳气质在这会儿染上了些许浮浪和不羁。 陶青梧端起吧台上的托盘,几瓶价值不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用吸气吐气缓了缓,她跟着另外一位服务生朝着那处卡座走去。 依次摆放酒液时,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傅庭肆慢条斯理地拿下了腕上的机械手表,活动手腕的同时顺手搁在了大理石桌上。 狭窄的走道不时有人走过,难免会磕着碰着。 陶青梧低垂着的脑袋稍稍抬起,近在眼前的人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一直沉浸在觥筹交错的氛围中。 在这种熙攘的环境中,身份的差距很轻易就展现了出来。 明明不是生日会的主角,却持续性有人拿着酒杯来傅庭肆的面前献殷勤。 她不禁骇然,顿时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其实与这些人无异。 下一秒,又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萌芽。 趁着人群还未散去,陶青梧佯装不经意地用托盘蹭掉了傅庭肆搁在桌上的腕表,落在地上的声音竟在吵闹的音乐里显得尤为突出响亮。 她很清晰听见周围的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皆把目光从地面挪到了她的身上。 “你这个服务生怎么回事?笨手笨脚,一点分寸都没有,”紧邻着傅庭肆坐着的男人忽地站起身,四处张望着又道,“经理呢,叫经理过来。” 原本往舞台移动的人都变换方向来了卡座周边,都很好奇是哪个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惹傅家的太子爷。 陶青梧拿着托盘起身,被眼前的阵仗吓得哆嗦了一下。 一张姣好的面容霎时变得苍白不已,长而密的眼睫因为慌乱颤动了好几下。 也就是这一刻,她微微抬眸,撞上傅庭肆带有玩味的视线。 那眼神让她有种被赤/条/条丢入人群的感觉,羞窘的情绪到达顶峰。 “欸,这服务生长得还挺标志的。” “这身段,当服务生可惜了啊。” “bessie模样端正的不在少数,但这么标志的还是头一个。” ...... 经理恰好赶到,在看到掉在地上已经摔坏的腕表立时吓得战战兢兢起来,拽着陶青梧的胳膊带到傅庭肆的面前。 两个人同时欠身,经理带着谄媚的笑,赔礼道:“四少息怒,新来的服务生不懂规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她一马好不好?” 傅庭肆扣在膝上的手有一瞬间收紧了,半晌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捏着桌上的琉璃酒杯递到了她的面前。 陶青梧怔住,不知他是何用意。 傅庭肆平复下来情绪,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沉声:“喝掉,这事就算了。” 第22章 get 22 小半杯苏格兰威士忌在白玉一般的手中轻微摇晃着, 冰块碰上杯壁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经理见陶青梧怔着不动,再次拽了拽她的衣摆,凑到她面前咬牙切齿:“赶紧接着, 你知道那块表多少钱吗?你兼职八百年都赔不起。” 陶青梧往前挪动两步, 倚在沙发里的人半张脸都隐在昏暗的光线中, 长睫如蝶翼般微颤,挺直的鼻梁下是薄唇,嘴角似笑非笑。 他的眼眸深邃,像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又仿佛看穿一切, 让人不敢直视。 往前微微倾身,她接过琉璃酒杯, 犹豫几秒后递到嘴边轻抿一口, 浓郁醇厚, 带着丝丝辛辣,强烈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呛咳起来。 围在卡座周边的人见到如此滑稽的场面, 纷纷哄笑起来。 陶青梧觉得难堪极了, 自己惹的祸就该承担,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打算强忍着直接一饮而尽时, 一只手探过来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动作时洒出不少酒液。 “忙去吧。”傅庭肆拭去手上沾到的酒液, 很轻地抬了下眉,语调低沉且性感。 她眼睫颤动, 不敢贸然揣测他这会儿的想法, 任由经理再次带着她欠身。 “快道谢,傻愣着做什么。”经理看她的目光有些恨铁不成钢。 “谢......谢谢。”陶青梧思绪空了下, 淡声道。 热闹到这时戛然而止,酒吧内瞬间调成了暖色的暗光,音乐声也变得嘈杂起来。 有了这一遭,原来还蠢蠢欲动想要来找傅庭肆示好的人霎时打消了,生怕撞到枪口上被迁怒。 陶青梧猜到今晚的薪酬大概率是泡汤了,拿着托盘离开时再次回头扫了眼中央卡座。 那人已经恢复到往常的神态,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拭干手背上的酒渍,侧身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不经意间斜睨到她,扯出一抹笑。 她回到更衣室,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保温杯猛灌了好几口,胃里那种辛辣又灼热的感觉才稍稍得以缓解,视线一瞥恰巧看到了遗忘在角落的白色方帕。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在那处卡座再次需要酒液,陶青梧依旧选择了前往,刚塞入口袋里的方帕仿佛在提醒着她机不可失。 生日会俨然已经到达高潮,五彩斑斓的灯光几乎全打在中央卡座。 傅庭肆半挽起衣袖,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和周遭十分格格不入。 京雪升温 第23节 末了,为了不扫主人公的兴,他拿起面前陶青梧方才使用过的酒杯,礼貌性地和身旁的人碰杯寒暄。 陶青梧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在依次摆放好托盘中的酒液后,开始大着胆子往傅庭肆的位置移动。 几条走道几乎都站着忙于交际的人,她侧着身边观察着傅庭肆边在心里措辞。 下一秒,不知是谁挪了下位置,手肘刚好杵在她的肩胛,痛感袭来的那一刻,她被撞得歪了身形。 热闹喧嚣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禁惊呼了一声。 生日会主人公的惊诧不亚于其他人,暗自感慨自己今日是不是挑错了地方,不然怎会短短几个小时生出两次变故。 目光聚集的地方,陶青梧跌入一片有着木质花香的温热,免去了她差点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疼痛。 她微微抬头,入眼的是傅庭肆绷紧的下颌线,还有那象征着危险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浓郁的酒气弥漫在两个人的周围,勾得陶青梧从鼻间短促地哼出一声。 她心慌了下,这根本就不是她方才所预想的画面,计划中她不该与傅庭肆有任何肢体接触。 绷紧的上半身瞬间瘫软下来,陶青梧伸出手掌撑在他的胸口,妄想着这样能借力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隔着单薄针织衫传递过来的滚烫温度让她忍不住战栗,连带着起身的动作都变得别扭。 道歉的话梗在喉间,只因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紧贴在她的腰侧,还有将她继续往怀里揽的趋势。 傅庭肆不动声色地垂眼看着她,面上没有半点恼怒,随后另一只手扣在她细长的后颈,施力带到了自己的面前,几乎到了耳鬓厮磨的程度。 他哑着声音,“陶小姐,你太有目的性了。” 短短一句话,让陶青梧迅速清醒,原来她拙劣的演技在傅庭肆的眼里竟真的漏洞百出。 这一秒,她只觉得无地自容,更觉得度秒如年。 明明眼前的人并未强硬地桎梏着她,她却有种如坠深渊的无力,眼眶很快被晶莹的泪水填满,一双手紧攀在傅庭肆的肩上,浑身上下都挪动得很艰难。 他起初还任由她动作,没多久就再次略施力道把她按入怀中,语气不容置喙,“乖一点,别乱动。” 围观的人都在目睹着这一幕,都纷纷察觉到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傅庭肆压抑着情绪,半阖着眼冲着一旁的人抬了下眉骨。 那人瞬间了然,抬手挥散了人群,连带着中央卡座也被清了场。 周遭恢复到宽敞,空气都跟着变得清新起来。 两个人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未动,四目交接时,傅庭肆慢悠悠开口,“看出来你不怕我了。” 陶青梧漆黑亮堂的一双眼眨动了好几下,右手绕到身后摸出了那方手帕,沉默中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从喉间哼出一声低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松开扣在她后颈的手摩挲了下手帕的边缘,洗涤剂的清香扑鼻而来,神情严肃了好几分,“为了还我这个?” 她用力地点了下头。 傅庭肆指尖松开,觑他一眼,“陶小姐身上果然有很多让我意外的小惊喜。” 话音刚落,陶青梧感觉到一只手臂拖着她的腰挪开了怀抱,在她站稳后才撤开手,绵长的呼吸沉了几分。 傅庭肆顺手拿过一直丢在茶几上的腕表,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眉头不由地蹙紧,“陶小姐,你没机会了。” 接着,她看着这人绕过她离开了酒吧,直至彻底消失她才收回视线,手中那被主人刻意丢弃的手帕无形中给了她最难堪的一击。 今晚,实在是——太糟糕了。 酒吧外霓虹灯闪烁,街头车流如织,喧嚣声不绝于耳。 傅庭肆躬身上了车,示意司机直接回秋榭园。 一路上思绪万千,他轻舔了下唇,心里异样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京市的夜景繁华而又神秘,凝视的一双眼快要浮上一层水雾时,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林秘书,“查一下陶青梧,尽快。” 车厢内再次变得静谧,傅庭肆倏地被气笑了,到底是高看了那人的胆子。 生日会持续到凌晨两点才结束,不知是不是傅庭肆临走前交代过什么,陶青梧还是拿到了薪酬。 应该是下午她的话给了秋音桐启发,这人晚上确实没来。 不然今晚的种种若是被她看到,恐会成为她往后无法抹去的笑柄。 回到家已是一个小时以后,住宅楼所有灯都熄了,苏峥也睡了。 本打算宿在学校的人突然回来,陶青梧刻意放轻了动作,很简单地冲了个澡就上床休息。 刚闭上眼,那些她和傅庭肆接触的画面就闯入脑海中,缠绕在一起根本理不干净。 几乎天快亮她才睡着,没多久闹钟就响了。 苏峥显然没发现她回来了,她换完衣服出去就没看到人。 冰箱里留有几块吃剩的面包,陶青梧凑合着热水吃了点。 临出门前,一通来电打断了她换鞋的动作,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滑动接听,静等着那头的人最先出声。 过了几秒,对方直接道:“陶小姐您好,我是林秘书,四总托我查了些东西,稍后我将以短信的方式发给您,记得查收。”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就被挂断。 等了几分钟,手机果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短,是一段三分钟的视频还有一串车牌号码。 陶青梧迟疑了会儿才点开,视频里的画面是苏岚出了医院的大门后拐进了一条马路,随后上了一辆车。 那辆车在路边停靠了没多久便疾驰而去,因为处在监控盲区所以没拍到具体的车牌。 她陷入无限的怔忡,有些东西对于傅庭肆来说果然是手到擒来。 一度令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事情竟这样迎刃而解了。 此时此刻,被傅庭肆识破用意的窘迫完全不及她想要尽快找到苏岚的念头。 赶往派出所的路上,陶青梧找辅导员告了假。 仅有一丁点线索,她如数告诉了警察,只是在面对警察询问线索来源何处时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依旧是要回去接着等消息,陶青梧在回学校的公交上回拨了通电话给林秘书,开门见山询问是否方便让傅庭肆接一下。 待那熟悉的低沉男声传来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仓促,语言都没组织好。 “陶小姐有事吗?”傅庭肆临时中止了会议,到了一处僻静的休息区域。 她慌乱了瞬,瓮声瓮气道:“傅先生,谢谢你。” 傅庭肆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风景上,指腹慢悠悠地摩挲着手机,喉结微微滚动,语气晦涩不清,“下次如若有要紧事,陶小姐直说无妨。” 不必带着动机接近我。 这句他强压在心口,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第23章 get 23 “方方, 把那片淡粉色的蕾丝递给我一下。” 陶青梧左手按在打版人台的下方,右手绕到身后勾了勾手指。 “好嘞。” 宋方稚从工具台上捞起陶青梧提前做好标记的布料顺手捋平递了过去。 距离两个人咫尺的位置,秋音桐病恹恹地靠在折叠椅上,身上大病初愈的痕迹还没完全褪去,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小测作业三人一组, 前期秋音桐请假, 几乎是在微信群里进行。 三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设计理念,最后由陶青梧总结在一起并予以采纳。 班级立裁室内这会儿很是冷清,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错峰来整理作品。 宽敞的教室内稀稀拉拉只有六七个人,秋音桐修改着草稿,快要昏昏欲睡。 “音桐,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作业反正已经到收尾了,我和青梧两个人就可以。”宋方稚拖了个椅子也坐了下来, 方便递工具特地离陶青梧近了些。 秋音桐缓了口气, 百无聊赖地用铅笔戳着桌上的纸团玩, “不了,我在家里躺得浑身都痛。” 说完, 她冲着宋方稚招了下手, 把声音压到最低,只有她们两个人听见, “青梧怎么了?看着好像有心事, 一个小测怎么有种玩命的感觉?” 宋方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陶青梧, 注意力集中,自来到立裁室一分钟都没歇息过, 看起来确实有些反常。 静了几秒, 秋音桐再开口还是有些浓重的鼻音,语调放松了些许, “青梧,你待会儿忙完有什么安排吗?” 陶青梧的嗓音略微哑了点,却也不失温和,“回家休息。” 自那日她从派出所出来,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期间派出所打过电话给她,说那辆车找到了,但是被废弃了,车牌号也是假的,再无其他线索。 原先她还会多跑几趟医院,后来给了些报酬拜托门口的摊贩替她留意一下。 如果看到有类似的人出现,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失踪找人和大海捞针无异,她和苏峥再着急也只能干等着。 这几天她实在是有些筋疲力尽,一心想着早点做完作业能好好休息一次。 出乎秋音桐的意料,她琢磨了会儿,凝着陶青梧的背影,“你这几天忙小测精神太紧绷了,要不要跟我去酒会玩?” “酒会?” “酒会?” 陶青梧和宋方稚异口同声惊讶道。 “对,酒店开业,晚八点有个酒会。我本来不太想去,不过你们要是陪我的话,应该会很好玩。”聊到这里,秋音桐嘴角终于泛起笑意,眼睛都亮了不少。 宋方稚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我最近在减肥,怕去了酒会破戒。我们可以周末约午餐,你带青梧去吧。” 陶青梧犹豫着,就见秋音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满心期待地等着她开口。 她只好点头应下,遂又道:“我陪你过去就好了,没有合适的衣服。” “衣服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解决。” 京雪升温 第24节 秋音桐扯了下唇,无比庆幸中午出门时为了节省时间,特地吩咐多准备了几套衣服放在酒店。 安排得如此好,陶青梧没再吭声。 她转过身继续忙着手上的作业,还不由地加快了动作,生怕完成不了再多加一天的工时。 时间转动得很快,三个人整理好以后并肩往校门口走。 沿途碰到熟人打了几声招呼,几乎都是秋音桐和宋方稚在闲聊,陶青梧只偶尔插两句。 陪宋方稚等公交时,秋音桐忽地想起一件事,兴致都提高了不少,“青梧,你记不记得前几天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生日会?” 聊到这里,陶青梧心口一颤,紧张和不安瞬间席卷了她,不自觉担心那晚她的所作所为是否已经传到了秋音桐的耳朵里。 她勉强扯了下嘴角,“怎么了?” 秋音桐虽轻声细语,但言语间有些愤恨,“那晚我后来又发烧就没去成,但我听别人说,有个女服务生弄坏了我表哥的腕表,然后我表哥居然没发火,就让那人喝了杯酒就没事了。” “哈?傅大佬虽然看着严厉,但不发火才符合他温文尔雅的人设呀。”宋方稚不紧不慢道。 “你们被外界蒙蔽了双眼,他就事论事,发火的次数也不少。主要的是那块腕表是我爷爷送给他的,有市无价的那种,”秋音桐不着痕迹地掀了掀眼,又道,“然后然后,重点来了,我表哥这种不近女色的人,居然让那女服务生坐了他的大腿!!!” 陶青梧怔住,没想到那晚的事情被人一字不落地叙述出来,竟然如此不堪入耳。 宋方稚简直就是吃到了惊天大瓜的表情,一双眼蓦地睁到最大,“不是吧?这确定不是有人在无事生非?”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假的,后来我去问了我表哥的朋友,就是生日会的主角,他说是真的,还一直强调那个服务生很!漂!亮!”秋音桐特意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调,接着又说,“他说我表哥还让他清了场,之后做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相比陶青梧的心虚,一旁的宋方稚只觉得傅庭肆的人设塌了,说好的不乱搞男女关系!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傅大佬一点儿也配不上陶青梧了。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公交车终于来了。 送走了宋方稚,陶青梧跟着秋音桐到了学校附近的停车场,那辆樱桃色的帕拉梅拉十分醒目。 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道路拥挤不堪,行人更是密集如麻。 陶青梧白天没吃多少,这会儿有些晕车,只好用聊天来转移注意力。她侧头问道:“参加酒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我跟着去会不会不合适?” “就是傅誉旗下的酒店开业,去的都是一些跟表哥在工作上有接触的人。傅誉办的酒会,我带你去合情合理。” 秋音桐始终目视前方,单手打着方向盘,洒脱干练极了。 良久,终于到达香榭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花篮和彩带摆放得处处都是。 在众人都得拿着邀请函进入的时候,秋音桐带着陶青梧直接刷脸到了酒店的休息室。 服务生推着滑轮衣架早已等着了,连带着化妆师也摆好了所有化妆用品。 期间陶青梧在一旁候着的时候抽空去了趟洗手间,在走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依旧是很干练的西服套装,边往宴会厅走边与身旁的人攀谈。 陶衍安! 她很快藏匿到拐角处,不禁低喃出声。 再回到休息室,秋音桐已经化完妆换好了衣服。在众人朝她投来目光时,她摇了摇头,闷着声音道:“音桐,我没来过这种场合,有点不适应。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秋音桐挥退了所有人,偌大的休息室仅剩下她们两个。 隔音包料使得这里与外边俨然是两幅境况,安静到了极致。 看她脸色发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秋音桐没再坚持,却也忍不住有些担心,急道:“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这里是独立休息室,不会有外人进来。我待会儿让厨房给你送些吃的过来,要是结束得太晚我就让司机提前送你回去。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陶青梧点了下头,对于自己出尔反尔的事情觉得难为情。 酒会开始前,秋音桐才离开,没多久服务生就送了茶点过来。 法式粉色大理石茶几上,鎏金台架上摆放着好几道精致美味的糕点,一旁的手绘陶瓷茶壶有袅袅热气冒出,果茶的清香若隐若现。 她吃得很慢,眼睁睁看着外边的天色全黑,然后被华灯初上的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又在休息室待了会儿,她开始收拾搁在桌上的物品到帆布包里。 突然休息室厚重的门被推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在屏风隔断的另一边响起,不消片刻又重新恢复到静谧。 秋音桐之前说过这里一般不会有外人进来,然而此时此刻,她很清晰地嗅到浓郁的酒气,还有那人不时发出的窸窣声。 从她待着的地方出去必须绕过屏风,那就百分百会与那边的人面对面撞上。 就在陶青梧踌躇不安时,那边再度传来东西摔落地面的声音。 和酒鬼共处一室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她长舒了口气,踮着脚悄然地往门口挪动。 右手刚刚摸上扶手,她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斜倚在沙发上的人双颊带着酒后的酡红,姿态懒散,领带松了些许,连带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也被解开了好几颗,露出半片结实健硕的胸膛。 忽地,那人挪开了为了遮光放在眼前的手,半阖着眼眸望向她。 “傅先生......” 她嗫嚅出声,没忍住大着胆子变换方向朝着傅庭肆的方向走去。 “出去。” 傅庭肆的语气冷漠又无情。 陶青梧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立时就要扭头离开,然而刚走了没有几步,身后的人再次出声。 “回来。”这次的语气温和了些。 她愣在原地,进退两难,总觉得醉酒后的傅庭肆有些阴晴不定。 傅庭肆甚少会有喝多的时候,今日有几个合作商实在热情,让他盛情难却,情不自禁就变得贪杯起来。 这会儿他只觉得头重脚轻,被人送到休息室想要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会有人如此不懂事。 往常有不少人会借着由头塞女人给他,最后都被他强压着火气打发掉了。 鼻间原本萦绕着的酒气突然掺杂进来浓郁的女士香水味,那轻缓的脚步声让他刚放松的警惕心再度提了起来,随之沉着声怒喝了一句。 这人还算机灵,闻声扭头就要走。 这时他有些好奇朝那边觑了一眼,恍惚中看清了临近门口站着的身影。 方才在宴会厅,秋音桐偶然提起陶青梧今日也来了,不过待在休息室没下来。 他隐隐清醒了点,换了语气叫住了人。 明明离得不远,可那人一直怔在原地一动不动,想必是被他吓到了。 傅庭肆定了定神,再次开口:“抱歉,不知道是你。” 静默半刻,陶青梧从休息室内的小冰箱拿了瓶水放在了傅庭肆面前的茶几上,犹豫了会儿坐在了沙发的另外一边。 在傅庭肆的眼里,她木讷坐着的姿态有些滑稽,长睫不停扑簌无不证明着她这会儿有多拘束。 “你是喝多了吗?”她问了句。 他觉得口干舌燥,旋开盖子喝了口水,“还好。” 见他态度软化了些,陶青梧想起下午秋音桐所说的话,那块腕表如此珍贵,被她有意碰坏还没打算让她赔偿,让她心里的愧疚更甚。 她低垂着头,语调软糯,“傅先生,对不起,那晚碰坏了你的腕表,我应该也赔不起。” 傅庭肆手一顿,斜睨着她,那双澄亮的眼眸隐约透出几分委屈,半窝在沙发角落里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那张柔软的唇上,仿佛是有着甘甜汁水的果实,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一番。 沉默的滋味实在不好受,陶青梧只好抬起头再次张嘴想要出声。 下一秒,那让她一度觉得熟悉的温热掌心扣住她的手腕,随之带入到身前,让她动弹不得。 傅庭肆掐着她的腰,右手的指腹摩挲在她的唇角。 那晚这人在酒后用这里轻蹭过他的嘴角,好像就是这个触感,意识迷离间他答非所问:“还我?” 第24章 get 24 陶青梧陷入无尽的迷惘, 嘴角有温热贴上,呼吸交织在一起。 有酒气扑在鼻间,她却丝毫不觉得反感,反而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休息室内的灯光在方才傅庭肆进来后就调成了舒适的暖光, 两个人紧拥在一起的身影投在羊毛地毯上, 显出几分旖旎。 一个浅尝辄止都没深入的吻, 陶青梧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在无形中把酒气渡给了她。 两个人分开后,鼻尖依旧抵在一起。 傅庭肆直勾勾地盯着她,右手从她的下巴再次挪动到嘴角,拭去那若有似无的涎渍, 口吻染着暧昧,“那晚, 你也是这么吻我。” 陶青梧的眼里全是茫然, 被他迫着对视。 她个子不高, 身形又不如傅庭肆宽阔,耷在半空中的一双脚触不到地面, 只好将双手攀在这人的肩上想要起来。 只是下一瞬, 扣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收紧,醉酒后的傅庭肆一举一动都有点没轻没重。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 她微屏呼吸, 伸直手臂拉开了些距离, 急道:“傅......傅先生,你......你喝多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说方才的陶青梧看着还很温顺, 那此时此刻俨然就是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野猫,身体在瞬间绷得紧紧的, 就像是一张拉成了满月状的弓弦。 傅庭肆不紧不慢地掰开了她紧攥着的拳头,然后带领着她攀在颈后,再次慢悠悠地靠近她。 呼吸骤乱,陶青梧看见傅庭肆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未来得及消的欲望,喉结也很明显地滚动了下,语速很慢,“要我帮你回忆吗?” 她双颊烫到绯红,听着伏在耳边的气息不太稳,好半晌,许多意味不明的话一点点地钻入她的耳中。 如果说先前她还对傅庭肆的话莫名其妙,这一刻她只觉得羞赧。 那晚在秋榭园影音室断片后的画面具象化起来,宛如会自动滚动播放的动画,一帧一帧在她的脑海中跳跃。 犹记得当时第二日,傅庭肆有模棱两可地问她记不记得前一晚发生了什么,她顺其自然地感谢了他送自己回了房,然后这人又问她对其他的还有没有印象。 原来指的是这个,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亲到了傅庭肆。 陶青梧双目圆睁,越发对醉酒后的自己好奇起来,小声道:“那我还有做其他更过分的事情吗?” 怀里的人这会儿坐得很乖,不闹也不挣扎了,傅庭肆内心深处的劣根在酒精的挥发下冒了出来,一心想要逗弄,语调带了点浮浪,“你指什么?比如——你有没有张开嘴主动地迎我进去?” 其实刚刚他刻意添油加醋歪曲了那晚的实情,无非就是眼前这人羞窘时的小动作实在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可爱得紧。 陶青梧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没忍住稍稍挣扎了下,窸窣声掩住了她慌乱的心跳声,垂下眼帘看着傅庭肆微微起伏的胸膛,硬着头皮问:“那——有吗?” 静默半刻,他直接道:“有。” 京雪升温 第25节 在傅庭肆的双手略微放松了些许后,她迅速从那危险的怀抱中弹了起来,再次窝回到沙发的角落,神情变得不自然,“我......我那晚喝多了,可是傅先生,你没醉呀,你可以推开我的。” 他顿了下,郑重其事:“推不开。” “为什么?怎么会?”她深吸了口气。 言及此,傅庭肆眉心微拧,“你哭闹得我头疼。不顺着你秋榭园的房顶都要塌了。” 陶青梧隐隐觉得身旁的人在逗自己,可这是傅庭肆啊,以往都是一本正经、侃然正色,根本不可能撒谎和使坏的,再者,骗她完全没什么好处呀。 傅庭肆转头看她,白净的一张脸变幻着各种表情,时而苍白,时而涨红,时而青紫交加,说不清在琢磨着什么。 过了这么久,酒精的后劲全都涌了上来,他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闭眼靠在沙发上假寐。 周围安静得太突然,她有些迷惑地觑了一眼,发觉近在眼前的人好似已经陷入沉睡,呼吸轻柔而有节奏,五官放松,脸部轮廓也柔和了不少。 她很轻地问了句,“傅先生,你是睡着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沉思了会儿,陶青梧从包中拿出手机,翻动通话记录拨了通电话给林秘书。 电话挂断没多久,林秘书就带着两三个保镖进来了。 她原本打算离开,林秘书却顺其自然地将傅庭肆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递给了她。 一路上,陶青梧目睹着几个人刷卡到了酒店顶层的总套,将傅庭肆安置妥当后才纷纷离开。 偌大的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陶青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原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可只要一想起之前她喝醉那么能折腾,这人都能不厌其烦地管她,那她留下来回报一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恰好此时,主卧内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陶青梧步伐放慢,半趴在门框上朝里看。 借着昏黄的灯光,傅庭肆强硬地扯掉了领带,遂又阖上眼休息,看起来睡得很不安稳。 她扫了眼屋内的全貌,走到水吧接了杯温水轻手轻脚地去了主卧的床边。 床上的人略偏着头,枕着的两个高枕显然不够舒适,她只好轻抬起傅庭肆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个丢在旁边。 短暂的接触,陶青梧发觉傅庭肆的脸颊几乎烫到了不正常的程度,急得团团转的同时她去洗手间弄了条湿毛巾回来,一寸一寸地擦过,试图降温。 就在她抓着毛巾挪动到下巴时,原本闭着眼的人忽地睁开了,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看着还沉醉在酒意中。 她抿唇,扫了眼床头,温顺问:“你要喝水吗?” 不一会儿,面前的人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带入床上,将她的额头抵在了滚烫的胸膛,接而温软的唇吻在了她的耳尖。 只一下,她的心跳失了正常的频率,如鼓动。 今晚的一切,都失了原有的轨道。 陶青梧奋力想要挣脱,而她的力道俨然与傅庭肆悬殊很大,很快又被扣入到怀中,一直停留在她耳边的唇出声了,“pretty,安静点。” pretty? 她的思绪蓦地被拉了回来,不由地开始畅想起来,莫非傅庭肆认错人了? 那她更不能再待下去了,再次动了下,无奈这人桎梏着她完全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夜越来越深,想必楼下的酒会已经结束。 陶青梧几乎快忘记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再醒来晨光乍泄,从半敞的窗帘洒进来。 被抱了一整晚,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浑身酸痛,抬眼看了下,在确定傅庭肆还没醒来便急忙爬了起来。 来不及洗漱,直接落荒而逃。 傅庭肆有着强烈的生物钟,不到七点就自然醒来。 宿醉的感觉不好受,他只觉头痛欲裂,睁眼的动作都慢了好几拍,映入眼帘的是繁复精致的天花板。 不是在秋榭园,可他明明记得昨夜怀中的触感很是柔软,也很真实。 看来真的是醉到昏头了。 缓了缓,他拨酒店内线让厨房送餐,再去洗手间冲澡。 出来后,林秘书和鹤叔都已经等在了客厅,换洗衣物也备好了。 换完衣服,傅庭肆顺手解下了昨晚那套西装上的配饰,边戴边往客厅走。 餐桌上的早餐还热着,他接过林秘书递来的文件,翻阅着扫了一眼,“汇报会往后挪一日,招待glorya海外合作商的下榻酒店就安排在这里,顺便吩咐厨房准备着。” “好的,四总,”林秘书颔首应了一声,“那个......总经理,陶小姐的包落在了休息室。” 傅庭肆眉骨稍稍一动,执筷的手滞在半空中,眼神移动到林秘书拎在手里的帆布包上,“陶小姐?” “您忘了吗?昨晚您喝醉了,是陶小姐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人送您回了房间。”林秘书一字不落地叙述道。 话音一落,头愈发痛了。 酒精害人,他昨晚干了不少没分寸的事情。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斜睨了眼,问了句。 这次轮到鹤叔回答,“不到六点。” 鹤叔的心里早就炸起了烟花,一早就从秋榭园带着衣服往香榭酒店赶,没想到竟在酒店的门口碰到了陶青梧。 这人看到她眼神飘忽,动作也不自然,惹得他是满头雾水。 看来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陶小姐一定是跟少爷待了一整晚,进展这么快,那么夫人的夙愿终于要实现啦! 岂料傅庭肆只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着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 他的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早就头脑风暴了小半晌。 循规蹈矩快三十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喝醉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劣根性,贪心不足。 回公司的路上,升起隔断挡板,他翻出陶青梧的电话拨了出去。 那头的人几乎在自动挂断前才接,一声不吭。 “陶小姐,你的包,如何给你?”他直接进入主题。 陶青梧从酒店出来就发现自己落了包,可又不敢再回去。她有些惊讶傅庭肆竟会主动联系她,小声道:“你方不方便拿给音桐?” “我要出差,没那个时间。”他按了按眉心。 他的嗓音实在冷淡,如结了冰的潭水几乎将她冻住。她酝酿了会,说出的话带点委屈,“傅先生,您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敬语来得莫名其妙,傅庭肆沉重的眼皮撩起,顿时心软,口吻恢复到了昨夜那般,“你要讲给我听吗?” 陶青梧登时脑内轰鸣作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她噎住,好半天才羞恼道:“放公司前台,我去取。傅先生再见。” 第25章 get 25 傅庭肆果然是个好人, 起码陶青梧是这么认为的。 明知她是抱有目的地接近,也没迁怒她,还顺手帮了她的忙。 嘴上虽有意刁难她,终也没让她多跑一趟, 把她遗落的帆布包交给了秋音桐。 小半个月, 她没再见过他, 只偶尔在秋音桐的嘴里听说那日酒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傅庭肆就出了国。 陶青梧也没怎么闲下来,白天上完课就跑去医院或者派出所,晚上就去兼职。 寻人启事散了一波又一波,苏岚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每晚疲惫地合上眼, 她总是忍不住地去幻想一些不好的事情,经常会在醒来后觉得心悸。 苏峥看见她面无血色的样子, 安慰她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天课后, 从公共教室下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和宋方稚、秋音桐道别后,陶青梧穿过长廊直接回了宿舍。 下午四点她有份兼职要去做, 打算回宿舍午休一下再乘地铁去。 然而在她刚踏下第一级台阶时, 一辆外形拉风、颜色鲜艳的跑车横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脸茫然地戳在原地,一只穿着银白色玛丽珍鞋的左脚最先迈出来, 往上看身材很是修长, 在扫到她的时候微微一愣, 然后翘起有着精致美甲的手指摘掉了墨镜。 “你就是陶青梧?”对方截住了她的去路,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 浓妆艳抹、妆扮成熟, 一开始陶青梧真的没看出来对方的年岁, 一开口这清脆娇气的声音显然也就刚成年。 她往后退了一步,眼前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实在有点刺鼻, “你找我有事?” “我叫陶亦薇。”女孩子自报门户。 陶青梧僵住,细品一番出声:“姓陶?” “怎么?知道我是谁了?看来你跟你那有病的妈一样不老实,明知道别人已经有了家庭,还非要去插入别人的生活。”陶亦薇从鼻间哼出一声不屑的笑,不由地拔高了语调。 本就是就餐高峰期,即使这条路不算宽敞,又过于偏僻,也会有不少人经过。 陶青梧很明显感觉到有人朝她这边投来目光,异样到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她缓了缓,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语气比方才生硬,“你不要张口就来,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眼前的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抓了下她垂落在肩头的长发,随之又挪动到她的侧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忽地,那只宛如利爪的手抬了起来,在即将快要落下时,陶青梧被一只手拽着躲过了。 她趔趄着撞入身后坚实的胸膛,仰头去看刚好与时暨撞上了视线。 时暨眼里带了点怒气,将她护在身后,厉声道:“你哪位?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原本就很焦灼的场面陡然加入一个人,使得路过的人不禁都停下了脚步。 陶亦薇没打算收敛,一双眼逡巡一番,“你是谁?她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她那个妈在风月场工作,还知三当三,破坏别人的家庭,生下她这个野种后变成了精神病。怎么?你们京美的人找对象都不挑的吗?” 话落,陶青梧欲要反驳几句,却被时暨拦了下来,低喝道:“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恶意诽谤侮辱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别在这里吓唬人,你让她站出来说话,问问她我哪句说错了。”陶亦薇依旧跋扈,侧着身子想要把她从时暨的身后拽出来。 这一刻,陶青梧完全忘了反抗和辩驳。 京雪升温 第26节 眼前的人张牙舞爪的画面确实不够美观,却让她硬生生滋生出一点点艳羡的情绪来。 大概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一举一动都很有底气,完全不会担心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俨然已经恍了神,任凭陶亦薇再如何口出狂言都没心思去理会,转过身愣愣地朝前走。 时暨又警告了陶亦薇几句才迈开长腿追上了她,酝酿半天,“青梧。” “她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没人要,但我妈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她失魂落魄地目视前方,犹如一只没有自主能力的傀儡娃娃。 “我不会因为这些觉得你不好,但你可不可以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还是说你就是因为这些才拒绝我的?”时暨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强迫她停下来与自己对视。 陶青梧很快挪开视线,大学以前,很多人知道她的家庭情况都会退避三舍,看她的眼神有嘲弄,也有可怜。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宋方稚是第一个,秋音桐是第二个。 许多人都说她傲慢、眼高于顶,实则都是自卑在心中作祟,让她很自然而然地推开所有示好和爱慕。 她抿唇,余光里有一抹高大的身影在缓缓靠近,很熟悉,让她不自觉微屏住呼吸。 “傅总?”时暨低喃出声。 一个月前,在香榭酒店的酒会,他跟着父亲参加,与傅庭肆有过短暂的接触。 这人在商场的时间不算久,为人处事却干练到了极致,能力和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 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自己和傅庭肆的差距。 作为酒会的主人,受邀的人无不在阿谀奉承,而他立在一旁,仿佛只是一个靠父母、没经验的愣头青。 有风拂过,陶青梧瑟缩了下。 她侧身,傅庭肆刚好走到她的面前,微微躬身和她的视线平齐,抬手拭了下她的眼角,挑眉眼里含笑,“被欺负了?” 时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傅庭肆鼻梁上的眼镜未来得及摘下,隐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见她不答只顾哭,直起身往前挪动半步,伸直手臂揽她到怀里。 猛地坠入有着木质花香的怀抱,陶青梧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一股脑儿地将所有泪水蹭在了他的身上,呜咽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没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哭累了,红着眼眶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眸光微动,若有似无地睇了一旁的时暨一眼,微有些恼意,“刚出差回来,接你去吃饭。”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傅庭肆松开她后又顺势牵上了她的手,带有礼节性地冲着时暨微微颔首,便拉着她离开了。 一如上次那般,到了车前,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很。 傅庭肆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是他欺负你?” 她总觉得手上还留有余温,不自然地背至身后,闷着气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就还是被欺负了。”傅庭肆很轻易就抓到了她话里的重点。 “也不算,”她已从方才的气氛里抽身出来,又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今日的傅庭肆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 他用着带有审视的目光,沉声问:“解围?他怎么为难你了?” “他......” 话还没说完,被从远处跑来的秋音桐打断。 傅庭肆及时止住,没再多问,陶青梧长舒了一口气,还留有泪意的一双眼登时漾起了笑。 秋音桐有些惊讶傅庭肆怎会跟陶青梧在一起,搓了搓手心刚准备八卦就见傅庭肆径直上了车,然后半降窗户催促她,“上车。” 她哼了声,打算待会儿仔细盘问一下陶青梧,总觉得这两个人气氛有点古怪,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临上车前,她与立在一旁的人告别,“青梧,我先走了,明天见。”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陶青梧才有闲情去捋刚刚所发生的事情。 陶亦薇肯定是陶衍安的女儿,好巧不巧挑今天来学校找她,那肯定跟母亲的失踪有关系。 想必一定是陶衍安带走了母亲,并且这事已经闹得陶家人尽皆知,不然陶亦薇也不会如此恼羞成怒。 可是这些又只是她的猜想,跑到派出所拿不出证据,那做什么都是徒劳。 好端端地,她在这时想起了傅庭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陶衍安,就是因为傅庭肆,那人明明在陶氏位居高位,见到傅庭肆依旧是点头哈腰,很恭敬。 如果能再次借傅庭肆的力就好了。 明明之前还说过如若有要紧事可以直说,现在待她又仿佛跟陌生人似的。 碍于秋音桐的嘱托,这人对她不得不施以援手,可只要到了无人处,又很快变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有些事情离了权势确实办不了。 每每接近傅庭肆,道德感就会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然后就会及时止住她那些不切实的妄念。 如果能长久依赖傅庭肆就好了。 她抬脚往宿舍走,开始依附本意从包里摸出了手机,变着法子从秋音桐那里套到了傅庭肆晚上的安排。 回到宿舍后,陶青梧在睡前私聊负责人推掉了今天的兼职,然后在心里琢磨该如何不露痕迹地彻底依附傅庭肆,连何时睡着都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 - 入了夜的京市,冷风萧瑟,街上行人不多,唯有车流依旧拥挤。 今天是秋老爷子的寿辰,不喜热闹仅有亲近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席间所有人相谈甚欢,热闹不已。 傅庭肆坐在傅霄则的旁边,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微醺的状态,盈着水光的瞳眸使得他褪去了几分清冷。 他本还打算继续喝,却被秋熹苓制止,“酒量不行还爱喝。心情不好?” 说到这里,他松开了捏着杯子的手,一时觉得迷惘。 中午从京美离开,他从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远,头脑一热地张口问了问坐在一旁的秋音桐,“上次香榭酒会,跟你打招呼的那位男士是谁?” 秋音桐刚回完陶青梧的微信,沉吟道:“你说时暨?” “时暨?” 她停了下,开始侃侃而谈,“他是我同班同学,时家的小公子。就是他在追青梧,还挺锲而不舍的,追了有两年吧......” 后面的话傅庭肆没仔细听,只觉心口酸胀,这种异样又陌生的情绪持续到现在,没忍住就喝多了些。 他略过傅霄则看了眼秋熹苓,很淡地笑了下,“没有,外公生日,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秋熹苓还是觉得古怪,扬起视线到了立在傅庭肆身后的鹤叔身上。 鹤叔有些无辜,摊了摊手。 家宴快到尾声,傅庭肆欠身后最先离席,脚步虚浮着出了酒店。 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心里想了良久的那个人。 隔着圆形花坛眺望过去,一整排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露天停车场内,一抹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围着他的车转了好几圈。 他驻足在原地,想看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鹤叔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打算出去阻止的念头刚起被他强摁了回去。 陶青梧从学校到酒店后,期间一直坐在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内,托腮发愁。 她想,一定要找个由头可以和傅庭肆保持联络最好。 称不上完美的点子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很快付诸于行动。 用手机导航找到距离最近的五金店,买了把破坏钳。 直到绕着这辆限量款劳斯莱斯走了好几遍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欢庆女神的车标很精致,她有些舍不得动手;凯洛斯蓝车漆很闪耀,她也有些不忍心。 就在她蹲下身打开破坏钳放至轮胎上面时,一道浸着酒意沙哑又性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陶小姐,今天这轮胎要是破坏了,你坐二十次大腿都没用。” 陶青梧本就觉得手中的破坏钳过于笨重,此刻被吓到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 傅庭肆垂眼看着她的背脊很明显绷紧,便老神在在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刚好看见车前的雨刮器处嵌了张卡片。 他扫了一眼,轻嗤出声。 准备得挺齐全,连联系方式都留下了。 陶青梧万万没想到竟这么巧地被抓现行,这一刻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她默默地思考了下傅庭肆的话,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个方法有多么蠢。 那块腕表她都赔不起,车肯定也一样啊。 见她还是怔愣在原地,傅庭肆耐心告罄,低身拽着她的胳膊拉了起来,强迫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 “陶小姐,给我个理由。”他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 陶青梧还在继续捋他刚说完的话,没多久话锋陡转,“傅先生,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傅庭肆好奇心起,转瞬就带着她去了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还示意服务生上了杯果汁给她。 她双手紧攥着玻璃杯,突然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庭肆逆光坐着,抬腕看了看时间,蓦地起身抬脚就要走。 陶青梧伸手拽着他的衣角,力道大到他不得已落座在她的身旁,可以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洗发水的柑橘香。 他本就有些醉,意识很容易就会变得涣散,咬咬牙略抬手就将陶青梧带入到怀中,伏在耳边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有些方法用多了就没用了?” 往常都会害羞到一动不动的人这次竟反常地主动攀上了他的肩膀,动作明明很生涩,却还是强行伪装成娴熟的模样。 不大的包间内,两个人的心跳几乎是同一频率。 陶青梧耳尖羞红,害怕被推开不由地又往他怀里埋了埋,原本虚坐着的下半身又往下挪了挪。 傅庭肆别开眼,吁出的酒气喷洒在周围,“我喝多了,你还要继续吗?” 京雪升温 第27节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警告,心知肚明自己此时此刻做的事有多过火,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怀里的人没再动,保持着抱他满怀的姿势。 他蹙眉敛眸,喉头干涩到了刺痛的程度,“陶小姐,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陶青梧呼出一口气,刚打算一鼓作气道明来意,傅庭肆再次哑着声开口:“我是个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你要了,又能还给我什么?” 她抿抿唇,忍不住想要退缩,开始一点一点地从他的怀里往外挪。 只是下一秒,傅庭肆扣住了她的腰,惩罚性地轻咬了下她的耳尖,淡声:“三天时间,想好了来找我,告诉我你想要的。” 第26章 get 26 咚咚咚—— 翌日一清早, 陶青梧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半。 不消片刻,苏峥和一位陌生女人交谈的声音传来,短短几句话大概能听出来还是和拆迁有关系。 等外边恢复安静, 陶青梧已经没了睡意, 便直接换好衣服出去洗漱。 苏峥刚热上早餐, 回头看她,“吵醒你了?” 她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自然醒的,也该起了。” “楼下的上来问开发商给的赔偿方案哪个比较好, 就聊了会儿。你觉得哪个好?”苏峥边问边从橱柜拿出餐具,整齐摆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陶青梧一怔, 嘴里都是泡沫, 囫囵道:“我不懂, 你来选吧。” “行,你下午没课, 还去兼职吗?” 她漱完口才回:“今天不去。舅舅, 你有课吗?” “没有,那你上完课回来吃饭?我下课顺便去附近菜市场买点菜。” 时间很快转至六点, 两个人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 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陶青梧本就敏感, 总觉得苏峥今日有些反常,说话吞吞吐吐, 半天也没绕到重点上面。 最近这段时间, 苏峥的课比以前多了些,她虽没什么变化, 但两个人只要一闲下来都会去忙苏岚失踪的事情,像现在这样共处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手中的白菜素包,思绪混乱,一会儿去想怎么尽快找到苏岚,一会儿去想苏峥让她回来吃饭是不是有话要对她说,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会想到傅庭肆。 昨晚的傅庭肆恐怕情绪不佳,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也没提一句要不要送一下她。 三天时间。 陶青梧不得不承认,她又退缩了。 在道德感面前,她还是不甘心去利用傅庭肆。 那样一位天之骄子,她何德何能敢去染指。 挽在耳后的碎发在她低头时滑落下来,她再挽回去时不经意碰到了耳尖。 嘶—— 她没忍住吃痛一声,想必是昨夜被傅庭肆咬破了。 “怎么了?”苏峥放下筷子,看她。 她用手指轻抚着耳尖,扯谎:“不知道蹭到了哪里,有些痛。” 苏峥刚好吃完,到客厅拿出小药箱找到碘伏搁在茶几上,“我得走了,你吃完记得涂药。回学校路上注意安全。” “好,舅舅你也是。”她不自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随之回过身目送着苏峥离开。 到这会儿,陶青梧断定,苏峥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往常他们虽然话不多,但相处的时候绝对谈得上是温馨,不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 - 早上有两节必修课,缝纫工艺和服装概论在同一个多媒体教室。 陶青梧记了不少知识点,视线一转,宋方稚和秋音桐,一个睡得东倒西歪,一个戴着耳机剪辑短视频。 大概是因为昨天和时暨的对话被突然出现的傅庭肆打断,这人找人换了座位,就坐在她的后面。 先是送早餐给她,被她婉拒,而后又找她借笔,这个她没法拒绝。 好不容易相安无事到下课,陶青梧刚收好东西,时暨就探身过来,带着可以感染人的笑容,“下午有空吗?一起吃饭?” 她回头,刻意拉开了些距离,余光一瞥就看到了黎棠咬牙切齿的样子,微蹙眉头,“我得回家,答应了家里人。” “那下次。”时暨继续争取着。 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们这边看,太直接会显得她有些不近人情,还会让时暨过于跌份,沉吟道:“再说吧。” 时暨很容易满足,没再坚持。 出了教学楼,三人不再同路。 陶青梧拜托宋方稚帮忙把课本带回宿舍,然后直接出了校门。 进了地铁站,她摸出手机准备调出二维码,才发现通知栏有一条未读短信。 之前为了方便,她特地存了林秘书的号码。 这会儿看到还是会觉得怔然,点开查看详情,是一个非常详细的地址,后面还备注了时间。 陶青梧和林秘书仅有的两条短信,上面那条跟苏岚失踪有关,最新的这条没头没尾,连个通知她的电话都没了。 她下意识还是联系到了苏岚的身上,目光一扫,状态栏里的时间与短信里的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从京美到cbd商圈差不多有十公里,有公交可直达,时间刚刚好。 来不及多耽搁,陶青梧直接回头跑出地铁站,恰好赶上公交。 一路上陶青梧如坐针毡,即使在公交经过一片网红景区不少人都会起身侧目而视时,而她依然视若无睹。 自上了车,她就开了导航,看着距离越来越短,心里的煎熬才稍稍有所缓解。 良久,车子终于短暂停靠,她撒开腿朝目的地跑。 就在时间跳转到整点,陶青梧眼前一亮,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岚依旧穿着那天失踪时的衣服,长发扎在脑后,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她收好手机,兴高采烈往那边跑去。 刚好转绿灯,苏岚抬脚就要走,她生怕错过,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不少人被她唤去了注意力,这里面当然也包含苏岚。 苏岚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在看见是她以后同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只是下一秒,原本停在路边的一辆车突然启动,然后直冲着苏岚站着的位置驶去。 陶青梧的视线跟着那辆车移动,眸中瞬间被惊恐填满,声音变得尖利,几乎破音,“妈。” 苏岚岿然不动,在周围行人的尖叫声中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已在崩溃的边缘,跪在苏岚身边时瘦小的身板抖得像筛糠,哆哆嗦嗦地从包中摸出手机,却又不知该报警还是该叫救护车。 双手染血,面色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大颗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全砸在地上,满是绝望。 周遭仿佛按下了静止键,寂静到只有她抽泣的声音。 陶青梧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绞成了碎片,痛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到,在一片混乱中,陶青梧跟着去了医院。 “手术中”三个字熄灭的时候,苏峥终于赶到。 事故的结果就是苏岚和肚子里的孩子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这一刻,陶青梧如坠黑暗,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致。 除了哭,陶青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作为豪车恶意伤人的目击者,警察还有很多话要问她。 跟着警察出了医院,陶青梧竟在门口遇到了林秘书,显然是在等她。 她本就有些失了理智,在看到林秘书的那一刻猛地想起了傅庭肆,不由地变得口无遮拦。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傅庭肆明明知道却不早点告诉我,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阻止?”陶青梧哽咽着,用着无尽哀怨的语气。 “陶小姐,您冷静一点。”林秘书低着头看她,见她快要瘫倒下去急忙用手扶住。 她明知不该迁怒到其他人,却还是控制不住,一把甩开了林秘书的手,崩溃道:“傅庭肆,傅誉集团的总经理,上流圈叱咤风云的太子爷,居然愿意纡尊降贵来戏耍我一个无名小卒。他动动手就能查出来我想要什么,却不愿意多施舍我一点。我接近他一次,他就给我一点消息,真是好兴致。” 陶青梧声嘶力竭,一字一句像无形中会伤人的利刃。 她全然没注意到,那辆她无比熟悉的劳斯莱斯就停在马路边。 车窗半降,傅庭肆面目表情地注视着她,看起来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容。 坐在副驾驶的鹤叔同样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她的话,车厢内全都是傅庭肆身上释放出来的寒意,犹豫道:“少爷。” “不用,让她说。”傅庭肆依旧漠然望向车外,唇角微微下压,手指敲击在扶手箱上,轻缓的节奏仿佛蕴藏着风暴,令人胆寒。 陶青梧发泄完,舒坦了,跟着警察上了车,劳斯莱斯紧随其后。 笔录做完,已近黄昏,晚霞染红了天空。 路边的榆树下,林秘书还没走,陶青梧这次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车。 她视若无物,埋头往地铁站走,却被林秘书拦下,“陶小姐,四总想见您。” “我还有事,没时间。”她的语调比起方才冷静了不少,却还是冷冰冰的。 林秘书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继续拦。 这时车门打开,长腿迈出,傅庭肆下来后朝这边走来。 陶青梧还是低着头,一个眼神都没往傅庭肆那边递。 她闻到了木质花香,停在了她的面前。 京雪升温 第28节 派出所偏远,周围几乎空无一人,林秘书很会审时度势,在傅庭肆过来的时候就回到车上躲避。 两个人相对而立,傅庭肆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最后落在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上。 他微微往前挪动几步,长臂展开揽她到怀里。 陶青梧很难得地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 傅庭肆拧眉,觉得身前的衣料被浸湿了,眉眼间闪过一丝心疼,“不信我?我也没那么神通广大。” 眼前的人言简意赅,没做太多的解释,陶青梧却很快冷静了下来。 之前她憋着情绪,一心只想找一个发泄点,情不自禁说了很多不经脑子的话。 人命关天的事情,傅庭肆即使有再多的恶趣味,也不至于会坐视不管。 陶青梧抬手拽着他的衣摆,闷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我只是......太难过了。” 她认错太快,态度又软得不行,傅庭肆心里的阴霾霎时一扫而光。 他一动不动,任她肆意地把眼泪全抹在他的高级定制衬衫上。 不知道就这样待了多久,陶青梧终于哭累了,彻底没了声。 他扶着她的肩膀挪开些许,竟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抱着这人上车后,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附近的酒店。 陶青梧神经紧绷了一整天,再不休息恐怕也会跟着倒下。 傅庭肆派了林秘书去协助苏峥忙苏岚的后事,自己则一直留在酒店。 一墙之隔的小客厅里,他背身立在落地窗前,眼前是霓虹灯闪烁的街景。 这么多年,在商场,不少人虽忌惮他的身份,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 傅庭肆不信任何亲密关系,觉得所有的感情都是唯利是图。 读书时,有人为了多拿一点分会向他卖乖;工作后,有人为了分一杯羹会向他卖好。 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整个人生,所以对于陶青梧的刻意接近,他听之任之。 事态不知何时有了变化,他以为他是掌控者,可事实证明,他早就被人牵着走了。 这时,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三天之约还有五十二小时四十三分钟。 又过了十几秒,他喉结微微一动,声音压得很低,“陶青梧,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愿意给。 第27章 get 27 苏岚的突然去世让陶青梧受到的冲击颇大。 虽然自小被苏峥带大, 但血浓于水,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缺了一块,如何也弥补不了的那种。 事故的影响较大,当晚就上了社会新闻。 陶青梧请了一周的假, 一边配合警方调查一边处理苏岚的后事。 短短一个早上, 这起恶性事件就破了。 那辆豪车撞完苏岚就驶离了闹区,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五环外的湿地公园门口。 警察赶到的时候,肇事者已经畏罪自/杀。 经调查,肇事者是陶氏集团董事长陶衍安的太太胡殷绒,自/杀前已确诊淋巴癌晚期,所有证据都证明胡殷绒并未有人指使。 不少记者在公安局外蹲守, 没多久肇事者的真实身份就被曝光在公众面前。 陶氏集团虽采取了紧急措施,但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股市动荡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时, 陶青梧就见到了陶衍安的律师, 财大气粗到让人骇然。 陶氏集团为了摘干净自己,愿意给陶青梧一大笔赔偿款。 傅庭肆生怕陶青梧无法应对, 或者受委屈, 同样给陶青梧也派了律师和保镖随身跟着。 肇事者身亡,本就无处问责, 律师只能尽力保全陶青梧不在法律层面上受到伤害。 两日后, 苏岚下葬, 陶青梧几乎好几夜都没阖眼。 从墓园回家的路上,她终于有机会小憩一会儿, 一双黑亮的眼睛红肿不堪, 眼尾更是有一小块长时间擦拭后留下的红痕。 苏峥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位置,指尖不停摩挲在手机的屏幕上, 抬眼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陶青梧,心里泛起异样的情绪,有煎熬,也有挣扎。 这几天,陶青梧很是沉默寡言,除却配合警方,其余时间都是蔫蔫的,犹如一台没有自主意识、任人操控的机器。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苏峥轻拍陶青梧的肩头将人唤醒。 倚在座位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扫了眼周围,才迈腿下了车。 路过菜市场时,苏峥顺便买了些蔬菜还有一条黑鱼。 陶青梧紧跟在他的身后,视线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很知趣地没有开口多问。 到家后,陶青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的彩色画面滚动播放着,却无人去看,仿佛只是打破沉寂的背景音。 厨房里好几种声音轮换着响起,像是交响乐,最后在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饭菜香中慢慢归于平静。 简易木桌前,陶青梧埋头吃饭,心里却在默默地数着数。 ......九十八、九十九...... 一百还未数出,苏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长吁短叹了好几声,酝酿良久还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她端起瓷碗喝了口鱼汤,酸香瞬间充斥着她的味蕾。 回味中,她端坐好,嘴角漾出笑意,“舅舅,你说。” 苏峥不知是该感叹陶青梧太聪明,还是自己的举止太反常。他低垂着眼,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柔声道:“青梧,滨城有一家很不错的私人绘画机构,工资是现在的两倍还要多。不过,我还在犹豫,舅舅都听你的。” 静了几秒。 陶青梧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猛一听到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 苏峥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但这不该成为束缚的枷锁。 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 二十一年,苏峥都未有过自己真正的生活,她和苏岚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私人时间。 没多久,陶青梧回过神,挑唇笑得很好看,苍白的脸上多了抹粉红,“这么好的机会,有什么好犹豫的。舅舅,机不可失。” “可是......” 苏峥未说完就被打断。 为了减少苏峥此时的愧疚感,她还在笑,拿起汤勺给苏峥也添了碗鱼汤,蹙着眉头嗔道:“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放不下心呀。这边的人都快搬完了,到时候我住学校肯定就不经常回家了,你一个人多无聊。既然有钱赚,干嘛不去,再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苏峥伸出手接她递来的瓷碗,停在半空中,很淡地抬了下眉,心里的不安只增不减,音量压低了几分,“会怪舅舅吗?” 陶青梧同样也是一顿,半垂着的视线闪过晦涩不明的微光,遂又若有似无地低笑一下,“为什么要怪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最识大体了。舅舅,听说滨城出美女,希望你下次回来,我可以见到舅妈。” 一段诡异的安静后,室内才响起几声看似爽朗的干笑声。 饭后,陶青梧回房间找出给苏峥提早准备的生日礼物,购买的时候她就猜到肯定避免不了会被苏峥说几句。 苏峥刚打完电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中的颜料套装。 学校里有好几位老师在用这个品牌,他生过购买的想法,无奈没有购买渠道,再者确实有些昂贵,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这会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他刚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梗在了喉间。 “什么时候买的?哪儿买的?”他脸色变了变。 陶青梧洒脱一笑,刻意隐瞒了得到这套颜料的所有过程,漫不经心道:“朋友介绍的代购,买了好久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买到。” 老房子本就不隔音,刚刚她回房后模模糊糊间有听到苏峥的通话内容。 她把颜料强塞入苏峥的怀里,嗓音突然有了哑意,不如方才清脆,“是生日礼物。我待会儿要收拾点衣服送到学校,就不送你去机场啦。舅舅,一路平安。” 苏峥迷茫地望向她,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有着薄茧的右手抬起轻抚在她的发顶,强行佯装出来的镇定被泛着泪意的眼眶所出卖。 陶青梧双颊粉红,难得浮现出成年后少有的娇憨,不假思索地往前挪动抱住苏峥,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舅舅,谢谢你。工作顺利,你先去滨城熟悉一下,到时候带我玩。” “好。”苏峥的掌心依旧放在她的头顶,强颜欢笑。 简单的一顿饭,一个拥抱,也算是好好地告过别了。 相邻着的两个房间,几乎同时响起收拾东西的声音。 陶青梧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中的工作,拎着手提袋出去的时候苏峥还在收拾。 她换好鞋,回了下头,“舅舅,我走啦。” 没等苏峥出来,防盗门失了支撑,哐当一声自动合上。 外边的天阴沉沉的,随时会有大雨落下。 陶青梧回了学校,在宿舍跟宋方稚聊了几句,一下楼就遇到了时暨。 这人不知从哪儿得到她回来的消息,看见她就急匆匆迎了上来。 几分钟前宋方稚所说的话在脑中回响,她没再拒绝时暨的邀约。 从学校附近这家有着小资情调的餐厅出来时,大雨如期而至,有节奏地砸在陶青梧头顶的遮雨棚上。 她从头到尾浏览了好几遍苏峥登机前发来的微信,强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眼眶里蓄满的泪水瞬间决堤,一颗颗砸落在她洁白的连衣裙上,化作斑驳的水渍,晕染开来。 雨大概不会停了。 陶青梧伸手探了下,在思绪放空中踏入迷蒙的雨幕,看着那些在霓虹灯里散发着细碎光点的雨滴,更觉浑浑噩噩。 布满积水的马路上,两边是已然枯黄的梧桐树,随风摇摆,似飞燕。 她渐渐呜咽出声,一步一摇地走了小半晌,浑身上下早已狼狈不堪。 偌大的京市,陶青梧仿佛是最醒目的那个,也是最神经质的那个。 母亲去世,舅舅远走,她终究还是变成了一个人,没有人爱她。 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悲痛再度席卷了她,陶衍安的太太胡殷绒身亡,她竟然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去恨谁。 京雪升温 第29节 在医生宣布苏岚和腹中孩子抢救无效死亡的那刻,她隐约听见紧跟在身后的护士说了句。 ——男胎已经成形,没救回来还挺可惜的。 她止不住地会去幻想很多离谱的事情,可肇事者的身份显然是在告诉她,没那么简单,就是她想的那样。 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在眼前播放,各种碎片重组在一起快要颠覆了她对上流圈的认知。 她不信苏岚的出事没有内情,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陶青梧前一秒还在哭,下一瞬却突然笑出了声,嘴上在不停喃喃。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 - 天边偶尔会划过闪电,照亮漆黑的夜空。 一辆劳斯莱斯从车库驶出,倾盆大雨砸在上面,噼里啪啦作响。 傅庭肆刚忙完应酬,喝了不少酒,倚在后排捏了捏眉心,眼镜拎在另一只手上。 副驾驶的林秘书不时会偷瞄后面,傅庭肆虽在席间与合作方相谈甚欢,但一安静下来就会很快变得冷冰冰。 他思忖半刻,才后知后觉傅庭肆大概是在秋小姐来过公司后才心情不佳的。 醉酒带来的不适并未缓解,傅庭肆闭眼假寐,而有些画面却很不懂事地钻入脑中,肆意侵蚀他的理智。 几个小时前,他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竟反常地看见秋音桐从自己的专用电梯里走了出来。 这人半小时前才告诉她约了同学去吃饭,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公司。 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办公室,秋音桐加快步伐跟上了他。 待会儿有场推不掉的应酬,傅庭肆吩咐林秘书整理好明天签约要用到的文件,签字的时候抽空睇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秋音桐坐没坐相,撒掉脚上的鞋子半躺下去玩手机,偶尔还会哼出一两声悦耳的调子,心情看着不错。 他轻啧一声,这人就立刻坐了起来,扑闪着一双大眼,为自己的失态撒着娇。 “不是说约了同学吃饭?”他问了句。 秋音桐登时蔫了下来,放下挎在肩上的包,踱步到办公桌前,“好几天没见到青梧,今天她好不容易回学校了,想着约她吃个饭缓解一下情绪,结果我晚了一步,她被时暨约走了。” “时暨?”傅庭肆拧眉。 她点了点头,“这家伙挺会趁虚而入的,青梧家里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本就是最脆弱的时候。听方方话里的意思,青梧应该打算跟时暨交往了,不然也不会拒绝了那么多次今天却突然赴约。” 桌前的人还在不停说着,傅庭肆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抬眼看了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三天之约还剩不到七个小时,看来也不需要答案了。 思绪抽离之际,傅庭肆听见林秘书很急促地说了句,“四总,是陶小姐。” 他循声,很自然地从布满水珠的车窗望了出去,朦朦胧胧中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在雨中慢悠悠移动着。 下一秒,那人蹲下身,抱着膝头痛哭,似是完全感觉不到大雨浇在身上的黏腻和冰冷。 这会儿不该是在跟男朋友吃饭吗?怎会哭成这样? 念头刚起,他又压了回去,沉声:“停车。” 车子很快停靠在路边,和陶青梧的距离也就四五米。 傅庭肆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的纽扣,往前递去,吩咐道:“拿把伞给她。” 林秘书颔首应下来,接过他的外套,顺手抽出车门里自带的雨伞,阔步朝着陶青梧的方向而去。 在傅庭肆的视野里,陶青梧对于林秘书的突然出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林秘书看了他这边一眼,然后才给面前的人披上了他的外套,只是递出去的雨伞却一直未有人接。 他收回视线,升起的车窗仿佛无形中给了林秘书指令。 林秘书了然,将雨伞撑开后放在了陶青梧的身旁,随即上了车。 车子再次启动,后视镜中依旧能看到那哭到几乎快要昏厥的人。 几日前在香榭酒店楼下咖啡厅里能施力拽着她坐下的身体在此时却轻得像一片羽毛,随时都会跟着风飘散。 傅庭肆闭了闭眼,心里全是燥意,右手摩挲着左边的袖扣,力道大到几乎快要拽下来。 恻隐心起,他倏地睁开眼睛,“回去。” 司机在雨中控着速度掉头,很快又停了下来。 傅庭肆微微屏息,迈出长腿下车,接过司机撑在头顶的雨伞,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那处让他烦乱的地方走去。 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还有陶青梧崩溃的呢喃。 保持着社交距离,他伸出手臂帮眼前的人遮雨,一声不吭,眼里蕴藏着的风暴和这场大雨相得益彰。 陶青梧愣了下神,从膝上抬起头,入眼的是沾着水渍的英伦式皮鞋,视线随着笔挺的裤管往上,傅庭肆阴恻恻的模样让她一度觉得恍惚。 “傅先生。”她的语调带着哭腔。 傅庭肆居高临下,迎上她的视线。 也就两日未见,她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就像一件易碎的玻璃制品。 红肿的双眼,哭到脱色的脸颊,被大雨冲刷到几近孱弱的身子。 沉了良久的心被莫名的情绪填满,像被无数根尖细的针刺过一样,很痛。 陶青梧想拭掉眼角悬而不落的眼泪,手背刚碰上吃痛了一声。 一方手帕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哆嗦着接过,却没再有心情去擦。 ——找个人护着你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来由地,宋方稚早前说过的话回响,给了她刚才喃喃出来的话一个完美的解答。 “我该怎么办?”她不禁又重复了一句。 傅庭肆等了她很久,耐心快要告罄,伸出手臂想要拉着陶青梧起来,却被她反扣住手腕。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猛然想起那个三天之约,“傅先生,你再问我一次。” “什么?”傅庭肆眉头一跳,不解。 “再问我一次想要什么。”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傅庭肆微顿,一言不发。 陶青梧着急了,怕他反悔,怕他也不要她,大着胆子用行动逼迫他,湿漉漉的身躯登时闯入他的怀抱,环住他的腰,哑声:“你,可不可以?” 第28章 get 28 cbd商圈, 傅誉集团顶楼灯火通明。 大雨冲刷着高层玻璃,朦胧了外边绚烂的夜景,不时会有雷电在夜空中划过,闪入室内, 令人悚然。 大平层公寓的装修风格和秋榭园截然不同, 意式极简原木风, 与白色夹杂在一起,舒适清爽,暖光一亮,温馨又高级,和傅庭肆身上清冷的气质有着强烈的反差。 陶青梧着了件浴袍, 长发半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周围。 她曾经接过几个服装设计的兼职, 有幸来过几次cbd的内区, 印象中都是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 守卫森严,处处都透着奢靡。 只是没想到傅誉集团大楼的最顶层会是这么一番光景, 居住的痕迹很重, 想必是傅庭肆众多居所中的其中一处。 除却窗外的雨声,便是不远处洗手间内的水声。 她有些疑惑怎就突然跟着傅庭肆离开了, 一个多小时前她还在京美附近的马路上痛哭, 这会儿竟坐在这里听他沐浴发出的响声。 ——你, 可不可以? 这句未经大脑的话突然冒出,她有些懊恼地拿过一旁的抱枕捂在眼前。 那会儿她与傅庭肆在雨中僵持了几分钟, 傅庭肆大概也觉得她是被雨淋到一时冲动, 未做任何回答。 她只是有些读不懂他面上流露出来的情绪,有诧异, 有迷惘,还有一点点的嘲弄? 后来她腿软了下,这人就将她抱了起来,丢进了劳斯莱斯的后排。 路上静默无声,直到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她便鬼使神差地跟着傅庭肆来了这里。 洗手间内终于恢复安静,傅庭肆穿了套丝质睡衣出来,往常梳得板正的短发很丝滑地垂顺着,手上拎了两瓶宝路兹矿泉水。 陶青梧看了一眼就很快错开视线,在那只骨节均匀的手伸到她面前,才局促地接过水,“谢......谢谢。” 傅庭肆眉目一展,旋开盖子喝了一口才坐了下来。 沙发一旁塌陷下去,她猛然一怔,薄唇微抿,心里盘算着该说些什么。 那句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不知傅庭肆听进去几分,又是否真的悟了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今晚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 迟疑半刻,陶青梧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含糊着问了句,“傅先生,你......身边有人吗?” 傅庭肆转头看她,扶了下眼镜,“你觉得呢?” 那次她偶然间听到傅庭肆醉酒后抱着她唤出的“pretty”,想必关系没那么简单。 可听傅庭肆这会儿的意思,难道是已经分手了? “pretty是你的女朋友吗?还是......”后面两个字她有些说不出口。 “pretty?”傅庭肆惊愕短瞬,随即很快了然,微微勾了下唇,用着戏谑的语气,“不管是女朋友还是情人,陶小姐既然觉得我身边有人,又怎敢不言不惭地说出想要我的话?” 想到秋音桐说陶青梧打算和时暨交往的事情,他又补充了句,“还是说陶小姐不在乎这些,在感情方面从不会委屈自己?” 陶青梧的心往下坠了坠,被他的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垂着头的样子还真有种做错事、说错话的感觉。 傅庭肆忽然觉得头疼,心里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陶青梧的沉默而烦躁。他搁下手中的矿泉水,起身觑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客房左手边那间,早点休息。” 客厅内的灯带被操控着关了,仅留下角落里的那盏落地台灯。 陶青梧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情和周围的环境别无两样,落寞又难堪。她其实没怎么听懂话里的意思,大概琢磨出来应该是暗讽她无底线。 京雪升温 第30节 身后主卧的门发出扣动门锁的声音,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蓦地停了下来。 她思绪空了几秒,听着傅庭肆发出温润低哑的声音,“pretty是秋榭园里那只火焰色的布偶猫。” 话音一落,门很快关上。 陶青梧在失意中回神,回过头去看,刚牵起的笑容忽然凝滞在嘴边。 布偶猫?啊—— 她好歹也去了秋榭园好几次,那几只可爱乖顺的猫咪也抱了好多次,竟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如今还闹出这么窘迫的笑话。 看来预感得没错,确实该是一个不眠夜。 - 翌日晌午,隔音良好的公寓俨然与外边的热闹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顶层挑光很好,温暖的阳光从半掩着的窗帘投射进来,落下斑驳光点。 陶青梧夜里梦魇,那日母亲出事的画面一直充斥在她的脑中,久久无法挥散。 舒适的枕上布满泪渍,就连一旁的边柜上都是乱成一团的纸巾。 她视线一挪,桌边放着一个水晶杯,水喝得还剩一半。 眼睛痛,头也痛,可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去用杯子接水喝。 愣了几秒,她掀被出了客房,外边空无一人,一片静谧。 昨晚被她换下的衣服已经洗过了,整齐叠放在沙发上,飘着一股洗涤剂的清香,好像还有傅庭肆身上常有的木质花香。 这个时间,傅庭肆想必已经去工作了。 陶青梧换完衣服开始思考怎样离开,一抬眼就见中岛台的加热餐垫上放着热粥和糕点,还有一张黑色的门禁卡。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给傅庭肆打声招呼的时候,手机界面弹出一通未知号码的新来电。 她犹豫了会儿,接通后听到那头的声音不禁怔忡在原地,瞳孔微缩,一脸的不可思议。 傅庭肆保持着一贯的生物钟,健完身吃了早餐就去了次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公司今日事多,他完全顾不到睡在隔壁的人,见完客户签了合同,又是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海外视频会议。 结束时正是午餐时间,他吩咐鹤叔送餐到楼上,得到的却是陶青梧已经离开的消息。 连声招呼都不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傅庭肆的心中毫无波澜,似是早已习惯陶青梧的这番做派,语气轻飘飘示意鹤叔再将餐送到自己的办公室。 美食是无辜的。 只是面对这几道精致可口的饭菜,他有些食之无味,随即放下筷子上了楼。 左边的客房内一片整洁,好似从未有人入住过的痕迹。 如若不是那床头摆放着的水晶杯,他几乎快要认为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傅庭肆长睫微微下垂,伸手捏着杯子的边缘,回到客厅放到原有的橱柜内,莫名地有些恍神,右手的指尖来回摩挲了好几下。 昨夜他有些入睡困难,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偶然间听见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静静听了会儿,那边的声音却未有一丁点要停下的意思。 他下床出去,先是礼貌性地轻叩了下客房的门,久未得到回应才推门进去。 借着床头那盏欧式台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侧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紧拧,双颊挂着晶莹的泪水,蜷缩着的身形微微颤动,哭得很是伤心。 他顿觉烦闷,思绪再次因为陶青梧的痛哭而变得杂乱无章,连忙从床头抽出张纸巾,略微伏身轻拭掉了这人眼角要落不落的眼泪。 没一会儿,陶青梧终于哭累噤了声。 他又返回客厅接了杯热水放在了客房的床头,轻掩上门回到卧房酝酿睡意,直到天微微亮才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转得很快,他迅速回过神,右手垂到身侧,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傅庭肆午睡之际,陶青梧乘坐迈巴赫到了一处繁华的别墅区。 一路绿化葱郁,随处可见天堂鸟,景观花应季盛放,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车子径直驶入地下停车场,一眼望去足足有十多台豪车,其中不乏有她在学校仅见过一次的保时捷,陶亦薇的那辆。 陶青梧早前对这些完全不懂,还是宋方稚查询了不少,她耳濡目染。 司机帮忙开了车门,一口一个“陶小姐”地唤她,殷勤得很。 乘电梯上去,映入眼帘的是珍珠玉石的地板,挑空的设计很有层次感,非常大气。 三四个仆人等在外边,在看见陶青梧的时候立刻扬起笑容,又是帮她拿包,又是递拖鞋给她。 踩着吸音的波斯地毯进去,全包围式沙发上坐满了人,陶衍安坐着的位置很醒目,弯着腰点燃手上的雪茄。 她有些拘束地立在原地,陶衍安立时放下手中的喷火/枪,雪茄也随意地丢到茶几上,冲着她露出和蔼的笑。 “青梧,快来,坐我身边。”他起身招了招手。 陶青梧心生不适,对于在商场游刃有余的人生出敬意,不然怎会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自然而然地去掉姓氏唤她。 她强忍住欲呕的冲动,扫了眼陶衍安左手边长沙发上坐着的陶亦薇,还有一位她从未见过。 这人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轻拍了下陶亦薇,然后踱步到她的面前,滑嫩的手牵上她的,“你好,青梧,我是陶亦蔓,是亦薇的姐姐,也是你的。” 她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陶亦蔓看着跟她一般大,是那种很温婉的长相,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的味道很足。 姐姐? 陶青梧打量的动作一顿,她记得舅舅说过,陶衍安是在她出生一个月后才与别人成婚的,所以...... 喉间仿佛有东西要涌出,她缓声道:“我想问问洗手间在哪里?” 陶亦蔓冲着她身后指了指,她撒开腿跑过去,终是按捺不住发泄了出来。 这时,一位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进来拍了拍她的脊背,声音里带着担忧与关怀,“二小姐,要不要紧?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她顾不得去在意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连忙摆了摆手,下意识回:“我没事。” 待缓过来,陶青梧重回刚才的地方,还是会觉得阵阵反胃,“请问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安静半刻,坐在陶衍安另外一边的两位老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位老夫人起身到了她的面前,转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满意点头。 “是很漂亮。孩子,我是你的奶奶。”老夫人拉着她到了一处空着的双人沙发坐下。 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臂,无法融入这充满虚情假意的氛围内,语气里透着疏离,“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 半晌后,陶衍安从边几上拿过一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亲子鉴定放在了陶青梧的面前,完全没给她再否定的机会。 她彻底没了话,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奶奶已经教训过你爸爸了。家里人都是刚刚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也不会让你在外边过那么久的苦日子,”老夫人低着头拭掉眼角的泪,又道,“殷绒跟你妈妈有私人恩怨,所以才会冲动到开车去撞人。事已至此,你留下来,让我们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陶青梧频频被这一大家子弄到反胃,心想这该是多离谱的家风才会字字句句都能让人没话来应对。 她眸光一暗,反驳的话在脑内泛滥了半瞬,又瞬间偃旗息鼓,“我先回家了。” 可显然,没人打算让她离开,硬是将她留了下来。 直到进了一间装修温馨的卧室,木门响起了反锁声,陶青梧才堪堪反应过来,她好像被软/禁了。 她一时没缓过来,不理解陶家人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苏岚的后事已经了了,她也没有任何可以追责的权利,完全和陶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虽然她还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止不住地会紧张和害怕。 忽地,陶青梧想起了傅庭肆,她从包中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响铃许久,终于有人接听,林秘书低着声音,“陶小姐,四总在开会。” 她抬头,磕巴着出声:“我有急事找他,您可不可以问问他?” 很快,电话那边终于换了人,傅庭肆是长时间的沉默,似在等着她先开口。 陶青梧端坐好,下巴耷在曲起的双腿上,眼里泛着泪花,温温吞吞道:“傅先生,我想见你,可以吗?” 一段冘长过去,傅庭肆在会议室众人的注视下,冷着语调回她,“陶小姐,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吗?” 第29章 get 29 傅庭肆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再给对方多话的机会。 会议室陷入死寂,众目睽睽中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淡漠,抬了抬手,会议继续。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 他一直处在走神的边缘, 仅会在各个高层递上文件的时候分开心神多看两眼。 待周围恢复到空旷, 傅庭肆没走,挥手示意林秘书离开。 他以为昨晚特意解释过误会,陶青梧或许会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 以至于到现在,他有些越来越摸不透这人的心思,时近时退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厌其烦。 这样也好, 彻底斩断,总好过他深陷沼泽出不来。 这段日子, 他实在反常, 以前留有的防备心在陶青梧的面前不堪一击。 从公司下来, 鹤叔已在车旁等着。 傅庭肆伏身上去,一眼就看见了一旁放着的糕点, 是他中午吩咐鹤叔特地准备给陶青梧的, 这人走了,他也确实不喜甜, 鹤叔就又重新收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 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半倚回座椅抬手按了按眉心。 鹤叔难得头一次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径直问道:“少爷, 陶小姐......” “鹤叔, 以后别再提她。”傅庭肆出声打断,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清。 鹤叔及时收了声, 也没敢再提订好的餐厅,还有吩咐花店准备的粉荔枝,有九十九朵。 被精心安排的晚餐,注定无人赴约。 - 陶家的别墅。 京雪升温 第31节 陶青梧还是小看了陶家的手段,在她打完和傅庭肆的电话就强行拿走了她的手机。 足足有三日,她都是在这间看似豪华又温馨的房中度过的,没再见过陶家的任何人,唯有几次是仆人来送餐食。 她平躺在床上,扯过鹅绒被盖在身上,颇有种既来之则安之,或者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门锁咔哒解锁,陶亦薇穿了套芭比色的套装进来,脚上英伦风的鞋子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陶青梧把玩着手上的头发,侧头扫了一眼立在床前的陶亦薇,随即起身盘腿坐着。 陶亦薇的怀中抱着一个很精致的礼盒,哐当丢到床上,盖子因冲击而弹开掉在地上。 她垂眼去看,里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正红色礼服,看样子应该是大露背式的,上面的点缀物在灯光下泛着闪耀夺目的光泽。 “后天家里有酒会,爸爸让你参加。”陶亦薇环手抱在胸前,眼神里明明满是不屑和嫌恶,却又不得不听从陶衍安的话来给她送衣服。 陶青梧一怔,“我为什么要去?” “当然是爸爸把你卖掉啦!”陶亦薇显然不想看到她小人得志的模样,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她。 她往一旁推了推礼盒,跟床边的人对上视线,谁都不愿意示弱,“什么意思?别在这里打哑谜。” 话落,陶亦薇弯腰捡起礼盒的盖子丢在她身上,低喝道:“喂!你什么态度?劝你给我低声下气点,一个野种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威风。” 这一刻,陶青梧对这些有钱人愈发难以理解起来。按道理,胡殷绒刚刚离世,陶家人好歹也要做做样子,该哭哭两声,该丧也要丧几天,结果却紧赶慢赶地要办酒会。 更何况,胡殷绒还是面前这人的亲生妈妈,却一丁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还在她面前耀虎扬威。 正寻思着这些有异于常人的事情,陶亦薇用指尖杵了下她的胸口,痛感很快传来。 她眸光一暗,放软了态度,“请问你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陶亦薇满意了,拿出礼服在她的身上比了下,“看你这么乖,我不介意多说两句。爸爸给你找了位有钱有权有势的好人家,后天算是......订婚宴?”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其实这个人呀,是大姐不要的。要怪就怪你妈妈,不藏好非要再出来插足别人的家庭,还闹出这么多的事,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损失,爸爸心疼姐姐,就只能把这桩好事送到你的头上呀。” 陶青梧呼吸滞住,无法及时消化所听到的这些讯息,总觉得那件正红色的礼服与那日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恍神中她问了句,“你都不难过的吗?” 陶亦薇不解,“为什么要难过?又不是我嫁老头。” 陶青梧微屏息,“你妈妈也去世了,不是吗?” 下一秒,面前的人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到一贯跋扈的模样,“我难过她就会复活吗?她每天化疗那么痛苦,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解脱?” 观察了会儿陶亦薇的神情,她故作轻松一笑,不知该说这人情感淡薄还是想得太开。 不过也是,像这些出生富贵的人,哪懂有情饮水饱。 陶亦薇被她笑得浑身发毛,又伸手戳了下她的肩,嗔道:“喂!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陶青梧眸光一暗,摇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似是觉得她颠三倒四的神态有些过于神经质,陶亦薇瞬间没了兴致,撒掉手上的礼服转身往门外走,嘴上还不忘嘀咕着,“神经病难道还遗传的吗?” 卧室重回寂静,明明身处恒温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陶青梧抓着礼服丢到地上,滑腻的衣料顺着大理石地板滑动到了梳妆台前。 明明是胡殷绒先带走了母亲,还利用事故伤害母亲,陶氏所有的影响都是咎由自取,与她何干,凭什么要让她来托底。 她赤脚踩上地毯,踱步到落地窗前,仔细寻找可以脱身的方法。 窗户半敞着,能看见园丁正在修剪打理着外边的巨型花坛,似是真的在为后日的酒会做准备。 如此热闹的场合,陶家的仆人们避免不了会多聊几句。 “二小姐看着又漂亮又乖巧,可惜了。” “什么二小姐,陶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接回来就是为了让她联姻。” “哎!那曾董事长都快四十了,这要是成了就是三婚,第一任老婆死了,第二任也才刚离婚。” “京城这么多有财势的大户人家,为什么偏偏选了这家?” “嗐!那也得要能攀得上啊。” ...... 陶青梧扣在窗檐上的手倏地收紧,指节泛了白,看着尤为骇人。 这时,房门被敲响,她不禁轻嗤一声,门在外边锁起来还装什么礼貌和绅士。 门打开,一位长相老成,看着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右手的食指转动着车钥匙,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她往后挪动,递上窗台,“你是哪位?” 男人眼眸半阖了下,用着探究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满意地颔首道:“你别紧张,我是后日与你订婚的人,看着是不错。” 陶青梧不想懂他话中的意思,终是沉不住气,乞求道:“我不认识你,而且你别被陶家人骗了,我不是他们家里的人,也给你带不来任何助力。” 男人不以为意,眼里露出几分贪婪,那是一种令陶青梧同样嫌恶的情绪,压低声音,“不重要,我不需要陶氏的助力。” “不过,陶董事长还算有诚意,你长得很对我的胃口。”男人伸出手轻碰了下她的侧脸。 她有些害怕,蹙着眉头往后仰头,总觉得那只带着温度的手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即将爬遍她的全身。 “你别碰我。”陶青梧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好的,不急,”男人听了她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她,接着抬腕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那就后日再见。” 陶青梧目送着男人离开,顺着光洁透亮的玻璃滑落到地面上,尤为反感自己此时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她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此呆坐到天黑,从膝上抬起头时瞥了眼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亮着引路灯的花园与宽敞无人的大道。 陶家关她的房间在二楼,紧挨着的是一整片郁郁葱葱的草坪,长势很好。 陶青梧拉开半边窗户,环顾四周后大着胆子半趴在窗台上,咬咬牙跳了下去。 她显然低估了这个高度,草坪也没她想得那么平整,布满了细碎的石子,跌落上去的时候痛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各处没多久就布满了细小的青紫痕迹。 强忍着所有不适,陶青梧碍于对周遭环境的陌生,莽撞着撞到了别墅群在夜里巡逻的保安。 她将保安当做救命稻草,无奈保安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旋即又将她扭送回了陶家。 陶衍安坐在客厅,给保安道完谢又很快变了副嘴脸,“别白费力气了,这片别墅群是陶氏的产业。” 顾名思义,这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陶氏的。 似是怕她又会跑,这次安排的房间在别墅的顶楼,没有先前的那个环境好,看样子应该是仆人临时休憩的地方。 没多久,之前在洗手间仅见过一面的女人推门而入,手上拿着消肿祛瘀的药水。 经由方才的事,陶青梧对陶家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下意识往床的最深处挪了挪。 “二小姐,你别害怕,我来给你上点药。”女人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 她低着声音,“谢......谢谢您,不用了。” “二小姐叫我陈姨就好,是陶家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你过来,身上都是伤。”陈姨对她招招手。 陶青梧不小心蹭到身上的伤,吃痛一声,定了定神后朝着女人的方向缓慢挪去。 她不禁望了眼窗外,沉重的夜色似是噬人的魔爪,逼迫着她不得不选择认命。 好端端地,她又想起了傅庭肆,那通电话彻底让她知难而退,失了最有利的庇护。 相距陶家别墅几十公里开外的秋榭园,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凤栖湖面上。 湖边的书房内,一只大掌捏着螺钿毛笔,肆意洒脱地落在纸上。 寂静美好的氛围被突然进来的鹤叔所打破,立在书桌前,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傅庭肆落下最后一笔,搁下笔,瞥了一眼,问:“什么事?” 鹤叔先是帮他添好茶,继而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递出一张红皮白底的请柬,“少爷,陶家后日有酒会,递了请柬来。” 他捏着茶杯的边缘浅酌一口,扫了下又收回视线,“推掉。” “好的,少爷。”鹤叔不紧不慢地将请柬放到桌角,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外边落了雨,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窗棂滑落进来,溅在桌上,偶有凉风袭来,掀起原本摆放整齐的纸张,就连那张请柬也被吹落到了地上。 傅庭肆收起紫檀木撑杆阖上窗,绕到书桌的前方去捡那张请柬。 他拿起轻拂上面沾着的一丁点灰尘,不经意间展开在眼前,里面刚劲有力的手写体坦露出来,惹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诚挚邀请您出席 曾时延/陶青梧订婚喜宴 地址:京市新营区金达酒店一楼宴会厅 时间:11月2日(星期六)/pm6:00 第30章 get 30 订婚宴当日,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温暖而明媚,宛如绚丽的画卷。 万安别墅, 热闹熙攘, 四处洋溢着好事将近的喜庆。 宽敞明亮的客厅内, 全包围沙发上摆放着奢华闪耀的珠宝,还有那件正红色大露背礼服。 陶青梧端坐在正中央,身后站着的是京市最有名的造型团队,围着她的时候像在摆弄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honey,你皮肤真好啊, 吹弹可破。” 给陶青梧化妆的人讲话很是娇柔,脑后扎着个小辫, 看着滑稽又新潮。 她没什么心情, 仅是扬唇无奈地笑了笑。 “二小姐, 衣服先不着急,距离酒会还有四个小时, 到时再换也来得及。” 造型师挂好礼服, 顺手将用珍珠串成的苏托尔项链搭配式地搁在了上面,左右摆动的时候尽显矜贵。 陶青梧扫了一眼又挪开, 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巨大的立式镜子前, 她愣愣地看着里面的自己, 妆容精致,发型简单随性, 与她平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仔细看几乎都要认不出来,可她只觉意兴阑珊。 待所有人离开, 陶青梧从茶几上拿过手机,紧攥着往楼上走。 这两日她很乖,也没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陶衍安就将手机还给了她,看样子也不怕她会打电话报警。 京雪升温 第32节 她是陶家二小姐的事情毋庸置疑,即使警察来了也只会断定是家庭纠纷,调解几句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到了二楼,她被走廊深处的幻彩琉璃窗吸引了注意力,在阳光的照射下投落出片片彩虹的光影。 陶青梧的手指在窗台上敲击着,目光也在追随着,姿态闲散而随意,完全置身事外。 不消片刻,身后被厚重大门掩在里面的房间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让陶青梧眉头一跳。 她记得这个地方,陈姨告诉她,这里是专门用来享用下午茶的休闲厅,是别墅内采光最好的地方,敞开窗不止能闻到清新的空气,还能看到大片的绿植花簇。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陶青梧缓步靠近,从只言片语能听出里面的人是陶亦蔓和陶亦薇。 很快没了声,她刚打算离开,那静了还没五秒的的休闲厅又发出声响。 陶亦蔓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还带着一点语重深长,确实有长姐的作风在,“薇薇,今天你就乖一点,别往爸爸枪口上撞,这次公司出事我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妈妈不委屈。她一心为我们谋划,就是不希望陶氏的产业落到其他人的手里。” “我就是不想看那野种太得意忘形,今晚风光全是她的,”陶亦薇转着手里的茶杯玩,忽地想起什么又道,“大姐,你今天真的不去酒会吗?爸爸肯定给四少递了请柬。” “不去了,”陶亦蔓摇头,表情瞬间变得失落,“我提前问过了,傅庭肆推掉了,今晚不来。” 陶亦薇撇撇嘴,“妈妈替你谋划这么多,肯定知道你喜欢四少,巧的是,爸爸也有这个想法,反正男未娶女未嫁,大姐你还是有机会的。” “爸爸明天要去傅誉,我也会去,到时候见机行事吧。等青梧的事情定下来,就该轮到我了,这次就算是我对不起她了。” “说什么对不起,曾董虽然年长,但为人很大方,配她绰绰有余,”陶亦薇不以为意,“对了,大姐,我之前听爸妈吵架,外面那女人怀的是男胎?” 陶亦蔓“嗯”了一声,“不然妈妈也不会冒这个险。”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陶青梧右手扶上莹白的大理石墙面,这短短一段话,她如果再听不出来就太傻了。 没想到预感会这么准,她一时骇然,呼吸凝滞到有些头晕眼花,强撑着回了房。 依旧是她刚来别墅住过的那间,这会儿为了应景放了许多喜庆的装饰物,就连床品都换成了正红色。 在一片鲜艳的红中,陶青梧闭了闭眼,险些被方才得知的内幕刺激到昏厥。 她按了按胸口,想要稳住心跳,随之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下意识地给傅庭肆拨了通电话。 原来自始至终,她和母亲都是别人手中的工具。 陶亦蔓喜欢傅庭肆,所以胡殷绒一心为她做打算,所以才将和曾董联姻的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 苏岚怀了男胎,恐会分走陶氏一杯羹,所以胡殷绒冒险直接让胎死腹中。 反胃的感觉很快涌入喉间,陶青梧紧咬贝齿狂奔到洗手间,发泄一通后倚着墙边席地而坐。 电话那头一直处于忙音,再拨过去依旧,她不得不怀疑傅庭肆是否已经拉黑了她。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电话打给了秋音桐。 秋音桐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自己家里的主客厅里做美甲,纤长滑腻的右手搭在软枕上,身体则平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好不惬意。 她瞥了一眼茶几上振动的手机,示意美甲师帮忙递过来。 在看清来电显时,她倏地坐起身,冲着一旁嘘声后才接听。 陶青梧脑内一片空白,出声的时候难免有些语无伦次,“音桐,帮帮我。” 秋音桐深觉疑惑,摆手让周围的人先离开,盘腿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的我暂时没法解释,我在陶家的别墅,傍晚六点在金达酒店有订婚宴,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我不是自愿的,这段时间我被软禁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找谁。”她一气呵成,生怕会有人突然进来。 秋音桐一怔,拿开手机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是陶青梧没错,“好,好,你别着急,我去想办法。” 她挂掉电话,也没了继续做指甲的心思,趿拉着拖鞋在羊毛地毯上来回踱步,似是在努力消化陶青梧说的那些话。 虽然有些离谱,但陶青梧没必要撒谎。 这么大的事情,直接去找姑姑姑父帮忙有些小题大做,可如若是她自己又有些力不从心。 眼前突然浮现出傅庭肆的模样,让她立刻打算跑一趟傅誉。 四十五分钟后,秋音桐驾驶着那辆帕拉梅拉到达公司楼下,钥匙丢给门童去泊车便着急上了楼。 刚刚在路上她一直在措辞,心里盼望着傅庭肆听完一定要心善地去解救陶青梧。 推门入了办公室,傅庭肆刚开完电话会议,阔步到水吧沏了杯龙井茶,刚递到嘴边就和她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接,傅庭肆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而秋音桐却紧张到吞咽了下。 她心尖一颤,不假思索道:“表哥,青梧要订婚了,她不是自愿的,打电话找我帮忙,可我又做不了什么,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傅庭肆倚坐回沙发,顺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低头吹拂开水面上的茶叶轻咂了一口,始终都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完全不惊讶这件事的离谱程度。 秋音桐见他如此,面上一惊,“表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对,陶家肯定有递请柬给你,知道怎么还这么淡定?” 静默了半瞬的人终于开口,“不然,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青梧是我的好朋友,你跟她也算认识了,她好歹也算你半个妹妹吧,你就这么看着她深陷泥潭、羊入虎口?”她将手中的包丢入单人沙发,遂紧挨着他坐下。 傅庭肆的声音低沉,徐徐道:“我不介意帮她报警。” “要是报警有用的话,青梧也不会打电话给我了。表哥,我求你了,你就大发慈悲想想办法呗。”秋音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双眼盈着泪花。 这时办公室的门从外边敲响,林秘书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大堆文件,搁至茶几上才走到办公桌前拿笔递给傅庭肆,然后候在一旁等着签名。 “表哥。”秋音桐又唤了句。 傅庭肆伏身签字,隐在眼镜后眼眸没什么情绪,冷淡到极致,未多理会她。 秋音桐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轻跺脚直接起身要走。 刚到门口,她听到了笔落下的声音,然后就是傅庭肆无奈的说话声,“回来。” 秋音桐迅速扬起笑脸,兴高采烈地再次回到他身旁坐下,乖巧地等他吩咐。 他半垂着视线,又开始签起文件来,语气没有起伏,一字一顿,“告诉秋女士,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好嘞,收到,一定帮您带到。”秋音桐满意了,也没再留下来继续打扰他的清净,一溜烟就跑远了。 林秘书大概听出来了,试探着问了句:“四总,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不用,直接去就好。”他指尖顿住,眼底闪过一丁点犹豫。 摆在桌上的手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滑动解锁后才发现之前会前他特意调成了免打扰模式,后台有好几通陶青梧的未接来电。 霎时,那一点点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 pm6:00,金达酒店。 一楼宴会厅内灯光璀璨,人来人往,衣香鬓影。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陶青梧盛装出现,头一回参加这种场合,她却完全不觉得兴奋,就连该有的好奇都没有,警惕心瞬间拉满。 今日邀请的客人几乎全都到场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好奇陶家这位遗落在外的千金究竟是何长相,反倒没人在意这其实是场订婚宴。 圆台周围立着不少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比陶青梧逊色多少,仿佛无形中都在争奇斗艳。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不经意间就听见了刻意压着音量的讨论声。 “这就是二小姐啊,长得真不赖。” “我天,你看这身材,那背,勾人呐。” “变态,你可闭嘴吧,二小姐也就才二十出头。” “我是变态,那曾时延是什么?” “可惜呐,小白兔总要被拆吃入腹。” “陶家还真是心狠,刚寻回千金就去联姻。” “陶夫人恶意伤人那事,影响很大,陶董只能去巴结曾时延。” “不对,陶衍安不是一直想从傅誉那里找庇护吗?” “你怎么这么天真?傅家那位眼高于顶,再说傅誉现如今在业内的实力,还需要联姻?” ...... 经提醒,陶青梧一直在找傅庭肆是否会改变主意来参加酒会,无奈只是她异想天开,那只需她一眼就能注意到的身影并未出现。 露面结束,曾时延立在圆台下,伸手示意她搭上。 陶青梧五指蜷起,强忍着不适只好任由这人牵住,随即从服务生手中的托盘里拿过酒杯,和前来祝贺的人碰杯寒暄。 她掌心早已沁满了薄汗,想收回可曾时延又攥得死紧,只好低着声音乞求道:“曾董,你可不可以放开我?我想去吃点东西。” 话落,曾时延果然放开了她,目送着她到了餐台前。 她刚假模假样地捏起一块糕点,一位着正规制服的服务生来到她的身侧,毕恭毕敬道:“陶小姐,傅总邀您去楼上休息室一叙。” 陶青梧动作一顿,笑意隐去,“他来了?” 第31章 get 31 陶青梧怕遇到太多的人, 特意绕到安全通道上了楼。 方才服务生有告诉她休息室大概的方位,她循着记忆去找,很快就在一间休息室外看到了鹤叔。 鹤叔今日面上的表情有些凝重,还是在迎上她的视线后才有了一丁点笑容。 “鹤叔晚上好。”陶青梧温温顺顺地小声打招呼。 “陶小姐晚上好, ”鹤叔边转身推门边道, “少爷就在里面, 快进去吧。” 隔音厚包门刚推开,陶青梧抬脚一进去就跟着闭上。 室内灯带未全部打开,处处弥漫着乌木沉香的味道,角落里的三角柜上燃着线香,飘出缕缕青烟。 她踩着吸音地毯朝里走, 半包围沙发上坐着的人正垂头翻阅着手上的杂志,一身笔挺的商务西装依旧平整, 显然不是特地来参加订婚宴的行头。 傅庭肆几乎是一瞬间就闻到了浓郁的花果香, 甜腻俏皮, 丝丝扣人心弦。 他合上书丢到茶几上,姿态闲散地抬眼看向立在不远处的陶青梧。 眼前陡然一亮, 鼻腔内哼出一声轻笑。 其实在查出来是陶夫人带走陶青梧的母亲时, 他大概就猜出了陶青梧的身份,因此在看到那张请柬时, 他仅仅只是诧异会是陶青梧与曾时延联姻。 京雪升温 第33节 陶氏股市动荡, 资金链匮乏是业内人尽皆知的事情, 很多企业通常都会用双双联合来度过难关,联姻是最简单的应对方式。 大概是生在根正苗红的家庭, 傅庭肆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正义感。 陶青梧这时候回归陶家, 想必就是完全被当成了工具人,即使秋音桐不来找他, 他也会去。 起码此时此刻,他还是这么觉得。 呼吸一滞,傅庭肆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陶青梧的身上。 冲击有点大,这人今日褪去了简单朴素的装扮,着了件正红色法式礼服,面料丝滑,像是洒在湖面上的月光,性感的设计让人最先看到的是一大片光洁滑嫩的后背,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错开视线,暗暗觉得这件衣服有些眼熟,秋女士之前去时装周好像在家庭群里发过,是某大牌的秀场款,秋女士一眼看上,想买又觉得没场合穿。 陶青梧觉得傅庭肆的眼神有些骇人,心尖一颤,眼睫耷下,“傅先生。” 四下安静,傅庭肆起身,皮鞋踏上地毯的声音沉闷,直至到她面前才停下,勾唇笑时显露出几分漫不经心,“陶小姐打那么多电话有什么要紧事吗?” 原来没有被拉黑,这是陶青梧的第一反应。 他再次逼近,戾气促使着他说了许多未经大脑的话,“是我那日说的话不够明显吗?陶小姐好手段,又是时家的小公子,又是曾董,再是我,你应付得过来吗?我怕你分身乏术。” 时家的小公子?时暨吗? 她有些疑惑眼前这人干嘛突然提起时暨,但从字里行间还是能听出来,傅庭肆来者不善。 陶青梧顿觉羞恼不堪,她承认她接近傅庭肆的动机不单纯,可这不证明她任谁都要去撩拨一下,甚至到了来者不拒的程度。 她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比他低了一截,但不证明就得站在这里任他羞辱。 “抱歉,傅先生,是我冒昧了。”陶青梧作势就要离开。 傅庭肆不知她心中所想,因她未否认更是怒不可遏,几乎是下一秒就拽着她的胳膊带到身后的沙发上。 陶青梧惊呼一声,一双手被傅庭肆反剪在身后,身子紧贴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双膝呈跪姿,别扭至极。 在傅庭肆的视野里,陶青梧纤细灵活的腰肢微微弯曲,一对蝴蝶骨还有若隐若现的腰窝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拨开这人脖子上的苏格尔项链,使得后背彻底袒露出来,倾身靠近,温热的唇带着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陶青梧的耳后,然后不紧不慢地往下移动。 很快,一枚浅吻落在腰窝,仿若是盛着春雨的艺术品。 两个人巨大的身高差和体型差,让陶青梧一点儿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身后的人欺负。 傅庭肆的胸膛贴上她的背,伏在她的耳边,只需略微低头就能吻上的距离,声音低低哑哑,“陶小姐,你三番两次勾引我,知道后果吗?” 浓重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瞬间席卷了陶青梧,她脸上一热,下意识想要否认勾引的这个说法,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所作所为仔细解读确实有这个嫌疑。 忽地,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浑身上下立刻变得紧绷,让她头皮发麻。 两人之间那咫尺的距离让她的感知能力放大了无数倍,隔着轻薄的两层衣料,她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她登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傅庭肆所说的后果。 察觉到她的异常,傅庭肆往前又抵了一下,似威胁又似引.诱,再度开口,“怕了?我是个成年男人,你是不是对我太没防备心了?” 陶青梧轻咬下唇,不能再这样发展下去,太晦涩隐秘了。 楼下还在为她的订婚宴欢坐一堂,她却在楼上被傅庭肆强按在沙发上,还毫不收敛地说些露.骨的话给她听。 似是觉得她沉默没了乐趣,箍在她腕上的力道松了,她很急切地转了个身,打断了两人之间那危险的姿势和距离。 傅庭肆倚回沙发,就在她的身侧,看着她半刻后落荒而逃。 他阖目仰头,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去缓那被他用来吓人的冲动。 五、四、三、二...... 最后一个数还没从心里迸出,那人去而复返,蹑手蹑脚地踱步到他的面前。 傅庭肆循声睁眼,看着她一脸赴死的表情,苦笑一声。 “傅先生,帮帮我。” 陶青梧的语调比下午来找他帮忙的秋音桐还要软,甚至有点含羞带媚。 他蹙眉,偏开头摘掉眼镜,扬手丢上茶几,稳了稳气息,“我说过,我是个商人,不做赔本买卖。我帮了你,你能还给我什么?” 静默短瞬,陶青梧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早乱了的心跳,右手搭上他的左肩,低身靠近,用着并不美观的姿势,双唇吻上他的喉结,舔.舐逗.弄。 傅庭肆忍无可忍,伸直手臂扣上她的腰,再次带入怀中,一举一动昭示着他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不是这里。” 两个人的姿势恰好可以视线平齐,陶青梧愕然,然后睨了眼那看似凉薄的唇,蜻蜓点水般啄吻着。 他垂眼,平整的衣襟被攥得死紧,只好施力微微推开怀中的人,“接吻都不会,就敢勾引我?” 陶青梧双眼微闭,长睫颤动不已,实在不明白傅庭肆今日干嘛总把勾引挂在嘴上,是想看她的笑话吗? 她迟疑着启唇,“傅先生,可不可以别再提这两个字?” 傅庭肆觉得她羞赧的样子有些乖,声音又沉了沉,克制道:“叫我的名字。” 陶青梧睁开眼看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与掌心下捂着的差不多同一频率,酝酿良久才磕磕绊绊道:“傅......庭肆。” 他满意了,下一刻就强硬地吻了上去,舌.尖探.入那未来得及闭上的唇。 唇齿磕碰在一起,陶青梧很快就被掠夺掉了所有的呼吸。 傅庭肆给了她换气的机会,微.喘.在她的耳边,“笨蛋,用鼻子呼吸。” “我不会。”她有些哀怨地瞪他。 “多实践。”话落他复又吻了上去,一手抚在她的侧脸,另一手托着她的腰变成跨坐的姿势。 上半身轻薄的衣料全靠肩头两根细长的带子来固定,陶青梧被吻到骨头都酥了,全然没注意到覆在背上的手在缓缓下移,落在最危险处,开始辗转试探。 她说不清自己是被吻哭了,还是被欺负得狠了,哼出的调子都变了,让傅庭肆更是心猿意马。 在事态愈演愈烈之际,他终于撤开,跟眼前的人依偎在一起。 两个人的胸腔都在剧烈起伏着,他探身从茶几抽出一张湿纸巾,发出的窸窣声响让陶青梧的耳尖又红了好几个度。 待旖旎消散,傅庭肆终于缓了过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声道:“现在告诉我,想要什么?” 陶青梧的眼睫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傅庭肆的战利品。 她的语调还有些黏糊,“不想待在这里,不想订婚。” 他一声不吭地帮忙整理了她身上的衣服,颇有种白吃了想始乱终弃的感觉。 陶青梧委屈了,又想哭,心情错综复杂,“傅先生,你不能这样。我先下去,你记得快点来。” 傅庭肆略作停顿,晦涩不清道:“快不了。” 她一怔,视线下移,然后瞬间明白了过来,“我......我先走了。” 重回宴会厅,陶青梧脸上的绯色终于恢复正常,却因某处的不适难免行动得有些慢。 她思绪飞得快,总觉得一闭上眼就是刚刚在休息室里的画面。 傅庭肆就是趁人之危,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轻易如此没分寸地欺她。 她以为,最多只会是吻。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让她心头一惊,迅速收起那些潮乱的心悸。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大掌覆上她的侧腰,她下意识地拨开,让曾时延顿觉难堪。 “不太舒服,去了洗手间。”陶青梧面上冷淡,搁下手中的酒杯。 两个人相对而立,周围涌动着尴尬的气息。 “什么情况?不是说傅庭肆推掉了邀约,不来吗?” “陶董面子很大嘛,傅庭肆除却自己公司举办的酒会,其他都会婉拒。” “你难道不知道?陶董在给自己的大女儿谋划,想撮合。” “胃口这么大?不过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了,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来了来了,怎么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 几个人的讨论声不大,却还是让陶青梧全听见了。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转身去找那人的存在,一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 傅庭肆的派头很大,身后跟着的不止有鹤叔,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他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大,来势汹汹。 陶衍安原本在和其他人交谈,看到这幅场面急匆匆迎了上去,身后还跟着陶亦蔓和陶亦薇两个小尾巴。 陶亦薇戳了下陶亦蔓的胳膊,“不是说不来吗?难道是来找你的?” 陶亦蔓怔了下,勉强一笑,心里莫名不安。 喧嚣戛然而止,连带着音乐都停了。 所有人不由自主都把目光落在一处,傅庭肆就那样驻足在了陶青梧和曾时延的面前。 曾时延虽家大业大,但在傅家的比较下,还是会稍显逊色。 他放下酒杯,做出握手礼的动作,客气道:“四总,好久不见。” 傅庭肆觑他一眼,没怎么理,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敌意。 曾时延只好收回手,顺着他的视线去看陶青梧,嗫嚅半天却又不知道问什么。 这时陶衍安终于走到,主人的气势摆得很足,“还以为四总不会来了,幸会幸会。” 傅庭肆往前一步,摸出一方手帕拭去了陶青梧嘴角的酒渍,然后一把搂上了她的腰,眼里尽是柔情。 偌大的宴会厅内再次热闹起来,众人皆是诧异,还有惊恐。 陶衍安眉头一跳,曾时延脸色铁青,陶家两姐妹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四总,您这是......”陶衍安欲言又止。 “抱歉,陶董,本不想打扰您雅兴,但我是来接人的。”傅庭肆话里话外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陶衍安干笑两声,“不是,我有些没看懂。” 傅庭肆又收了下揽在陶青梧的那只手,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京雪升温 第34节 陶青梧的表情同样很精彩,她没想到傅庭肆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个方法来帮她。 傅庭肆看她怔然,轻笑下,眉眼间都是游刃有余,“青梧,别生我气了,跟我回家?” 第32章 get 32 众目睽睽下, 陶青梧还是跟着傅庭肆离开了。 车子迅速驶入夜色之中,安静到能听到车上四人的呼吸声。 陶青梧抱着包,乖巧地坐着,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方才傅庭肆牵着她的手往宴会厅外边走, 在那些热烈又诧异的目光注视下,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这幅画面之前在学校也有过, 可她与那时的心境却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又或许是因为没多久前刚发生过的事情。 车内暖风开着,陶青梧即使穿着那套裙装礼服也没觉得冷,反倒是后背沁了层汗,靠上定制的皮革座椅会觉得黏糊糊的。 忽地, 傅庭肆的手探了过来,捏着矿泉水瓶体的手指突出一小截, 指甲修剪得很光圆。 没来由地, 她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好像又热了好几度。 她见过傅庭肆用这只手转动过方向盘, 执过筷子,敲击过电子设备的键盘, 甚至还牵过她。 可她没想到, 那手指竟然还可以有其他的妙用,会灵活地翘起然后慢慢剐蹭。 “你......很热?”傅庭肆话里有话。 陶青梧瞬间移开视线, 在摸索中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 连饮好几口后还在不经意间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感情史一片空白, 连最基本的理论知识都是一知半解,更遑论实践。 不会吻, 更不懂那些男欢女爱, 不怪她此时会乱想,会......忍不住回味。 陶青梧始终望向窗外, 看那朦朦胧胧的夜景,“是有些热,温度可不可以低一点?” “会着凉,你先忍一忍。”傅庭肆唇角扬起,没再刻意地去打趣她。 半晌后,劳斯莱斯停在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正对着专用电梯。 两个人直达顶楼,陶青梧步子迈得很慢,心中只觉怅然,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来这里。 傅庭肆大概提前知会过,客厅里的滑轮衣架上挂着几件比较日常的衣服,还有好几套丝质睡衣。 陶青梧一整晚都在忙碌中度过,先是陪着曾时延逢场作戏,又被傅庭肆玩弄和欺负。 她这会儿顿觉饥肠辘辘,望着傅庭肆往前走的背影,忸捏半天才道:“傅先生,我有点饿,这里可以吃外卖吗?” 公寓内整洁无比,一丁点异味都没有,不然她也不会觉得这件事有多难以启齿,像傅庭肆这种人恐怕从没点过外卖吧。 傅庭肆操控着闭上了落地窗上的纱帘,回身看她,没忍住道:“陶家都不管饭吗?” 陶青梧提起来就觉得委屈,“我是被软禁,又不是真的千金。” 话落,她半倚在沙发上,礼服丝滑的面料顺着滑嫩的肌肤搭在一边,露出白皙的小腿。 余光里,她瞥了傅庭肆一眼,张了张唇又被傅庭肆忽然阴沉下来的脸吓得憋了回去。 不吃就不吃吧。 陶青梧偏了下头,腹诽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变脸的速度好快。 岂料,那原本离她足有七八米远的人忽然踱步到她的面前,很反常地用手攥着她的脚腕抬起。 她被吓了一跳,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是变了,但也不至于无时无刻都做那种事情吧。 痒意袭来,她往回抽了抽脚,这人却又加了几分力道。 嘶—— 她吃痛一声,才后知后觉脚腕那里因为她跳窗还青紫着,不刻意去碰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施在那里的力道根本无法忽略,就牵起了那快被她遗忘的痛感。 傅庭肆松了松,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掀开了她的裙摆,脸色随着视线往上愈发暗沉,“怎么弄的?” 之前在酒店的休息室,他存着其他心思,完全没注意到这人身上竟有这么多的伤,几乎到了骇人的程度。 “就......”陶青梧刚打算脱口道出实情,却又临时改了想法,“他们欺负我。” 不算说谎,如果不是陶衍安软禁,她也不会冒险到跳窗来逃跑。 傅庭肆声音沉了沉,带着点恼怒的意味在,“是谁?” 她放下脚,敛眸,自然而然地整理了下裙摆,默不作声。 傅庭肆只认为她是害怕,心软了下,没再追问,拨电话嘱咐鹤叔买药送上来。 电话挂断前,他望向陶青梧,又问,“要吃什么?” “都可以。”她微微一笑,回了句。 等候的间隙,傅庭肆松开纽扣,扯下领带搭在沙发扶手上,是她平时见不到的画面。 主卧内洗手间有水声响起时,陶青梧心口的郁气终于散去。 上一回来,傅庭肆还是用主卫,这次显然是特意留给了她来用。 她不敢多耽搁,从衣架上随便挑了套睡衣就进了主卫。 热水洗去了她身上的疲惫感,就在她拭完身打算穿衣服时,才想起好像里面没有可以换的。 不知不觉中,她吹干头发又在洗手间内逗留了很长的时间,久到鹤叔来了又走了。 傅庭肆又等了些时间,回头望了眼主卫,那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让他不由地微拧眉头,生出几分担忧的情绪来。 洗手间内的恒温没开,待水雾散去,陶青梧顿觉浑身发冷,掌心摩挲在脸颊,然后又紧了紧身上的浴袍。 下一秒,门从外面被敲响,连带着还有傅庭肆的声音,“你在里面待太久了。” 她眉头一跳,咕哝了一句,“我不方便出去。” 隔着门,傅庭肆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冰冷,“你打开洗手台下面的柜子看看。” 陶青梧循声照做,眼前陡然一亮,暗暗感慨傅庭肆是会读心术吗,而且竟会体贴至此,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 “收拾好快点出来,刚不还说饿。” 夹丝磨砂玻璃隐约能看见里面那人的大致轮廓,傅庭肆轻轻抬了下眉,淡声催促了一句。 陶青梧亦然,待外面那抹黑色的身影离开后,她才急匆匆地换掉了浴袍,随手丢进一旁的脏衣篓。 两个人落座在中岛台的两侧,加热餐垫上的饭菜卖相极好,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傍晚那会,她喝了点酒,胃里灼热不适,连喝了好几碗山药排骨汤。 傅庭肆吃完就开始处理工作,回了几封邮件,又阅了几个文件,在手机连续振动了好几次后才分神去看。 是秋音桐发来的短信,无非就是问一些跟陶青梧有关的事情。 他挑了几个问题回复,却没忍住想起了秋音桐前段时间告诉他的另外一件事。 傅庭肆从椅子上起身,拿着手机和平板放在了树榴办公桌上,口吻佯装出刻意的随意,“陶小姐,事已至此,希望你可以尽快处理好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他轻嗤一声,是笑自己。明明他才是那个强势插足的人,却能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他才是从头到尾的受害者。 陶青梧刚刚吃好,抽出纸巾拭嘴角,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 想起晚上的订婚宴,她稍稍回过味,“我和曾董事长就只见过两次,不熟的,也没任何关系。” 傅庭肆面上微微不悦,不疾不徐道:“我是说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 陶青梧欲反驳,倏地想起在酒店休息室内这人恶意中伤她的那些话,莫非说的是时暨? “你是说时暨?”她大着胆子问了句,又道,“我和他更没关系啊,前几天他约我吃饭,我就去了,还非常郑重其事地拒绝了他。” 傅庭肆一怔,回忆起那天秋音桐去他办公室后所发生的种种。这人只是口头说说,并未得到证实,也没亲眼看到陶青梧答应和时暨交往的画面。 他从容走到沙发前,抬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拽着她的手腕一起坐下。 身上的睡衣很宽松,陶青梧轻咬下唇,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腿,停在膝盖微微往上的地方。 傅庭肆旋开盖子,将药油倒入掌心焐热,遂放松动作涂抹在她的伤患处,温柔到让陶青梧都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还有哪里?”他转开目光问她。 陶青梧低着头,挽起袖子露出两边的手肘给他看。 这里本是最明显的地方,但陶衍安叮嘱过化妆师,务必要将这里彻底遮住,这会儿洗了澡,那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瑕早就没了,露出大片的乌青。 “疼就说。”傅庭肆薄唇翕张,语气说不清道不明。 宽敞的客厅内弥漫着刺鼻的药油味道,彻底掩去了两人身上同一品牌的洗发水和沐浴乳香气。 陶青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十几处,涂药就用了足足半个小时。 在傅庭肆去洗手时,她把衣袖和裤腿缓缓放下,刚准备起身那大掌又将她按了回去。 傅庭肆坐在她的身侧,倚回沙发靠背,淡声问:“疼吗?” 她摇了摇头,乖得很。 话音落下不久,在她恍惚之际,傅庭肆掐着她的腰抱入怀里,拇指摩挲在她的嘴角,意图很明显。 陶青梧下意识动了动腿,总觉得那处的异样还在。 她浑身僵住,眼睁睁看着那张脸越来越近。 呼吸瞬间缠在一起,烫到陶青梧战栗了下。 傅庭肆贴上,吻得很轻很慢,仿佛是故意用这个法子折磨她。 陶青梧身上的睡衣乱了,缺氧让她气息不稳,尤其是置身在如此浓郁的药油味中,让她思绪都跟着乱了。 傅庭肆用左手扣在她的后颈,迫使她不得不仰起头,浮浪的吻从唇舌缓慢移动到颈间,让她更加面红耳赤。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吻过,可她这才发觉那时的傅庭肆还是收敛了。 睡衣的领口被他高挺的鼻子顶开,唇在锁骨处要碰不碰,似是觉得限制了他的发挥,腰侧的右手也跟着挪开,去解她睡衣的纽扣。 之前在休息室,他不是不想,只是那件秀款礼服实在有些累赘,明明后背全敞,前面却束缚得很紧,他有些无所适从,因为根本探不进去。 骨节均匀的右手今日获取到了太多,先是潮热的温柔乡,再是现下所碰到的。 京雪升温 第35节 很柔软。 冷只有一瞬,陶青梧就很快适应了,眼底蒙了层水雾,呜咽声变调是因那唇又换了地方。 掌心比不上舌尖,起码不会诱她变成这幅迷.乱的样子。 傅庭肆点到为止,克制得很辛苦。 他的理智只崩盘在她的上半身。 尝够了,吃透了,傅庭肆居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只是这一想法很快就在脑中稍瞬即逝。 她有所求,他就必须有所得,所以他吻得心安理得,也欺负得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 道德感薄弱的两个人碰在一起,跟在刀尖上舔蜜无异,痛并快乐着。 第33章 get 33 翌日晌午, 陶青梧才睡醒。 这么久以来,她甚少有睡得如此安稳的时候。即使昨晚她依旧会无意识地梦魇,可那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就消失了。 或是太累了,又或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霎时松了。 半刻后, 陶青梧还是觉得有些惫懒, 刚侧身准备再睡会儿,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拿过看了一眼,未保存的号码早就烂熟于心,接听后很小声道:“傅先生。” 傅庭肆早上跑了趟分公司,开完例会就回了傅誉,趁着一丁点空闲的时间拨了通电话给陶青梧。 那头的人显然是刚睡醒, 声音黏糊,他缓了缓才柔声道:“我开了电梯权限, 下来次顶层吃饭。” 陶青梧垂着睫毛, 掀被赤脚踩在地毯上, 陷入沉思。 次顶层?想必傅庭肆的办公室就在那里,如果去的话肯定避免不了会碰到很多人, 她不想无故成为别人的谈资, 更不想傅庭肆因她被人非议。 大概是因为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了,傅庭肆一瞬间就摸透了她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不明意味的哼笑声让陶青梧紧张了下。 他说:“怎么?陶小姐难道打算搞地下?” 陶青梧分得清这句话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动怒, 左手的指尖扣紧床沿, 脸上闪过一霎被点破之后的难为情,“我才刚醒, 还没洗漱换衣服, 等等就下去。” 刚说完电话就被那头率先收了线,她还是觉得茫然, 又坐了会儿才去了洗手间。 洗手台上面的镜子被氛围灯包围着,她将掖在睡衣里的头发撩出,再整理领口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抹淡粉色的痕迹。 公寓里的恒温一直开着,陶青梧不需要担心是否会着凉,立刻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靠近锁骨的位置,是昨晚傅庭肆除胸口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舌尖和唇吮了良久,留下痕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想起昨晚,在陶青梧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时,傅庭肆却迟迟未做到最后一步。 那只手也没再似在休息室那样探入幽秘之地,仅局限在她的上半身,略显粗粝的指腹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战栗,磨人得很。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水到渠成时,傅庭肆却松开了她,一双幽深的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手上不紧不慢地帮她整理散乱的睡衣。 她那会儿刻意挪开了视线,坐在傅庭肆身上的两条腿在感知到什么后只好往膝头挪了挪。 陶青梧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只因她与傅庭肆的状态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面前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明明同样动了情,却被身上那套深灰色睡衣遮掩得一干二净,好似被弄乱的只有她。 水声响了半刻,在水温升起烫在陶青梧的指尖后,她才慢悠悠回了神。 今日是她请假的最后一天,下午她就得回学校了。 换完衣服收拾好东西,她直接拎着下了楼。 就如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在陶青梧刚刚踏出电梯,不远处开放式的办公区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大着胆子打量她,偶尔还会探身与隔壁的人聊两句。 她始终埋着头,对于这种被人刻意盯着的感觉还是不适应。 次顶层的布局不如楼上简单明了,陶青梧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转入哪个方向。 幸好这时林秘书从休息区出来,带着她逃离了这让她窘迫的地方。 横穿过整个办公区,最深处是傅庭肆的办公室。 在叩门等到里面的人应声后,陶青梧一个人推门而入。 宽敞的办公室内纤尘不染,格局和装修风格与楼上区别不大。 半包围式沙发和紫柚木色办公桌设计独特,线条感很足,简单又不失典雅。 陶青梧又往里走了走,后知后觉沙发上竟坐了好几个人。 傅庭肆西装笔挺,板正地坐在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而距离一两米的长沙发上,坐着的却是陶衍安和陶亦蔓。 她慌了下,顿觉不适,“我不知道你在谈事情,先走了。” 傅庭肆原本古井无波的态度顿时热络了好几度,压着嗓子温温柔柔地唤住了她,冲着办公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坐着吃饭,鹤叔刚送来不久。” 陶青梧一动不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肩头的帆布包勒到酸痛的不适。 “过来。”傅庭肆再次启唇。 她深吸了口气,难以自控地走了过去,就停在傅庭肆的面前。 傅庭肆起身,很顺其自然地拿过她肩头的包,刚搁下又将她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拨至身后,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脖子。 “青梧。”出声的人是陶亦蔓。 陶青梧很清晰地听见陶衍安和陶亦蔓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陶衍安见怪不怪,反倒是陶亦蔓的目光就炽热了许多,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下意识就猜到了缘由。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她几乎快忘了呼吸。 傅庭肆拍了拍她的背,“去吃饭。” 她点了点头,去到办公桌前坐下,看着那些丰盛的饭菜却完全没有胃口。 傅庭肆和陶衍安又开始聊起了正事,一大堆拗口的词儿她是一点儿也听不懂。 陶青梧迟迟未动筷,猛地想起昨天还在陶家别墅时,陶亦蔓给陶亦薇说过今日会跟着陶衍安来傅誉,目的除了谈公事还有就是让陶亦蔓在傅庭肆面前露个脸。 她恍惚着,一抬眼竟与不远处陶亦蔓的视线撞上,那里面有探究,有不甘,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手中的筷子放下,陶青梧双手垂在身侧,薄唇微微一启,声音不大。 “傅先生”三个字未吐出她又改了口,“傅......庭肆。” 交谈戛然而止,傅庭肆松开捏在茶杯的指尖,回过头将目光无声落在她的脸上。 她眉毛浅拧,珍珠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唇,“我不想吃了。” 傅庭肆眼底闪过一瞬意外,下一秒就走到了她的身旁,语气控制得很温和,跟谈公事完全不一样,“是饭菜不合胃口?” 陶青梧摇了摇头。 “多少吃一点,你早餐就没吃。” 她耷着脑袋,敛眸,声音又弱了些,“那我可不可以去你的休息室里面吃?” 傅庭肆:“可以,我打电话让人进来帮你收拾。”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她登时站起来,十分利索地收拾好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靠角落有一张圆桌,上面摆放着几本书,傅庭肆跟着进来一股脑儿全都收了起来。 陶青梧坐下后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傅庭肆才放心出去。 一墙之隔,再次响起陶衍安的声音,“四总跟青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未听说过?” 傅庭肆倚回沙发,嘴角扯出一抹笑,“家里长辈催得急,青梧还没毕业,年纪又小,所以尊重她,先瞒着比较好。” “挺好的。青梧从小在外边吃了不少苦,有你照顾我和她妈妈也放心了。”陶衍安欣慰一笑,殊不知自己的这番话落到陶青梧的耳朵有多让人反胃。 之后,外边的人话题又转到了公事上面,话题几乎围绕在投资、共享、楼盘之类的。 陶青梧磨磨唧唧半天终是吃光了盘中的饭菜,刚倚回软椅,墙那边恢复到静谧。 三人从沙发上起身。 陶衍安思索再三,一直惦记的事情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算了,硬着头皮,“四总,一直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女儿,陶亦蔓,跟音桐小姐还是高中同学。她最近在创业,日后方便的话,还望您能多照顾一下。” “陶董言重了,您明显比我更有经验。”傅庭肆始终没给跟在陶衍安身后的陶亦蔓一个眼神,甚至于连平时最基本的礼仪都丢了。 话头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抛了回来,陶衍安只好作罢,安抚性地扫了眼早已羞愧到眼红的陶亦蔓,轻叹一声后草草地与傅庭肆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青梧才从休息室出来,立在门边望向傅庭肆,考虑片刻才说:“我下午要回学校了,请的假用完了。” 半蹲在茶几前清理残余垃圾的助理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端着托盘冲着两个人欠了欠身就着急忙慌地逃走了。 她的视线跟着移动,才发觉外边办公区的人同时也在看着她,好似在观赏什么珍稀物种。 只是很快,透亮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彻彻底底地隔绝掉了里外。 傅庭肆放下手里的控制器,抬手示意她过去。 陶青梧愕然,吞咽了下,刚靠近就被这人揽入怀中。 她忙不迭问了句,“你有客人在,为什么还叫我下来?” 几秒钟前,她其实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凑巧,然而方才茶几上摆放着的茶水早就见了底,摆明是在告诉她,傅庭肆就是故意的。 包括那看似不经意撩开她垂落在身前的头发的动作,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 “你难道不想下来?陶董如果真相信,恐怕也不会特地带着陶大小姐来与我谈公事。” 无人在时,两人之间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那种很异样的关系,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利益交织在一起。 其实傅庭肆对于陶衍安带着千金来是颇有微词,这时索性直接摊开了讲,“当然,我也有私心。陶董事长目的性太强,用你来回绝自然最好不过。” “好,我知道了,你费心了。”陶青梧从他怀中撤开,去沙发上拿过自己的包就要走。 正中午的太阳刺眼得很,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所到之处都是暖洋洋一片。 她刚转身,室内霎时变得昏暗一片,傅庭肆高大的身影朝她压来。 “上次给你的门禁卡还在吗?”他问。 京雪升温 第36节 陶青梧一怔,以为傅庭肆是想要讨回的意思,右手探进包里拿出后递过去,“在的。” 无奈面前的人压根没想接,没好气地扯了下唇,“往后要是想见我,直接来这里。” - 时间过得很快,小半个月一晃而过。 临近考试周,陶青梧全身心投入到复习当中,连兼职都没再去过。 那日她从傅誉直接回了学校,第二天遇到秋音桐总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这人虽直接言明当时她爱莫能助,所以特地去找了傅庭肆帮忙,可肯定想不到这个忙会帮到如此离谱的程度。 秋音桐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仅是多问了几句她当时为何会在陶家,又怎么好端端就要订婚的事情。 她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得模棱两可,最后好在是忽悠了过去,终止了这个话题。 反之傅庭肆,在陶青梧离开后,就让林秘书去申请航线,乘坐晚上的飞机去了国外。 开会、应酬完全不比国内少,有时一晚上最多只睡五六个小时,就这样他还得看着时间来兼顾国内的工作。 近日,傅霄则打算彻底回归家庭,想将把权三十年的傅誉集团完完全全交入傅庭肆的手中。 因此在就任大会前,傅庭肆紧赶慢赶回了国。 傅誉集团是傅霄则和秋熹苓共同打拼出来的,两个人持股百分之八十,完全不需要经由任何人的同意,只需要很简单的一份转让协议就足够了。 足足三个小时的会议,傅庭肆在公司发展前景、发展趋势、未来设想都讲得非常透彻。 在所难免地,为了庆贺傅庭肆就任董事长,半月后在礼堂中心举行的慈善拍卖会,主办人正是秋熹苓,而受邀嘉宾几乎都是些知名的企业家。 傅庭肆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常地让林秘书准备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隔着一两米都能闻到那股苦涩又不失醇香的味道。 “四董,咖啡。”林秘书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边,改口得很顺利。 “不用跟着了,按时下班。”他查阅着短短一早上差点积满的邮箱,面上的情绪看着不佳。 “好的,四董。”林秘书看了眼办公桌上一直常亮着的手机,暗自腹诽,想就主动联系啊。 待周围恢复到死寂,傅庭肆目光一掠,烦躁地抬手扯松领带,拿过手机触进短讯息,界面上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所收到的内容,之后再无其他。 还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不免在想,莫非还真是目的达成就一拍两散的意思。 他没告诉陶青梧出差的事情,想着这人即使不联系他,或许也会不请自来跑到公司找他,结果都是他自以为是的一场空想,颇有种始乱终弃的感觉在。 不明意味的低笑声响起,傅庭肆收起思绪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临下班前,他终是没忍住,习惯性地摸进下载中心安装了微信这个app,循着记忆搜索到了陶青梧账号,随即添加。 漫长的等待中,那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傅庭肆索性熄屏不再等了,殊不知陶青梧刚从图书馆下来,完全没来得及打开手机看一眼。 考试周的京美食堂,只有寥寥几个人,显得冷清无比。 陶青梧打完饭,跟着宋方稚找了个角落坐下,岂料短短一点时间,时暨竟落座在了陶青梧的对面,放下的餐盘里就连菜品都跟她一模一样。 她有些无奈地低叹一声,明明上一次都说得那样明白了,还以为这人安静了半个来月应该是已经放弃了,结果又来了。 时暨从包中拿出两瓶蜜茶,给了陶青梧和宋方稚一人一瓶,笑道:“复习得怎么样?” 陶青梧淡声回:“还不错。” 只要别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她也不会刻意去排斥时暨。 用餐时,陶青梧本就话少,时暨也就很知趣地没再出声。 良久,三人吃完前后脚放好餐盘,结伴出了食堂。 穿过一条满是枯黄植被的小径,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陶青梧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解除静音后习惯性地点进微信,通讯录那处多了个数字“1”的标识。 她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就听见一道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径直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傅庭肆从驾驶位走了下来,视线逡巡在他们三人之间。 陶青梧呆呆望着,直到傅庭肆停在她的面前才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落在这人规整的西裤裤管上。 她的视野里,擦得明光锃亮的皮鞋正抵在她的板鞋前,挨得极近。 “手机呢?”傅庭肆沉声问。 她愣了下,抬手给她看。 “打开看看。”他又道。 陶青梧照做,一解锁就是微信的界面,很熟练地触进通讯录,数字标识跟着消失。 初始的灰白头像,还有仅一个感叹号的昵称,让她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傅庭肆,可她还是问了句,“这个是你吗?” 傅庭肆沉默。 “抱歉,我之前在图书馆,没碰手机。”她怯懦地回了句。 眼前的人很浅地撩了下眼,不为所动,身上的低气压只增不减。 陶青梧为了缓解,明知故问,“你是来接音桐吗?她中午就回家了。” 话音刚落,她听见傅庭肆低低地哼笑了一声,显然是在笑她的张口胡诌。 这句话问得确实不高明,秋音桐平时都住在秋榭园,傅庭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又僵持了一会儿,陶青梧率先败下阵来,伸手扯了下他驼色大衣的衣摆,没忍住又扯了个谎,“我饿了,去吃饭吧?” 傅庭肆敛眸,“你从食堂出来,没吃饭?” 她郑重摇头,“没吃。” 傅庭肆从口袋抽出手,拨开她捏在衣服上的手又很快牵住,走之前还是礼貌性地冲着不远处的宋方稚和时暨颔首。 车子很快启动驶出学校,没多久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停下。 陶青梧茫然地看他,话没问出口就被他以唇封住。 他吻得又急又深,似是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惹得她发出轻微的嘤咛声。 唇渐渐偏离到耳边,傅庭肆哑着声音质问,“整整半个月,发条短信都不会?” 陶青梧的右手覆在他的胸口,跟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软绵绵的调子撩着他的心口,“要考试了,不能分心。” “所以呢?”他咬她耳下的软肉。 她吃痛一声,“我有想你的。” 傅庭肆满意了,没再磨她,却又转了话锋,“不是说没关系?怎么还一起去吃饭?” 陶青梧觉得冤枉,差点哭出来,“我不知道,我没骗你。”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轻哂一声,复又吻上她,比刚刚轻柔了不少,吮到她再度觉得缺氧,却又不得不去承受。 静谧的车厢内皆是两个人杂乱的气息声,傅庭肆微眯着眼看瘫软在他怀里的人,劣根性促使着他想要获取得更多。 陶青梧,你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第34章 get 34 陶青梧跟着傅庭肆去了学校附近的餐厅。 碍于之前随意扯的慌, 她不得已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最后还是在她准备去碰那份饭后甜点时被傅庭肆拦了下来。 他怎会看不出来,只是想知道她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 明明难以下咽,却还是蹙着眉头囫囵着往下吞, 再这样下去到了晚上恐怕会因为消化不良而胃痛。 终是不忍心, 他抬手拦下, 说了句,“没必要。” 琉璃盏灯光下,看似最令人垂涎的树莓蛋糕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陶青梧最懂得见好就收,又觉得这样丢掉有些太浪费,在问完傅庭肆以后就叫来服务生帮忙打包起来。 从餐厅回到学校, 车子停靠在路边。 陶青梧松开安全带后却迟迟没再有动作,刚刚在路上她不时会瞥一眼旁边的人。 今晚的傅庭肆显然比往常还要沉默寡言, 从头到脚都透着浓重的疲惫感, 左手扣在方向盘上, 腕间的机械表很有观赏性,表秒针有节奏地不间断转动着。 陶青梧大概能猜到傅庭肆如此的原因, 又怕是自己想太多, 只好拐弯抹角道:“傅先生。” 闻声,傅庭肆转头看她, 没应。 她眼底带着笑意, “这份蛋糕没动过, 你带回去给音桐?” 傅庭肆敛了敛眸,视线落在她手上, 似是很不满她思索半天竟说出如此没营养的话。 提起秋音桐, 她忽地想起另外一件事,递出去的蛋糕又放回在腿上, 径直问了句,“你的微信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好友?” 他反应慢了半拍,嘴唇微动,低声,“目前是这样。”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空气都变得稀薄。 陶青梧解锁车门,复又回身吻了下傅庭肆的嘴角,自知这半月来确实有把这人当成可有可无工具人的嫌疑,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口吻柔了几分,“我可以经常给你发微信吗?” 傅庭肆不为所动,眉眼隐在内饰灯下,分辨不出情绪。 陶青梧收回视线,更觉得愧疚,修长的手指越发攥紧系在打包盒上的暗红色丝带,“路上小心,傅先生再见。” 车门推开,她先下车,然后伏身把蛋糕放到了座椅上。 就在她觉得今晚恐怕是顿散伙饭的念头刚起时,傅庭肆微扬下巴,忽然启唇,“看到了会回。” 良久,直到车子驶离,陶青梧才堪堪反应过来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何意。 后视镜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彻底消失后,傅庭肆才加速。 夜里气温骤降,秋榭园微风刺骨,凤栖湖面结了层薄冰,最有生机的地方仿佛按了静止键,静谧非常。 傅庭肆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身上沾染的寒气在进入主厅后才慢慢消散。 绕过屏风隔断朝里走,欢笑声传来,秋音桐三言两语就将秋熹苓逗得忍俊不禁。 京雪升温 第37节 鹤叔一早知道傅庭肆回来,刚好沏好热茶端出来,看见他粲然一笑,“少爷回来了。” 话落,沙发上的人朝他投来视线,秋音桐还好,秋熹苓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从鼻间冷哼了一声。 他捏着领带松了松,脱掉大衣递到鹤叔的手里,才慢悠悠坐了下来。 茶香四溢,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秋熹苓斜了他和鹤叔一人一眼,用着戏谑的语气不疾不徐道:“今天我跟几位太太去做spa,她们一直问我跟儿媳妇相处得怎么样?我还挺好奇的,我自己的儿子有女朋友了,我竟然不知道。” “啊?”秋音桐错愕地惊呼一声,嘴角的笑意散去。 傅庭肆眼睫垂着,从容平静地只一心品茶。 “我对陶家的千金没什么印象,你要真喜欢改天带回来吃顿饭。” 秋熹苓见他不说话,就当是默认,没再阴阳怪气,仍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倚在沙发上。 言及此,原本瘫坐在沙发上的秋音桐腾地站了起来,仿若听到了多么了不得的爆炸新闻,脸部的肌肉因为激动轻微抖动了下,“是陶亦蔓?不行不行,她不行。我跟她是高中同学,平时看着乖乖巧巧,其实小心思最多了,让我栽了不少跟头。” 傅庭肆被她咋咋呼呼的动作吓到,无声地扫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 “不是她?”秋音桐又怔了下,眸子里登时染上几分惊恐,下意识喃喃,“难道是陶亦薇?她才刚刚成年,而且她更不行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之前还来学校欺负陶同学,人品就不过关。” “什么时候?”他语气微微严肃,话题又转得有些莫名其妙。 秋音桐倏地抬头,见他眉毛拧着,绞尽脑汁地想了下,“就是你来接我,结果把车开到宿舍那一次。” 傅庭肆没再出声,似是真的在认真回想。 原来那日这人突然哭得梨花带雨,竟真的是被欺负了,只是他还未问出来就被匆匆跑来的秋音桐给打断了。 听了这些,秋熹苓眉头越拧越紧,担忧的神色根本遮掩不住。 虽说她从不干涉傅庭肆交友,也从来不在意门当户对这些,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丁点都不挑,更不可能来者不拒。 不知是真傻假傻,秋音桐再度转回话头,颇有种好言相劝的样子,“哥,你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两个都不行,趁着感情不深,你赶紧及时止损。” 傅庭肆最后又抿了口茶,搁下茶杯骤然出声,“不是。” 秋熹苓霎时松了口气,却又被他这两个字吊足了胃口,“什么意思?不是她们两个,还是这传闻不是真的?” 他没有搭腔,那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人,就不怕秋熹苓会知道。 “等等,我知道是谁了,是陶同学!那天她打电话说她在陶家,还要订婚,晚上是你把她带走了。怪不得我问她,她支支吾吾不说,原来暗藏玄机啊。”秋音桐回过味来,眉尾一挑,得意得很。 许久,秋熹苓看傅庭肆出了神,完全没打算反驳秋音桐的话,便拿开怀中的抱枕,往沙发的另一边靠了靠,“是你那个同学?她是陶家的千金?”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应该是吧。”她抿唇,语气不太确定。 昔日甚少参与闲聊的傅庭肆径自从沙发上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秋熹苓,声线变得晦暗,“我会处理好的。秋女士早点休息。” 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倚在沙发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秋熹苓:“处理什么?我没说反对啊。” 秋音桐弯了下唇,安抚道:“难道是吵架了?我好激动呀,同学变表嫂,我就知道表哥喜欢青梧。” 宽敞的客厅内随处弥漫着沁人的花香,傅霄则打完电话回来,已经完全跟不上两个人聊天的节奏,一脸茫然。 秋熹苓赤脚踩上拖鞋,言简意赅,“你儿子开窍了。” 傅霄则:??? - 两周后,考试结束。 这段时间以来,陶青梧都会在空闲时抽出点时间来给傅庭肆打电话或者发条微信。 电话接到的机会很少,但微信基本都会收到回复。 她渐渐习惯,甚至觉得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刚刚好。 不过弊端很快就来了,那就是她每日都要听到秋音桐在她的耳边叫她表嫂。 劝阻无用,反倒越叫越兴起。 临近放假前,陶青梧接了不少兼职,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秋音桐跟着她去了宿舍,看着她和宋方稚收拾行李。 收好后两个人先送宋方稚回了家,然后再是陶青梧。 拆迁的时间在即,开发商的赔偿已经慢慢落实下来。 好几个方案,陶青梧选了个最合适的,两套小户型的房子还有一小部分拆迁款。 那套现房她做了简单的软装就空置了下来,打算等甲醛散完再租出去。 另外一套期房,她打算自住,交房日期在明年六月份,只好随便找了处实惠的老式居民楼暂时租住,费用低那自然而然就偏远了许多。 帕拉梅拉穿过市区,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小区外的胡同口。 石砖路狭窄,里面不好掉头,只能步行。 陶青梧拖着行李箱,带着秋音桐上楼时都还在犹豫,生怕身后的人不习惯。 前段时间,她从旧校区搬来这里,碍于时间紧张的缘故,未来得及收拾就直接回了学校,那些打包好的零碎物品此时此刻还摆放在卧室内。 三居室的老房子,客厅厨房还有主卫共用,陶青梧为了图方便,租住了最大的那间卧室,有独立卫生间。 这会儿天色还早,另外两个房间的租户还没回来,她留秋音桐在客厅内休息。 秋音桐接过她递来的冰可乐,环顾四周,问了句,“你的卧室是哪间?” 她顺手指了下。 “我能进去看看吗?”秋音桐又问。 陶青梧犹豫了瞬,难为情回:“里面很乱,东西我都没收拾。” “那正好啊,我帮你一起整理,不然你今晚要忙到什么时候,不用睡啦?”秋音桐轻轻一笑,让人根本没法拒绝。 她怔忡了下,跟着点了点头。 小区虽老,还是楼梯房,内里却很精致温馨,各类家具设施一应俱全。 陶青梧指纹解锁打开门,让开通道让秋音桐进去。 她本就不是邋遢的人,搬来的东西都整齐摆放在墙边。 两个人分工明确,一个整理衣服鞋袜,一个收拾零零碎碎的杂物。 接近尾声时,秋音桐从手提包中拿出最后一件针织衫,刚摊开就见里面夹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她弯腰拾起,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青梧,这件衣服里掉出来一个信封,你要不要单独收起来?” 陶青梧听见后看向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她,接过了信封,“哪件衣服?” 秋音桐示意给她看,是苏岚住院期间常穿的那件。 她心慌了瞬,小心翼翼地拆开,坐入到软椅中仔细察看。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年头的信封,没有鲜艳复杂的图案,通体暗黄色。 里面的信纸想必是购买时配套赠送的,很简单的样式,映衬得上面的字体愈发清秀。 陶青梧看得很快,通篇都是苏岚在叙述当年的委屈,以及对当初命运的不满,最后一段才是真正对她要说的话,有未付诸于行动的呵护与爱意,还有无法给与她美好的懊悔与愧疚。 她心中微微一动,就连捏着信纸的手都在跟着抖动,过了会儿才道:“音桐,是只有这个信封吗?” 秋音桐一愣,老实回:“对啊,只有这个掉出来,还有其他东西吗?你要不要仔细翻翻看?” 陶青梧收好信放入搁在床上的收纳箱里,倏地勾唇笑了,“没什么,就一件小东西,晚一点我再找,可能被我随手塞哪里了。”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结束时秋音桐看了眼时间,竟不知不觉整整过了三个小时。 两个人简单地冲了个澡,陶青梧为了犒劳秋音桐,打算去小区附近的烧烤店吃夜宵。 路上她习惯性地给傅庭肆发了条微信,还为了力证自己没说谎,在上好菜后拍照片发了过去。 好不容易逮到没有其他人在的机会,期间秋音桐问了许多有关于她和傅庭肆的事情。 店内酒水畅饮,一开始两个人还只是共喝了一瓶果啤,最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从冷藏柜拿了好几瓶啤酒过来。 陶青梧酒量不佳,一喝多就忍不住喋喋不休,一股脑将自订婚宴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秋音桐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化着,实在震撼傅庭肆居然还有这一面,语调不由地沉了沉,“那你喜欢他吗?” 忽地,她又想起了苏岚写的那封信,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霎时又紧绷了起来,答非所问,低嗔道:“我想让他喜欢我。” “我的喜欢对你来说重要吗?” 暗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两个人同时回头去看。 陶青梧酒意正浓,反应迟钝,一双眼睛满是朦胧的雾意,可相对来说参加过大大小小酒会的秋音桐就清醒多了,长而卷的睫毛扑簌簌地眨动了好几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哥?你怎么在这儿?”秋音桐絮叨了好几声。 傅庭肆弯下腰,没理会她而是和陶青梧视线平齐,不禁笑了,嗓音依旧低低哑哑,“回答她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又欺近了些,陶青梧下意识后仰,眸底迷离看不清情绪,可怜巴巴地一声不吭。 秋音桐有些糊里糊涂,在傅庭肆冲她抬了抬下巴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那你喜欢他吗?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陶青梧很明显感觉到傅庭肆呵出的热息紧紧地裹着她,将酒后的不适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静默的时间过长。 傅庭肆失了兴致,掌心覆在陶青梧的发顶,低嗤,“看来也不是什么谎都撒。” 陶青梧咬唇,很乖地用头顶去蹭他的手掌,笑得很乖。 看来真的是醉了。 他顺势用另一只手碰了下她的脸颊,是滚烫的触感。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陶青梧的一面之词,那此时此刻秋音桐亲眼所看到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傅庭肆。 她清了清嗓,傅庭肆终于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问她,“吃好了?” “吃好了。”她点头。 傅庭肆让鹤叔去买单,又问,“能走吗?” 京雪升温 第38节 “能。”秋音桐倏地起身,轻微踉跄了下,腿软但不影响行走。 他应了一声,拉起陶青梧后箍在怀里,“鹤叔送你回去,我去送她。” “好啊,你知道青梧住在哪里吗?”秋音桐轻声问了句。 傅庭肆身形微顿,不假思索脱出而出,“没打算送她回去。” 她怔忡在原地,眉头微拧,“哥,你别欺负青梧。” 爸爸说过,女孩子必须得呵护。 “欺负?她说的?”傅庭肆弯了弯唇,颇为无奈。 秋音桐懵了,“难道不是吗?” 回想了下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傅庭肆眉眼垂下,“算是吧。” 目视着鹤叔用那辆帕拉梅拉载着秋音桐离开后,傅庭肆才将陶青梧打横抱了起来。 为了方便这人能睡得舒服些,他特地放平了座椅,还脱下大衣盖在了身上。 车子一路朝着傅誉驶去,没多久有雨滴落下,砸在周围噼里啪啦作响。 雨势渐大,傅庭肆抽空扫了眼睡在一旁的人。 暖气开着,披在陶青梧身上的大衣被一把拨落下来,丢在脚边。 趁着等红灯,他捡起复又盖了回去。 如此反复好几次后,车子靠边停下。 傅庭肆调低了车厢内的温度,将大衣紧紧掖在了陶青梧身下。 他陷入沉思,不紧不慢道:“陶青梧,到底是谁欺负谁?” 第35章 get 35 陶青梧睡得不太安稳, 半夜吵着嚷着要了好几次水喝。 傅庭肆从未被如此使唤过,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燥意,却又只能强忍着照做。 人是他要带回来的,再过分的要求他也只能受着。 次数多了, 傅庭肆最后只好宿在了客房。 翌日醒来, 这人还睡着, 他先是给床头放着的水晶杯内添了些热水,又叮嘱鹤叔来送餐的时候别忘了准备份解酒的汤。 挨着个酒鬼睡了一夜,傅庭肆的身上也染了层浓郁的酒味。 不知为何,他竟不觉得反感。 良久后,洗完澡重新换了套家居服, 傅庭肆直接顶着湿发去了客房。 陶青梧正无精打采地倚在床头,双手捧着杯子灌水。 宿醉导致她反应迟钝了好几拍, 在放杯子时才看见站在门口的人。 昨晚酒后发生的一切, 陶青梧一概全忘了。 刚醒来她很诧异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傅誉顶层的公寓, 但情绪整理好以后,她也就渐渐淡定了下来。 傅庭肆似是没想到她会醒, 套在上半身的衣服未系纽扣, 露出结实坚硬的胸膛,发梢上的水往下淌, 流入的地方越来越隐秘。 她收回视线, 慌乱了下,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呢?让你和秋音桐睡在烧烤店?”傅庭肆走到床边时刚好整理完纽扣。 她骤然脸热,难为情道:“麻烦你了。” “起来吃饭。”他轻飘飘撂下一句, 离开了房间, 还顺手带上了门。 再从洗手间出来,陶青梧顿觉浑身上下干爽不已, 在中岛台前坐下时的姿态很是乖巧。 傅庭肆长腿微搭,休闲家居服一丝不苟地垂落在他的身上,不失斯文儒雅。 他从加热餐垫拿下汤盅,掀盖放在她的面前。 红枣的甘甜扑鼻而来,陶青梧仅是闻着都觉得没那么头痛了。 她抿了一口,有些意外傅庭肆今日竟会陪着她吃早餐,“傅先生,你今天不用去忙工作吗?” “周末。”他一贯惜字如金。 陶青梧顿了顿,后知后觉自己因为放假竟这么快就对时间没了概念。 她顿时噤了声,没再多言。 简单一顿午餐,吃得很安静,仅有餐具间不时会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末了,傅庭肆回主卧换了套西装出来,领带夹、胸针、袖扣一应俱全,神态举止难掩行色匆匆。 她从高脚椅上跳下来,鼓起勇气问:“你要出去吗?” 傅庭肆“嗯”了一声,一抬眼却见她在收拾岛台,沉声:“放着,会有人来打扫。” 陶青梧没再碰了,傅庭肆又道,“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想去哪里打电话给鹤叔,他会送你。” 她下意识摆手拒绝,“不用了,假期我接了不少兼职。” “随你。”他微板着脸,只当她是一同拒绝了他的两个安排。 陶青梧手指微微颤栗,在傅庭肆快要越过她时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小声嗫嚅道:“你的车都太贵了,我怕影响不好,不过可以让鹤叔来接我下班。” 傅庭肆侧目睨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几分,“有要紧事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好,那......再见。” 她踮脚,吻了吻他。 - 下午两点,慈善拍卖会在京市大礼堂举行,所有受邀嘉宾着华丽衣裳踩着红毯踏入。 一时间,直播镜头所到之处皆是灯火通明,宾朋满座。 主办人秋熹苓挽着傅霄则姗姗来迟,两个人的穿着很是素雅,完全没有要在此次活动抢风头的打算。 沿途有不少人冲着他们打招呼,其实心里都在默默惦记着傅誉现在真正的掌权人。 众所周知,这场拍卖会正是秋熹苓为了傅庭肆特地举办的,也算是这位太子爷就任集团董事长后首次在公众面前露脸。 有人大着胆子问:“不知令郎什么时候来?” 秋熹苓拉了下滑落了一半的披肩,咬牙切齿,“被些琐事绊住了,快到了。” 交际结束后,众人落座。 秋熹苓剜了傅霄则一眼,暗骂傅庭肆这臭小子竟然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么正式的场合居然都敢迟到。 秋音桐到得早,刚从休息室过来,坐在秋熹苓的左手边,闻言伏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只见秋熹苓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先是惊诧,再是惊恐,最后转为释然。 踩着点到的傅庭肆浑然不知,硬生生被秋熹苓和秋音桐探究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聚光灯打在最前方。 物品介绍和拍卖师落锤的声音交替响起,直至中途,差不多会有半个小时的中场休息。 气氛瞬间变得热络起来,不少人开始游移在自己的位置和主桌之间。 傅霄则自卸任以后,一心只想陪着秋熹苓,往日里全在他身上的交际担子全落在了傅庭肆这里。 那些夹杂着友好、谄媚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入到傅庭肆的耳朵里,他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半晌,他眉宇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来,唇边刚勾起的笑意跟着消失。 围在一旁的人察觉到了这一反常,跟着他的视线也望了过去。 拍卖会服务生端着托盘从礼堂的双开大门走到拍卖台前停下,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而后带着礼貌性的笑打算原路返回。 傅庭肆今日戴了块复古机械表,深蓝色的碎钻在铂金表盘下布了好几圈,起身时隐埋在宽松的衣袖之下。 他视线始终落在同一处,在触及到一位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强拽着其中一位志愿者离开礼堂后才移开。 众人不禁哗然。 “那是......陶董?” “那女的是谁?” “眼熟,好像是二小姐。” “二小姐?我记得年纪没那么大呀。” “私生的,刚寻回来。” “啊?” ...... 话题越转越离谱,几近到了不堪入耳的程度。 傅庭肆脸色大变,秋音桐想要制止,反倒是秋熹苓率先攥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一声。 不知过了几秒,傅庭肆粲然一笑,沉稳中又有着无法掩饰的肃严和戾气。 人群四散而去,周遭霎时空旷了不少。 秋熹苓闭了闭眼,轻叱,“你昨晚欺负了那小姑娘,居然不知道人家今天要来做服务生?” “欺负?”他微抬眉眼,瞥了下垂着头佯装淡定的秋音桐,“没有,我不趁人之危。” 傅霄则良久没出声,突然道:“担心就跟出去看看。” 他神情不免有些恹恹的,无关陶青梧为何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毕竟他也并未主动告知这场晚宴的主办方是傅誉。 又默了下,终是不放心,他带着困惑离开,屏退跟上来的工作人员和保镖,踏出礼堂去找。 穿过好几条走廊,快绕到休息室时,傅庭肆脚步顿住。 女孩子交谈的声音响起,一道尖细锐利,一道温和有条理。 京雪升温 第39节 “陶青梧,我还以为傅庭肆有多疼你呢,不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当志愿者呢,端茶倒水真是丢人。”陶亦薇穿了件短款小礼裙,露出一小半光滑的肩。 陶青梧哼声,“我习惯了,毕竟从小没人管,没体验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多体谅。” “少在这里含沙射影。你是什么身份,能跟我比?而且这是重点吗?你明知道今天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参加,还顶着陶家二小姐的身份出来丢人现眼?你是不是故意的?”陶亦薇往前一步,用食指戳了下她的胸口。 拍卖会服务生除却规定的衣服外,为了体面还要穿黑色的低跟鞋。 她脚下不免踉跄了下,稳住后轻声:“这个身份是你们强按给我的,我没想要。我无依无靠,为了生活我当然得挑薪资高的兼职来做。” 话落,傅庭肆在恍然中将右手抄进裤袋,摩挲了会儿刚要抬脚,又闻到另外一道沉哑的男声响起。 陶衍安从西装的内衬袋摸出一张银行卡递出,语重心长,“以后别再出来这种场合抛头露面,不够的话就来找我,还有,如果傅庭肆对你不好,就尽早分开,回家里住。” 陶青梧怔住,欲言又止。 那封信上的内容再度浮现,字字句句变得具象化起来。 当年陶衍安始乱终弃,陶家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拿着张支票或者银行卡来侮辱妈妈的?或者不止,说不定还有许多的污言秽语,一度把苏岚逼迫到悬崖边,精神颇受刺激直至不堪重负。 她听惯了这些冷嘲热讽,心脏早就强大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悠悠然伸出手接过,一笑,“谢谢。” 中场休息的时间一晃而过,拍卖会还得继续。 陶衍安示意陶青梧换掉衣服离开,而后才朝礼堂走去。陶亦薇欲要再争辩几句,被前面的人用眼神叫走。 狭长的走廊只剩下陶青梧一个人,她捏着银行卡放在眼前,想要毁掉的念头刚起,一抹高大的阴影朝她压来。 傅庭肆嘴角带着狡黠的笑,让她不禁觉得胆寒,只得往后挪动步子。 她从未穿过带跟的鞋子,就连上次那荒唐的订婚宴,造型团队都很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双不失雅贵的平底鞋。 这会儿,陶青梧崴了下,脚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后被面前的人揽着腰捞入怀里。 她不由地骇然,对傅庭肆心生怯意,完全不知这人到底来了有多久,听了有多少。 “还能走吗?”傅庭肆目光掠过她的脚踝,问了句。 陶青梧怔怔地点头,然后任由他牵着手进了一间宽敞的休息室。 她听到落锁的声音,心口一颤,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柔软的棕色沙发,坐下时发出皮质挤压的咯吱声。 她屈着膝,在傅庭肆半蹲在眼前时倏地想要往回收腿,被一只大掌按住。 “傅先生,你......”陶青梧嘴唇动了动。 他命令着,“别乱动。” 脚上略微有些紧的鞋子被脱下,整齐摆放在一旁,掌心轻覆在脚踝,收着力道按了很长时间。 久到两个人只当响起的敲门声是幻听。 她咬唇,“好......好了,不痛了。” 傅庭肆循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再回来时手上拎着她穿来的那双低腰棉靴。 方才陶衍安让她换衣服离开,或许傅庭肆也是这个意思。 她垂眸,斟酌了会儿,“傅先生,对不起,我......” 未说完的话被傅庭肆打断,“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她态度软着,与方才面对陶衍安是两种态度。 傅庭肆不自觉恍然,越发琢磨不透她到底是会识时务还是演技太好。 陶青梧无声地呼出口气,那日这人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不加掩饰地公开她的身份,还带着她离开。 她确实不在乎陶家会怎么样,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打傅庭肆的脸。 傅庭肆还是半蹲在她面前,沉默到让她心跳加快了不少,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 很快,他开口了,“自食其力不丢人,不用道歉。” 陶青梧蓦地僵直了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傅庭肆帮她穿好鞋,从桌上抽出湿纸巾擦手,用着玩笑的语气,“高跟鞋不舒服就别穿了,主办人是秋女士,不会有人说你什么。服务生的薪资是多少?” 她拘谨了些,“四百块。” 陶青梧半月前就在兼职群里看到这场拍卖会招聘服务生的消息,要求高、薪资好,所以报名的人有很多。 在经过层层选拔和面试过后,她被留了下来,后又参加了好几次线下的礼仪培训。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别错失这种极好的机会,未多关注其他的内容。 这时听见,她还是惊诧了瞬。 傅庭肆凝视着她,在她发懵时又道,“那结束后请我吃饭?” 她下意识摇头,“不行的,我要攒起来。” “小气鬼。”他气定神闲地打趣她,口吻温和得不像话,继而平静地从裤袋里抽出手。 看着修长的手指捏着卡片出现在眼前时,陶青梧瞳孔骤缩,面上皆是不可置信。 傅庭肆看穿了她的情绪,急忙解释,“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张副卡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自己收着。” 陶青梧没接,若有所思。 她和傅庭肆的关系在这一刻变得简单明了起来,她快要忽略掉的阶级差和身份差落到了实处。 给跟着自己的人一些利益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她不该突然如此清高地在心里谴责傅庭肆。 她一笑而过,调整好心态温声道:“傅先生,您对......都这么大方吗?” 听着她淡着口吻吐出的敬语,还有刻意省略掉的词语,傅庭肆微不可察地蹙眉,“情人?” 难道不是吗? 她没说出来,傅庭肆轻嗤,“我以为你知道,我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 陶青梧曾经确实有在宋方稚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只是她和傅庭肆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并且未有任何感情基础。 她才不会自作多情地曲解两个人本就畸形的关系。 傅庭肆抬头看她,忽而自嘲地勾唇,“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我们在谈恋爱。” 第36章 get 36 除夕当日早。 一架空客a380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 好几辆劳斯莱斯径直驶入停机坪。 机舱门启,舷梯安置妥当,秋熹苓和傅霄则慢悠悠往下走,而穿着一身休闲冬装的傅庭肆紧随其后。 临上车前, 秋熹苓回身, “今晚回来吗?” 傅庭肆懵了瞬, 知晓秋榭园每年除夕夜都有家宴,所有人都在,他本就打算会按时回去,思忖半刻才道:“回,带她一起。” 帮秋熹苓带着车门的傅霄则一怔, 不免会有些意外。 想当年他跟着秋熹苓初来京城,在面对家风颇严的秋老先生、老太太, 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再加上两位老人显然早就对他做过调查, 从一见到面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陶青梧他只见过一面,模样很乖巧, 他和秋熹苓很喜欢。 傅庭肆是集万千宠爱和期望长大的最优秀的继承人, 秋家老两口最在乎的就是门当户对,不奢求能在事业上给与秋家帮助, 但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持家有方是最基本的条件。 两个人如若要修成正果恐要吃不少的苦头。 他收回思绪, 眉眼微弯, 低着嗓音,“想好了?” 傅庭肆眼睫轻颤, 知晓傅霄则在担心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他都没事先告知陶青梧,好似这一切都是他一时兴起临时搭建起的独角戏的戏台。 停机坪风大, 秋熹苓衣着单薄,他用手遮在车顶等着面前的人进去后说了句,“想好了。晚上见。” 目送着车子驶离,傅庭肆那辆专用的凯洛斯蓝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俯身上车,抬眼看了下坐在前面的司机,“回公司。” 高架上难免会堵车,车子走走停停。 傅庭肆倚在后排,戴着耳机开了个短暂的电话会议,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滑动着搁在置物板上的pad,神情专注又不失肃严。 忽地,口袋里的手机接连振动了好几声,他拿出分心去看。 是好几条在商场消费的短信提醒,支出的金额不算大,但还是让他觉得意外。 那日在拍卖会休息室给陶青梧的那张无限额的副卡,过了这么久终于被拿出来使用,傅庭肆有点琢磨不出来自己此时此刻该是何心情。 他轻触通知栏折叠在一起的通知消息,最下面竟还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界面跳转进去,数据重连才完整弹出。 【陶青梧:傅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庭肆没回复,而是下意识地往上翻动聊天框。短短半个多月,两个人只进行过一次视频聊天,至于文字也大多都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醒了吗?吃了吗?睡了吗...... 视线再次落到新收到的这条,他微微勾唇,回:【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公司。】 或许是因为他回复的时间晚了些,那头的人没再有任何动静。 当年傅霄则和秋熹苓成婚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决定,每年春节前都回港城居住半个月。 而傅庭肆自从就职傅誉总经理,已经接连好几年没跟着回去过。 今年之所以会去,是因为他就任董事长,有必要回去露一次面,并且处理一些傅誉在港城的产业。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由地轻啧一声,果然还是低估了港城的那些老狐狸。虽然他持着傅誉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但那些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习惯了拿腔拿调,总会拿些莫须有的做派来对他耀武扬威。 忙不完的家宴和应酬,连给陶青梧准备的礼物都是陆管家去买的,这会儿全摆在后备箱里。 良久,终于到达。 傅庭肆迈入专用电梯,隔着半透明轿厢隐约能看见仅亮着照明灯的集团大楼。 很快,电梯门在顶楼停下后缓缓打开。 他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映入眼帘的是一束又一束的郁金香,唯一不同的是客厅茶几上的那簇雪柳,冒着的嫩芽看着很有生机。 京雪升温 第40节 往常沉闷的公寓徒增了不少艳丽的色彩,摆放着的挂画还有挂着的装饰品,处处都透露着浓厚的年味。 他示意跟上来的保镖将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整齐摆放在客厅,而后回了卧室。 待冲完澡出来,林秘书早就等在了外面,手中抱着厚厚的好几沓文件。 室内恒温常开,傅庭肆真空穿了件针织开衫在外边,下面混搭了一条棉绒睡裤,看起来很是慵懒随意。 他拉开软椅在办公桌前坐下,边签文件边听桌前的人汇报工作。 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林秘书一直留在傅誉配合新上任的总经理忙年尾的工作。 傅庭肆听着,仅会在重点处停一下手中的动作多问两句。 末了,林秘书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他敛了敛眸,命令:“如实说。” 静默的时间不长,林秘书照说,“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陶小姐一直住在这里。” 这件事傅庭肆知道,因为这是他要求的,可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林秘书真正想说的,神情凝重了几分,耐心都快被消磨光了。 正值新年,林秘书生怕挨呲儿,选择了一鼓作气,“陶小姐每天都会从公司出入,公司内部多了些不好的传闻。说她......是您养在公司的金丝雀。” 傅庭肆手中的钢笔掉落在桌上,继而滑落到脚边的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油墨。 他眉头深锁,没再逼问,抬下巴让林秘书收着签好的文件离开了公寓。 是他疏忽了,考虑得不够全面。 想必林秘书说得够委婉了,金丝雀意味着什么?转换说法不就是情人、包养...... 傅庭肆起身,慢着步子在屋内转着,手指不时会划过娇艳鲜嫩的花瓣,还有略微有些粗制滥造的装饰品。 那日他一心只想让陶青梧待在这里,忽略了人言可畏这件事。 林秘书甚少会参与这些都能知晓,那想必陶青梧也不例外。 不在乎吗?那为什么都没在他面前提过? 四下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被电梯的“叮”声打破。 陶青梧手上拎着几个小小的购物袋,未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坐在换鞋凳上一动不动。 她从随身背的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喝完以后两眼无神地紧盯着某处。 方才在楼下,她让司机直接停在了公司的正门口,然后打算先上楼换件衣服再下去。 偌大的集团公司,即使是春节依旧留有员工值班。 陶青梧刷卡进入,明明低着头却还是感知到了那些落在她身上异样的眼光。 前段时间她也从正门出入过,那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那些人望向她皆是探究和打量的眼神,议论的时候也未有一丁点掩着音量的打算。 那些饭后谈资尽数钻入她的耳中。 “对对对,就是她,被董事长养着的小情儿。” “听说一直住在顶楼,每天早出晚归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哎!我对太子爷的滤镜碎了,说好的洁身自好,不乱搞男女关系呢。” “男人哪有不爱玩的。不过这女的脸皮挺厚的,我要是她就藏得好好的。” “同意,要是让秋夫人知道了,迟早把她赶出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陶青梧靠在冰凉的墙面上,还是不愿起。 她双目微阖着,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天在拍卖会休息室里所发生的种种。 傅庭肆的那句谈恋爱难免还是让她的心里泛起一抹涟漪,而后很快归于平静。 那时她被吓到了,未及时给出任何回应,这人却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就回了拍卖会的现场,导致她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又缓了缓,陶青梧摇了摇头,屏退掉了脑内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拎着购物袋往里走,倏一抬眼,与立在客厅里的人撞上视线。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因为发懵而没动。 傅庭肆放下手里刚拿起的福字抱枕,嗓音低哑,“刚到。” 他低眼望向她手里,问:“去逛街了?鹤叔呢?” 回港城前,傅庭肆不放心,特地留下鹤叔跟着陶青梧。想到这里,他其实不算是毫无作为,鹤叔从他出生就一直跟着他,破天荒头一次被留下跟着其他人,难道不算是另外一种上心? 陶青梧喉头一梗,动作慌乱了瞬,“陶董事长让我中午回去吃顿饭,所以我买了点东西。我带的卡余额不足,会尽快补进去的。” 傅庭肆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满她的反应还有所说的话,却还是从鼻腔溢出一声笑,耐心道:“不用,也不需要报备,我只是随便问问。” “好,你吃饭了吗?我可以给你做。”她思索了下,迅速放下所有东西,朝开放式厨房走去。 冰箱和橱柜被一一打来,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食材和调味品,还有一整排碎花餐具。 傅庭肆隔着中岛台望过去,面上微诧。他平时几乎不会下厨,这间公寓使用至今还没开过火,许多东西就像摆设。 他靠近,陶青梧刚好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条蕾丝花边的围裙穿上,腰间的带子还系了个蝴蝶结。 “酸汤面好不好?”她将需要的食材一一摆好,微微回头问了句。 傅庭肆其实在飞机上已经吃过了,各式菜品精致得很,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还是颔首应了下来。 听着厨房内交替响起的所有声音,他半倚在中岛台前,目光从那忙碌着的身影挪动到一边,入眼的是几本和金融财经相关的书,翻动的次数多了已有了很明显的皱褶。 “这几本书看着如何?”他顺嘴问道。 陶青梧关掉火,小心翼翼地把锅中的食物腾出,笑意盈盈回:“特别好。你做的笔记很容易就能看懂。” 前段时间,她心血来潮,兴冲冲找傅庭肆要了好几本入门书籍。 傅庭肆高中毕业就出了国,教材都是全英文,她看起来难免会觉得有些吃力,但好在旁边的空白部分都有傅庭肆特地留下的中文注释,她不知不觉竟真的全啃了下来。 热气腾腾的酸汤面被端了上来,溏心蛋一分为二搁在瓷碗的角落里,周围还用细碎的葱花点缀着,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他执筷吃了几口,想起刚才陶青梧说的话,好奇道:“去吃完午饭,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吃完就回来。”她轻声。 傅庭肆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去。” “没事。他们如果欺负我的话,不是还有你吗?”陶青梧偏头看他,很乖巧地笑了笑。 他眉眼低着,毫无预兆地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唇角微微上扬,笑得耐人寻味,似是在庆幸她终于在学着依赖他了。 稍过几秒,他点头,“让鹤叔跟着一起去,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好。” 陶青梧待他吃完,把所有餐具放入洗碗机才收着换洗衣物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长发半挽,细润如脂的脸庞略施粉黛,唇上薄涂了一层唇蜜,在灯光下泛着亮晶晶的莹光。 傅庭肆放下手中的杂志,等她在身旁坐下,长臂一伸把她抱入到自己的怀中,动作亲昵地帮她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 “你待会儿是不是也要回家?”她左手撑在他的胸口,声音黏糊。 “等你回来了再走。”他低沉的嗓音里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 陶青梧闻言仰起白净的小脸,粉嘟嘟的唇凑到了他的嘴边,只是吻还没落下就撤开了身子,后知后觉,“我涂了口红,沾上皮肤可能会不舒服。” “我不介意。” 话落,傅庭肆右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容不得她再扭捏,径直吻了上去。 从主动献吻到被迫承受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越吻越深,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唇缓缓移动到她的耳边,又到颈间,再在锁骨处辗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傅庭肆的眼中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浓重的欲念,却还是点到为止没再继续。 他伸手帮她擦拭吻花的口红,察觉到她后背还僵着,没忍住轻笑一声,“给你带了礼物回来,要不要先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青梧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远处有十几个扎着蝴蝶结的礼盒,惊道:“这么多?但我得走了,回来再拆吧。” 片刻后,两个人一同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陶青梧前脚刚上车,傅庭肆就拦下了鹤叔,抬腕掐了下大概时间才道:“结束后直接回秋榭园,不用提前告诉她。” “带着陶小姐一起吗?”鹤叔试探着问了下。 他略蹙了下眉,颔首。 车子很快驶离,没多久平稳驶上高架。 从傅誉到陶家别墅约莫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陶青梧早已熟悉车内所有的功能键,顺手升起隔断挡板打算小憩一会儿。 只是刚刚阖眼,包内的手机倏地响起。 她拿出看了眼,欣喜接通,苏峥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青梧,除夕快乐。” 她应下,顺势问道:“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话毕,听筒安静了好几秒,苏峥嗫嚅,“舅舅今年先不回去了,劳动节应该可以。” 陶青梧的心情霎时变得失落,压低音量“哦”了一声。 似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又或是想要打破两人之间这突然的尴尬,苏峥未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陶董事长对你好不好?住在那里习不习惯?”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陶青梧眉头猛跳了好几下,往日里软着的语调带有颤意,脑中闪过好几个可怕的念头,“你怎么知道?” 她清晰记得苏峥离开前,陶衍安还没联系她。她对于未来会发生的所有都一概不知,后来也没告诉过苏峥,那么他是如何知道的。 果不其然,苏峥开始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在她不断地追问下,才如实道出了实情。 她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脸色跟着变得苍白,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水,含糊开口:“你说什么?” 第37章 get 37 京雪升温 第41节 “二小姐回来了。” 陈姨听见院外响起的汽车引擎声, 放下手里的活儿就急匆匆跑出去迎。 陶青梧深吸了口气,敛好神色强勾出一抹笑,从鹤叔手中接过礼盒进了别墅。 穿过前厅到了主厅,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幼时超火的一部情景喜剧, 偶传出的欢笑声与现实重叠在一起, 看起来很是其乐融融。 她淡然地扫了眼, 默不作声挑了处空位坐下,深知自己多余却也丝毫没觉得恼。 只是恍惚间,苏峥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再度响起。 “青梧,对不起,只能怪舅舅无能, 陶衍安用手段将我半年前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改成了别人的,威胁我如果不离开就会去学校举报我造假抄袭。我原本想着破罐子破摔, 可是抄袭是所有创作者的污点, 后来他说他只是想接你回去, 还会好好待你,我才答应的。” 好好待她? 陶青梧倏地苦笑一声, 用尽方法让她无依无靠, 骗她回陶家,囚禁她, 逼她和年长的男人联姻, 这叫好好待她? 直到陶亦薇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疑惑着抬头去看,陶衍安手上拿着装得厚厚的红包, 脸上堆满了笑。 陶青梧习惯性地后仰了下上半身, 没伸手去接,与面前的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作呕, 她终是忍无可忍,腾地起身,声调拔高了好几度,“你为什么要逼走我舅舅?我出生至今,你一点儿责任都没尽过,有什么资格安排我的人生?” “先是逼疯我妈,再是逼走舅舅,你除了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会做什么?”她适时又补充了几句,声音锐利刺耳了不少。 话音将落未落,陶衍安扬手给了陶青梧一巴掌,重重落下的那一刻就有指印浮现在她的脸颊,十分骇人。 “这是你该对我说话的态度吗?教养呢?” 她撇开脸,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发出的笑声阴森可怖,“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怎么可能会有教养?” “陶青梧,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家,还不是你用来撒野的地方。”陶亦薇一个箭步到她的面前,推搡了她一下。 陶青梧低头看了眼被陶亦薇碰过的地方,微微含笑,指着陶亦薇的鼻子沉声叱道:“你给我闭嘴。” 陶亦薇是典型的只会窝里横,被她喝到缩了缩肩膀,畏畏缩缩地后退了好几步,碰倒了茶几上的茶壶,热水瞬间四溅,有不少都溅到了陶青梧的腿上。 一直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陶亦蔓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陶青梧强忍着痛用手指了指,“你也一样。” 客厅内乱作一团,吵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被带到休闲厅等候的鹤叔闻声急匆匆跑了出来,视线在几个人的身上逡巡着,最后被陶青梧红肿的半张脸吓到。 “陶小姐,你这是......”鹤叔着急坏了,想不明白短短半个小时怎就发展到了如此境况。 陶青梧抚了下滚烫的侧脸,摇了摇头,伏身拎起丢在沙发上的包就走。 鹤叔吁了口气,脸色忽青忽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该如何跟少爷交代。 车门关上,迈巴赫疾驰离开。 陶青梧降下一半车窗,不顾寒风只想着尽快缓解脸上那灼热刺痛的感觉。 街景迅速闪过,她却没有任何观赏的兴致,心里实在疑惑才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为何会经历如此多的变故。 她和母亲还有舅舅一直本本分分,却还是难逃这些无妄之灾。 如果说前一秒她还对陶家所有人的良知抱有一丁点的幻想,那么在这一刻已全部幻灭。 车厢内安静至极,陶青梧好似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几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只好低着头去缓,又从旁侧的储物内拿出一瓶水连饮好几口。 动作的同时,微曲着的双腿也跟着稍稍挪动了一下。 嘶—— 她吃痛一声,才堪堪想起方才在陶家热茶倾覆的那一刻,尽数都洒在了她的腿上。 陶青梧微撩眼皮,小心轻柔地卷起了裤腿,里面的打底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只是轻轻一碰都觉得疼痛难忍。 “陶小姐,要不要去医院?” 鹤叔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陶青梧的一举一动,闻声急忙回头问了句。 “不用,到公司附近的便利店放我下来就好。” 她还在尝试性地想要掀开打底,卷了一半就见烫到通红的地方已有水疱,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鹤叔再心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照做。 他只是少爷的随身管家,现在被委派到陶青梧的身边,同样没有越权去帮忙做主的权利。 良久,迈巴赫驶下高架,穿过闹市到达cbd商圈。 商务中心区到了除夕依旧热闹不已,许多商铺都是到了晚上七八点才歇业。 陶青梧下车后进了一家药店,随手买了几样治烫伤的药膏又去了隔壁的便利店。 从昨晚睡前到现在,她仅吃了两片吐司,这会儿为了充饥特地买了份关东煮和胡萝卜汁。 餐桌依窗摆放,她拉出高脚凳坐下,任何食物吃进嘴里都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陶青梧吃得很慢,不知不觉间外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身后的货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店员在整理临期的货品。 掐着停止营业的时间点,她收好垃圾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内,又从冰箱拿了一早购买好的冰块杯,循着导航的指引往傅誉顶层的公寓走去。 往日里本就瘦小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更觉孱弱,还多了几分憔悴。 鹤叔目送着陶青梧进了集团大楼才示意司机回秋榭园。 变故太多,他头一回觉得手足无措。 一头是有些愧对少爷的信任,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没做好;另一头是他心知肚明今晚的家宴有多重要,陶小姐如此狼狈显然不是回去的最好时机。 到达秋榭园时家宴还未开始,偌大的宅院处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装饰物,凤栖湖面都被映衬得变了色。 鹤叔刚刚下车,还未来得及抬眼就听到一阵皮鞋踩在青石砖的声音。 傅庭肆先他一步去拉后座的车门,被他及时打断。 “少爷。”他欲言又止,只觉难以启齿。 傅庭肆不死心还是拉开了,后排空无一人,“她不愿意来?” 鹤叔连连摆手,“陶小姐回了公司。” 他暗自攥紧掌心,嗓音阴阴冷冷,“好,知道了。” 话落,傅庭肆松开手作势就要走,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鹤叔忽青忽白的脸色,神情同样慌乱得很。 他驻足,口吻严厉了几分,“有事就说。” 鹤叔还是默不作声。 静默许久,周围静到仿若能听到凉风吹过湖面的声音。 傅庭肆耐心告罄,找司机要了钥匙,自己驱车去了傅誉。 高耸入云的集团大楼,站在路边几乎望不到顶,仅能看见外壁挂着的企业logo。 电梯直达顶楼,傅庭肆按了按眉心,面露倦意,待门打开后大步流星朝里走。 大平层未点灯,一片漆黑,只有客房内泄出一点点的亮光。 他礼貌性地叩了叩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响,让他不由自主地直接推门而入。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药膏味,猛然闯入几近呛到要流眼泪的程度。 傅庭肆拧眉,眸光追随着陶青梧的动作。 距离越来越近,倚在床头的人就将头埋得更低,大半张脸都隐在昏暗的光线之中。 他从头到脚打量陶青梧,棉绒睡裙裙摆搭在膝上,露出半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还没看清之际,陶青梧就急忙拉下裙摆,又用一旁的鹅绒被遮盖住。 人在慌乱的时候难免无法周全,傅庭肆也是在这一刻看到了陶青梧微肿的半边脸颊。 他阔步到床边,右手掐着这人的下巴转到更方便看清的角度,沉声:“怎么回事?” “傅......傅先生,你怎么回来了?”陶青梧还懵着,说话磕磕巴巴的。 “我在问你话。”傅庭肆不自觉又加重了语气,惹得陶青梧一颤。 “没什么。”她声音很轻。 他倏然一笑,松开手趁她不备掀开了被子和裙摆,被涂了药膏的地方隐约还是能看见泛着一层绯红,水疱更是到了已经发白的程度。 “不是说只是吃顿饭吗?怎么弄了一身伤回来?”傅庭肆双手攥拳,手背乃至整个手臂都青筋暴起,似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火气。 “我......”她偏开头。 傅庭肆气笑了,连胸腔都在跟着抖动,“以前被欺负了都会跑到我面前哭,这次怎么转性了?” 陶青梧压抑了一整天,没因为委屈而哭,也没因为痛而哭,此时被傅庭肆怒喝了几句竟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他终是心软了,右手覆上她的侧脸,很轻柔地抚了两下,问:“还痛不痛?” “痛。”她抽噎一声,眼睑耷下时泪水全部落入他的掌心。 “不哭了,告诉我怎么回事?”傅庭肆在床边坐下,倾身按开屋内所有的灯光。 “我问鹤叔也是一样的,但那时候概念就不同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陶青梧抹了把眼泪,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抽抽搭搭说了一大堆还是没讲清事情的原委。 傅庭肆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弄得彻底没了脾气,没再为难她整理思绪重新讲一遍。 他顺手从床头拿过包着冰块的毛巾,怕拿不准力道只好递给她自己来敷,而后轻轻地握着她的脚踝带到面前。 涂着药膏的部位很明显能看出是被热水烫伤,盈着水光的脓疱只需轻微一碰就会破掉。 “我打电话叫医生来。”傅庭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陶青梧拽住他的衣袖,“不用这么麻烦,这个药膏我以前用过,效果很好。” “不怕留疤?”他问。 她一怔,心里也没了底。小时候因为顽皮也被烫过,但没这么严重,就是红红一片,烫伤膏一涂第二天就没事了。 “要是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医生到了我叫你。” 傅庭肆将室内温度又调高了些,等温度上来后卷起她的裙摆在膝上系了个结,棉被遮上来时还特意避开了那条受伤的右腿。 京雪升温 第42节 陶青梧躺好,眼底发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庭肆,忽地再次抬手拉住了他,“傅先生,除夕夜,你不回家吗?” “我走了,留你一个人自生自灭吗?”他歪头,姿态懒散,说出的话属实不太中听。 她撇嘴,似是不满,“也没有那么严重。” “躺好,有事叫我,别乱动。” 他按住她欲要抬起的肩头,眼尾轻挑显然是在警告她乖一点,而后捏着手机出了门。 房门随着咔哒一声阖上,彻底隔绝掉了所有的声音。 傅庭肆跟医生通完话又将电话拨到了鹤叔那里,言简意赅,直接进入正题。 鹤叔毕竟不在现场,只能仅凭着当时所看到的实话实说。 对方人多势众,受委屈的只可能是陶小姐,再者那会儿周围的人都安然无恙,反倒是身单力薄的陶小姐处处都透着狼狈。 收了线,傅庭肆在办公桌前坐下,鼠标一动显示屏跟着亮起。 他输入密码进入集团的办公系统,直接回绝掉了一早在飞机上收到的陶氏发来的合作邀请。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从秋榭园赶来。 傅庭肆先去客房叫醒了陶青梧,才放人进去。 医生清洗掉陶青梧腿上涂着的烫伤膏,而后用消过毒的医疗器械去挑破水疱。 这期间陶青梧紧紧地抓着傅庭肆的手,指甲深陷进他手部的肌肤,掐出一个又一个指痕。 傅庭肆柔着调子不停地安抚着偎在怀里的人,一举一动带着无尽的宠溺和耐心。 医生微诧,敷药和包扎都不由自主放轻了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把傅庭肆惹恼了。 虽然在秋榭园从业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四少爷动怒,但今日这如此柔情的一面更是闻所未闻。 末了,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还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敷药交给傅庭肆才放心离开。 公寓再次只剩下傅庭肆和陶青梧,骤然的寂静让两个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陶青梧垂头,没敢看他,“傅先生,我已经没事了,你要不要回去?” “饿不饿?我去准备点吃的。”傅庭肆答非所问,径自出了客房。 只是他前脚刚迈入厨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看见是秋女士来电,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会儿已过了开宴的时间,加上他又急匆匆地把秋榭园的医生叫来傅誉,如此大的阵仗怎么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傅庭肆闭了闭眼,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才滑动接听。 京城的春节全域禁放烟花,远处的广场为了增添节日的气氛准备了灯光秀,这会儿也就才刚刚开始。 华丽炫彩的光影秀将偌大的商务中心区映照得恍如白昼,数十道光柱在空中交汇再错开,几乎扫过了每一个角落。 电话那端很安静,想必秋熹苓是避着人给他打来的。 等他一接就咬牙切齿道:“傅庭肆,你还有没有规矩?一大家子几十号人都在等你,话都不留一句就走了......” 傅庭肆自知理亏,也明白今夜确实是他做错,没等秋熹苓说完就道:“妈,对不起。她出了点事,我走不开,替我跟外公说声‘抱歉’。” 他认错得太快,秋熹苓一噎,过了会儿才出声,“出了什么事?陆管家说你叫了医生去傅誉。” “受了点伤,已经没大碍。” “你知不知道你今晚缺席家宴,意味着什么吗?” 傅庭肆听完唇角往下压了压,语调放缓了些,“我知道。妈,我希望你能帮我,外公如果生气先别拦着,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过段时间我会亲自去外公面前赔罪。” 秋熹苓蹙眉,摸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半晌后反应过来才惊道:“你想好了?” 一开始她听到傅庭肆要带陶青梧回来,并未往深处去想。 但如若结合这段时间圈内的传言,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外人都觉得这段感情傅庭肆是主导者,随时都可以喊停,而陶青梧只是一只可有可无,又上不得台面的金丝雀。 那么特地挑一个重要的场合带回家,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认准她了,他只要她。 原本可以轻易让传言不攻自破的机会被打乱,傅庭肆只好铤而走险,不惜惹恼秋老爷子。 即使将事情闹大,也要广而告之,陶青梧于他而言,很重要。 傅庭肆抬眼,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看不得她受委屈。” “你想好了就行,其他的我没意见。” 临挂电话前,秋熹苓又多叮嘱了几句,还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年夜饭送去了傅誉。 傅庭肆复又回到厨房,把刚拿出来的食材又放回了冰箱。 身后不远处传来开门还有陶青梧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 这人单脚倚在门边,薄唇轻启,“我想洗澡,可是医生说不可以碰水,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橱柜里放着的保鲜膜?” “我帮你?”傅庭肆脱口而出。 陶青梧眨眨眼,瞬间了然,“好。” 几秒后,傅庭肆拿好保鲜膜然后就抱着陶青梧去了洗手间。 热气氤氲在整个空间,淋浴头喷洒下来的热水浸湿了傅庭肆大半个身子。 褪去睡裙的陶青梧乖乖地坐在浴缸边,任凭面前的人用毛巾帮忙擦拭,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战栗。 自始至终,傅庭肆都没丢掉君子的本分,一直目不斜视,只是在挪动到敏感的部位时,在不经意间接连吞咽了好几次,象征着危险的凸起喉结上下滚动。 结束后,他从台架拿过宽大的浴巾包裹住陶青梧,打横抱起送回了客房。 撤开身子时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换好衣服先别出来,我去洗澡。” 房门半敞,能清晰听见主卫哗啦啦的水声。 陶青梧穿上备好的睡裙,开始靠在床头看书,墙上时钟的走针音钻入耳中。 足足过了快半个小时,傅庭肆还是没出来,反倒是鹤叔带着好几个食盒来了。 她张罗着把所有饭菜都搁上加热餐垫,而后窝回沙发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转动着,陶青梧望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双手撑着艰难起身,慢悠悠地挪动了过去。 她轻叩了下夹丝玻璃门,糯着声调唤了句,“傅庭肆,你还好吗?” 里面的人没给任何回应,只是隐约间,陶青梧好像听见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她瞬间红了脸,即使未经人事却还是轻而易举分辨了出来。 等傅庭肆出来,陶青梧还是呆愣着靠墙边静站着。 他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靠近,一双满是餍足的眼睛紧盯着她,问:“听了多久?” 有没有听见我叫你的名字?后半句他不好问出来。 “没......没有,”她轻咬了下唇,眼神飘忽,“吃......吃饭了。” 他拧眉,弹了下她的额头,“好。” 中岛台上的加热餐垫已自动弹至恒温模式,瓷盘里摆放着的美食满是花样,道道都很精致。 傅庭肆好像兴致不错,竟开了瓶酒来喝。 就在陶青梧递出水晶杯妄想着能讨要一点时,这人竟从橱柜取出一瓶常温的果蔬汁给了她。 她没忘了忌口,只好嗔怨着小声咕哝了好几句。 有了方才洗手间内的小插曲,两个人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那声闷哼仿佛在陶青梧脑内开了循环键,她忍不住就会去想,还非常大胆地幻想那个画面。 傅庭肆吃好后抬了下眼,对面坐着的人脸红到要滴血,端着手上的水晶杯猛灌了好几口果蔬汁。 饭后,餐具收进洗碗机,傅庭肆抱着陶青梧去了洗手间。 等着她刷完牙又很贴心地送她回了房。 陶青梧恍着神,拽着被子往上盖,仅露出一双眼睛,“你可不可以陪着我?”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 帮她掖好被角,傅庭肆出去了会儿才回来,顺手将床边的落地台灯调节到舒适的亮度,然后倚着床头坐了下来。 陶青梧侧身屈膝躺着,假装淡定地往里挪了挪,“你要不要躺一会儿?” “你确定?”他依旧保持着绅士的风度,凡事都会多问一句。 他给了她缓冲的机会,她确实不太确定了。 嘴唇翕张,还未出声这人就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和她身上一样的花果香彻底融为了一体。 自动感应的落地台灯又暗了好几度,傅庭肆不敢靠她太近,嗓音低沉,声音不大,“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不用,你陪着我。”陶青梧钻进鹅绒被,声音闷着。 傅庭肆颔首,没再吭声。 太静了,她闭着眼睛,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眼睫不由地颤动了好几下。 “睡不着吗?”他突然问了句。 陶青梧睁开清凌凌的一双眼,“之前睡了会儿,现在不困了。” 她忽然转身面朝着窗户,“听说今晚这边有灯光秀,我想看。” 傅庭肆觑她一眼,伸直手臂按压床头的操控开关打开了半边窗帘。 傅誉集团大楼的视野很好,陶青梧的位置能看到灯光秀的全貌。 层层叠叠的灯影时不时会从干净透亮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图案在洁白的墙壁上跳动着。 她看了会,漫不经心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这几天都住这里。”他不动声色勾唇,回她。 沉默几秒,她斜睨一眼,“你春节不回家真的没事吗?” 他笑了声,瞬转话锋,“受了委屈怎么也不给我说?” 京雪升温 第43节 陶青梧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又扯了回去,还没想到要怎么回答又听他说,“那些传言,你听着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原来说的是这个。 她暗自腹诽了句,最终摇了摇头,“那是他们的权利,我也做不了什么。有些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我不在乎。” 傅庭肆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暗暗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陶青梧洒脱。 顿了顿,他淡声:“可我在乎。” 第38章 get 38 陶青梧是真的不在乎, 现如今她的衣食住行皆来自于傅庭肆,可不就是金丝雀。 但她又不赞同,金丝雀是娇养金贵的,说是笼中鸟或许更贴切。 只是随性久了, 她想当然地以为人人都如此。 傅庭肆与她不同, 家教森严, 蹈矩循规,这些传言于他来说,算是污点。 四目相视,在陶青梧思绪还未无限发散之际,傅庭肆低身靠近, 轻浅平缓的呼吸带着一股清新的柑橘香充盈着她的感官。 她撇开视线,手指拽着被角又往上拉了点, “抱歉, 给你添麻烦了。” 傅庭肆拧眉, 淡然一笑,“能解决的都不算麻烦。” 陶青梧悄然地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又想翻身继续去欣赏外边的灯光秀, 却察觉到一旁的人忽抬手臂,施力扣在她的肩头往床中央带。 他面无表情地凝着她, 似是笃定了她不会躲便将手挪到了她的侧脸, 冷冰冰的语气骤然打破四下的寂静, “陶青梧,你为何总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低我一等的姿态?前不久不还想要我喜欢你吗?” 陶青梧能感觉到傅庭肆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被大掌覆着的地方仿若没了知觉, 连张嘴说话都变得艰难。 她无声地阖上眼,浑身上下因为不安而轻微抖动着。 突然, 傅庭肆的声音再次钻入耳中,一字一顿地敲进她的心里,“我不喜欢你这样。” 陶青梧回过神,暗自后悔今晚就不该大胆到留人。 她眸中闪过慌乱,下一秒却又恢复镇定,伸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发颤,“想要你就会给吗?什么都给?” 灯光秀还在继续,屋内光影绰绰。 傅庭肆不由分说地挣开她的手揽在颈后,迫使她仰头对视,滚烫的气息下一秒拂过她的发顶,“你可以试试。” 或许是因为两人之间诡异的默契,陶青梧条件反射地往他的怀里钻,怯怯地舔吻他的下巴,而后学着他往常那样顺着颈线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他敛眸,刚掩好的冲动被勾出,一低头就轻而易举地夺回了主动权。 纤长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明明紧张到浑身都在发抖却还是主动地贴上他的胸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入他的身体里。 傅庭肆做了这么久的君子,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会被欲.望主导的凡夫俗子。 他的理智快要消失殆尽,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冲开枷锁,在渴求着什么。 陶青梧的长发半挽在脑后,被傅庭肆的大掌早就摩挲乱了,散落下来后不时会勾缠在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的唇上。 傅庭肆被磨得没了耐心,在宽大的鹅绒被下拖着她的后腰一同坐起。 面对面的姿势,他能很轻松地剥落她吊带睡裙外裹着的外袍,手指也能很灵活地解开后面的搭扣,使她最柔软的地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陶青梧的眉眼在这一刻变得鲜活起来,抿了下唇,语气似撒娇,又似嗔怪,“我讨厌陶家的人。” 他的吻离了唇会变得很温柔,失了掠夺只剩柔情,闻言回:“我知道。” 手辗转各处,最后停留的地方让陶青梧上半身一僵,除却靡靡水声就是吮吻和两个人急促的喘息。 昏暗之中,陶青梧的感官越发清晰。 她微微仰头,吞咽嘤咛时天鹅颈性感到了极致。 不经意间,余光好似瞥见傅庭肆的左手一直虚搭在她的右腿上,护着她受伤的地方不会被蹭到、碰到。 陶青梧动情之际心软到一塌糊涂,她去抓他的左手,胆大妄为地去挑战他的底线。 “别闹。”傅庭肆与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却慢慢失了分寸。 她承受不住趴伏在他的肩头,细碎的吟声渐渐变了调。 不知过了多久,余韵迟迟无法散去,陶青梧抵在他肩上的手脱力般滑落下来,触感明显,引得他短叹一声。 傅庭肆的后脑勺搭在床头,锋利的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清隽的面容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后,他终是忍无可忍,刚用湿巾拭过的右手牵住了她的。 陶青梧指尖猛地蜷起,羞赧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有耐心,自始至终都顾及着她的感受。 渐渐地,她快要支撑不住,手臂实在酸痛,放弃的念头刚起就听傅庭肆哑着调子在她的耳边说:“宝贝,叫我。” 热气氲在她的耳尖,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她照做,唤他,“傅庭肆......傅庭肆......” 除夕夜,两个人身上的睡衣都遭了殃,陶青梧更是足足换了三套。 他抱她去了洗手间,帮她洗手擦身。 热吻是无法避免会发生的事情,陶青梧浑身上下都瘫软无力。 意识混沌间,她好像听见傅庭肆回了她的那个问题。 他说:“都给你就是了。” ——想要你就会给吗?什么都给? - 翌日清晨,秋榭园。 昨晚的家宴未开始就直接结束了,厨房精心准备的饭菜原封不动地又全端了回来。 除却居住在本市的,其他人都直接宿在了秋榭园,使得偌大的宅院热闹了不少。 主餐厅这会儿已经摆放好了早餐,可容纳三十人左右的大圆桌上冒着袅袅热气,让人垂涎欲滴。 秋老爷子正襟危坐在主位,明明食之无味却还是喝下了一整碗的碧梗粥,右手准备执筷去夹面前的小菜时,才堪堪反应过来常用的那双骨瓷筷被他昨晚一气之下摔断了。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围坐在餐桌前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秋熹苓披了条正红色的羊绒披肩,往常都会绕过笋尖只吃酸豆角的习惯今日竟离奇地改了。 她小口嘬着,偶尔会朝一旁的傅霄则投去求救的眼神。 傅霄则了然,很贴心地将自己面前的瓷盘与她交换。 这时,鹤叔恰好从外边经过,身影瞬闪却还是被秋老爷子捕捉到了,沉着声音叫了进来。 鹤叔得了傅庭肆的吩咐去准备早餐,而这条路又是去厨房的必经之路,他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去撞枪口。 秋老年近八十,身子骨依旧健朗,一出声更是中气十足,威严到让人觉得胆寒。 鹤叔微微欠身,冲着周围的人问早。 秋老清了清嗓,“人回来了?” 回应的是一阵沉默。 强忍了一整晚的怒气霎时发泄了出来,落筷的声音尖锐刺耳,秋老腾地起身,“为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彻夜未归,明知有家宴,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一声不响撇下一大帮子人等他,事后还不知悔改,连通电话也没有,平时的分寸和礼节都放哪儿去了!” 一直埋着头的秋音桐满脸茫然,总觉得这段话怎么听都觉得刺耳,没忍住驳了句,“爷爷,您怎么可以这么说陶同学?怎么就不三不四了?她跟我是同学,品学兼优,模样又乖,您都没见过,干嘛这样侮辱她?” 秋老脸色气得通红,整个胸腔都在跟着抖动,忙喝了口茶来缓,“还需要我见?你自己去问问外边怎么说的,那女人天天早出晚归,在声色会所上班,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羞耻地去勾搭傅庭肆这臭小子。” 秋音桐深深皱眉,越听越觉得糊涂,可又莫名觉得这片段有点熟悉。 陷入沉思时,秋老只好转了话头。 秋家的口碑百年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先是秋熹苓再是傅庭肆,从一开始就坏在了根源。 母子俩都赔在儿女情长上,不顾名声遭人非议。 他扫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怒喝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秋熹苓闭了闭眼,本想着不理会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可护犊子的想法又实在按捺不住。 她丢掉手中的糕点,轻声软语道:“爸,您教导过我们,不知他人品,莫论他人非。况且我不觉得阿肆做错了什么,他有爱人的权利,更有选人辨是非的能力,我也是。” 傅霄则想要辩几句,却被秋熹苓的左手紧紧拽着,眼神示意他不要掺和。 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了心口的郁气,伸出手和秋熹苓的紧扣在一起。 早餐同样不欢而散。 得到秋熹苓的首肯后,鹤叔拎着准备好的食盒离开了秋榭园。 被遮光帘挡住的公寓内,只有一盏落地台灯微弱地闪着昏黄的光,让整个房间更添几分暧昧和诡谲。 陶青梧双目紧闭,似是睡得不安稳往后缩了缩,躲进身后人滚烫的怀里。 傅庭肆下半身往后撤了点距离,耐着性子将人又哄睡着后才起身下床。 等冲完澡出来,鹤叔刚到。 他拉出椅子在中岛台前坐下,边吃饭边听一旁的人讲秋榭园从昨晚到今早所发生的种种。 在听到连累秋熹苓被斥责时,傅庭肆手上的动作一顿,急道:“外公什么时候走?” “应该会再待个四五天。” 他眸光暗了些,思忖半刻后说了句,“好,我会抽时间回去一趟。” 鹤叔本想多说两句,视线一抬,陶青梧从客房走了出来,只好及时收了声。 安静得太突然,傅庭肆回身去看,而后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去抱陶青梧到中岛台前吃饭。 陶青梧低着头,看对面的人帮她又是拿筷子又是盛粥,只好用整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她嘴角翘起,冲着鹤叔歪了下头,“新年快乐,鹤叔。” 鹤叔的注意力本身是放在傅庭肆一直动作的那双手上,猛然听见愣了一下,“新年快乐,陶小姐。” 傅庭肆蹙眉,垂着头和陶青梧平视,手中的汤勺磕在汤盅上,沉吟道:“我的呢?” 京雪升温 第44节 她刚捧起碗,闻言又弯了弯唇,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你也新年快乐。” 傅庭肆满意了,鼻腔哼出一声,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喝。 鹤叔见状,总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多余,一本正经地跟傅庭肆打招呼要离开。 傅庭肆朝他看了一眼,淡声:“让小厨房送点食材过来,这几日就不用送餐了。” “好的少爷,”鹤叔脸上的神情满是意外,却又不得不应,“车钥匙需要帮您留下吗?” “不用。”他低着声音,分心用公筷给陶青梧夹菜。 鹤叔真觉得不该再待下去了,步伐迈得快了不少,临到门口还是没忘了叮嘱一句,“少爷,这几天雪大,您要是出门记得注意安全。” 陶青梧的目光略过傅庭肆的肩膀朝落地窗的方向看去,傅誉的楼层实在太高,只能看见外边是阴沉沉一片。 “想看雪?” 见她吃好,傅庭肆开始去收餐具,洗完手没等她回话就抱着她到了窗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素白,每一栋高楼上面都积着厚厚的一层,冷风带着雪花擦过透亮的玻璃,最后慢慢悠悠地落到实处。 陶青梧想用手背去拭掉玻璃上的水雾,被傅庭肆拦下改用手帕去擦。 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她倾身去看,忍不住感慨,“虽然京市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但总觉得看不够。” 傅庭肆就立在她的身后,循着她的目光一起去看飞旋而下的雪花,轻声问她,“那要不要出去看?” “市中心很难看到积雪,还是算了。”陶青梧拽了下他的袖口,没了兴致不想看了。 他顺势往上缩了下胳膊,把手递给她牵,却又施力不让她动,“健身房外边有一片露台,应该可以。” 贪玩的年纪,兴致去得快来得更快。 陶青梧不挣了,嗔着摇晃他的手,眸子里蓄满了独属于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和纯粹,“那你抱我去。” 傅庭肆乜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微勾了下唇,语气淡着,“你这算不算是恃宠而骄?” 刚准备攀上去的手忽又收了回来,陶青梧温顺着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嘀咕,“昨晚还嫌我总觉得低你一等。” 话落,一只骨节均匀的手抚上她的发顶,搓揉的过程中弄乱了发丝,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散漫的笑,“恃宠而骄是好事。” 不消片刻,傅庭肆从屋内拿了件羽绒的大衣裹在她的身上,而后伏身抄过她的膝弯抱起,不紧不慢地穿过长廊去了露台。 长腿抬起勾开紧阖着的推拉门,冷风一股脑全钻了进来,陶青梧转身就往傅庭肆的怀里钻,碎发挠得他不禁往上抬了抬下巴。 “还要看吗?”他虚碰了下她的侧腰。 她慢慢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那你放我下来。” 宽敞的露台有一半是封了顶的,傅庭肆单手抱她,另一只去拉藤椅,还把长椅上的垫子都铺在了上面,这才放下了怀里的人。 陶青梧探手去接雪花,趁着还未化开伸直手臂给他看。 他躬身去看,试图用指尖捻起,雪花接触到热源迅速融为细小的水珠。 她玩够了,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找角度的时候,手机壳上坠着的装饰品也在跟着左右摇晃,傅庭肆想不看到都难。 他垂眸,问:“礼物都拆了?” “嗯,”她缓声回,“都很漂亮。” “喜欢这个?”他曲指弹了下那装饰品。 陶青梧跟着捏起,“对,方便带着。” 听到这里,傅庭肆原本带着笑的眉眼瞬间敛起。 数十件精致的礼物,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灰粉相间的牛皮小马挂饰放入礼盒堆里几乎都要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可她却喜欢。 他清晰记得,这件是赠品。 到底是方便带着,还是方便带走? 似是受情绪感染,陶青梧抬头望向他,眼里的迷茫显然是在好奇。 他收回思绪,目光直直地迎上她,登时探身过去衔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又狠又痛的吻,陶青梧几近要承受不住嘤出声来。 傅庭肆毫不克制,咬完又去搅动她的舌尖。 扣在下巴的手挪动到陶青梧的后腰,下一瞬就被托着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她下意识攀紧了傅庭肆的肩,借力不让自己往下掉。 她呜咽一声,“我......唔......还没看够。” 傅庭肆改咬她的耳朵,“乖乖待着,每一年冬天都能看到。” 第39章 get 39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到初五才停, 太阳终于探出,温暖的光线穿透厚重的云层,使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明媚的金黄色里。 这几天陶青梧几乎日日都窝在公寓里,期间傅庭肆倒是出去过一次, 直到入了夜才回来, 还很反常地宿在了客房。 自除夕夜两个人同床共枕过一次后, 之后便夜夜宿在一起。 陶青梧醒来后没看到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日晌午,陶青梧倚在沙发上看书,而傅庭肆则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前忙工作。 两个人偶尔会交流几句,反倒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临近饭点前, 傅庭肆刚打算问陶青梧中午想吃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振动声打断了。 陶青梧放下书接电话, 两道细长精致的眉因为愉悦的心情而轻抬了好几下。 收了线, 她就从沙发上起身, 趿着拖鞋边往衣帽间走边说:“傅先生,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儿?”傅庭肆摘下眼镜, 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 陶青梧随手拿了套衣服, 换完才出来回他,“方方约我吃饭, 就在附近, 我会很快回来。” 方方? 他依稀记得这个称呼之前好像在秋音桐那里听过, 便没再多问,而是说了句, “没事, 不用着急,玩得开心。” 嘴上爽快, 可陶青梧前脚刚踏进电梯,他又非要让司机送她去。 美其名曰她腿伤还没好彻底,不好走太久的路。 送走了人,公寓重回安静。 傅庭肆拨了通电话给秋榭园那边,沉着声音,似是在努力强忍着什么,“让医生现在过来。” - 车子驶出弯弯绕绕的商务区,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商业街。 陶青梧拗不过司机只好任由对方等着,而后朝着和宋方稚约好的餐厅走去。 到了才发现,秋音桐竟然也在。 这两个人火锅瘾犯了,却还是迁就着陶青梧只点了菌锅。 宋方稚是怕她腿上的伤严重,而秋音桐是怕傅庭肆会克扣自己的零用钱。 陶青梧表情呆着,无奈一笑,“可以点鸳鸯锅呀?” “怕你忍不住。”两个人异口同声。 被戳穿陶青梧一时有些失语,妄想着能在蘸料里放点碎辣椒的念头霎时消散了。 半晌,汤锅被送了上来,几片菌子和黄瓜片漂浮在表面,看着就很寡淡无味。 宋方稚了解陶青梧的口味,连带着帮她一起弄好了蘸料,只有小半碗香油和葱段,连蒜粒都没放。 她选择了认命,边蔫蔫地吃着边听对面的两个人闲聊,时不时会跟着附和两句。 话题越聊越偏,没一会儿就聊到了陶青梧的身上。 她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嗓音压得低低的,“怎么好端端又扯我这里了?” “你和傅大佬现在也算是同居了,感情怎么样?升温得很快吧,到哪一步了?”宋方稚眨巴着大眼睛,带着旁边的秋音桐一起八卦。 陶青梧屏息一霎,脑袋里突然昏昏沉沉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秋音桐看破了,惊道:“不会吧?没有?表哥血气方刚一男的,不会不行吧?完了完了,我得让家里的老中医给他准备点药膳。”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拦住,羞窘着强扯出一抹笑,“不是。” “什么?”宋方稚反问。 “他或许比较......传统。”陶青梧虚着声回了句,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 四下瞬间陷入死寂,空气都跟着凝滞了,唯有火锅的香气在周围乱窜。 秋音桐听完连连点头,竟完全不觉得离谱,“也有可能。对了,我表哥这几天怎么样?身上的伤没发炎吧?” “伤?什么伤?”陶青梧一瞬间放慢了呼吸,眉头拧紧,静等着对面的人回答。 下一秒,秋音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被她直白的眼神弄得实在没了辙,才慢悠悠道:“你真的不知道啊?就除夕那晚有家宴,表哥没回来,几十个长辈等了他好几个小时,爷爷就有点生气,觉得他没规矩。” “后面他回来了一次,结果跟爷爷大吵了一架。我就在现场,爷爷有些话确实说得不中听,表哥维护你也是应该的事情。当时人挺多的,爷爷可能觉得自己有些跌份,就罚了表哥。” 陶青梧背脊不受控一僵,喉间吞咽了好几次,“怎么......罚的?” “就......用紫竹和牛皮纯手工做的鞭子,足足十鞭,全打在后背上。”秋音桐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仿若那日的惊惧犹在。 静默了会儿,大概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是宋方稚先惊呼了一声。 “那晚我有问他要不要回家,他没理我。”她将额头抵在掌心,轻咬下唇,不由地半阖上了眼。 秋音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可显然表哥瞒着陶青梧就是怕这人会自责,只好强行替自己找补,“跟你没关系,其实表哥早就计划这么做了。” 陶青梧不解,下意识歪了下头,反倒是宋方稚先问了出来,“为什么?傅大佬怎么上赶着挨打啊?”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是在姑姑姑父聊天时听了几句。就最近圈子里到处都在传表哥私生活不检点,在外边......养女人。他就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能传得沸沸扬扬最好,这样就代表他是认真的,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秋音桐一鼓作气。 京雪升温 第45节 菌锅在咕嘟咕嘟地沸腾着,中间服务生来添过一次汤,打断了这个话题。 之后的半个多小时,秋音桐和宋方稚偶尔会聊回去,但很快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面。 陶青梧食之无味,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却还是强带着笑配合着对面的两个人。 饭后三人原本打算要去附近的商场逛街,宋方稚却被家里人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秋音桐早就看出来陶青梧兴致不高,正想着随便寻个由头也回家算了。 无奈,话还没说出来,陶青梧径直道:“我想回去看看他,你要不要一起?” 秋音桐怔住几秒,连连摇头。 本就是她这个大漏瓢说秃噜嘴,才不要上赶着去送人头。 “好,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拜拜。”陶青梧格外从容,边系围巾边朝露天停车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端坐在后排,默不作声的样子看着仿佛是在哪里受了气。 车厢内满是清新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彻底掩盖掉了傅庭肆留下的木质花香,陶青梧抚了下身下的坐垫,唇角瞬间耷了下来。 她抬眼,刚好与正从后视镜里往后面瞟的司机对上视线,反应了半拍才问:“前几天傅先生回去,是你跟着吗?” 司机微屏呼吸,“是的,陶小姐。” 她没打算弯弯绕绕,又问:“他伤得重吗?” 司机想了会儿,被她强硬的态度骇到,老实道:“我没看到,但那日董事长是被人用担架抬着上车的。” 她噤了声,完全想象不到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的人受伤后虚弱的样子,毕竟他伪装得太好了,不然朝夕相处这么几日她怎会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车子很快驶入傅誉集团楼下,陶青梧自作主张让司机下了班,而后就一直坐在门外的露天休闲区内。 被冷空气包围着的软椅只要碰一下都有种刺骨的疼,她却浑然不觉,一双透亮的眸子失了往日的活力,空洞得没有半分生机。 在陶青梧的视野范围内,不远处的旋转门重新开始运转,保安到了换班的时间,这会儿五六个人聚集在一起,正在高谈阔论。 节假日的商务中心区,安静到针落可闻,一丁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她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从家常琐事又到社会见闻,再到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陶青梧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前脚刚从椅子上起身,后脚就听到那几个保安又换了话题。 如此大的产业,老板的私生活简直是每个员工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董事长”三个字开始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而作为八卦里另一个主人公的她同样避免不了被提起。 只是这一次与她往常所听到的完全不同,语气没了鄙夷和不屑就算了,就连用词和称呼都毕恭毕敬了许多。 从“那女的”变成了“董事长夫人”。 从“金丝雀”变成了“女朋友”。 从“包养”变成了“谈恋爱”。 ...... 忽地,刚探出来的太阳再次被云彩遮住,寒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吹得人心里发颤。 陶青梧又在外边等了会儿,在里面彻底恢复安静后才抬脚进去。 几个保安在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接而强装淡定跟她打招呼。 明明往常对她都是视而不见的。 刷卡进了专用电梯,她瞬间瘫倚在扶手上,从抛光内饰壁恰好能看见她如此有多么不雅观,可她控制不住,仿佛一整颗心都在不停地往下坠。 之前她以为傅庭肆是在乎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责怪她听了那些传言为什么不告诉他。 可现如今,好像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短短几日外界对她的猜想和非议就变了风向。 或许,他是在维护她。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还在不停跳跃着,不久后停下来在“叮”的一声后敞开。 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里走。 一路上寂静无声,就连灯光都只亮了一排射灯方便她来视物。 她放下包,顺手摸了下茶几上摆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排风扇还在运行,表面略微有些烫意。 身后客房的门半掩着,陶青梧下意识推开进去。 床上的人面朝窗户侧躺着,鹅绒被仅盖到腰际,墨蓝色家居服未系扣子,露出的精壮胸膛因着平缓的呼吸而一起一伏,俨然是一副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 她还是情不自禁放慢了动作,趋步靠近后单膝半跪在床边,鬼使神差般伸出右手捏在了眼前这人的衣领处,然后慢悠悠地扯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宽阔背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地方已经结了层浅色的薄痂,还有些依旧能看出当初皮开肉绽时的狰狞,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她没忍住呜咽了下,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似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傅庭肆本就刚睡下不久,在上半身陡感凉意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身后这人的质问,打算装睡把这事再次掩过去,可无奈那闷哑的抽泣声还是让他没按捺住转过了身。 “好端端的怎么这么主动扯我衣服?”他拖着慵懒散漫的调子,用手肘硬撑着坐了起来。 陶青梧眼眶红着,声音小到像是小猫在哼唧,“傅庭肆。” “就叫这个,我喜欢听。”他一瞬不瞬地紧凝着她,示意她再叫一声。 她不干了,不紧不慢问了句,“痛吗?” 傅庭肆蹙眉,嘴角的笑带着几分无奈,“怎么知道的?我还觉得我不进演艺圈可惜了。” 陶青梧蓦地抬头,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红痕。 不是他演技太好,而是她太笨了。 明明前几日两个人还一直睡在一起,这人出去一趟回来就莫名其妙跑去客房睡了。 明明她闲暇时想帮他收一下换洗衣物,这人却厉声制止了她。 明明她忌口的时候,这人会特地多做一份饭菜给她,结果后面却突然跟着她吃一样的。 明明这人办公的时候习惯性坐得板正,这几日却总是在腰后垫好几层厚厚的垫子。 ...... 例如此类反常的事情太多了,可她通通都不以为意。 “痛吗?”她屏息,又问,“我说过我不在乎的。” 傅庭肆自动忽略掉了她后面那句话,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痛。” 不知不觉对视了会,陶青梧又去扒他的衣服,嘴上嚷嚷着,“我想再看看。” 一到这种时候,傅庭肆就忍不住想要打趣她,“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她急了,用手指杵他,语气带着不耐烦似的撒娇,“你快转过去。” 他莫名觉得很享受,眼前这人好像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又乖又磨人,让他狠不下心拒绝。 刚刚只看到一点点边角,这会儿一整片背部肌肤袒露在眼前,陶青梧呼吸猛地一窒,伸出的手都在跟着颤抖。 傅庭肆浑身的肌肉霎时绷紧,只因那有些冰凉的指尖覆了上来,还时不时会轻抚在上面,似是想要描摹出那些骇人鞭痕的轮廓。 “好了,别看了。”他猛拽了下上衣,布料蹭过让他没忍住吃痛了一声。 她撇嘴,“会不会留疤?” “我是个男人,留点疤也无伤大雅。”他边回身边从上往下系纽扣。 陶青梧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暗暗深呼吸了下,而后慢悠悠地挪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颈后,身子前倾虚靠在他的胸口。 他偏头看她,好奇她这个样子到底是何用意。 默了会,她抿唇,声线轻柔,“你说过,你不做赔本买卖,你为了我挨打,我该还些什么给你?” 他勾唇,低声:“你想怎么还?” 话音将落未落,陶青梧撤开身子,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双眼阖上,长睫因为紧张颤动不已。 傅庭肆眼底蔓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不觉得惊喜,更不会满足。 虽然一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就是由此才亲密起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殷切希望陶青梧一直把它当做交易的条件。 但失了这个,他好像并没有拥有她的实感。 堕落就堕落吧。 他配合性地闭上眼,反客为主,迅速掠夺掉了她所有的呼吸。 两个人很自然地倒在了床上,傅庭肆覆在陶青梧的正上方,贪婪地吻过她的唇角、鼻尖、额头,再辗转至耳下的软肉。 她想要去剥掉他的衣服,动作轻柔到生怕碰到他背上的伤。 在那双滑嫩的手去扯他半系着的裤带时,他很快捉住,递到嘴边吻了吻,“先欠着,等下次。” 陶青梧后知后觉,眼前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可她却止不住地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想?” “是怕你不想。”他睇她一眼,嗓音往下沉了沉。 她眉目一展,抬身将自己送了上去,忘我地舔吻他的喉结,然后伸出舌尖与他的勾缠在一起,似是想要给他证明什么,即使呼吸不畅也没打算分开。 是傅庭肆最先叫停,扯出的湿漉漉的晶莹银丝叫嚣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倏地笑了下,哑声:“太主动了,我怕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主动。”她嗔着。 数秒后,他摇头,艰涩地吐出一句,“这不一样。” 因为他从中品出了一丝丝心疼的味道,让他不忍打破。 第40章 get 40 年后, 傅庭肆休养了很长时间,好在办公室就在次顶层,便顺理成章地把办公的地点转移到了公寓。 反之陶青梧,事多课紧, 便索性就住在了宿舍, 偶尔会抽出一点时间去跟傅庭肆吃顿饭, 日子也算充实得很。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多是实践课,不少学生早早地就找了实习工作离了校。 京雪升温 第46节 宋方稚去了自家的公司,每日都很清闲。 秋音桐交流结束出了国参加毕业典礼,没有半个月暂时还回不来。 陶青梧参加了好几场面试, 一直在等复试结果,就打算趁着空闲的时间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干净。 之前租的那间房子她甚少去住, 后面她就直接退租了, 所以一大堆行李收出来也只能暂时摆放在宿舍。 三月份的天, 气温已经回暖,陶青梧收完出了一身的汗。 从洗手间出来, 她用干发帽包好头发, 站在阳台环顾四周,视野突然开阔, 她只觉得怅惘。 四年大学生活, 虽过得不怎么太平, 但让她开心、难忘的回忆却也不在少数。 又坐了会儿,头发终于干透, 陶青梧刚换完衣服,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听那头的人说完应了一声就急匆匆拎着手提袋下了楼。 路边, 鹤叔立在车旁,等她靠近躬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而后很贴心地帮忙拉开了车门。 车子驶出京美,陶青梧拨动帘子,视线望向窗外。 学校附近的新商场开业,启幕仪式请了好几位明星站台,这会儿道路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音响声震耳欲聋,彩带更是喷了一次又一次。 她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地探出手去接飞扬而来的彩色飘带。 鹤叔同样被吸引,收回视线冲着后视镜里的陶青梧会心一笑,“陶小姐要不要下去玩会儿?少爷这会儿在开会,不着急回去。” 没有片刻的迟疑,她摇了摇头,“不了,我就看看,还有好多作业没做。” 话毕,在保安和交警的疏通下,道路终于畅通,车子依次排队在众多指引下缓慢行驶起来。 等到达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陶青梧睡得正酣。 鹤叔特地等了外边,还是傅庭肆发来的微信叫醒了她。 简单回复了一条,她和鹤叔进了专用电梯。 在次顶层停下时,她歉意一笑,“鹤叔,麻烦您帮我把行李送上去,傅先生让我去找他。” “陶小姐客气了。”鹤叔颔首。 陶青梧只留了随身背着的帆布包,而后循着记忆去了傅庭肆的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她刚在沙发上坐下,一位长相颇为清秀的助理就端着糕点和果汁送了进来。 陶青梧吃了些,叉子放下,将自己丢在一旁的果皮一股脑揽入到垃圾桶内,一抬头傅庭肆从外边走了进来。 傅庭肆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个人,看到有人在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办公室内陷入死寂,她急匆匆收好茶几上的果盘和瓷杯,往休息室才迈出一步,立在不远处的人就抬手挥退了所有人。 傅庭肆含笑,语气温和:“吃饭了没?我让鹤叔送餐过来。” 陶青梧微抬手臂,示意他看手里端着的东西,“本来没吃,现在吃饱了。” 他见状笑出了声,接过盘子放下,“多少吃一点,这些最多算下午茶。” 她下意识咬唇,总觉得今日的傅庭肆心情看着很好,好像不管提什么要求都会应允的样子。 借着这个机会,她试探性问了句,“傅先生,我过几天可能要去滨城。” 言简意赅,连一点铺垫都没有。 就在她抱有期待地望着傅庭肆时,这人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刚热络了没有半刻的态度又冷了下来,问她,“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去看看舅舅,然后顺便再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实习机会。”陶青梧恍惚中被他眼底阴冷的温度骇到,越说越没有底气。 温热的掌心突兀地覆在了她的颈后,陶青梧没忍住挣了下,又被那没法抗拒的力道往前带了几步。 “在我这里,是不是让你心里很不痛快?”他懒懒掀眼,沉哑的声音刮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分秒难捱。 她抿了抿唇,“不是。”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僵持不下的气氛,陶青梧倏然松了口气。 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没接她的话而是拍了拍她的后背,“去那儿坐着。”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陶青梧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她抓过沙发上搁着的包踱到办公桌前坐下。 下一秒,傅庭肆关闭电子雾化,一直等在外边的人仿若收到了指令,推门走了进来。 陶青梧从包中掏出纸笔,一笔一画落下得很心不在焉,委屈和害怕霎时涌上心头。 “董事长。”来人是市场部的部长,驻足在茶几前,余光瞥向陶青梧,语气犹疑。 “无妨,说吧。”傅庭肆翻动着手中的报表,头都没抬。 短短半个小时,陶青梧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好像沦为了背景音。 沙发上两个人聊及到的内容她竟然都能听懂了,看来在傅庭肆这么久的耐心引领下,她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听天书了。 末了,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收东西,动作在听到“陶氏”二字时停了下来。 “公司去做过调研,陶氏在用料方面很不严谨,有以次充好的前科。” “仔细说。”傅庭肆抬眼。 “陶氏的公关团队在业内比较厉害,名湾那边有栋楼空置着,墙体有明显的裂纹,新闻爆出来过一次,但很快就被压了下来。” 说完,这人为了力证自己所说的话,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沓文件递了出来,“准备开发的那片老式住宅楼不建议接受陶氏的合作邀请。” 傅庭肆接过后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往日新闻记录乃至各种调查资料都整理得明明白白。 办公桌那边安静得有些突然,他趁机扫了一眼,端坐在软椅上的人显然出了神。 他屏息,思忖半刻径直道:“不用,按照原计划来,傅誉有规避风险的机会。” 这句话让陶青梧从怔忡中收回思绪,忙从包中摸出振动的手机。 她望向傅庭肆,无声地指了指右手,在看到这人颔首后出了办公室。 寻了处僻静无人的小角落,陶青梧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那头的人一字一句道:“陶小姐,您委托我们挂在主页的那套房子有位先生有意向购买,您考虑一下是否真的打算售出,晚一点我将合同发给您。” 她静了下,回:“确定售出。” “好的,那我待会儿整理好就发给您,您确定没问题我们就约个具体的时间签约。” 电话挂断,陶青梧并未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之前收到的那部分拆迁款她全都用来装修那套现房了,手头的钱根本不足以她去还给陶家人买礼物刷傅庭肆的那笔。 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只好将那套现房留下来自住,而那套期房让房屋中介挂出去寻找买家。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忙完公事的傅庭肆迟迟不见她回去,只好跑出来找人。 轻缓的脚步声还未迈近,陶青梧关掉看了一半的合同,立时转身迎了上去。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没再提之前在办公室里没僵持出结果的那件事,重回到往常浓情蜜意的状态。 她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了下傅庭肆虚攥着的拳头,乖巧启唇,“你待会儿还有工作要忙吗?” 傅庭肆脾气去得很快,半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语调都跟着温和了许多,“做什么?” 恰逢下班的时间,期间难免会有不少从办公区离开的员工,在经过两个人所站着的地方时都会颔首打招呼。 傅庭肆都一一应了下来,面上难掩肃严的神情,待周围恢复到方才那般才又扭头凝着身旁的人。 陶青梧刚放开的手又嗔着碰了下他的手背,暗自长吁了口气,“别让鹤叔送餐了,等你忙完可不可以陪我去附近的夜市?” 两个人贴得很近,他几乎能听见她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不留神,他就被蛊惑得同样失了原有的节奏,不自觉回了句,“好。” 他应下,那被长时间冰封着的湖面瞬间就化开了。 插曲一过,傅庭肆重回办公室继续刚刚没聊完的工作,反之陶青梧则收拾好所有东西上了楼。 她顺其自然地从茶几拎起自己的行李去了衣帽间,拉开拉链还没收进衣橱却又停了下来。 跟傅庭肆在一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已经习惯了这里,想当然地就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安身之所。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要在傅庭肆腻烦她之前,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该计划的早点打算出来。 陶青梧没再犹豫,手中半拎着的大衣复又塞回了行李箱,仅为了方便敞着拉链丢到了衣帽间的角落里。 不知道傅庭肆要忙到什么时候,她换了套家居服径直坐在了客厅的羊毛地毯上,从包中再次摸出纸笔继续之前没画完的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转动得很快,再抬头望向窗外时天色已然大黑,陶青梧披了件针织长衫,打算下楼去看看。 岂料刚准备去按电梯,外边的显示屏就有了轿厢上升的滚动标识。 她没动,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傅庭肆正动手扯着领带,袖口的装饰都松了,叮声后一抬头就迎上了外边这人的视线。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贴了上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挂在他的身上。 浑身的肌肉一时间全都变得紧绷,喉间哼出一声低沉克制的喘息,他用手掌用力地扣住身前这人纤细的腰肢,心里柔软成一滩水,急着解释:“抱歉,攒了不少工作,时间晚了些。” “没事,我也完成了几张作业。”她用笔挺的鼻间轻蹭在他的侧颈,惹得他思绪彻底乱了。 他很轻地叹了声,“那还去不去夜市?” 陶青梧懂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赖着没动,仰头去吻他,主动伸出舌尖探入他的唇齿之中,手上的动作也比以前大胆了不少。 微有凉意的指尖从他的衣襟.探.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清脆温软的嗓音穿透而来,她说:“我不走了,你别气了。” 电梯间灯光昏暗,氛围暧昧到缠人。 傅庭肆脸色缓和了些,略抬手臂,托着她回了客厅,上半身陷入柔软的沙发,气息同时变得紊乱起来。 陶青梧衣衫半褪,被指尖细.挑.慢.弄.到渐渐失了神,眼泪盈在眼眶里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得更狠。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用唇替了指,让她愈加沉沦,哭得也愈加厉害。 当唇撤开,陶青梧拉着他的手臂往前带,想要他抱她。 他呼吸还未平复,嗓音颤着,“会觉得讨厌吗?” 她茫然眨了眨眼,不懂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会摇头。 傅庭肆燥意缓解,大掌摩挲在她的侧脸,再度开口:“那还要不要出去?” 京雪升温 第47节 陶青梧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煞风景,明明几分钟前还用舌尖抵在她的深处,让她从余韵中走不出来,可转眼就能平静淡然到正人君子的做派。 她又去缠他的劲腰,娇声着嗡道:“要去,但你要先抱我去洗澡,然后再去换衣服。” 他没搭腔,只照做。 洗手间水声响起,足足响了半个多钟,热气迷眼,理智全无。 傅庭肆躬身将头搭在陶青梧的肩上,而后自然而然地搭上她动着的右手。 他心乱如麻,总觉得陶青梧今晚太像一只会勾人的狐狸,叫他名字的音色都过于动人,引得他在蛊惑中渐渐寻得释.放的点。 两个人出门已经是十点过一刻,傅庭肆没叫司机,而是自己驾车去了京美附近的夜市。 依旧是停在了巷子口,步行前往。 陶青梧下意识想要去拉傅庭肆的手,还没碰上又改为去拽他的衣摆。 他沉了一声,嗤这人怎么好端端又开始别扭起来,却又只能任由她拉着走。 这条巷子又黑又窄他也不是第一次走,在前面的人躲避第三个水洼时,有些不耐地拨开了她的手,而后十指相扣。 陶青梧眼睫微垂,摸不透是什么情绪。 他问她,“想吃什么?” “关东煮,然后再买一根芝士热狗棒,还有......”她配合性地掰着手指,细数心里想吃的所有东西。 傅庭肆都是头一回听这些,不好发表意见,只能被她牵着往返在各个摊位间。 等买好,两个人的手上满满当当拎了好几个打包盒。 这个时间,是夜市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想找个落脚点都很困难。 陶青梧穿过人群到了一处廊下,刚准备蹲下去,被傅庭肆止住了。 她怔愣着,眼睁睁看他脱掉大衣,慢条斯理地叠好后平铺在了台阶上。 四目相接这一刻,陶青梧呼吸微滞,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傅庭肆轻抬下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下愈发幽深沉静,开口:“坐。” 犹豫几秒后,她才坐下,还往边上挪了一下。 他刚准备靠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接听就聊到差点忘了时间。 陶青梧吃完最后一块萝卜,缓缓抬头入眼的是傅庭肆隐在暗处的侧面轮廓,线条优美流畅,还有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让人很难看出喜怒哀乐。 她不禁看得久了些,鬼使神差般摸出手机点进了相机。 咔嚓一声,成像的画面是傅庭肆转头望向她。 不怪对方发现她,是她一开始就忘了关掉闪光灯。 傅庭肆攥着手机的右手自然垂落在身侧,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兀自问道:“偷拍我?” 几秒钟的时间,陶青梧就已经佯装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姿态来,理直气壮地张口胡诌。 “我在拍月亮。” 第41章 get 41 偷拍这件事被陶青梧三言两语就忽悠了过去。 翌日, 天气反常得极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公寓内,暖融融的。 陶青梧在外边奔波了一早上,忽地从昏黄光线的电梯里出来, 反应不及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待缓过来, 她继续往里走, 半倚在客厅沙发里的人听见脚步声率先开口:“吃饭了没?” “吃过了,你呢?”陶青梧换好鞋,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面。 傅庭肆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还把丢在一旁的杂志放回了茶几上, “怎么出门那么早?” 两个人生物钟不同,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双休, 他无一例外都会早起, 反倒是陶青梧, 假期几乎每天都要睡到九、十点才醒。 早上他按时醒,手臂伸直却触到一片冰凉, 连唤了好几声也无人应。 他一般不会过多去问陶青梧的私事, 岂料都过了午饭时间,他上楼还是未见到人。 长沙发一侧受力微塌, 傅庭肆抬眼, 隔着薄薄的无框镜片, 眼底的情绪带着探究还有好奇。 陶青梧卸下肩上的包,为了力证自己的话还从里面拿出了好几沓图纸, “回了趟学校, 顺便还了几本书。” 话落,傅庭肆从沙发上起身, 进了衣帽间后不自觉拔高了点语调,较往日要清冽和温和的嗓音响起,“我下午不在,车留给你,还要出去就给司机打电话。” “那你呢?” 她规矩坐了会儿,没得到回应只好也去了衣帽间,刚迈进一只脚又很快收回,视线错开的同时脸颊氲出了一片粉红。 有一瞬间的安静,余光里,仿若还是能看见那宽厚结实的臂膀,再往下入眼的是那些好不容易痊愈的鞭痕,纵横交错却又丝毫不影响观感。 傅庭肆换好衬衫,又马不停蹄地褪下了下半身,眼神一瞥是陶青梧非礼勿视的羞窘姿态。他轻哼一声,依旧我行我素,一举一动都透着随性和惬意,语带戏谑,“躲什么?没见过?” 陶青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下意识地就躲了,这会儿被打趣愈发觉得羞赧,却还是撇着头理直气壮道:“你......你换衣服怎么不关门啊?” “家里没外人,关什么?” 见她还是低着头,傅庭肆没再吭声,很迅速地整理好穿着,又从岛柜里拿出配饰一一戴好。 一整套流程弄得是行云流水,陶青梧看得有些头晕,连他何时弄完何时靠近都没感知到。 他观察了她一会儿,抬手帮她整理了下掖在毛衣领口里的长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句,“下午有什么安排?” 她掀眼,迟钝地回:“有个兼职要去做,你呢?” “去趟浅水湾,”傅庭肆勾她的腰,揽到怀里,又适时补充了句,“去见几个合作伙伴,晚上七八点会回来。” 陶青梧琢磨了会儿,“是去打高尔夫吗?” 他颇感意外,“去过?” “在那里兼职过,”她摇了摇头,冷不丁又从嘴里冒出来一句,“能带我去吗?” “不是要去兼职?”傅庭肆闻言将扣在她腰上的胳膊松了些,不动声色地睨着她,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似的。 陶青梧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莞尔一笑,掌心抵在他的胸膛上,“我就是随口说说。” 静默几秒,一直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傅庭肆抚了下她的发顶,而后阔步走过去接。 通话的时间不长,两三句话就完事了。 收了线,他将手机放入口袋,一转身陶青梧已走近,手上拿着他未来得及系的领带。 他弯腰,示意她帮忙,心里一直惦念着方才结束的那个话题,“等过段时间单独带你去。” “好。”陶青梧眨了眨眼睛,嘴角跟着勾出好看的弧度,像是浸满了浓蜜的桃花。 - 浅水湾高尔夫球场,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草坪上的青草香味。 一行人从更衣室出来,边聊边往泊车的地方走。 球场老板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跟傅庭肆算是旧识,每每都是笑呵呵地陪着,丝毫不敢怠慢。 这会儿大厅内一字排开站了十几个球童,穿着俱乐部规定的制服,为了防晒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睛来视物。 都是老配置,傅庭肆早已习惯,与身旁的几位合作伙伴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去乘观光车。 从那群球童的面前经过时,他蓦地停了下来,视线紧跟着落在左手边的人身上。 玫红色t恤衫,白色微喇裤,脚上的那双白色板鞋是很大众的国产品牌。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他望过去的那一刻就将头埋到了最低,一双手更是紧张地死攥着白色手套。 傅庭肆的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几位合作伙伴见状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华京银行的唐董事长循着他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眼被他紧盯着的球童,不解:“傅董?” 他倏然回神,原本微抿着的唇在不经意间勾起,先是应了旁边的一声,而后侧身,声音淡到根本察觉不到他忽然愉悦的情绪,“待会儿你跟着我。” 球童“嗯”了一声,紧跟在傅庭肆的身后,生怕落下还小跑了两步,直到到了观光车前才停下。 傅庭肆长腿迈开,一坐好就冲着站在车旁的人示意了下身侧,“上来。” “我......我去后面坐。” 球童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后面挪,只是还没上去傅庭肆就又开口了。 他上半身前倾,嗓音沉到醉人,“宝贝,你是想让我抱你上来?” 话毕,陶青梧一把揭下了遮在脸上的防晒面罩,露出绯红的双颊,轻咬着唇瓣,有些气急败坏地望着他。 傅庭肆再次示意了下身侧,容不得她拒绝的姿态,紧接着在她坐下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晚点再找你算账。” 观光车绕过观麓湖在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开球点,浩浩荡荡二十来人从车上下来,场面看着颇为壮观。 傅庭肆的专用球杆一直放在球场,这会儿连带着电动球车一同摆放在草坪上。 他将polo衫的袖口往上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掂起球杆时扫了眼陶青梧,“过来帮我遮伞。” 陶青梧眼疾手快,迅速撑开踱步到他的身后,有些吃力地踮脚遮在他的头顶。 傅庭肆哧笑,仿若没看到似只专心跟周围的合作伙伴闲聊。 高尔夫比起酒桌要放松许多,不过无外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玩乐为辅,公事为主。 期间几个人甚少挥杆,反倒是傅庭肆时不时会打上几杆。 陶青梧撑了快半个小时,右手臂酸痛不已,刚打算换手然后活动休息一下,伞柄就瞬间落入到了傅庭肆的手中。 球场老板早就看出了端倪,拐着弯儿笑道:“傅董今天看着状态不错。” 傅庭肆抬头,眼底亮了些许,“心情确实还可以。” 华京银行的唐董扬了扬眉,避着众人压低声音将今日打这场球的目的强扯了出来。 三四个小时,只有陶青梧在傅庭肆的要求下一直跟在旁边,一不小心就听到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 傅誉集团和华京银行一直合作,傅庭肆实力强手腕硬,不会在利率上让对方过于为难,因此三年来,华京可以称得上去彻底依附傅誉。 近日,有消息称陶氏欲要找华京合作,对于利率也是放得很宽,华京处于观望状态。 京雪升温 第48节 毕竟自陶衍安的夫人恶意伤人后,陶氏集团口碑下滑得很快,加上先前订婚宴那一闹剧,陶衍安在业内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因而所有项目运转起来就困难了许多。 陶青梧未仔细了解过贷款利率这些,只是从字里行间听出来傅庭肆示意唐董提高利率点而达成与陶氏的合作,还扬言会有傅誉在旁兜底。 事情谈妥后,一行人复又回到球场接待处。 唐董阴霾扫光,招呼着众人要去一家私房菜馆用餐。 傅庭肆颔首应下,进入更衣室却没第一时间换衣服,而是拨了通电话给陶青梧。 陶青梧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换完衣服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 之前来过很多次,她完全不需要多问就能找到贵宾更衣室的具体方位。 右手抬起还未叩上门,傅庭肆就伸手将她拽了进去,湿热的吻跟着落下。 陶青梧被抵在门板内,一丁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由眼前的人施为。 唇被吮得又红又痛,像极了撕开包装袋后准备一口吞入的果冻。 傅庭肆辗转吻到耳侧,用着似质问又似好奇的语调诱哄她,“说吧,为什么骗我?” 温热的鼻息尽数都洒在她的侧颈,字字句句刮过耳膜使得心跳不由自主就超过了最高阈值,她腿软着往下滑落,然后被傅庭肆禁锢在怀中。 她嗔道:“没有骗你。原本要去兼职的那家餐厅突然不需要人了,我就没去。” “那怎么来这里了?”他又问。 陶青梧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深吸一口气,语调又软了些,“我没事情做嘛。” 傅庭肆喉头吞咽了下,五指扣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迎着他的视线,逼她看他眼中的炙热和迫切,“难道不是因为想我?” 她错开视线,蓦地连着耳根都红了,只轻轻点了点头。 傅庭肆顿了顿,随即弯唇低笑出声。 他就着两人此时的姿势,再度弯腰吻了上去,比方才更为热烈。 气息不可遏制地越来越粗重,他托着她的腰抱起,将她搁在胡桃木桌上,右手毫不克制地抚过她的全身各处。 陶青梧不得已发出细碎的吟声,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闭着眼睛回应他,勾他的舌尖,触他的理智。 傅庭肆规矩惯了,知道什么地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讨够了好处,占够了便宜,便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怀中的人。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拉扯,仿佛还吻在一起,闪烁着不明的光泽。 他帮她整理了下乱了的衣衫,温柔着低声:“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衣服。” 陶青梧还未彻底抽身出来,只会点头。 半晌,傅庭肆又换回之前从公寓离开穿的那套衣服,扣着她的手腕出了更衣室。 原本打算送她去坐车,岂料刚走到大厅就与另外几位合作伙伴碰了个正着。 唐董的目光落在两个人紧扣在一起的手上,之前在脑内闪过一瞬的念头忽又冒出,问:“傅董这是......” 陶青梧想要抽回手,傅庭肆却又加了点力道。 她垂眼,只因周围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实在有些难以适应,浑然不知是自己被吻花的口红在昭告着众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女朋友。”傅庭肆坦然解释。 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傅庭肆扫了其他人一眼,就当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出了接待处的大门。 鹤叔今日开了那辆亮黑色的宾利欧陆,立在车旁,看着陶青梧跟着傅庭肆出来后暗自震惊了许久。 车门拉开,陶青梧还没上去,就听傅庭肆开口道:“回去记得吃饭,我已经让厨房去准备了。” 她回身,拉他的衣摆,“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抬腕看时间,“最迟九点,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陶青梧盯着他,眼眸清澈透亮,如同最美好的琉璃,顷刻后才说:“要等的。” 傅庭肆有一瞬的怔忡,眼底再次掠过一丝欣喜,右手护在她的头顶,等她上去。 车子疾驰离开后,那几位合作伙伴才出了接待处,不约而同都站在台阶上等傅庭肆。 唐董看热闹不嫌事大,快步到傅庭肆的身旁,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气,感慨:“傅董真是好兴致啊,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让跟着。” “小孩子闹小脾气,”傅庭肆无奈一笑,“待会儿还要麻烦唐董的司机送我一程了。” 见他并不介意,其他几个人也靠了过来。 球场老板忍不住打趣,“之前捂得严实没看出来,原来这就是傅董的女朋友啊,果然和照片上一样标致。” 傅庭肆闻言呆怔几秒,“照片?” 球场老板意外一笑,把手机里刚翻出来得短视频给他看。 从界面依稀能分辨出来是一款短视频app,滚动播放的是他昨晚陪陶青梧去夜市的画面。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大衣,铺在地上的动作更是温柔宠溺到了极点,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和风度。 视线下移,配着的文字更是浮夸。 ——救命,瞬间代入小说霸道总裁和纯情小白花,脑中闪过一万种姿势!!! 点赞早就过了百万,评论区同样也是精彩,各种隐晦和潮流用词放在一起,傅庭肆竟然觉得有些难懂。 他默默记下了发表人的id,在去餐厅的路上迅速下载好了那款app,摸索着下载到手机里。 就在他打开和陶青梧的聊天框时,手猛地顿住。 思索再三,傅庭肆退而求其次把视频发给了秋音桐,那头的人几乎秒回。 【秋音桐:做什么?这视频我早看过了,没看出来啊,表哥你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扫了眼,没全部看完,回:【发给陶青梧。】 消息很快弹出,【秋音桐:你干嘛不自己发?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你也干?】 他回得言简意赅,【?】 【秋音桐:好的收到。】 - 陶青梧从球场离开,站了半下午早就筋疲力尽,又被傅庭肆压着亲了那么久,一上车就阖眼睡着了。 车上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她只觉得太适合安眠了。 忽地,不知何时掉落到脚边的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陶青梧被惊醒,一时之间没找到声音的来源,左顾右盼的样子显出几分滑稽。 直到又弹出一条消息,她才堪堪反应过来那振动就在脚边,赶忙弯腰捡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虽与秋音桐每日都有联络,但如此却是头一回。 界面跳转到微信,她边抓着手机上的牛皮小马玩边从上往下查看未读消息。 【音桐:3min.video】 【音桐:你快看这个。】 【音桐:在网络上超火的。】 【音桐:你跟表哥真是越看越般配。】 【音桐:你人呢?睡着啦?】 ...... 陶青梧面上满是茫然,大概是看懂了些许,径直点开那则视频,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似是不够又拖动进度条多看了会儿。 视频里的音乐配的是韩剧里挺有氛围感的一首主题曲,与她和傅庭肆搭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 她循着最后出现的发表者昵称进入app,岂料一打开就在主页热门看到了。 秋音桐说得没错,看热度确实很火,就是不知傅庭肆的家人有没有看到。 她关掉视频,开始回复秋音桐发来的每一条微信消息。 【看到了。】 【刚刚睡着了。】 最后,她指尖停在键盘上,迟迟未落下,眼睛一直落在“般配”二字上。 陶青梧有点摸不清自己心里的涟漪为何来得这般汹涌,让她蓦然出神,心口的酸涩和凝滞同时席卷了她。 她手指落下,无意识敲出三个字。 【般配吗?】 第42章 get 42 cbd商业区的夜景, 陶青梧已经不知道是看第几次了。 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到了夜里依旧灯火通明。 眺望的时候,总觉得星星点点全都融进了云层里。 她特地抱了个垫子,就搁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一旁还摆放着粉红诱人的芭乐果汁, 图纸和手绘工具更是散了一地。 时间近九点, 电梯升至顶楼,傅庭肆从里走了出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陶青梧穿着一件黑白小碎花的吊带睡裙,生怕会着凉还在外边披了件针织衫,一听见声音就放下了手上捧着的书, 然后迎上去接傅庭肆脱下的外套。 傅庭肆莞尔一笑,呼吸都变慢了不少, 怕呼出的酒气冲到眼前的人刻意撇开了头, “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她脑中一时空白, 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就是想这么做然后就下意识去做了。 手腕忽地被捉住, 傅庭肆很想吻她, 却还是忍住了。 他今晚没忍住喝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在球场见到了陶青梧, 又或者是因为那则被众多人觉得般配的短视频。 浑身上下都仿佛被酒腌入味了, 他实在不忍去污了陶青梧身上浴后的花果香。 “下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怪你。”傅庭肆往衣帽间的方向走,拆下的袖扣在手中把玩着。 陶青梧不再似中午那般, 这回不假思索地跟着去了衣帽间, 看他修长的手指按着皮带上的金属扣,不紧不慢地褪掉所有换上一件冰丝睡袍。 在傅庭肆的眼中, 今晚的陶青梧活脱脱变成了跟屁虫,他去哪里就跟到哪里。 京雪升温 第49节 他半撑着洗手间的门,沉重的呼吸自胸腔艰难压出,笑她,“要陪我再洗一次?” 陶青梧后退两步,扭扭捏捏道:“我过了你公司服装部的实习面试。” 傅庭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落入她的眼中只觉得惘然。 她问:“是你安排的吗?” 不怪她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作为一个刚步入社会的愣头青,陶青梧犯了职场人面试时最基本的错误。 那日她一共有五家面试要跑,傅誉又和另外一家的时间挨得极近,期间她怕错过重要电话将手机模式调回了铃声。 这个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她在傅誉面试,那会儿她刚做完自我介绍,塞在大衣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强装淡定拿出挂掉,岂料刚放入口袋就又响了。 当时她连死的心都有了,心想着反正没戏了索性就看开了,谁知下午刚回到公寓,她照例打开邮箱,未读邮件里就有傅誉发来的入职通知。 陶青梧不懂hr的录用标准,但又实在离谱,让她不自觉就想到了傅庭肆。 可此时此刻,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这人显然并不知情。 是了,作为公司里的最高决策者,怎会去关注一个小小部门的实习生面试情况。 “不是,”傅庭肆答得坦然,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补充了句,“服装部早就独立出去了,我很少去管。” “知道了。”她将手指绞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实在太傻了。 他微微阖目,去捏她的手指,“入职愉快,新同事。” 陶青梧赧然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心脏跟着他温热的掌心疯狂战栗,酝酿了会儿才道:“谢谢老板。” 傅庭肆松手去抚她的发顶,姿态懒散了不少,而后又轻拍了下她的背,“去客厅坐着,我先洗澡。” 她不以为意,踮起脚尖就要抱他,却被他用手撑在肩头推开了些许,语气带了点命令的味道,“乖,别沾到我身上的酒气,难道真想陪我洗?” 陶青梧乖了,还顺手帮他带上了门,回到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坐下,听着洗手间内哗哗的水声,她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进相册点开了那则视频。 画面随着背景音乐滚动播放,眼前浮现的是幻想中的傅庭肆,温热的水自头顶洒下,将整个高大挺拔的身躯笼罩其中,长而卷的睫毛挡住了眼底深处的幽暗光芒,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泊,让人无法看透。 顷刻,她猛地回神,颊边的粉色把她心底的那一抹心虚衬托得越发明显,掌心轻覆在脸上,眼睛里全是震惊。 “我怎么会想这些?”她小声咕哝。 “想什么?”低沉的声音夹带着刚沐浴完后的热气拂在她的耳边。 陶青梧只觉得从头到脚都仿佛置身在熔炉之中,灼热到有些承受不住。她回身迎上傅庭肆的视线,嗅着与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花果香,再度失神。 傅庭肆浴袍半敞,腰间的带子松垮搭着,精壮的胸膛跟着呼吸起伏着,半蹲下来的时候下半身总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在。 见她恍神,他移动视线,去找声音的来源,半刻后被那亮着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他骤然靠近,衔住了陶青梧的唇,去吮她口中的蜜.汁,夺她灼热的气息。 她只会呜咽着回应,眸子里因这突如其来的吻闪过诧异。 一吻毕,陶青梧循着他的视线,急匆匆就摁灭了亮着手机,缓了缓,道:“昨晚好像被拍到了。” “嗯。”傅庭肆淡声应了下。 她抬眸,了然,“你早就知道了?” “下午刚知道。” 也就早了半个小时,他暗自感慨。 陶青梧瞬间就慌了,下午那会儿担忧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右手紧扣在他的小臂上,急道:“我没想到会被拍,会不会......” “不会,视频拍得不错。”傅庭肆止住了她要说的话,抬起一手拭掉了她嘴角挂着的涎渍。 偌大的公寓内,客厅的落地窗前算是最宽敞的地方,落地台灯昏黄的光线打在两个人的身上,落下一高一低两片阴影。 陶青梧抿唇,没再多话,抓过脚边的图纸放到一旁的矮几上,“我要准备入职的作品了。” “好,我也有几封邮件要回。”傅庭肆起身的时候顺势就将腰带系好了,脚步轻抬去了不远处的树榴办公桌前。 那套看似价值不菲的桌椅就在陶青梧的左手边,只需微微抬头就能看见。 软椅拖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男人屈腿坐下,修长的双腿优雅地交叠着,身体往后靠在软垫上,右手晃动鼠标电脑屏幕就跟着亮起,下一秒就自动跳过输入密码的过程进入了主界面,是最初始的壁纸。 陶青梧一怔,眉眼之间闪过疑惑,径直问了出来,“怎么不用输入密码就进去了?” 她用过公寓里的这台电脑,密码是傅庭肆亲口告诉她的,还从未知道有如此轻便的使用方法。 傅庭肆闻声望她一眼,示意她看电脑侧面插.着的u盘,坦言:“大学时写过一个程序,可以跳过这个步骤。” 陶青梧微诧,差点没收住声,“这么厉害!” 握着鼠标的手松开,他翕动薄唇,“想学吗?” “可以教我?”她又惊又喜。 傅庭肆勾了勾手指,而后在她一靠近就拽着她的腕子带到怀里坐下。 明明往常最排斥这个,却还是将它当做了索取的借口,“我教了,你打算拿什么还我?” “你先教我。”陶青梧虚坐在他的腿上,顺势侧过身面朝着电脑。 几乎是下一秒,耳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一双大掌随即覆在她的手上,带着她慢条斯理敲着键盘。 陶青梧自幼就记性好,可这会儿却觉得自己的这项技能点迟钝了些许,指尖烫、心口烫,全身各处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起来。 “认真点。”傅庭肆悠悠道。 她语调颤了下,“那你先别......啊......” 耳垂落入到口中,浸透后变得濡.湿,舔.舐.逗.弄。 说好先教的。 她暗自腹诽,却又不好说出来,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指尖时而轻时而重地落在键盘上。 身上的外衫是何时掉的无人去在意,傅庭肆用指尖去勾她肩上的带子,偏头看她脸上的表情,见她并未反感才说:“欠我的,该还了。” 陶青梧眼睑耷下,想要收回手却又被他另一手强按了回去,嗓音里夹着猜不透的情绪,“继续。” 她背脊不可抑制地痉挛抽搐了下,感知到那欲盖弥彰顿失,与她的亲密又近了些。 拉抽屉的声音连带着还有塑封扯开的脆响一同响起,她很轻易就猜到了声音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身后的人牵着她的手将那塞入她掌心,她被吓到了,指尖自然而然地蜷了起来。 傅庭肆教她精准触到,开口:“帮我。” 陶青梧的视线始终落在电脑上,“我不会。” “不是刚教过你吗?”他眉头一蹙,说出的话模棱两可,探不出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窸窣声响,艰难摸索了良久才堪堪寻到底,傅庭肆也不急,左手扣着她的下巴转过来,吻上的那一刻就将舌.尖探.了进去,毫不留情地扫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处,将最深处的酒气渡给她,让她跟着一起醉。 如此磨了她好半天,似是觉得足够了,拉着她彻底坠入欲望的漩涡。 她觉得不适,开始哭求,殊不知自己这声音落在傅庭肆的耳中却变了味道,虽心有不忍,却又舍不掉逃不开。 久了,陶青梧的哭吟声慢慢变了调,被如何磨都只会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去看他稳稳地敲键盘。 “喜欢了?”他逮到了那一刹那的不同,似得到了授意般倾身去吻她耳下的软肉,使得一切都渐渐失去了控制。 目光渐渐无法聚焦在一起,她没法很仔细地将他按出的所有代码牢记,抖着音调,“慢一点。” “好。”他又笑,照做,却与陶青梧真正所乞求的完全背道而驰。 纤长的十指敲出了一行又一行,跟方才完全不是同一频率,她几乎觉得要眼花了,不满他如此又溢出哭腔。 “傅庭肆,不是那里。”她稍稍一动,用手肘去杵他的胸口,力度就是隔靴搔痒,像小猫用爪垫挠过。 傅庭肆深呼吸了下,又去咬她的耳尖,恰好看见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后知后觉自己确实过分了。 短暂分开了几秒,他托着她的腰换为面对面,站起来的时候让陶青梧瞬间头皮发麻到呼吸滞住。 她紧攀在他的颈后,余光里看着他从桌上拿过方才撕开的包装盒,而后快步进了卧室。 室内未点灯,两个人的身影经由窗外的月光投入到洁白的墙面上。 傅庭肆自身后看她塌下去的腰肢,隐约中看见枕上晕开的泪痕,柔声问:“还痛吗?痛就算了。” 陶青梧颊边同样都是泪,侧头过来满是大片的水光,半撑在床面上的手臂有些疲乏,瘦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眼里对他的渴求只增不减。 她不好明说,只道:“傅庭肆,你抱抱我。” 他心里无法克制地愈发柔软,沉默着遂了她的心愿,双臂揽着她换了个角度来抱她。 直至深夜才彻底安静下来,两个人汗涔涔地拥.吻在一起。 陶青梧双眼肿着,根本睁不开,枕着傅庭肆的胳膊,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说:“我抱你去洗澡?” “不要,再躺会儿。”她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音竟如此哑。 傅庭肆同样阖着眼,大掌抚在她的后腰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按揉着,力道刚好可以缓解她那里的酸软。 她实在想象不到怎么事态就发展成了如此,越想越气,他根本还没教完,她也没有学会,这一遭她还得有些怨气,屏息严肃道:“你明天要继续教我。” 他语气轻松了不少,因着她这会儿还惦记的事情颇觉得有趣,哧一声,“好,你想怎么教都可以。” 话音一落,陶青梧率先想到的是刚才在办公桌前所发生的种种,脸上表情一僵,彻底恼了,“不学了。” 她从他怀里撤开,很着急地下了床,岂料脚尖刚触到床边的地毯就往下跌去,被傅庭肆眼疾手快拉住,然后抄过膝弯抱了起来。 “明天我写在纸上给你,那个u盘你也拿着,”他哄她,“消气了吗?” 两个人沐浴完重回卧室,像许多热恋中的情侣那样交颈而卧。 陶青梧这会儿是真的困了,却又无法忽视傅庭肆的存在,那裸.露在外的胸膛实在灼烫,像岩浆彻底淹没了她。 傅庭肆微微垂眼,喉头不可抑制地吞咽了好几下,竟在这时探讨起了刚才几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像极了一个考完试来纠错的好学生。 末了,他说:“下次别哭了,男人的劣根性.激不得。” 第43章 get 43 逢周末, 傅庭肆抽空回了趟秋榭园,路上还顺便将陶青梧放在了兼职的餐厅门口。 京雪升温 第50节 下车前,陶青梧紧急补眠,生怕工作的时候打瞌睡。 自那日两人之间打破了原有的亲密尺.度, 便一发不可收拾。 开了荤的人好似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将人融化, 食髓知味也算是人之常情。 昨夜亦如此。 仗着是双休日, 两个人硬生生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罢休。 到了早上,陶青梧仅是往傅庭肆的怀里钻了下,就能燃起一把火。 不怪她这会儿对傅庭肆不理不睬,实在是这人的精力太好了,明明跟她作息差不多, 却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劳斯莱斯停靠在路边,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 见还早便没叫醒一旁睡得正酣的人。 他作势也仰靠在座椅里, 姿态懒散, 虚阖着眼望向陶青梧,似在认真琢磨着什么。 隔音很好, 陶青梧睡得很沉。 没多久, 搁在帆布包中的手机响了,是一早设置好的闹钟。 陶青梧倏然睁开眼, 歪着的脑袋正冲着傅庭肆的方向, 视线自然而然就撞在了一起。 她轻蹙眉, 掩唇打了个哈欠,另一手摸入包中很熟练地按掉了闹钟, “你怎么不叫我啊?” 傅庭肆伸手帮她理了下头发, 低头靠近,吮了下她的唇, “如果不去的话,有没有事?” “啊?为什么?”陶青梧唇上泛着水光,处处都透着刚被人采撷过后的莹润。 他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口吻尽是期待,“要不要跟我回秋榭园?” 陶青梧面上一惊,眸光也跟着亮了,刚欣喜了半瞬的心情,立刻偃旗息鼓,恹得很快。 上一次去,她还只是秋音桐的同学兼好友,现如今却和傅庭肆纠缠至此。 傅叔叔还有秋阿姨对她很好,还准备了礼物给她,可如若知道她对傅庭肆存着的心思并不单纯,恐怕只会恶语相向,更何况傅庭肆还为了她没回去参加除夕的家宴,还因此挨了打,可能对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蔼然可亲。 她抑制住心口微涨的情绪,磕磕巴巴着直言,“还是不去了吧。临阵跑掉不太好。” 陶青梧自入职傅誉集团的服装部以后,照常会在双休日去兼职,只不过将往常的两日改成了周末这一天。 傅庭肆闻言斜睨她一眼,好奇这么一件小事怎就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神情闪过几分不解,“好,结束后鹤叔来接你。” 他伸手按开她那边的车门,轻点下巴示意她下车。 她抬眼,想问问他今晚回不回公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点了点头。 看着她进了餐厅,傅庭肆才出声让司机开车回了秋榭园。 自年后,秋老爷子就一直住在秋榭园,直到入了夏都还未有离开的打算。 上一次闹得不欢而散,傅庭肆就甚少回来,这次还是因为半个月后秋熹苓要和傅霄则要去国外度假,没个三两月暂时回不来。 踏着青石砖小路到达客厅时,恰好饭点,傅庭肆未在临近厨房的小厅看到人,只好又回身去了外间的主餐厅。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满满当当坐了近十几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他那此时此刻应该远在两千公里开外港城的爷爷奶奶。 他怔了会儿,回神后忙道:“爷爷奶奶,晚上好。” 坐在秋老爷子右手边的老两口颔首应下,毕竟年前刚见过,少了许多寒暄的步骤。 话落,傅老太太招了招手,待他靠近后将身旁坐着的一位年轻女孩子介绍给他,普通话说得很拗口,“这位是太和集团的千金——盛怀宁,她的爷爷跟我们都是老同学。她是位大提琴演奏家,过段时间刚好在京城有演出,你抽空多照顾一下。” 傅庭肆很迅速地从头到脚扫了眼,齐腰的大波浪卷发,浓眉翘鼻,唇上涂着艳红的口红,一袭长裙将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跟陶青梧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从只言片语,他就探知到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一顿晚餐,而是鸿门宴。 虽然自出生就在京城长大,与傅老两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傅庭肆明白,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他弯唇,礼貌道:“盛小姐,你好。” 盛怀宁挑眉,举手投足多了几分洒脱,“你好,傅先生。” 傅老太太笑得慈祥,眼睛眯在一起的时候难掩岁月的痕迹,侧头望着一旁的盛怀宁,“宁宁,冇呃你啦,我就话我呢宝孙仔好靓,你钟唔钟意呀?(没骗你吧,我就说我的宝贝孙子很英俊,你喜不喜欢)” 盛怀宁恍神,又瞥了眼面前的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在短短几分钟内,秋熹苓倚靠在圈椅里,揪着披肩上的流苏,一言不发,俨然是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傅霄则虽心有不满,但由于秋熹苓一早就叮嘱过他,让他在事态还没失控前,最好学她一起沉默比较好。 两个人自相识到相爱都很自由,他从没想过在感情和婚姻上给与傅庭肆束缚,按部就班遵循长辈的期望,人生未免太悲哀了。 高中时,傅庭肆想去京大的计算机系,他和秋熹苓未干扰。 修改志愿时,傅庭肆又想去国外读金融管理,他和秋熹苓同样未干扰。 大学几年,在费城,驾重机穿过富兰克林大桥,到新泽西沙滩冲浪、跳伞,那是他和秋熹苓见过最鲜活的傅庭肆。 只是这一面自回国后就消失了,循规蹈矩几乎成了傅庭肆的代名词。 他抬眼,想叫傅庭肆过来坐,却被阿妈硬拽着落座在了盛怀宁的旁边。 席间傅庭肆吃得很沉默,并直接忽略掉了奶奶让他给盛怀宁夹菜的眼神暗示。 饭后,跟盛怀宁互留了联系方式,送走了所有客人,傅庭肆才发作。 偌大宽敞的客厅内,秋老爷子和傅老两口同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傅霄则去了书房,秋熹苓则老神在在地倚在单人沙发上品茶。 傅庭肆微微皱眉,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不假思索用粤语道:“阿嫲,你惊唔知,我有女朋友了。(奶奶,你恐怕不知,我有女朋友了)” 傅老太太还未出声,就见沉默了整整一晚上的秋老爷子开口了,“你那算什么女朋友,堂堂集团董事长,像个戏子一样出去抛头露面,让别人评头论足,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 一段时间未回来,他就猜到这件事一定会落入到外公的耳朵里,想必今晚这场鸿门宴就是因此才会有的。 傅庭肆微恼,不慌不忙回了句,“外公,有些东西我控制不了,但相亲这件事,劳烦您以后还是别操心了。” 秋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在这一瞬间陌生了许多,似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肃声道:“傅庭肆,这件事情就没打算得到你的同意,而且这是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反对也没用。” 他勾唇,嗤声,“难道您打算押着我去结婚吗?” 傅老两口从未见过这幅场面,印象中温雅敦肃的孙子在这一刻仿佛变了个人,满身戾气,硬碰硬的行事风格更是骇人到了极致。 这会儿,秋熹苓出声了,“阿肆,坐下。” 傅庭肆视线移动,秋熹苓手中的瓷杯刚刚放下,磕在杯垫上的轻响很是轻柔,使得那句命令失了该有的严厉。 他顺势解开西装上的纽扣,拉过圈椅坐下,居高临下地扫了眼。 傅老先生性子最是温和,下巴扬起,“秋老先生,咪喐怒,有事慢慢倾吖。(别动怒,有事好商量)” 秋老爷子宽松的衣袖挽起,端起茶杯顾不得礼直接一饮而尽,低沉着声,“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大概是觉得我活太长了,想气死我。” 傅庭肆沉默着,听三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宽慰着,期间跟秋熹苓对上视线,眉尾一挑尽显无奈。 他刚准备找借口离开,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掏出一看是陶青梧告诉他已经回到公寓的消息。 原来已经十点了。 傅庭肆回了个“好”,而后迅速起身,使得几个人不约而同齐齐望向他。 他敷衍道:“我先走了。” 刚说完,秋老爷子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才是你的家?” “外公你早点休息,”他不想再吵,径自忽略,转而又冲傅老两口道,“阿爷阿嫲,你又早啲休息,过两日我再返嚟陪你。(爷爷奶奶,你们也早点休息,过两日我再回来陪你们)” 说完,他还冲着秋熹苓的方向摆了摆手,便一点没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公寓,一片漆黑,陶青梧已经上床休息,懒散肆意的姿势好似完全没想到他会回来。 他躬身揿亮了床头的台灯,床上的人睡得不沉,被这轻微的声响惊醒,反应过来后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 “我回来,你很惊讶?”他问。 陶青梧腾地坐起身,语调带着醒后独有的黏糊,“不是,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持续走动着,指针落在快十一点的位置。 傅庭肆收回视线,边扯领带边不疾不徐地说:“接着睡吧,我去洗澡。” 话虽这么说,可是陶青梧哪儿还有睡意,更何况这人直接光着膀子就进了主卧的洗手间。 听着远处淋浴砸在地砖上的水声,她仿佛都能嗅到洗发水和沐浴乳.交织在一起的淡香。 隔着夹丝玻璃又看了会儿,她转过去屈膝侧躺着,没多久眼皮慢慢耷下,直到一旁的床面微陷才朦胧睁开了眼睛。 傅庭肆上半身裸.着,仅穿了条冰丝竖纹睡裤,掀开鹅绒被一进来就揽着她的肩抱入怀中。 陶青梧身上的吊带睡裙袒着香肩,很轻易就感知到身后这人滚烫的体温,背脊霎时绷紧,完全不敢乱动。 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傅庭肆怔怔盯着她的后脑勺,无奈勾唇,“知道你明天要早起,不碰你,就抱一下。” 她没搭腔,也没再防备着,浑身放松下来继续酝酿睡意。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间那原本搭在她肩上手慢悠悠挪到了她的腰侧,而后没再有任何动作。 傅庭肆头一回没兴致,脑中一直在想今晚在秋榭园发生的种种。 能让爷爷奶奶如此兴师动众地从港城来京市,想必联姻这事确实没那么好解决。 往常相亲不合适随时可以一拍两散,可联姻关联了许多世家门户,硬碰硬显然不是聪明的做法,只能找别的突破口。 他不由皱起眉,怀中的人突然转身过来又往深处埋了埋,拂在他锁骨处的呼吸仿佛带着经久未散的馨香,让他睡意渐渐袭来。 长臂一伸揿灭台灯,周围陷入无尽的黑暗。 他摸索着在陶青梧的额间落下一吻,闷了良久的心情很快释然,情不自禁就将眼前这人又抱得紧了些。 - 傅誉集团的员工食堂在业内是有名的豪华和精致,不管是在装修布局还是饭菜饮品。 有独立的聚餐包间还有社恐人士的小单间,一到饭点这里几乎聚集了全公司几千名员工,但由于囊括了世界各地的所有特色美食,窗口多到根本不需要担心排队太久的问题。 陶青梧跟着设计师忙完打版才下楼,两人口味不同,一入食堂就分道扬镳了。 她点了份重麻重辣的荠菜猪肉抄手,又顺手拿了盒蜜桃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十几层的高度,能俯瞰一整片商务中心区,繁华热闹,人潮如织。 沉在热汤中的抄手正冒着热气,蒸腾着浓郁的香味,陶青梧用汤勺捞起,还未递到嘴边,一抹阴影朝她压来。 一开始她没在意,自顾自地吃着饭,还是周围突然变得嘈杂的气氛吸引了她。 倏一抬头,她与坐在斜前方的人撞上视线,傅庭肆面前的餐具乃至吃食都和她一模一样。 京雪升温 第51节 陶青梧眼睛一亮,被吓到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毕竟入职快两个月她从未在员工食堂见过傅庭肆,有的时候还会被叫到次顶层的办公室跟这人一起用餐。 她动作滞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垂头专心吃饭。 谁知傅庭肆竟端着餐盘到了她面前的位子坐下,这一举动让周围的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移开目光。 两个人之前约定过,除却上下班,在公司就当不认识,陶青梧不想别人以为她是走后门过的面试,更不想别人因此而忌惮她。 她刚准备起身,傅庭肆伸手按住她的餐盘,轻哂一声,“吃个饭而已,怕什么?” “我们说好的。”她压低声音悻悻道。 “知道,”他将视线撇向窗外,“这里风景好。” 陶青梧无奈,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一整份抄手,临了了又在纠结要不要等对面的人,就算不等那要走是不是也得打声招呼。 幸好,林秘书从不远处走来,立在傅庭肆的身旁,“四董,盛小姐来了,在办公室等您。” 半刻,傅庭肆吃好后从餐桌中央抽出张乳霜纸拭嘴,面上表情没变,仅“嗯”了一声,而后朝陶青梧递了个眼神。 她点头,看着这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员工食堂,周围霎时又变得活跃起来,许多人不再似之前那般收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满是探知。 如坐针毡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迅速收好所有东西,将餐盘放在收纳处就急匆匆回了办公室。 饭后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服装部一整个办公区都很安静。 陶青梧从身后抽出抱枕放在桌上,刚埋进去忽地想起方才林秘书说有位盛小姐在办公室等傅庭肆。 不怪她会好奇,因为以她对傅庭肆的了解,这么久以来好像除了她还未有其他女士能在无人的时候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 她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试探着给傅庭肆发了条微信。 【我能上来找你吗?】 次顶层办公室内的傅庭肆收到消息时,刚和一旁沙发上的盛怀宁聊完,还算愉快。 他瞥了眼茶几上亮了一瞬的手机,拿过匆匆回完就起身与盛怀宁道别。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简单搭握,还未松开办公室的门就从外边推开了。 盛怀宁微诧,一双眼在傅庭肆和陶青梧之间逡巡着,低笑出声,“呢位就系你女朋友?好靓。(这位就是你女朋友?好漂亮)” 傅庭肆稍怔,而后点头。 “好嘅,我走先嘞,听日见。(好的,我先走了,明天见)”盛怀宁从沙发上拎过包,从陶青梧身边经过时再次莞尔一笑,流下一缕浓郁的花果香。 陶青梧的视线跟得紧,直到那抹淡粉色的身影彻底消失都没想着收回。 薄如蝉翼的纱质连衣裙,齐腰的长卷发,还有简单精致的妆容。 真的好漂亮,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既然自己都上来了,还用得着询问我?”傅庭肆用专线呼助理进来收拾茶几上的瓷杯,语调很平,摸不透情绪。 陶青梧懵着,也不明白自己怎就鬼使神差地跑了上来,只好张口胡诌:“我可以在你旁边的休息室睡会儿吗?” 傅庭肆显然不信,“你去楼上岂不是更方便?” 她心里长叹一声,语气委屈着,“我就是想见你了。” 话毕,傅庭肆唇角微挑,睇她一眼,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陶青梧逃似的进了休息室,擂鼓般的心跳声良久才平复下来,从刚才所看到的情形,应该只是很简单的合作关系。 可是那个女孩子看她的眼神又实在耐人寻味,跟傅庭肆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语气也很奇怪,可她又偏偏听不懂。 怪异的情绪在全身各处横冲直撞,她不再想了,闭眼假寐。 外间的傅庭肆根本闲不下来,应下忽响的敲门声,林秘书缓步走近。 傅庭肆看着手上的文件,头都没抬。 林秘书一句话惊到了一分为二空间里的两个人,“董事长,陶氏出事了。” 第44章 get 44 傅庭肆收好钢笔搁至桌角, 手上的文件应声滑落,气息跟着沉了些。 林秘书又往前踱了几步,将亮着的pad放在办公桌上,边往下滑动边指给傅庭肆看。 他仓促说道:“名湾那边的全装修成品房频繁出现质量问题, 货不对版, 被业主闹到了网络, 还有老式住宅楼那边地基塌陷,有人受伤,被查出来是材料以次充好。” 傅庭肆闻言从鼻腔哼出一声笑,对于这件事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早前他明里暗里提醒过陶衍安,谁知那人依旧我行无素, 全当他在无稽之谈。 于公,他是集团董事长, 是所有开发商里决策权最大的人, 理应对项目负责。于私, 陶衍安对陶青梧不仁,那他不义, 看着对方栽跟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傅庭肆勾唇轻笑, 理了理刚扯松的领带,语气散漫, 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 “备车, 去陶氏。” 林秘书应声率先出了办公室,傅庭肆绕过办公桌径直去了休息室。 羊毛地毯吸音很好, 陶青梧并未听到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还是在那低哑的说话声响起时才反应过来。 她匆忙收起手机,塞入枕下, 抬头与傅庭肆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傅庭肆未说完的话陶青梧殷切的眼神打断,蹙眉转了话锋,“我要去趟陶氏集团,你要不要一起?” 陶青梧头发乱着,随意用手拨弄了下,嘴上照例询问着实则双脚已经穿好了鞋,“我能跟着去?可我待会儿还要上班。” 他闭了闭眼,被气笑了,破天荒不想惯着,“那别去了。” 话落,坐在床边的人急了,拿过外套穿上,三步并作两步到他面前,“要去要去,可以请假。” 傅庭肆斜睨她一眼,大煞风景道:“不怕过不了实习?” “那你会不让我过吗?”她窘到不敢抬头。 傅庭肆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拿腔拿调,“公司人事我从不过问。况且,不是你说要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吗?” 陶青梧眼观鼻鼻观心,没想到竟被自己当初说的话绊住脚,也大致猜测到身旁这人肯定是因为在员工食堂的事情故意刁难她,很快变了语调,又娇又嗔,“那如果讨好你的话,你可以抽空过问一下吗?” “拍马屁没用,请吃饭也没用,你打算怎么讨好我?”傅庭肆敛眸,话里有话,满是猜不透的深意。 她先是一愣,垂着眸子思忖半晌,“傅庭肆,我给你做套西装吧。” 话间,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林秘书等在外面。 车门敞着,傅庭肆等她先上去才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刚坐稳就启唇道:“好。” 陶青梧眼底的笑蔓开,忽又想到什么嗓音变得轻缓,“不过肯定没你平时穿的那些好,你别......穿出去。” 隔断挡板升起,车厢内安静着。 傅庭肆呼吸重了些,右手扣住她的下颌,带到面前啄吻了下,而后撤开身,可那眼神依旧黏连在她的唇上,拧眉道:“心意最重要,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她沉默着,指尖蜷起,抠在衣摆上,心情有些难以言喻,无力地点了点头。 - 陶氏集团,陶衍安带着秘书助理等在楼下。 劳斯莱斯停下,傅庭肆下车后却未第一时间理会陶衍安,而是拉开另一侧的门牵着陶青梧走了下来。 擦得净白的板鞋在成熟稳重的英伦皮鞋映衬下,引人注目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陶衍安见状一愣,逆着光望向并排站着的两个人,“青梧怎么会跟着来?” 陶青梧一时之间没了思考的能力,不敢出声,右手不禁攥紧,指甲扎过傅庭肆掌心的软肉。 傅庭肆离她极近,霎时就看懂了她异样的情绪,短短一两句话就解决了她的窘况。 他说:“她最近就职在傅誉,是我的助理。” 这话钻入林秘书的耳中,让他一怔,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董事办何时有了这个变化,可毕竟是领导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直接噤了声。 一行人前后脚穿过旋转门进了陶氏,傅庭肆有正事要忙,难免会无法顾及到她,只好叮嘱林秘书盯好她。 电梯到达顶楼,陶衍安很会察言观色,示意助理带着陶青梧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还讨好似的让准备了各式茶点。 陶青梧屈膝乖巧坐着,右手时不时会在好几个精美瓷盘间游移着,还真有种大小姐到了自家地盘的随性和散漫,没多会儿摸出手机开始百无聊赖地玩了起来。 相隔不远的会客室内,气氛焦灼,好几个高管面面相觑,看傅庭肆意兴阑珊地翻阅着好几份报表。 半晌,文件夹撂到实木桌上的清脆声响起。 傅庭肆沉着一张脸,手臂搭在软椅的扶手上,抬眼觑向斜对面的人,“陶董,您知道我不是来看这个的。报价和吃回扣的事情在业内层出不穷,我只想知道今天的负面新闻陶氏打算如何处理。” 静默顷刻,陶衍安唇边笑意渐起,勾手示意秘书,“去办公室把公关方案拿来。” 秘书颔首后离开。 此时此刻,傅庭肆信了那句话,陶氏集团的公关团队确实很厉害,事件发酵至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丑闻了,陶衍安居然还可以做出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来,连公关方案都已经做好了。 然而,在他思绪还未收回之际,秘书去而复返,面上慌乱不已。 事出紧急,秘书忙道:“董事长,公关方案没了。” 陶衍安腾地起身,径自从会客室回了办公室,行色匆匆的样子惹得沙发上的陶青梧吓了一跳,刀叉上的芒果掉落到地毯上。 桌上的电脑还未息屏,陶衍安触碰鼠标进入集团内部系统,早前收到的所有文件全被清空,就连回收站都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 公司内部有规定,一旦经由他手的重要文件,只要审核通过不得留下任何备份,因此这台电脑丢失的所有文件都是只有这么一份。 陶衍安眉尾微抬,暗着眸光打量陶青梧,心里的念头刚起却又很快打散了。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况且他的这台电脑设置了好几道密码,硬闯的话会启动防火墙,技术部会立刻收到预警提示。 他清晰记得陶青梧是服装设计专业的,从未接触过金融和计算机相关。 末了,陶衍安瘫坐在软椅内,低声喃喃:“完了。” 陶青梧怔了良久,不远处那又长又重的吐息,让她不禁屏息,还是在傅庭肆进来后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他略作停顿,冲她招手,让林秘书先带着她下了楼。 技术人员上来的时候,陶衍安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磕磕绊绊叙述完了所有状况。 傅庭肆相对来说就淡定了许多,静坐在沙发上等检测结果。 办公室内一时静谧无声,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滚过每个人的心口,使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捱起来。 百叶帘未降下,此时董事办一阵骚乱,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办公室投来目光,似是都已经闻到风声在暗暗祈祷事件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 京雪升温 第52节 傅庭肆倏地勾唇,眼里不带丝毫温度,听技术人员收好所有工具后叹声,“董事长,找不到闯入痕迹,应该是用的外来程序。” “那文件呢?能不能恢复?”陶衍安没忍住拍了下桌子,碰倒的水杯也没空去管。 技术人员摇头,“应该是有人后台操控了您的这台电脑,文件窃取后全部粉碎掉了。” 经此一闹,傅庭肆耐心告罄,漫不经心地取下领带夹又扣回去,起身睇了眼乱作一团的几个人,“这个项目陶氏还是退出吧,陶董先解决公司内部问题为妙。我还有事,不用送了。” 他一路步子迈得又急又大,等到了车前竟未看到陶青梧的身影。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秘书径直道:“四董,陶小姐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下来,先回公司了。” 傅庭肆暗自感慨:跑得倒挺快。 陶青梧难得奢侈一回,在路边搭了辆的士回了傅誉,临下车前才发现随身背的包落在了傅庭肆的车上。 但好在她拿了手机,不然付车费这事都得让她头疼。 始料未及的是,她前脚刚迈入集团大门,劳斯莱斯后脚就停在了公司楼下。 “陶青梧。”傅庭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陶青梧脚步滞住,脑内的弦霎时绷紧,恍惚着回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庭肆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手上拎着她的包递过来,等她接过后右手又迅速抄进口袋,摸出一样精小的物件给她看,“你居然随身带着。” 她身形一颤,想要拿回u盘,还未碰到这人又收了回去,思索再三很小声地说:“我怕会忘,拿着偶尔练习,温故而知新。” 说完,傅庭肆忽地轻嗤一声,掌心上搁着的u盘又被收入口袋,抬脚略过她时留下一句,“来我办公室,现在。” 陶青梧心脏不受控地越跳越快,明明那越来越远的背影与平时无异,依旧稳重、温雅、一丝不苟,可她还是觉得悚然。 她心口堵得难受,但对于傅庭肆的命令又不得不从。 傅庭肆没等她,她只好从包中摸出门禁卡,独自刷卡去了次顶层。 傅誉的董事办和陶氏的不同,工作氛围浓厚,所有人都专心忙碌着手头上的活儿,到点准时下班算是公司特色了。 陶青梧直接穿过走廊到了最里间的办公室,还反常地叩了叩门,里面的人未给任何回应,她深吸了口气又等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傅庭肆半倚在沙发上,板正的西装外套脱掉了,所有装饰品也尽数摘下丢在茶几上,袖扣更是滚落到了地毯上,孤零零地扔在那里无人理会。 她直愣愣地盯着,整个人避无可避地被他狠厉的目光攫住,仿若被诱惑了般趋步靠近。 距离咫尺,温热的大掌倏地扣着她的手腕拉入怀中,喉头肉眼可见地来回滚动了好几下,唇下一秒就覆了下来。 粗重的喘息声让陶青梧脑中警铃作响,隐约中看到有人透过巨大的玻璃隔断墙望进来,似是捕捉到了沙发上的异动又匆匆选择了非礼勿视。 她一时局促到忘了换气,一双眼瞬间憋出了生理泪水,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呜咽出声。 滚烫的眼泪滑落到两个人的唇间,烫回了傅庭肆已失的理智。 傅庭肆气没消,察觉到陶青梧的抗拒,伏身拿过遥控开启了雾化,透亮的玻璃像是蒙了层厚厚的水雾,顿时将里外彻底隔绝了起来。 她还在哭,那被吮得通红的唇都在跟着微微颤动。 傅庭肆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的燥意只增不减。 他说过,男人的劣根性.激不得。 陶青梧隔着未滚落的眼泪看着他,一举一动都在扮可怜。 他错开眼,视若无睹,厉声命令:“吻我。” 她只会照做,倾身靠近贴上唇。 “帮我解开。”他视线扫过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拉着她的手放到最上方的纽扣。 她依旧照做,只是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光滑的肌肤时会不受控地挪开。 傅庭肆任她动作,似是很享受看她此时明明羞恼却又不得不顺着的模样,再度发号施令,“脱掉。” 陶青梧讷在原地,半晌都没消化过来他的话。 他不冷不淡没有任何情绪,可身上的低气压却仿若疾风骤雨,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闭着眼,解开大衣的纽扣,又去脱里面的那件针织衫,双手挪至身后还未松开搭.扣,眼前的人突然靠近托着她的后腰抱起。 傅庭肆的举动实在有些浮浪,不像往常那般温柔,直接长.驱.直.入,让她丧失语言能力只会哭。 他抱着她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刚陷入那柔软的大床,耳边的软肉落入濡.湿的口中。 低语里一丁点温情都没有,“陶青梧,你不乖。” 第45章 get 45 大学毕业季, 陶青梧结束了在傅誉集团的实习回了学校。 偌大的综合体育馆,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足足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整齐端坐着的所有人开始井然有序地离场。 陶青梧拿下学士帽,跟宋方稚结伴往宿舍的方向走。 这会儿是日头最晒的时候,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落在路上, 被踩出了光怪陆离的影子。 宋方稚闷热到觉得烦躁, 用手中的毕业手册充当降温工具在一旁扇着,侧过头刚准备说话瞬间被一种怪异的情绪席卷。 余光里,她好似看到有一抹淡蓝色娇俏的身影躲在树荫后。 她不禁拉着陶青梧又走快了点,低声提醒:“青梧,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感觉到了。”陶青梧翻阅着手头的学位证书, 语气轻飘飘的。 宋方稚顿了动作,指尖按着她的手硬合上了证书, 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霎时没了, “啊?所以你知道是谁?” 她“嗯”了声, 用手背拭了下额前热出的薄汗,颊边被晒出的红晕映衬着她的唇瓣愈发娇嫩, 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摘。 学士服宽大,罩在身上有些松垮, 陶青梧着急想回去脱掉, 没理会不远处那一直鬼鬼祟祟的人, 跟宋方稚小跑着上了楼。 保利科技城那套开发商分配的现房搁置了小半年,甲醛散得差不多了, 陶青梧前几日就将宿舍内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去, 这会儿只需要收拾点零碎的杂物就行。 离校前,两个人先去退还了学士服, 而后去了学校附近的商区吃午餐。 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馆内很是清幽舒适,偶尔还能听见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凉气拂过使得暴晒后的所有不适都跟着烟消云散。 陶青梧搁下手提袋,示意对面的宋方稚点菜。 头顶的瓷白小吊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显得这顿饭莫名变得小资起来。 宋方稚点完拎起茶壶给陶青梧添水,刚放下就见旁边的位置有人坐了下来。 不出意外就是之前她在宿舍楼下所看到的那个人,穿着一条淡蓝色掐腰连衣裙,齐肩短发挽在耳后,还在上面缀了个满是金色闪钻的发卡,模样看着很乖巧,哪儿还有往日里的跋扈。 陶青梧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清洗着面前的餐具。 宋方稚收回视线放在陶青梧的身上,问:“认识?” 她抬眸跟着点头,悄然蹙眉,“跟了我差不多有三天时间吧,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忍不住了?陶三小姐。” 四下静默一瞬,陶亦薇撇唇,委屈的劲儿很足,出口时带着哭腔,“二姐,你可不可以给傅先生说一下,让他帮帮陶氏?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公司就垮了。” 陶青梧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模样,半眯着的眼睛透着几分不耐,“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利。” 话落,对面的人就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不知情的人如若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在这里被欺负了。 她偏头,视线垂着,听陶亦薇抽抽搭搭地说道:“他对你那么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而且......而且陶氏未来有一部分也会是你的,你一定不忍心看它自生自灭对不对?” 一段冘长的安静,陶青梧打量了会儿,陶亦薇声音软绵绵的,任谁都没法拒绝,可她却觉得反感。 她清晰记得,当初陶夫人出事,这人还觉得没必要难过,一滴泪都没流过,这会儿竟怕好日子到头哭得这般梨花带雨。 还真是讽刺。 见她未出声,陶亦薇不声不响地望着她,眼皮耷下,泪珠再次往下滑落。 陶青梧哂笑一声,刚准备开口余光瞥见一旁的手机亮起。她上半身前倾,很快速地扫过,将通知栏里显示的内容看了个七七八八。 那是某app自动弹出的一条热门的文娱新闻。 [傅誉集团董事长傅庭肆和港城太和集团千金盛怀宁最近频繁出入酒店,疑似好事将近,证实了此前网传联姻的真实性......] 她没来得及点进去查看详情,不过这么醒目又吸引人的标题,光是看一眼就大概能猜出来其他的内容,无非就是扩写后又添加了几张照片。 陶青梧蓦地抬头,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悠悠地把手机挪动到陶亦薇的面前,喏了一声示意对方看。 “你觉得他会不会袖手旁观?”她一直都是心平气和,仿若一切都与她无关。 陶亦薇拿起来仔细查看的时候,宋方稚不经意间也扫到了,作势就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关键词找到了这条新闻。 gif动图里,傅庭肆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位身材曼妙,从背影就能看出是位绝色美人儿。两个人时不时会相视一笑,一举一动无不在证明着这条新闻的真实性。 宋方稚惊讶的时间并不长,仅是因为陶青梧看起来实在过于云淡风轻,好似见怪不怪,又好似早就知晓了这件事。 陶亦薇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心里闪过千万思绪,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开心。难过的是她找不到能帮陶氏的人了,开心的是陶青梧富太太梦碎,她有些幸灾乐祸。 就这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陶青梧脑内混乱不已,伸直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恰好看到了屏幕上还在播放的动态图,而后冲着陶亦薇挑了下眉,仿佛在说:你可以走了。 等雅座内只剩下她和宋方稚两个人,对面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你早都知道了?” 陶青梧摇头,不算早就知道,仅是一个多月前在傅庭肆的办公室见过一次新闻里的女主角。 难怪她可以在无人时自由出入傅庭肆的办公室,而且相处的时候自然又不失熟稔。 她和傅庭肆从来不会过问对方的私生活,这人如果应酬晚归,那她就独自在公寓里吃饭、看书,然后到时间自觉上床休息。 自上一回两个人在办公室内胡闹过后,再相处总觉得有了隔阂。 她清楚记得,那天傅庭肆气性很大,劲儿用得比往常要足,欺负她的时候一点儿分寸都没有。 末了,她还在哭,这人就伏在她的耳边。 他对她说——你应该乖一点,别弄脏了手。 其实与以前区别不大,两个人还是会依偎着睡在一起,亲吻更是无可避免,可除却这个其他的就没再有了。 时至今日,陶青梧被冷了这么久,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都变得有迹可循。 简单的一顿饭吃得实在是索然无味。 宋方稚的心思同样千转百回,一开始知道陶青梧跟傅庭肆在一起,她总觉得这个消息不亚于火星撞地球,暗暗惊讶了好久。 父母在外做生意,手上的产业不大不小,她深知生意场上的人手段狠心思多,没啥真感情,可从后来的种种,她发现傅庭肆大概是个例外,对陶青梧很用心,凡事也很有耐心,再加上之前还为了陶青梧被打,她更是相信了这人一定不会辜负陶青梧。 可现如今,她又再次陷入无尽的怅惘。 京雪升温 第53节 太和集团她知道,跟傅庭肆算是门当户对了。 “够不够吃?要不要加菜?” 陶青梧突然出声,唤回了宋方稚的思绪。 她微恍,望着陶青梧的时候双眼都是懵的,“你够不够?” 陶青梧喝完瓷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扯了下半挽起的衣袖,忙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地铁站。” “你要去哪儿?”宋方稚问。 她晃了下手头的钥匙,“去把行李放到科技城那边。” - 陶青梧在新房待到晚上八点才离开,走之前还将屋内各处全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习惯性地回了傅庭肆告知她要晚归的微信消息,而后再次乘坐地铁离开。 一路步行到了傅誉集团的楼下,右脚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静止的旋转门忽然启动,隔着透亮的玻璃隐约能看见有人朝外走来。 京市的夏天即使入了夜依旧会觉得闷热,微风袭来也无法消除暑气。 陶青梧自下往上,眼睁睁看着傅庭肆先是将盛怀宁送走,然后才上了自己的那辆劳斯莱斯。 两台车相继离开,她才阔步到了平台上,遥望的时候好似还能朦胧看见夜色中亮起的车尾灯。 如果网络上的都算人云亦云,那此刻,她亲眼所见,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的波澜。 陶青梧有些摸不透这种情绪,只觉浑身血液一瞬间好像都在倒流,每个细胞都被抽空了一般难受,整个人就好似坠落到深渊一样。 她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不顾衣料渐现褶皱而是一心想要抓住什么,到头来才发现都是徒劳无功。 好难过,不然她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哭。 回到公寓,陶青梧洗完澡就直接上了床休息,直至深夜被渴醒才发现傅庭肆竟然彻夜未归。 她摸黑出了卧室,想去茶几上拿自己常用的那个水晶杯,谁知脚下一绊径直往沙发跌去。 不是预料中皮质的触感,陶青梧的上半身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抬头,和傅庭肆撞上视线。 这人拧眉,似是不满被她吵醒,却又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睡在这里?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陶青梧急忙撤开身,问了句。 傅庭肆艰难起身,右手扣着她的腕子,后在她的搀扶下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未迈入,陶青梧的步子就被强行止住,一旁的人带着醉酒的哑意,道:“让我住客房?” 她面上一滞,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一做法确实不妥,自然而然地侧身带着傅庭肆进了主卧。 这人换好睡衣掀被上床,陶青梧则从床头拿过手机打算离开。 下一秒,温热的大掌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问她,“去哪儿?” 她微挣着抽出胳膊,声音听着很是温糯,“我去客房,你早点休息。” 傅庭肆酒意上头,浑身上下都觉得虚浮无力,没再去拦任由这人去了隔壁的房间。 一夜寂静无声,陶青梧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到了客厅才发现傅庭肆竟然还没走。 她踱到中岛台前坐下,视线一瞥看见傅庭肆右手边搁着的一沓文件,封面上加黑加粗的宋体大字,是关于陶氏集团的收购方案。 自那日从陶氏集团离开,陶青梧并未时刻去关注,只偶尔从新闻上得知陶氏的近况。 那些负面新闻不足以彻底拖垮如此大的一个企业,最致命的是以次充好这件事让陶氏不得已只能退出老式住宅楼那个开发项目。 高层接连离职,加之陶氏欠了华京银行数百亿的贷款,还有高于市场两个点的利率,让陶氏集团资金链彻底断裂。 傅庭肆有意想要收购,只是遭到了其他股东的反对,目前还处于商榷的状态。 陶青梧的视线还落在那处,思索再三才道:“我能看一下吗?” 傅庭肆不作声,眼神掠过继续低头吃早餐。 她只当这就是默认,用指尖捏着文件的边角放到面前,仔细翻阅起来。 半晌后,傅庭肆放下餐巾,倚回软椅。 不知怎的,他觉得今日的陶青梧有些反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两个人如此也不是头一天了。 思绪迷蒙间,他问:“转让给你,要不要?” 陶青梧意外怔了下,右手停滞在半空中,文件顺势慢慢合上,“什么?” 傅庭肆留意着她面上的神态,再出声倏地勾唇低笑,“陶氏的股份,要不要?” 第46章 get 46 陶青梧拒绝了傅庭肆的好意,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是试探。 傅庭肆去了次顶层开会,她换完衣服打的士去了陶氏集团,捏在手心里的手机屏幕上有数十个陶衍安的未接来电。 没来由地, 她觉得今天很合适。 似是受她情绪的感染, 司机压着最低限速疾驰到了陶氏集团的门口。 一路畅通无阻, 陶青梧直接到了董事办,办公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静到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推门进去,陶衍安一脸颓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迎上她的视线后完全不觉得意外。 她毫不避讳地往里走, 也不怕外边的人会不会听见或看见,出声的时候完全没压抑自己的音量, “您找我有事吗?” 话落, 她从包中摸出早前陶衍安给他的那张银行卡, 撒手丢在茶几上,后又被弹起掉落在地上。 陶衍安磕出一根烟点着, 递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出口才知嗓音沙哑到了极致,“青梧, 你......” 没给对方说完的机会, 陶青梧哼笑一声, 直接进入正题,“让我帮你找傅庭肆?” 闻言, 陶衍安眼前一亮, 试探道:“青梧,现在能帮陶氏的只有傅庭肆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找他?”她悠哉地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陶衍安听完脸色大变,大梦初醒,“是你做的?” 陶青梧轻抬下巴,似是应了他的这个猜测,而后不紧不慢道:“也不算,我只是添了把柴。” 她指了指办公桌的方向,“公关方案是我销毁的。” “不过还得靠傅庭肆,是他正义感爆棚到一直在维护我,让我敢如此为虎作伥。我占够了便宜,还成功弄垮了你,真是可喜可贺,不是吗?”陶青梧语气很淡,好像在说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陶衍安顿觉脑内轰鸣作响,不敢想印象中乖巧的女儿竟心机到如此地步,还恨他至此,良久后才道:“你一直都是在利用傅庭肆?” 言及此,陶青梧突然沉默。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细数种种,好像确实是这样。 骨子里的倔强忽然窜了出来,那一点开就会一直播放的gif动图,傅庭肆温柔的眉眼,盛怀宁笑靥如花的模样,还有那不知何时定下来的婚约,都在告知她时机到了,该识趣地体面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身直勾勾地盯着沙发上的人,很温顺地笑了下,“是。我就是在利用他,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他谈恋爱?你们这些人配让别人喜欢吗?虽然妈妈从来没有管过我,但我从她身上学会了,别太轻易相信感情,她的经历还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陶青梧也没想到,现如今她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去叙述苏岚的不幸,去面对自己的不甘。 话音刚落,陶衍安视线从她的脸上掠过,停在办公室的某个角落,“自从那天文件被毁,我就托人在办公室装了监控,你说我把视频发给傅庭肆,会发生什么?” 陶青梧微顿,释然一笑,不以为意道:“随你,我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静默片刻,陶衍安难以置信地问:“你就这么恨我?” “你为了利益抛弃我妈,那我就让你失了财势,扯平了,”她神态间带着几分漠然,又道,“我看到了我妈留的信,她说留了枚戒指给我,是外婆当年给她的,是不是被你拿走了?给我。” - 从顶楼办公室下来,陶青梧扯唇轻笑,指尖一直摩挲着手心里攥着的那枚戒指。 是金镶玉的材质,不算精细,也不够美观,可她却有种失而复得、如获至宝的感觉。 她一直埋着头,眼眶里蓄着的泪水霎时全涌了出来,啪嗒啪嗒地全砸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啜泣声几乎掩盖掉了所有杂音,全然没注意到悄然靠近的傅庭肆。 “哭什么?”低哑的男声,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陶青梧闻言一怔,手背匆忙抹掉眼泪,不敢置信地抬头,与距离咫尺的人四目相接。 她红着眼睛,再怎么努力佯装都于事无补。 傅庭肆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动,抄在口袋里的右手不禁蜷握成拳,微微躬身凑到她的面前,“问你呢?” 陶青梧偏头,挑起一抹狰狞的笑,“你怎么在这里?”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好奇傅庭肆是何时来的,有没有上楼,有没有听到她对陶衍安说的那些话。 如果听到了,他为何一点儿情绪都没有。 任谁知道自己被利用都该大发雷霆吧,除非真的不在乎。 恍神间,傅庭肆慢悠悠开口,“刚好在附近,听说你来了这里,顺便接你。” 她点头,还是没回傅庭肆的问题。 “回去吗?”傅庭肆语速很慢,嗓音漫不经心的,比往常好听了好几个度。 她翕动双唇,“要回,送我到你们公司附近的商场就好,跟音桐约了去吃饭。” 劳斯莱斯很快汇入车流中,朝着cbd商业区驶去。 车厢内安静无比,被隔断挡板分开的两个空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幅场景。 傅庭肆阖目倚靠在定制座椅上,陶青梧听着那平缓的呼吸声,突然很想问一问有关于盛怀宁的事情,包括还有新闻里所说的联姻。 她摸出手机在历史记录里查找之前看过的那条新闻,页面跳转却是一堆乱码。 转了个念头,她又去搜索栏输入关键字,依旧一无所获。 想必是被傅誉紧急公关掉了,毕竟是傅庭肆的私生活,陡然暴露在公众面前,肯定会多多少少带来点负面影响。 陶青梧只好作罢,手机还没来得及熄掉,一双手就扣在她的腰侧用着巧劲将她带到了扶手箱的另外一边。 傅庭肆今日好像换了常用的那款香水,闻着有种清苦的味道,带着些许野性,与他此时的所作所为莫名搭到了极致。 她小心翼翼地往他膝盖的位置挪了挪,后又被他用大掌按了回去,上半身彻底窝进了他的怀里。 京雪升温 第54节 紧张让她瞬间绷直了全身的肌肉,慢慢抬眼,迎着他的审视。 傅庭肆用右手扣住她的下巴,唇接而落下,与她的碾磨在一起。 陶青梧还没反应过来,双眸圆睁,紧闭着的牙关阻挡了他欲要探进来的舌尖。 柔软的触感渐失,她沉着意识,看面前的人静静凝视着她,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她的唇,发出意味不明的闷笑,命令道:“张嘴。”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张开,任他再度覆了上来。 这次的吻带了狠劲,似要将她拆吃入腹,冷冽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以为最多只是吻,可那温热的一双手挑起了她连衣裙的肩带,在所有缝隙之间自由进出,所到之处皆引起一片燎原,烧到她差点没了理智。 陶青梧不像往常那般只顾沉.沦.享受,内心燃起的星火没来由被熄灭,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往下掉。 傅庭肆的唇舌卷进了一片咸湿,意犹未尽地撤开了对她的所有掠夺,指尖描摹着她的唇廓,拭干了涎渍。 他短叹了一声,问:“我碰你,让你觉得难堪?” 陶青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难过,想要他的吻,心里又莫名其妙排斥。 见她沉默,傅庭肆从扶手箱抽出消毒湿巾擦手,而后帮她整理了乱了的头发和衣服,像之前那般帮她坐了回去。 之后整个车厢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直到她下车,一旁的人都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 到了约定好的餐厅,秋音桐已经等在里面。 被粉色气球还有丝带围绕着的小包间内,淡淡的蜜桃香萦绕在每一处。 陶青梧方才在外边缓了会儿,还用随身带着的气垫遮了下眼周围红着的地方,这会儿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跟秋音桐打了个招呼,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坐在了桌前的圆凳上。 似是收到了召唤,一早点好的菜品在这时送了上来,整齐摆放在两个人的面前。 陶青梧一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这两天,行李太多了,收拾完腰都要断了。”秋音桐拿起刀叉递给她,又往她的杯子里添起泡酒。 通透简约的水晶杯内霎时有无数个小气泡争相跳跃着,幽幽飘出来的是与周遭环境相称的甜腻味道。 陶青梧拿起轻抿了一口,自知酒量不好,根本不敢贪杯。 犹记得上一次饮酒还是在秋榭园,头一回沾酒,她有些沉醉那个滋味,不由自主就喝多了,以至于后面发生的种种全都没了意识。 傅庭肆说她吻了他,还抱着他不撒手,占尽了便宜。 “表嫂?”秋音桐灼灼望着她,又唤了一句。 她被叫回了神,视线随即落下,调笑着吐出:“叫我名字吧,很快就不是了。” 秋音桐刚夹起一块鱼片,应声从筷间滑落到桌上,有些意外,“你都知道了?” 如此门当户对的联姻,还在网络上被传播了那么久,她不知道都难。 陶青梧点头,微耷着的眉眼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失落,可她唇上却带着笑。 “其实都是爷爷自作主张,表哥一开始不知情。你一定要相信他,他肯定能解决好的。”秋音桐语气重了些,生怕她不信表情都严肃了许多。 她云淡风轻地执筷夹菜到餐盘,又忽然放下,长舒了口气,深觉不吐不快,“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说交易更合适。” 秋音桐:“交易?” “我其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帮我,也许是生活需要一味调剂。一开始我故意接近他,从他那里知道了妈妈的行踪,然后又在订婚宴求他带我走。我在他的面前扮可怜,告诉他我在陶家受了委屈,借他的手打压陶家,达成目的。”她低着声音,边说边用余光瞥秋音桐,看对面的人是何表情。 秋音桐却没多大起伏,疑惑道:“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啊?” 陶青梧眼眶一热,局促着将所有来龙去脉都详细讲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听了一整个故事的秋音桐终于有了点其他的神态,眉头紧拧,扒在桌边的一双手指节泛白,隐约透着一丝隐忍。 末了,她听对方问了句,“这么久,你对表哥一丁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开始陷入无尽的沉思中,手边的手机适时振动了一声,屏幕跟着亮起。 视线自然而然飘了过去,不像先前那般,这一次她看得尤为认真。 [傅庭肆陪盛怀宁逛街被偶遇,两人在高奢品牌店diy香水,而后又去了另外一家品牌店购入情侣腕表,感情升温迅速,恩爱有加......] 怪不得傅庭肆今天换了香水,用了那么久的香水说换就换,看来是真的喜欢。 陶青梧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被这种窒息的感觉所侵扰,只有胸口那股子压抑的疼痛让她发觉自己还活着。 她微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眸底深处的复杂与沉郁。 回想所有,当初看见傅庭肆为了不让她受流言影响被打,她是心痛的。 再到昨天看到傅庭肆与其他人联姻的新闻,她好难过,下意识开始和傅庭肆保持距离。 再到刚刚,她如梦方醒,自始至终,她和傅庭肆之间的差距本就是天壤之别。 看着傅庭肆能和同样优秀的人在一起,她本该祝福,可只要一想到未来他会对别人好,会无底线地去宠,还会名正言顺地去做恋人间所有的事情,她就嫉妒得发狂,眼泪忍不住就要往下掉。 难道......这就是喜欢。 第47章 get 47 三日后, 6月28日,傅庭肆的生日。 盛夏的黄昏,所到之处依旧笼罩在一片浓稠而又炙热的空气之中,陶青梧从生鲜超市出来, 顿觉闷热无比, 黏腻到浑身不舒服。 沉甸甸的购物袋里, 有她难得斥巨资购买的a5和牛,还有两只法国蓝龙虾,蔬菜也是买的独立包装,应该很新鲜。 对于傅庭肆的生日,她还是偶然间在秋音桐那里得知的。 那日见面, 分开前秋音桐接了个电话,言语间大概能猜出来是傅庭肆的妈妈打来的, 想借秋音桐的口去打听傅庭肆对于自己三日后的生日有何打算。 她刚好就记在了心里, 明里暗里找林秘书打听了许多傅庭肆近日的所有安排, 还有盛怀宁。 知道这人拒绝了秋熹苓为他庆生的安排,盛怀宁又回了港城, 所以生日当天下班后就没再有其他的安排, 陶青梧就打算亲自下厨做几道菜,还去曾经光临过的那家手作店亲手做了个蛋糕。 出了扶梯, 她拎起手里的礼盒看了眼, 确认了下蛋糕是否完好无损。 超市距离公寓不远, 陶青梧来回都打算步行,经过一家用玻璃幕墙隔出的高级餐厅时, 她很随意地扫了周围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 让她瞬间怔忡在原地。 依窗摆放的方桌,傅庭肆和盛怀宁相对而坐, 正翕动唇瓣侃侃而谈,最吸引人眼球的是桌上那束颜色鲜艳的玫瑰花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毕竟是傅庭肆的生日,盛怀宁就算回了港城,肯定也会特地再跑回来一趟。 傅庭肆推了秋熹苓的安排,仅是因为想和女朋友过二人世界。 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陶青梧觉得自己的双脚仿佛灌了铅,最后连怎么回的公寓都说不清楚。 她按照原计划,将那些食材全都做了出来,还非常闲情逸致地倒了小半杯果酒,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和平常无异。 陶青梧还是头一回觉得这间公寓居然如此之大,大到让人窒息。 听着客厅内石英钟走动的声音,还有树榴办公桌上摆饰来回摆动发出的声响,夜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 中岛台上的饭菜一丝未动,她一口闷完了杯中的酒液,打算收拾时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看见傅庭肆肘间搭着外套,正朝她趋步走来,最后停留在中岛台的另外一边。 “怎么做了这么多?”傅庭肆拉开椅子坐下,瞥了眼面前摆放着的三菜一汤,几乎是他家常菜里最常吃的那几道。 陶青梧释然一笑,云淡风轻道:“问了林秘书,以为你下班就会回来。” 静了半刻,他又轻又缓地说了句,“无妨,还吃得下。” 傅庭肆顺手拿过一旁的筷子,刚递出陶青梧就端起餐盘一股脑儿全倒入了脚边的垃圾桶内。 他顿在原地,等对面的人能给一个解释。 没让他失望,陶青梧平静地说:“盐放多了,不好吃。你如果饿的话,我打电话让鹤叔送餐。” “不用了。”傅庭肆不动声色地睇了她一眼,而后起身用修长的手指扯下领带,大步流星朝着洗手间走去。 餐盘全部归置洗碗机后,陶青梧回客房拿了睡衣也去了洗手间。 简单冲了个澡,酒意全被挥发了出来,她抬脚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在路过主卧时却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房门紧闭,里面静到出奇,想必傅庭肆已经睡了,方才她嗅到这人也饮了酒。 鬼使神差中,陶青梧缓步靠近,扣动门锁走了进去,里面仅有角落里的落地台灯亮着。 床上的人侧躺着,身上的鹅绒被随着平缓的呼吸上下起伏,似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睡得很熟。 她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掀被钻了进去,右手用着试探般的力道环上了傅庭肆的腰,而后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在那温热的后背。 侥幸心理只存在了几分钟,眼前的人猛地转身,扣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揉,似是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让她差点喘不过来气。 带着酒气的热息扑在她的脸上,傅庭肆紧紧凝着她,不允许她错开视线,薄唇微动,带着怒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前几天还因他的触碰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却突然投怀送抱,反常到连他都看不清摸不透。 犹记得那日,他因为收购方案跑了趟陶氏集团,岂料竟在那里碰到了陶青梧。 心里担心这人会被欺负,或者受委屈,他就站在门外,听到了好多了不得的话。 遥想两个人在一起前的每一次见面,他岂会不知道这人是在刻意接近他,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还乐此不疲地创造了许多机会给她。 他从未听她说过喜欢,所以他选择了自欺欺人,只要她一日不提,他可以永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还是说了,她说她对他只有利用,与感情无关。 所以他在那日吻了她,还自以为是地用手指欺负了她,哭是意料之内的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那么排斥。 他思绪乱作一团,即使这样,他还是想要她。 罢了,只要她乖乖待在他的身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起码只要能看见她,他才有拥有她的实感。 怔神的时间很久,久到陶青梧出声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抬头,笑意敛起,咕哝了句,“你别生气了。” 生气? 是指她越过他销毁了陶氏的公关方案? 京雪升温 第55节 还是他吻她被她排斥? 又或是刚才他想尝一下她的手艺,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倒入垃圾桶? 傅庭肆想不明白,但心口的郁气确实因为陶青梧那软糯的语气消散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向他服过软了,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意犹未尽。 他沉浸其中,坐起身拉开床头柜最上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精美的礼盒。 陶青梧半天没有发出声音,任他牵着她的手将盒子内装着的东西塞给她。 那块腕表很绝美,融入珐琅,还镶嵌了宝石,各种卓越的工艺被融合在了一起,视觉体验很好。 傅庭肆用指腹按了下表盘旁边的动态按钮,里面霎时有雪花飘洒下来,细腻诠释了每一刻的美妙变幻。 视线一转,落在另外一个礼盒上。 很简约的钻石瓶,隔着包装都能闻到散发出来的淡香,是有点微酸苦涩的皮革和乌木香。 跟傅庭肆最近身上的是同一个味道。 空气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陶青梧微诧,眼里满是恍惚。她问:“送我的?” 傅庭肆的目光很真诚,死死地攫住她,郑重其事地“嗯”了一声。 如若不是前几日看到那条新闻,她真的会惊喜到哭出声来。 这是跟盛怀宁买完,还顺带着给她也准备了一份。 陶青梧上半身微微一僵,意识到不妥,嘴角登时扬起笑容,压着声音问:“怎么你过生日还送我礼物?” 无言半刻,傅庭肆眉头一蹙,没好气地说道:“所以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礼物呢?” “傍晚那会儿才知道,来不及准备。”她声音很小,带着微不可察的一丁点委屈。 昏暗的环境很容易安抚人躁动的情绪,让傅庭肆完全没了脾气,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 他用大掌摩挲着她的后颈,再挪动到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暧昧,“腕表,喜欢吗?” 陶青梧温吞着回:“喜欢。” “香水呢?”他又问。 她抿唇,回:“喜欢。” 他溢出一声笑,不死心再次问道:“那我呢?喜不喜欢?” 陶青梧心一颤,纤长的眼睫颤动了好几下,愣了几秒后拨开面前的礼盒,上半身倾身靠近,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明明浅尝辄止,却还是吻得人心乱如麻。 傅庭肆阖眼又睁开,想要推开却又舍不得。 他猜不出她的这番举动,到底是想借此回答他的问题,还是只想岔开话题。 以前觉得她乖,什么话都能被他哄着说出来,像西伯利亚香水百合,没什么缺点,可如今他觉得她更像罂.粟,让他一再失了底线,沉沦到根本戒不掉。 两个人这几日都是分开住的,就仿佛回到了陶青梧刚住进来的那段时间。 他瞧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晦暗幽深,用气息缠绕着她,然后迫不及待地压下唇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瓣,耳边是吮出来的细碎水声,还有沉到底的呼吸声。 陶青梧在迷离中呜咽出声,连睡袍何时滑落都没注意到,总觉得今夜的傅庭肆比往日更要放纵,拥着她的手臂像是浸过岩浆,烫到她没了劲任凭他索取。 下一秒,顺势倒入柔软的床上。 他从头到脚慢悠悠地碰她,因她没稳住的调子不由加重了力道,让她急促地拼命喘气。 傅庭肆垂眸,用一种很散漫的姿态伏在她的肩头。 她瞥了一眼,无名的烦躁情绪再度席卷了她,恍着问道:“傅庭肆,你会结婚吗?” 感觉到眼前的人僵了一下,手掌随之捏上她的耳垂,语气淡着回:“会。” 陶青梧眼睛一酸,她也不知道她想问的究竟是,你会跟我结婚还是跟盛怀宁结婚。 傅庭肆同样呼吸一窒,不知她这一问究竟是何用意,可他还是认真答了。 忽地,她想起傍晚刚做完饭,莫名收到了黎棠发来的短信,摆明了是来看她的笑话,特地告诉她傅庭肆在龙湖璟玺购置了房产,上流圈都在传是婚房。 联姻是要准备这些,应该的。 她当时有在网络上搜索,是独栋别墅,虽不如秋榭园,但也能衬得出未来主人的身份。 见她沉默,傅庭肆撤开身,跟她对视。 她在慌乱中挪开眼,艰难地吐出一句,“听说你新买了房子。” 他不觉得意外,屏息应了一声,又道:“半年前购置的,刚装修好。如果你喜欢这里,可以一直住在这儿。” 陶青梧短叹一声,似是在表达不满。 这算什么?即使结了婚也要留她在身边,当情.妇来养,那他可能会再挨一次鞭子。 “你今天见了盛怀宁?” 傅庭肆迷惑,“是,谈了些公事。” 她语气染上了一丝艳羡,“她好漂亮。” 第一次见到盛怀宁,她就这么在心里感叹过。 静了足足几分钟,傅庭肆凑近她,兴致已褪却又强行燃起,“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聊其他人?” 陶青梧不搭腔,只笑。 他被她的反常骇到,用唇吞没了她还没溢出的笑,骨节分明的右手开始游移在各处,像那摘花之人,都会先赏再琢磨如何得到。 指尖轻触一下从花蕊捻出浓郁的蜜.汁,而后递到鼻间去嗅,品尝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陶青梧朦朦胧胧中睁眼,手掌覆在他的发顶,像是要让自己的心和其他地方一样落到实处。 得了趣以后,紧跟着而来的是从尾.椎.骨蔓延到全身各处的酥.麻。 那杯果酒还是让她醉了,她昏沉着开口,“傅庭肆,你可以重一点。” 傅庭肆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听了她的话加了些力道。 往日里眼前的人明明只会哭,今夜话却多了些,让他一度觉得不真实。 他难以自控地抱着她,唇移到她的耳边,嗓音喘中带哑,“陶青梧,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 陶青梧觉得虚浮,似被他抛了起来,久久落不下来,隐约间受了蛊惑般开口,“傅庭肆,我......喜欢你。” 傅庭肆一怔,随即停了下来,被她抓在背上的指尖用挠来催促,眼神满是迷茫。 好乖,有些话还是如此轻易就骗了出来。 她看着他低头,与她抵额,鼻尖碰在一起,在疾风骤雨中模模糊糊听到他好像回了自己的那句话。 他说:“我也是。” 陶青梧思绪慢慢回笼,越发觉得是幻听,开始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傅庭肆以为她是痛了,想退出,却听她软着调子和他耳语,“别出去。” 他又欺她,命令道:“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陶青梧觉得自己在濒死的边缘,很听话地亲昵重复。 “喜欢你。” - 翌日中午,饭点。 傅庭肆回了趟秋榭园,推了秋熹苓为他庆生的安排,得回去哄一哄。 吃饭前,他让鹤叔准备了份同样的餐食给陶青梧送去,岂料这人竟不在公寓。 拨了通电话出去一直未有人接,下午他要去趟陶氏开高层会议,再回到公寓已是傍晚。 白天下了场大雨,直到刚刚才停,他收好伞搁在外间,往里走入眼的是满室的黑暗。 过了片刻,他当场愣住,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步子直冲着衣帽间,傅庭肆发觉陶青梧的行李箱不见了,衣橱拉开挂着的衣架跟着晃动,上面的衣服被收拾得一干二净。 早前,陶青梧将敞着的行李箱就摆在角落,即拿即放,还是被他拐着弯儿找了个借口说服,才听话都挂了起来。 他无奈一笑,竟不觉得突然。 好安静,没有往常翻书的声音,没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没有纤长手指敲过电脑键盘的声音...... 傅庭肆蹙眉,心里还怀有一丁点的希冀,去主卧和客房都转了一圈,一尘不染,好似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里。 他复又回了衣帽间,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没得到一丁点的回应,视线一瞥,角落里堆积成山的礼盒闯入眼帘。 掀开一个又一个盖子,这半年里他准备的所有东西都被留了下来,却独独少了一样。 还真应了他的话,陶青梧只带走了那件牛皮小马挂饰的赠品,果然很方便带着。 这小骗子真是狠心,用喜欢他骗到他乐昏了头,然后就这么轻飘飘地一走了之。 他大概觉得自己是疯了,挥臂弄散了面前的礼盒,被夹在中间的一张暗黄色卡片掉了出来,刚好就落在他的脚边。 傅庭肆躬身捡起,那是一张华京银行的储蓄卡,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是陶青梧留下来的。 生平第一次,在休息时间,他给林秘书委派了点活计。 林秘书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卡片的具体信息用邮件的方式传送了过来。 从上往下浏览时,他看着看着不禁笑出了声,暗自感慨,陶青梧还真是大方。 里面的余额数目很是可观,不止还了春节时用他那张卡片给陶家买礼物的支出,就连昨晚他送的香水和腕表都折了现金给他。 那块腕表是定制的,跟当初在bessie酒吧被陶青梧弄坏的是同一个品牌,等了差不多五个多月才拿到,有市无价,她竟轻飘飘地用一百万就打发了他。 夜色愈发黑了,傅庭肆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在衣帽间枯坐到了天亮,眉宇间的阴戾难以掩藏,到最后竟直接误了上班的时间。 林秘书和鹤叔一同到了顶层,前者是因为原本定好的会议,董事长却缺席,后者是因为来送餐却迟迟不见卧房里的人出来。 偌大的公寓里,往常来打扫的人正收着外间堆在一起的那摞纸盒,没拿稳全洒在了地上,露出一丁点暗纹布料的边角。 保姆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去问鹤叔的意见。 京雪升温 第56节 鹤叔自作主张将东西留了下来,在傅庭肆从洗手间出来后才递了过去。 扁方的盒子整齐摆放在茶几上,一打开是一套剪裁精良的暗黑色条纹西装,袖口翻过能看见里面用金色丝线缝制的忍冬,跟他手帕上的差不多。 ——傅庭肆,我给你做套西装吧。 ——好。 原以为陶青梧忘了,没想到竟真的做了,可为什么不送给他,却选择了丢掉? “收起来,放衣帽间。”他语气很淡,竟让人摸不准他此时是何情绪。 鹤叔颔首,照做。 傅庭肆深吸了口气,拿过丢在茶几上的眼镜带上,而后不声不响地去了次顶层的办公室。 他沉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和紧张,只有林秘书敢抱着未批的文件进出。 良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傅庭肆应声抬头,“进。” 人还未出现声音就传了进来,还带着笑,“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我出国几年你就把我忘了。” 夏向聿穿着休闲随性,活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径直拉过一旁的软椅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庭肆幽幽问了句。 “昨天,我一回来就来公司找你了,结果林秘书说你回了家。” 夏向聿是夏氏的大公子,和傅庭肆从小一起长大,年纪差不多,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出了国,在一家科技公司任cfo。 又闲聊了会儿,办公桌前的人又转了话锋,多了点打趣的意味,“我说傅董事长,你们公司是不是有点太没人性了。昨天我在傅誉楼底下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拎着个行李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么大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你好歹在楼底下多备几把伞。” “有备,”傅庭肆刚回完忽地抬头,捏着钢笔的手顿住,问道,“几点的事情?” 夏向聿脸上闪过茫然,“中午十二点左右吧。” 话毕,他用内线将林秘书叫了进来,“把昨天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公司门口的监控视频整理出来发我邮箱。” 不消等太久,办公桌上一直亮着的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则提示,傅庭肆霍然挺起上半身,点开后先是调到了二倍速又时不时用鼠标往前拖进度。 夏向聿难免觉得疑惑,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好奇他为何突然要看监控,但也反应过来昨日短暂瞥了一眼的那个女孩子一定不简单。 视频很快速地滚动播放着,傅庭肆一双乌黑的瞳眸一眨不眨,反倒是夏向聿早就眼花了,眼眶里浮了层莹亮的水光。 他微讶,奇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会儿找出来?很重要?” 傅庭肆没吭声,再次拖动鼠标,直到画面里出现了一丁点熟悉的色彩才停下,还不禁放大了音量。 led显示屏内,陶青梧很吃力地拎着行李箱,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慢,那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一下子就能猜出来是在哭。 他清晰记得,第一次将这人带到公寓的那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雨,悲切的哭声穿透淅沥的雨声,让他起了恻隐之心。 半年多的时间,他扪心自问,未曾欺负亏待过陶青梧,那她到底在哭什么?莫非是想起昨夜与他的温存依旧觉得难堪。 算到底,也是为了他而哭。 林秘书自发完邮件就一直在办公桌前等着,见此情景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等傅庭肆的右手离了鼠标倚回软椅后,试探着问:“董事长,需不需要去查陶小姐的行踪?” 这个念头在他看见那套西装的时候有在脑海中闪过,可这会儿,看着视频里陶青梧那仿若在他这里受尽了委屈的模样,他竟不敢强留了。 他埋头,语速不紧不慢,“不必了,随她去吧。” 第48章 get 48 京市人民医院, 东南角的住院部,进出的病患和医护人员络绎不绝。 高级病房内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窗外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 阳光灿烂得仿佛能晃瞎人的眼睛。 陶青梧脸色苍白, 双眸半阖, 安静地倚靠在床头,如同没了生机的提线木偶。 自那日从傅誉离开,被雨淋了好半天还是受了凉,陆陆续续高烧了十多天,以至于到现在都浑身疲软, 什么事都做不了。 门从外边忽然被敲响,在她转头去瞧的时候外边的人才缓缓推开进来, 手上拎着保温饭盒还有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陶青梧颤着眼皮, 看不真切。 来人面容柔和, 蓄着一头细碎蓬松的短发,淡蓝色衬衫敞了最上方的几颗纽扣, 略修身的休闲裤显得身材愈发修长高大, 气质斐然到完全遮不住。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男人立在床头的边几前,打开饭盒将饭菜一一拿了出来。 她摇头, 注视着一旁的人动作, “叶先生, 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的,我已经没事了。” 男人展开小桌板, 递了双筷子给她, 低笑一声,“我们也算认识了, 叫我的名字是烫嘴吗?” 陶青梧被逗到闷笑了下,气息不禁带动得重了些,缓过来才说:“知道了,叶识檐先生。” “去掉后面两个字就更好了,”叶识檐摊了摊手,看她吃得认真,又道,“我去办出院手续,收拾好我开车送你回去。” 等病房内再度恢复安静,陶青梧瞥了眼枕边的手机,指尖自然轻触,画面停留在秋音桐的朋友圈。 这人近段时间发了好多傅庭肆的照片,看下面附着的地点是在爱丁堡,气候不像京城,阴雨绵绵,傅庭肆着了件浅棕色的大衣,不似往常那般又肃严又难以接近。 她下意识都存了起来,见不到人看看照片也挺好的。 脑袋不听使唤,陶青梧又想起了从傅誉出来的那场大雨,其实完全不如她心里的滂沱。 虽做好了准备,但只要一想到她离开后,傅庭肆就可以每时每刻都和盛怀宁在一起,她止不住会心口发酸。 直到出了集团大楼,她不再强忍径直哭出声来,身边偶尔会有不少认识她的人经过,看她的眼神不止有疑惑还有同情。 现如今公司内谁人不知她与傅庭肆的关系,只是不再像以前那般大肆讨论罢了,见她这幅模样跟玩腻了被抛弃有何区别。 她就那样在雨中走了小半晌,加上前一晚睡眠不足,晕倒在路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后来还是被恰好路过的叶识檐送到了医院。 见她孤身一人,又拎着行李,后又从她口中得知她的一些基本情况,叶识檐大概觉得她实在可怜,便每日都会来医院一趟。 有时候会陪她聊会天,有时候送完饭就着急离开去忙工作。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 思绪渐渐回笼,陶青梧想要掀被下床收拾东西,却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拿起来一看竟很凑巧地给秋音桐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 她顿时慌了,又急急忙忙点了取消。 就在陶青梧担心作为共友的傅庭肆会不会看见时,爱丁堡才是早上八点多。 秋老爷子见傅庭肆跟盛怀宁相处得还不错,这才放心离开了秋榭园,而秋熹苓和傅霄则现如今当起了甩手掌柜,紧跟着就将环球旅行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秋音桐刚毕业有大把可以玩乐的时间,吵着嚷着也要去。 至于傅庭肆,每年都会抽空去海外分公司巡查一趟,短则一周,长则一两月,便也借着这次机会跟着一起去了。 其实他打心里不想承认,公司顶层的那套公寓处处都是陶青梧的味道,全是她存在过的痕迹。 临走前,他让鹤叔安排人重新装修,能改的布局全改了,妄想着能抹掉所有让他待不下去的因素。 爱丁堡实在多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四天。 傅庭肆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任由冷冽的空气萦绕在周围,手中的瓷杯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恍远的神瞬间就拉了回来。 “哥,你不吃点吗?这个奶香松饼味道很好。”秋音桐边大快朵颐边冲着傅庭肆的背影嘟囔了句。 他眸子一沉,回了下头,“既然味道很好,我的那份也是你的了。” 秋音桐唇角漾出笑,拿起桌上的手机玩了起来,等切进微信,发现页的红色数字标识让她登时放下了刀叉,忙道:“表哥,你过来看,她给我的朋友圈点了赞。” 傅庭肆神情忽变,大步流星到餐桌前,刚伸出右手想要拿过来看一眼,面前的人又转了话锋,“她又取消了,大概是......手抖了?” 他蹙眉,不禁嗤笑一声,总觉得现如今的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不然怎会让秋音桐替他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是陶青梧主动离开的,恐怕自始至终心里都没给他留过一丁点的位置,那他即使让再多的人在她的面前提及他,怕是都不会引起一丝丝的涟漪。 或许还会反感,反感他用筹码逼她在身边待了这么久,被他占尽了便宜。 手一直滞在半空中,秋音桐觉得这个姿势有些滑稽,从一旁随便拿了个东西塞入傅庭肆的掌心,让他再度回神。 过了这么多天,秋音桐大致看明白了,表哥应该是和陶同学分手了,所以开始任由爷爷摆布,不管干什么都毫无怨言。 往日里精英干练的人仿若身体里失了块重要的东西,变得毫无生机,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 她不知爱情苦,却也不忍心一直看傅庭肆如此,柔声道:“放不下就去追啊。你跟青梧本来就开始得不明不白,现在既然没了这层关系,那就大大方方地认真去追一次。每天伤春悲秋有什么用。” 静默几秒,傅庭肆忽地笑了,坐下后将茶杯换成瓷杯,去喝那没加糖没加奶的苦咖啡,压着嗓子,“暖不热的。” “什么?”秋音桐没听懂,急忙问了句。 他垂头,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我对她不够好吗?她不照样说走就走。心如磐石,根本暖不热。” 秋音桐托腮,也没胃口去吃傅庭肆的那份松饼了,“可是青梧根本就不知道你对她动了真感情,再说表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达,你以前可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没办成就不会放弃,那股狠劲特迷人。” “而且,你跟青梧这个样子,她都不理我了,一条微信都没回。”她又适时补充了几句。 一杯咖啡饮完,外边又开始落起了雨,噼里啪啦全砸在了透亮的落地窗上,连带着露台上几盆苍翠的绿植都被冲刷得又亮了些。 傅庭肆闻言眼中的情绪又淡了许多,笑得随性,让人觉得刺眼。 他平静说:“幸好不知道,不然多好笑。” 秋音桐彻底没了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罢了,时间久了总能想通,估计还是缘分不够。 - 东西收完,陶青梧回了保利科技城的那套现房。 两室一厅她自己一个人住实在太过宽敞,收拾起来也是颇费功夫。 二十多天没回来过,处处都落了灰尘,她不好迎叶识檐进来,这人却扬言要帮着她打扫。 如此盛情,她拒绝不了。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正好周末,叶识檐本就不着急走,不止叫人送了晚餐来,还顺手将那双开门的冰箱填得满满的。 陶青梧看着那些种类齐全的食材,暗自感慨叶识檐实在体贴,被照顾至此她实在有些难为情,拿过丢在厨台上的手机,回身冲不远处还在打扫的人道:“叶识檐,我把这段时间的所有花销转给你,你方便用什么收款?” 叶识檐叠好手上的湿巾丢入垃圾桶内,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才回她,“微信吧。” 短短几分钟,他就改了说辞。 虽然这些算什么太大的开支,但毕竟在陶青梧的心里,两个人非亲非故,他如若太过殷勤,难免会显得他过于居心不良。 陶青梧之前在医院就将每一笔都用手机记了下来,这会儿只需稍稍检查一遍就迅速转了出去。 京雪升温 第57节 客厅的装修很极简,靠墙摆放着的圆餐桌仅能容得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叶识檐帮她盛了碗海带汤,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浅笑着问:“你是学服装设计的?” 陶青梧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个房间,“帮你打扫的时候看见了不少书,还有制版工具。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我刚毕业不久,还没找到合适的。” 她言语间犹豫了下,其实刚从傅誉实习结束她就收到了很正式的入职通知,只是合同没签,再加上她这么久都没去,恐怕这机会早就没了。 叶识檐察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搁下筷子环臂倚回靠背餐椅,思忖再三才道:“我最近刚将工作室搬到国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工作室?”她疑道。 两个人聊起来就没再动过筷子,桌上的残羹剩饭已经凉透,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久久未散。 叶识檐用手机调出工作室的具体信息,将品牌展示给她看,“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先把身体养好。” 陶青梧修长的指尖滑动着屏幕,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cybele是七年前在法国创立的服装品牌,主推为年轻人设计多元化、独特又不失时髦的日常着装穿搭,随性又不失精细的个人风格很鲜明,在很短的时间内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与追捧。 隔年就在国内外举办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时装秀,娱乐圈许多模特明星都争相为之走秀展示。 据悉品牌主理人很年轻,二十五岁左右,但从未在外披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业内都称呼他为mr.tido。 她递回手机,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所以......你是tido?” “嗯哼,”叶识檐眼睫耷下一瞬,语调欢快了些,“国内的工作室刚刚起步,你要是愿意来,随时欢迎。” 这对陶青梧来说,无非是最好的机会。 傅誉的服装品牌虽在国内同样兴起,但毕竟不是主营,终归不如在cybele能得到更多的历练机会,未来还能在简历上添上最有色彩的一笔。 通俗点来讲,拿出去唬人还是很有用的。 “我没有经验,会不会......”她右手扯着另一只衣袖,表情有些懵。 叶识檐一时失语,缓了几秒,“没有经验不重要。有的人入行十几年,镀了一层金同样没什么作为。热爱最重要。” 陶青梧身躯微微一僵,指尖跟着蜷起,心中不免动容,“我怕帮倒忙。” 静了会儿,叶识檐发出低低的一声叹息,“刚入行多多少少都会遇到些许问题。你如果愿意来,就做我的助理,多实践总归不是坏事。” 陶青梧上一秒还沉浸在对于所发生的一切的不真实感中,下一刻就被叶识檐的这番话说服了,受宠若惊席卷了她,打散了那一丁点的不自信。 她倏地一笑,明媚动人,“好,我去。” 叶识檐舒了口气,顷刻后起身开始打理餐桌,被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制止。 终是僵持不过,他松了手,转而去了客厅的半包围沙发前坐下,等陶青梧忙完过来才打算道别。 他拿起打扫房间时顺手丢在沙发上的薄外套,不小心带落了陶青梧搁在一旁的包,里面的东西顺势全都洒了出来。 陶青梧动作很快,比他先一步蹲下身去捡,全然没注意到有东西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那东西的色彩很丰富,叶识檐想不注意到都难,捡起后递到眼前转着看了一遍,眼底露出一抹诧异,“这是......” 陶青梧闻言望了过去,眉头一拧,伸直手臂快速夺了回来,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此举有多失礼,“抱歉。” “看着很不错,非常少见的工艺。”叶识檐唇边翘起,视线落在她手上。 她抿唇,身形微不可察地颤了下,右手小心地摩挲在表盘上,动态按钮被误触到后顿时有纷纷扬扬的细碎雪花飘洒而下。 两相沉默,还是叶识檐最先打破,“是evolens?传闻中只接定制。” 陶青梧对于许多奢侈品不太了解,更何况这些东西本就离她的生活过于遥远。她眼睫略颤,随口回道:“是。” 看出她的古怪,往常最知礼数的人此时竟无端抛弃了所有,心里泛起一抹异样的情绪,试探着开口:“是......男朋友送的?” 虽只认识了短短十多天,但他也大概能从细枝末节看出陶青梧的所有生活习性。 当时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求着让他去给换成普通病房,其他方面更是能省则省,不太像是会斥巨资去买如此奢华东西的人。 陶青梧心中一震,再度沉溺在从傅誉离开前一晚的情景之中,好似劲瘦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力道很大,容不得她躲一分一毫。 万千思绪再度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语速又慢又缓,多了点释然,“不是,一个朋友送的。” 第49章 get 49 在家里足足休息了一周, 陶青梧才得以有机会去cybele工作室一趟。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工作室的地址竟也在cbd商业区。 公交驶过傅誉集团大楼时,她不由地从窗口探头去看,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依旧是最醒目的那一栋, 高大、壮观、宏伟, 就好像是一只猛虎匍匐着盘旋于此。 陶青梧久久收不回视线, 一瞬不瞬地盯着几乎直指云霄的顶楼。 不知道傅庭肆从国外回来了没,这会儿是在公寓里小憩,还是在办公室内忙工作。 娱乐新闻说盛怀宁最近在京市有演出,他也有可能在陪盛怀宁吃午餐。 想到这里,她眼睫垂下, 很快拉回思绪,听着车内播报的停靠点刷码下了车。 工作室有着很独立的空间, 在如此寸土寸金的地方, 叶识檐想必也是颇费周折。 横穿过街区, 叶识檐就等在门口,姿态悠哉懒散, 一身较为休闲的穿搭又不失板正。 这人一手把玩着一副半框眼镜, 另一手拨弄着半袖休闲西装胸口缀着的翠绿色流苏,深咖宽松长裤随着微风半贴在腿上, 跟她主观印象里的品牌主理人差不多。 距离仅剩下几米时, 叶识檐收回搭在一边的脚, 给她递了个很温和的笑,让人一时恍然, 如沐春风。 陶青梧今日在脑后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妆容也比往常浓艳了些,遮住了仅存的一丁点病态, 显得精神了不少。 她回以微笑,跟着前面的人阔步朝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打版工作区,这会儿所有人都在一旁的高台上用午餐,察觉到两个人的脚步声都齐齐投来目光。 “hi,tido.” “老板要不要来吃点?” “这位就是tido的专用助理吗?好乖好漂亮。” ...... 初来乍到,陶青梧难免拘束,尤其是那些从叶识檐那里转到她身上的目光实在炙热,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叶识檐很自然地揽在她的肩头,往自己的旁边带了带,半阖着眼大方介绍,“陶青梧,你们这些老油条可别欺负她。” 仅凭只言片语,还是不禁让人品出了点其他的味道。 他给了众人一记眼刀,才侧头望向她,用手自左往右一一掠过对她说:“设计兼技术总监杨玫,商品总监昔盛,零售总监苏夏,沈羽、甄睿两位设计师,其他的去了工厂,改天再介绍给你。” 陶青梧微微躬身,活脱脱是初入社会凡事都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笑得乖,说话的声音也柔软得不行,“大家好,我是陶青梧,刚从京美毕业的应届生,往后还需要向各位前辈多多学习。” 话落,杨玫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步子迈得快,高跟鞋依旧稳健,停在她的面前,略显轻佻地勾了下她的下巴,“你太乖了,会被欺负的。” 她垂头,隐约嗅到一股很好闻的兰香,耳廓蔓上一抹粉色,不禁往后缩了缩脖子。 叶识檐眼疾手快,收着力道拨开了杨玫还勾在她下巴的手指,“这是我的助理,你收敛点。” “好好好,知道了,小气鬼。”杨玫阴阳怪气,惹得周围的人嬉笑连连。 短暂的见面结束,叶识檐带着陶青梧去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通体冷白的色调,墙面上的乳胶漆带着一抹沉香,与周围的大片绿植盆栽散发的翠香一起萦绕在每一个角落。 很极简的风格,比她往日所看到的要温馨许多。 绕过用磨砂玻璃做成的隔断,叶识檐抬了抬下巴,“你的办公室。” 陶青梧意外,怔住,她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在外边的那片公共办公区。 “你刚来,离我近点,上手会比较快。”叶识檐一眼看破她的情绪,特地解释给她听。 她还是觉得不真实,没想到自己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起点竟如此之高,玛丽珍低跟鞋踩上吸音地毯,一寸寸地打量着每一处。 叶识檐落后她几步,眉头松动,待了会儿退出她的这一方小天地,转而回了自己的那边。 cybele工作时间弹性,不需要打卡,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严苛的条规。 头一天上班,所有人都很照顾陶青梧。 临下班前,她帮着叶识檐整理了些产品图纸,还将新品打样的存在问题都一一记了下来。 按照江湖惯例,有新人入职都该小聚一次,叶识檐也有这个打算,但碍于好几个人都被工厂进度拖住赶不回来,只好往后挪了几日。 陶青梧晚上的时间临时空了出来,她主动打电话给宋方稚应了前几日这人的约,就在cbd附近的商业街。 宋方稚还在享受假期,不着急工作,跟她一讲完电话就直接出了门。 叶识檐在隔断的另一边等了好半晌,迟迟不见那边的人出来,遂起身主动走了过去,轻叩了下磨砂玻璃,“要不要一起用晚餐?” 陶青梧刚刚放下手机,“半分钟前刚约了朋友。” “那我送你去?”他耸耸肩,难免遗憾。 她轻哂,回:“就约在附近。” 叶识檐点头,开始自顾自地宽慰自己,“行,怪我慢了一步。那我现在约你明天的时间,不知可不可以?” 她静默了几秒,后天苏峥要从滨城回来,明天本打算把次卧收拾出来,但此时此刻又不好再拒绝叶识檐。 哪有员工一直不给老板面子的道理,她叹息一声,“可以,但是吃什么我来挑,单也得我来买。” 叶识檐睇她一眼,骤然一笑,“好。” 等宋方稚打来电话,两个人才前后脚出了工作室,一路上人群熙攘,主干道上更是被车堵得水泄不通。 陶青梧跟宋方稚差不多有一个月未见过,期间联系也不多,因此一见面少不了被宋方稚埋怨。 满满一大盅跷脚牛肉几乎一多半都被宋方稚吃了,这人气冲冲放下筷子,“这么久都不回我的微信,是真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对吗?” 她同样放下筷子,餐盘往前推了推,“生病了一段时间,情绪也不太好,怕影响你,抱歉。” 接收到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宋方稚瞬间哑火,她就是嘴上说说,没打算真的找她讨说法,“那你......真的不打算跟秋音桐来往了?” 陶青梧心口一酸,住院期间她收到了秋音桐发来的许多讯息,可只要一想到这人跟傅庭肆的关系,还知晓她与傅庭肆来往的真实缘由,她就觉得难堪。 再有,她深知跟秋音桐继续来往,避免不了还是会和傅庭肆有见面的机会。她没那么大度,能云淡风轻地在一旁看着傅庭肆和其他人成双入对。 还不如心狠一点,彻底断了算了。 京雪升温 第58节 宋方稚见她不答,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跟她说清楚,她应该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会找时间跟她聊一聊的。”她小声回了句。 两个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陶青梧倏地抬头,见对面的人一脸为难,支支吾吾仿佛有话要说。 她温声直言:“想问我跟傅庭肆的事?” “你们真就这么分手了?那些新闻我也有看到,只是没想到傅大佬竟这么薄情,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宋方稚不免愤恨,毕竟早前她很看好傅庭肆和陶青梧的。 陶青梧唇边的笑有些意味深长,边摇头边说:“我不算旧爱,你误会他了,我跟他应该不算交往,就是......各取所需。” “不管怎样,他跟其他女人同进同出的时候,你们还没分开,他就是对你不忠,对那女人也不公平。”宋方稚顿时没了胃口,低低地抱怨了好久。 陶青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回靠背椅,轻飘飘岔开了话题。 她语气欢快了些,“你过段时间还是打算在家里的公司工作吗?” “对啊,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只能逮着我一个人薅,”宋方稚哭丧着脸,托腮长叹了一声,又慢悠悠道,“你呢?在cybele感觉如何?那么多大佬,会不会紧张?” 话音刚落,陶青梧眼前浮现的是中午时所有人时而跳脱时而随性的模样,她深受感染,再从办公室出去就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与其他人交谈了。 “他们都好厉害,我们这些刚毕业的愣头青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她感慨了句。 宋方稚虽也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在自家公司完全用不到,不禁会好奇服装工作室究竟是什么样子。 蓦地,她想起每天去公司参加早九的例会,一大群穿着板正西装的高层围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让她昏昏欲睡。 “好羡慕啊,可以和那么多有朝气的年轻人在一起工作,我做梦都能笑醒。” 陶青梧掀眼,觉得宋方稚快要哭出来了,为了缓解气氛举起透明玻璃杯和对面的人碰了碰。 宋方稚忽然端坐好,开始从上往下打量她,“新工作新气象,你要不要去买几件衣服?再做个头发。从我认识你就是黑长直,你身上这件裙子还是前年我陪你去买的。你现在可是在时尚圈工作,必须改头换面,虽然你本来就漂亮。” 她循着她的视线也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穿搭确实寡淡了些,一点儿不像已经步入社会的人,在工作室内很格格不入。 宋方稚察觉到她的动摇,满意一笑,匆匆用手机买了单就带着她往商场的服装区走去。 正值商场客流高峰期,两个人挑衣试衣根本停不下来,两个小时一晃而过。 就在陶青梧从包中摸出卡准备结账时,收银台陡然传来pos机弹出交易账单的声响,她偏头看过去,脸色忽变。 宋方稚落笔很快,签得行云流水,在她开口前率先出声,“送你的入职礼物,等你发工资我要吃二楼那家的日料。” 陶青梧登时被气笑了,捏在指尖的卡片收了回去,踱步到她的身边,“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从商场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拎了满满好几大包,走在路上惹人侧目。 陶青梧将购物袋都匀到一只手上,转而去包里摸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岂料刚好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睁大眼睛,数不清这是今天内第几次诧异了,赶紧拨了通电话过去。 那端的人言语诚恳,她拗不过只能答应。 宋方稚看她短短一通电话变换了好几副神情,盯着她问:“谁啊?” “我们老板,”她老实回,“刚刚我告诉他我们打算去附近找家理发店,他说帮我预约了一家工作室。” “哪一家?”宋方稚又问。 陶青梧找出和叶识檐的微信聊天框,将收到的具体位置给她看。 宋方稚掩唇惊呼一声,指尖戳在屏幕上,磕磕巴巴,“这家工作室我知道,就在附近,预约制的,每个月只营业十几天,平时起码得提前三个月才能约到。” 她同样惊了下,不禁发问:“那应该很贵吧?” “人均......两千?” 陶青梧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都已经预约了,鸽了对方也不好。” leann工作室在电视台附近,从楼上能俯瞰到波光粼粼的湖水,步行二十分钟可达,一路上满是郁郁葱葱的国槐,微风袭来扑簌作响。 宽敞的大平层视野开阔,冷气开得很足,陶青梧和宋方稚一踏入不禁同时打了个哆嗦。 前台刚打了个哈欠,看见她们两个人顿时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迎了上去,“是陶小姐对吧?leann老师打过招呼了,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陶青梧点头,“好的,谢谢。” 等彻底结束,时间已经转至夜里十一点。 宋方稚在休闲区用打游戏、看书、吃茶点来打发时间,好几次都快睡过去。 陶青梧做完才堪堪明白为何会如此贵,造型师都是根据五官和脸部轮廓来设计,不会太离谱,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大众。 一头齐腰的长发稍稍剪短了些,做了中小卷,看起来有些俏皮,使得五官越发优越和立体。 宋方稚歪头小憩,忽觉肩头被轻拍了好几下,立时抬头睁眼去看。 陶青梧背光站着,精致打理过的头发在灯光下像浸入水中的樱桃那般红润,隐在暗处的发尾又好似榛果棕。 本是最挑肤色的颜色,在陶青梧的身上却偏生出了别样的风情。 她唇瓣翕张,久无法闭合,竟让陶青梧暗自怀疑是不是哪里不妥。 “是很丑吗?”陶青梧很担心。 宋方稚连连赞叹,“我的天,绝了,美死了。” 她还是不太确定,“真的吗?会不会太夸张了?” 宋方稚再次开口帮她打消疑虑,“不会,跟你那些衣服也特别搭。这是......从纯洁小白花转变成娇媚小妖精!” 陶青梧一顿,被她的这些形容词逗乐了,而后拜托宋方稚去拿寄存在柜子里的东西,自己则去收银台付款。 “你好,刷卡。”她又摸出那张卡片,递出。 等宋方稚过来时,收银员刚刚查完电脑里的备注,“您好,陶小姐。老板叮嘱过您不用付,欢迎下次再来。” 陶青梧和宋方稚面面相觑,她暗暗觉得是叶识檐,连忙婉拒,“不行不行,是叶先生帮我付了吗?您帮我退回去,我这边来付。” 收银员始终挂着明媚的笑,“tido老师跟我们老板是好友,所以不用。” 又僵持了会儿,陶青梧只好作罢,也不好再为难同为打工人的收银员。 乘电梯下楼,外边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再似之前那般热闹,就连霓虹灯都不如刚入夜那会儿绚烂。 立在廊下,陶青梧伸手去探,忙从包中掏出随身带着的外套穿上,右脚还未迈入雨中,就被一旁的宋方稚拉住了。 这人像变戏法般将伞撑在了两个人的头顶,然后挽着她的手臂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雨伞不算大,陶青梧半边衣袖都湿透了,右手顺势伸进外套的口袋去摸手帕纸。 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拨开宋方稚挽着自己的手,装着新衣的购物袋齐齐掉在湿漉漉的地上。 她回头弓着身,似是在找东西。 宋方稚被吓到,却还是迅速捡起了她丢下的东西,追上她时才看见那恍若失了魂魄的神态。 “东西呢?去哪了?去哪了?”陶青梧嘴上不停喃喃。 宋方稚急得团团转,“青梧,你怎么了?在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 陶青梧的面上哪里还有一丁点喜悦,彻底被痛苦席卷,嘴上始终念念有词,浑身上下都在跟着哆嗦。 “青梧,青梧,你到底怎么了?”宋方稚拽住她,逼迫她迎着她的视线。 强忍了小半晌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她啜泣着,比周遭的雨声听着还要悲戚,“腕表,腕表,他送我的,我只有这个了。” 她明明记得早上出门特意放进了这件外套的口袋,因为有两颗暗扣,所以她没过多担忧如此昂贵的东西放在身上有什么不妥。 吃饭的时候还在,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也在,可为什么现在却突然没了。 陶青梧犹如从高处跌入谷底,身体被无尽的寒冷包裹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不住地骤缩。 宋方稚眉头拧起,从未见过陶青梧这个样子,一时骇然,“你先别急,我帮你一起找。”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度横冲直撞地闯入雨幕中。 雨势愈来愈大,距离cbd三十公里开外的京市国际机场大面积延误,航站楼内喧闹不已,广播站更是响了一次又一次。 刚从爱丁堡回来的傅庭肆正坐在头等舱休息室内小憩,小圆桌上的pad刚刚熄屏,倒映着的轮廓一如既往得锋利硬朗。 被顺手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传来一声振动,他睁眼去看,眉头随即越蹙越紧,搭握在一起的手蜷起,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几乎下一秒,他从沙发上起身,抬腕看时间,沉声冲着对面的林秘书说道:“去公司附近的evolens。” 第50章 get 50 原本热闹的打版工作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仅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陶青梧立在自动门前,一双手紧张地抓着裙摆,垂眸看着不自觉间抵在一起的脚尖,羞赧地接受着所有人递来的目光。 “这还是我们的陶助理吗?” “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短短一晚上变化这么大?” “天!你这个头发很贵吧?” “你这条奶油色全花卉的连衣裙穿在我身上就是车祸现场。” “这个妆也化得恰到好处。” ...... 所有人挪动步伐到陶青梧的面前, 有的还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胆子大点的还会伸手戳一下她那看似吹弹可破的脸蛋。 陶青梧有些手足无措, 任由这些人像对待珍稀动物一样打量她。 不远处的走廊有脚步声传来,叶识檐大概听到了外面的声响特地出来看。 她眼前一亮,穿过人群给叶识檐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这人怔在原地,眼底显而易见闪过一抹惊艳。 陶青梧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被围观她就不听宋方稚那“新工作新气象”的建议了。 叶识檐唇边的笑意很深, 双手搁在身前连拍了好几下,唤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用着命令般的语气, “回去工作。” 人群四散而去, 神情恹恹地。 陶青梧跟在叶识檐的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她从包中摸出薄纱外套, 披在吊带连衣裙的外边, 在前边的人驻足转身时道:“叶总,谢谢你。” “要是早知道你来工作连我名字都不叫了, 就不让你来了。”叶识檐敛住笑, 故作出动怒的样子来, 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闪着细碎的光泽。 京雪升温 第59节 不知是不是精英人士都是这幅统一的穿搭,陶青梧总能在面前这人的身上看到一丁点傅庭肆的身影, 明明两个人的气质和性格都大相径庭。 她抬着头, 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疑惑,看着这人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叶识檐伸手, 想碰又及时停住,大掌在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他问:“昨晚没睡好?看着有些憔悴。” 陶青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明明出门前她特地用各色遮瑕掩盖住了眼底的乌青。 昨晚从发型工作室回到家,她不可避免又着了凉,断断续续发了一晚上的烧,各种降温的法子都试过了,天蒙蒙亮才恢复到正常体温。 那块腕表终是没有找到,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她在写字楼的保安处留了联系方式,一旦有人交到失物招领处会第一时间联系她。 陶青梧垂着眸,被办公室内突然启动的制冷系统冻得瑟缩了一下,说出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确实有些没睡好。” 叶识檐越过她适当调高了室内的温度,抬腕看完时间后对她说:“我待会儿要去趟工厂。早上事情不多,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去隔壁休息室睡会儿,中午回来找你吃饭。” “我没事的,可以跟你一起去。”她声音软绵绵,跟在叶识檐的身后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圈。 室内的气温涨起来些,陶青梧又觉得有些热了,脱掉外套搭在软椅上,又急急忙忙拎着包往外跑。 叶识檐今日大概心情不错,融蜡灯下的香薰蜡烛蔓出冷杉的清香,让陶青梧原本憋闷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疲乏的身子也精神了起来。 隔断外不时会传来窸窣声,叶识檐收好所有图纸塞入包中,一抬眼被她的这幅模样逗笑了,“我去送图纸,很快就回来,进去休息。” 陶青梧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打版工作区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她跑进休息室睡觉就有些太离谱了。 她指了指外边,“我去外边,可以吗?” 叶识檐拗不过她只好点头,临走前又重复了一句,“中午等我会儿,一起去吃饭。” 陶青梧给中午准备了便当,迷蒙着问:“不是说好了晚上吗?” 他掩掉脸上无奈地情绪,故作轻松:“晚上临时有家宴,推不掉。” 陶青梧没了话,当即决定便当留着当晚餐也是可以的。 在打版工作区看了整整三个小时,陶青梧对于各个流程都熟悉了不少,也暗自感慨cybele这几个御用设计师是真的好厉害,剪裁、搭配一气呵成,脑中千奇百怪的点子说来就来。 她撇了撇嘴,读书四年竟只学了点皮毛。 之前在傅誉,作为实习生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些,就是在各个前辈的手底下打杂而已。 “愣着做什么?”沈羽回身,用裁剪尺轻敲了她的头,示意她赶紧回神。 陶青梧将下巴搭在软椅的靠背上,闻言嘟囔了句,“我果然还是个夹生的果子。” 一旁的甄睿抿唇笑了下,安慰道:“慢慢来,我当初刚步入社会买了快半年的奶茶。” 又闲聊了会儿,杨玫给所有人订的午餐送到了,而叶识檐也恰好在这时赶了回来。 京市七八月的天气闷热得厉害,叶识檐去休息室换了套衣服才带着陶青梧出了工作室。 附近商业街的餐馆很多,陶青梧昨天之所以说她来挑吃什么,主要是因为她很怕会偶遇到傅誉的人。 在傅誉实习了那么久,她常听周围的人提起哪条街哪几家餐馆的口味最好、价格最实惠。虽然公司食堂本就能满足所有的饮食需要,但碍于有“外来人员不得入内”的规定,还是会有不少人选择外出和自己的好友,或者另一半一起觅食。 不知道叶识檐的口味,她忽地想起昨晚宋方稚提起的那家日料店,人均很高,应该不会出错。 只是刚乘电梯上去,身旁的人就拽住了她的手臂,拧眉道:“换一家,我不吃鱼生。” 陶青梧犯起了难,视线一转看到的是隔壁的那家烤鱼店,试探着问:“那吃烤鱼?” “可以。”叶识檐松开了手,抬脚朝那边去。 宽敞整洁的店内,是很浓重的现代市井装修风格,环形灯带高挂在天花板上,边缘围绕着的棉麻长布印了许多潮流风的字眼,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个人相对而坐,陶青梧负责点单,叶识檐则非常熟练地拆开餐具一一清洗了遍。 虽都是现杀的鱼,但好在店员动作很快,没多久铺满酱料的鱼连着烤盘一起送了上来。 陶青梧夹了块放入餐盘,很顺手地拨开了上面沾着的好几片紫苏叶,刚准备吃对面这人放在桌上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叶识檐歉意一笑,拿起手机给她示意了下才起身出去接电话。 再回来时,一改方才随性的姿态,神色凝重了不少,眼中隐约透露出丝丝烦躁。 她抬头看了眼,拎起茶壶给不远处的空杯子添了些,想着提供点话题转移叶识檐的注意力,“谢谢你,那家工作室真的很不错。” “我以为你最多去剪个头发,不过现在这样,很合适。”叶识檐顺势拿起杯子抿了口茶,语调欢快了些。 陶青梧拨弄了下挽在耳后的长卷发,一阵馨香扑鼻而来。 她本想去了那家日料,算是很简单地还了叶识檐的人情,现如今只好另找机会。 这么久以来,深受叶识檐的照顾,她从未郑重其事地道过谢。 想到这里,陶青梧轻呼了一口气,轻声唤:“叶识檐。” 叶识檐放下手中的筷子,迎上她的视线,被她如此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茫然。 她斟酌半刻,开口:“真的很谢谢你。先是送我去医院,还照顾了我那么久,现在又安排这么好的工作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话音刚落,叶识檐扯出一抹笑,“真的这么想报答我?” 她双眸半阖了下,连连点头。 “现在有个机会,你要不要?”他下颌微微绷紧,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晚上的家宴,陪我一起去。” 陶青梧下意识地想要应下来,忽又反应了过来,紧张着拒绝,“不行不行,家宴我去不合适。” 叶识檐故作出受伤的神情,“刚刚还说要报答我,看来心不诚。” “不是的。”她急道。 眼前的人每每被欺负后都会骇到脸红,他心软了,压了压心底异样的情绪,“刚才是我爸爸打来的电话,非要让我带女朋友回去。” “女朋友?”陶青梧微诧。 叶识檐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家里长辈一直催婚,之前我在国外,为了躲过去就说自己有女朋友,后来大姐出国游玩,想要见她,我就说人在国内。可现在我回来了,他们吵着嚷着要见,我又不好说已经分手了,那样我可能会面临无数场相亲。” 陶青梧能体会这种事情的无奈,毕竟当初傅庭肆也是深受其扰,可如果她去了,后面还会面临更多的问题。 她夹了块绵软的土豆放入碗中,筷子很轻易就扎了过去,为难道:“我去了,那以后怎么办?而且我怕露馅。” 叶识檐并不是突然有这个打算的,方才电话刚挂掉,他就想着不然找杨玫来帮帮忙,可现如今眼前明明有更适合的人选,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况且他私心就想让陶青梧去。 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就只是吃顿饭,我妈妈去世得早,爸爸不会细心精明到仅凭一顿饭就能知道我在撒谎。你如果害怕,就跟着我,他们不管问什么都我来答。” 如此周全,陶青梧更不好拒绝了,碗中的土豆片早都变成了土豆泥,略微皱眉,“那好吧。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再换件衣服?” “不用,这样就很好。”叶识檐的目光很迅速地掠过她,这样的眼神在工作室有过一次。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陶青梧从踏出商场,迈入滚滚热浪,脑内被轰得越发不清醒。 她强捋着思路,想不明白怎就发展到这种境况,看来那份便当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垃圾桶。 大概是心里藏了事,陶青梧一下午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 虽然叶识檐说了不用,但她还是在下班前跑去洗手间补了个妆。为了不出差错,她在网络上搜索了长辈们喜欢的妆容穿搭。 很凑巧,她身上的这件连衣裙过了膝,颜色和图案介于轻素和花哨之间,看着很稳重,也很乖巧。 至于妆容,她擦掉了嘴上那车厘子色的唇釉,改涂为蜜桃粉。 所有流程下来,陶青梧半倚在洗手台边,在接收到叶识檐在门外等她的消息时,抱着赴死的念头硬着头皮踏上了去酒店的路。 时隔多半年再来香榭酒店,楼下那家她曾经和傅庭肆去过的咖啡厅,门口的招牌上还是前段时间七夕节的活动,往里走大堂中央的大号粉荔枝花束摆放在古罗马灰的大理石地面上,引得不少路过的人都会短暂停下来用手机拍几张照片。 穿过堂食的餐位,两个人迈入到后花园内,弯弯绕绕又过了好几条长廊和廊亭才是包间。 似是知道他们要来,服务生早早地就候在外边,欠身后边开门边道:“叶先生,小姐,里面请。” 厚重的大门被咬牙施力推开,里面其乐融融的氛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陶青梧一直躲在身后,只能听见靠门口最近的一位女士迎了过来,“还以为识檐要落跑,没想到真带着女朋友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让我们看看。” 叶识檐是有这个打算,可如此明明白白地被戳穿,他还是有些难为情,却还是故作淡定地伸手牵着身后的人带了出来。 陶青梧强压下混乱的思绪,很努力地勾起一抹笑,抬头望向众人。 只是这一眼,她看清的不止是室内奢华精美的装饰,更有好几束或是惊诧或是疑惑的目光。 怎么会?她在脑内搜索了许多种选择,逃跑的念头是最强烈的,可是叶识檐那紧牵着她的手根本不容许她松开分毫。 空着的软椅旁,落座着的秋音桐穿了套纯白色的薄纱套裙,脸色煞白,在不经意间瞥了眼桌对面的几个人后小声喃喃:“青梧?” 陶青梧刚鼓起的勇气霎时没了,侧着身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了风采不减的秋熹苓,这人越过傅霄则看了眼怔忡在原地的傅庭肆。 明明是最煎熬的时候,她却没捱住一个多月来的想念朝那边递了个眼神过去。 瘦了,是工作太累了,还是忙到没时间吃饭?盛怀宁人呢?怎么不盯着他多吃一点? 两个人的视线悄无声息地撞在一起,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漠然,好似心跳乱了的人只有她。 有些太自作多情了。 陶青梧以为如果再见面,傅庭肆或许会愤怒,又或许会嘲弄地讽她两句,可这些通通没有,让她一度以为那段不纯粹的关系好似只是她不愿醒的一场梦。 是了,他本就矜贵儒雅,骨子里都是素养,怎么可能会做她所幻想的那些事,现在这样才是常态。 陶青梧觉得有些委屈,眼睁睁看着傅庭肆挪动视线到了她与叶识檐牵在一起的手上,而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似是收到了指令般抬头迎着叶识檐的视线,边往回艰难抽动自己的手边说:“你放......” 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又开始迟疑起来,碍于一早答应了叶识檐,她此时就不能做如此不厚道的事。 可从好几个人的神情中,陶青梧能察觉出来这场家宴里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 她还是难以置信,薄唇微动,思忖半晌终是没能说出口。 叶识檐短暂遂了她的愿,可刚松开她的那只手又抬起揽住了她的肩。 她被带到相邻着的两个空位前,明明以往最聪慧机敏的人,这会儿竟完全没发现周遭氛围的古怪,更遑论会知晓她的无地自容。 “爸,这是我的女朋友——陶青梧,她刚刚毕业,所以之前不好带来给您认识。现在稳定了,时机刚刚好,”叶识檐礼遵循着最基本的礼仪,略欠身后又道,“这是她带给您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陶青梧怔着,眼前这位约莫八十岁的老先生,头发半白,脸上难掩岁月的沧桑,但那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端坐在软椅上时腰背依旧挺直,透着一股子精明又干练的威严之意。 以她的年龄,跟着叶识檐来唤实在不太礼貌,只好压低声音,“您好,我是陶青梧。” 老先生短哼出一声,睇了她一眼后才扬起笑容,声如洪钟,中气很足,“很不错,快坐下吃饭。” 京雪升温 第60节 叶识檐拉开椅子等她坐下,才开始自左往右给她介绍其他人。 她循着他的目光,秋熹苓刚整理好搭在外边的镂空雕花披肩,一抬头便开始爽快道:“你好,我是识檐的大姐,以后有时间记得多来家里玩。” 这场面实在是太戏剧化了。 她只和秋熹苓见过一面,印象中那一次她得到了秋榭园所有人的友好和尊重。 秋熹苓当时送了礼物给她,那串澳白珍珠手链现在还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后来还笑意盈盈地拉着她去常帨亭品茶看风景。 时时刻刻都是当家主母的稳重和大方,却分毫威严都没有。 她一直都是跟着秋音桐和傅庭肆称呼秋熹苓为阿姨,不该有跨越辈分的机会。 “不用紧张,就只是很平常的一顿晚餐。” 秋熹苓的视野里,陶青梧双唇嗫嚅半天,踌躇不安又觉得难以启齿的模样让她顿时心软。 她只知道傅庭肆跟小姑娘是真的散了,觉得可惜的同时又实在好奇两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到了现如今这番境地。 陶青梧莫名眼眶一热,回想她的所作所为,攀附傅家的财势,为了达到目的蓄意接近利用傅庭肆,她现如今还敢出现,实在是不知寡廉鲜耻。 借着众人动筷吃饭的间隙,她再也受不了这般如坐针毡的感觉,抬手拽了下叶识檐的衣袖,小声:“我想去趟洗手间。” 叶识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作势就要起身,“我陪你。” 她很迅速地摇头,“不用,我找得到。” 话落,她没再犹豫,拿开铺在腿上的口布就拎着包出了包间的门。 经服务生的指示,陶青梧很轻易就找到了洗手间的具体位置。 复古顶灯散发着幽暗昏黄的光,台面上的香薰蜡烛散发着浓郁的沉香。 明明是最让人养神静心的味道,她却止不住会心跳加速,镜中的自己脸色更是惨白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间,她恍了神,方才用餐她不经意瞥了好几眼对面的傅庭肆。 是她多虑了,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哪怕她跟着叶识檐出现,与他而言身份有多尴尬,都得不到他一丁点泛着涟漪的异样神情。 原来这分开一个多月后的短暂重逢,受波动的人只有她一个。 她抬起水龙头,双手探入温热的水中,还不如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滚烫。 出来一趟,陶青梧没了再回去的勇气。 往外走的时候,碰到了出来找她的叶识檐,刚好省了她用其他方式道别的步骤。 叶识檐眉头微拧,被她红着的一双眼吓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垂头,“叶识檐,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等我去打声招呼,然后送你回家。” 眼前的人刚准备回身,被她拽住,“不用,我想自己走。” 她委屈又坚定的语气让叶识檐根本没法拒绝,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好道:“那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陶青梧缓缓掀眸,笑着点头,然后凭着那一丁点的记忆找出去的路。 来时她没发现,这条路竟如此长。 她讪讪地往前走,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今晚的种种。 从席间众人的交谈中,陶青梧对于叶识檐的身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叶识檐是秋老先生和老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老一辈的人难免会更想要自然分娩,觉得这样出生的孩子身体好又聪明。 可五十岁的高龄风险很大,妊娠期合并症较多,老夫人生产当日体力不支导致难产,还未听到孩啼声就撒手人寰。 秋老先生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没多久也跟着病了。 叶识檐从小就住在秋榭园,只有名字是秋老先生起的,跟着老夫人姓。 后来秋老先生身体康健了些,父子俩的感情才慢慢好起来。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陶青梧捋了好半晌。 到了最后那条长廊,两边的绿叶植被茂盛到探出来不少,分辨不出来种类的各色鲜花散发着馥郁的香。 她抬头,想看不远处在空中跳跃着的喷泉,然而闯入她视野的却是用红砖拼接而成的长柱,一抹挺括颀长的身影半倚在旁。 这是出去的唯一一条路,经由今晚,陶青梧不至于再次自作多情地认为傅庭肆是刻意在这里等着她。 然而事与愿违,明明十几分钟前还认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在她即将擦肩而过时猛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大力带到小幅度地趔趄了下,扶着长柱才堪堪稳住身形。 傅庭肆的头发短了些,干练了许多,可那双黑润的瞳眸却比往常更要寡冷,好似望不到底的湖水。 她低头扫了眼扣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如此酷暑的天气沁了层薄薄的细汗,如此清晰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战栗。 “瘦了。”傅庭肆暗自感慨了一句。 她又红了眼,然而下一秒理智率先叫醒了她。 不该再有任何接触,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的,而且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有了与之相匹配的另一半。 陶青梧想要抽回,可傅庭肆比之前叶识檐用的力气还要大。 见她不说话,傅庭肆轻哂一声,“怎么?现在不需要我了,让你开口说话竟然这么难。” 她迎着他的视线,心脏倏地被攥紧,是密密麻麻的疼。 想要反驳却失了声。 他松开手转而扣在了她的后颈,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最短。 “真想好了,要和他订婚?”指尖摩挲着她耳边的软肉。 订婚? 陶青梧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埋头思量之前在包间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殊不知她的这番举动在傅庭肆的眼中和默认无异。 他低身伏在她的耳边,带着热息的笑似蜿蜒直上的蛇让她僵在原地。 陶青梧被他身上冷厉的寒气骇到,仿佛此时此刻他不管做什么都会答允。 他不由地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狠狠砸入两个人的心里。 “还是小看你了,小!舅!妈!” 第51章 get 51 陶青梧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逃离香榭酒店的, 她实在没勇气去听傅庭肆那些离经叛道的话。 她怕她忍不住想要道明她陪叶识檐跑这一趟的实情。 原本乘地铁一个小时的路程,她硬生生转了好几趟公交拖长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屋内漆黑一片,陶青梧借着外边霓虹的灯光到沙发前坐下,被丢在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 皆被她冷落掉了。 直到最后一次, 她才摸出滑动接听。 叶识檐的声音染了几分急切, “到家没?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她屈膝坐着,将下巴抵在上面,眼睫压到了快阖上的程度,胸口闷胀到几近窒息,“刚到。今天真的很抱歉, 没有帮到你,我走后你的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你是说你和傅庭肆的事吗?”叶识檐永远都是礼貌温和, 连提及这个话题都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陶青梧眼底闪过慌张, 顿了几秒才道:“抱歉, 我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 “不算太意外。” 闻言,她忽地抬头, 然后很快释然, 今晚她反常成那个样子,叶识檐看穿只是早晚的事情。 “evolens全京市大概只有他才有定制权限, ”叶识檐说完后声线忽然哑了几分, 瞬转话锋, “要不要跟我试试?” 陶青梧不解,“试什么?” “试着帮你忘记他。” 她攥着手机的指尖一颤, 抿唇, 压着哭腔,“可我还不想忘记他。” 明明才见过不久, 她又想他了。 “可他要结婚了。” 察觉到电话那端的人在哭,叶识檐本该安慰两句,可潜意识里他又不想这么做。 再度有了这一次当头棒喝,陶青梧却不如前几次那般难以接受,低笑出声,“我知道。” “那你......” 她好似麻痹了,迅速打断了叶识檐要说的话,“那就等到他结婚。” - 京市,bessie。 未包场的酒吧鱼龙混杂,人人手上都捏着有着奇异色彩的酒杯,在昏暗的灯光下释放着颓废的气息。 傅庭肆倚着吧台坐着,混着冰块的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从不贪杯的,可今晚又偏偏忍不住。 分开一个多月,他以为再没机会见到陶青梧,老天显然是眷顾他的。 可当她和叶识檐同时出现在家宴时,他又觉得老天是在跟他开玩笑。 他比叶识檐年长三岁,明明一起长大,这人却比他长了一个辈分,按道理来说他还得叫叶识檐一声小舅舅。 太可笑了,陶青梧竟然和叶识檐在一起了。 手头的杯子又空了,服务生很会察言观色,逮着空儿又给他添了些。 傅庭肆微抬眉梢,修长的指尖悠哉地敲在杯壁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顿觉身心舒适。 陶青梧如果和叶识檐结了婚,那他是不是可以一直看见她了。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浮现,他就觉得离谱。 京雪升温 第61节 忽地,一只长臂搭上他的肩头,夏向聿挨着坐下,用鞋尖踢了下他的,“好几次叫你都不来,怎么今儿反常到来借酒消愁?” 傅庭肆表情冷淡地再次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被酒意染上了几分随意,“我们这个圈子虽大,但我不信这些人这次嘴巴这么紧。” 夏向聿不敢再幸灾乐祸,之所以姗姗来迟就是因为在群里看热闹。 傅庭肆的前任即将和傅庭肆的小舅舅订婚,这个消息不亚于平地惊雷,炸得整个上流圈都为之轰动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坐视不管,还是......”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杯,思忖了会儿才问了句。 然而傅庭肆却一直故作淡定,仿若自己就是个局外人,扯唇一笑,“你觉得呢?” 价值上万元的威士忌被傅庭肆当做白开水一样来喝,沾了心事的酒液比往常更要醉人。 夏向聿未来得及阻拦,这人就将自己灌得人事不省,让他一度以为被叫来一趟就是来买单还有想办法送这人回家的。 临上车前,傅庭肆倏地拽住了他,迷迷糊糊道:“我回璟玺那边,你待会儿记得过来,这里的酒不如我珍藏的那几瓶。” 他惊道:“还要喝啊?” “记得过来。” 车门被迅速关上,然后疾驰离开。 座椅被放到了最舒适的角度,傅庭肆阖眼倚着,还是头一回坐这辆路特斯的副驾。 犹记得上一次,坐在这里的人还是陶青梧。 秋音桐求他去学校给陶青梧撑腰,他却是存了私心的。 一方面是他想找机会和陶青梧见面,另一方面是他想让追求陶青梧的人知难而退。 细数所发生的种种,陶青梧能如此肆无忌惮,其实自始至终递刀子的那个人都是他。 晚上的那场家宴,他很轻易就读懂了陶青梧每一个动作里所蕴藏的情绪,知道这人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所以他随便找了个由头就离席了,还特地在她必经的路上等着。 扣上手腕的那一刻,他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陶青梧,怎么离了他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 他的本意只是想听她说说话,可她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无波无澜,比他席间装的淡定还要胜出几分,所以他怒不可遏,没忍住说了许多失分寸的话。 明明当初为了接近他,赖皮的那个劲儿在巧舌如簧的加持下,让他都没法子应对。 车子很快驶入他在龙湖璟玺购置的这套房产,独栋别墅的每一处都是他让设计师从温馨和宜居的角度来装修的。 从代驾的手中拿过钥匙,醉酒后的他不免会脚下踉跄。 艰难走到了客厅,所有的灯光应声接二连三地跟着亮起,巨大的奢石茶几上摆放着从公寓搬来的他曾经送陶青梧的那堆礼物。 没有他的属意,鹤叔和房屋管家都不敢乱碰。 周围实在是太静了,恍惚间能听见外边仿佛有淅淅沥沥的下雨声,而后越来越大,尽数都砸在客厅的玻璃墙体上。 靠近开放式厨房的右手边,有一片特地开辟出来的空间做了下沉式酒窖。 傅庭肆踏着旋转楼梯往下走,自最下方拿到了曾经被秋音桐和陶青梧喝剩下的那瓶麦卡伦,经妥善保存拔开盖子后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 他从中岛台后的橱柜拿出水晶杯,随手往台面上一放,倒酒时就没忍住捏起酒杯浅酌了一口。 屋外的气温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变得湿热无比,让周围的排风系统再度转换了模式。 伴随着短暂响起的声音,傅庭肆径直回了客厅,在舒适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席地而坐,入眼的是被埋在最下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扁方塑料礼盒。 他抽出打开搁在脚边,一手捏着酒杯,另一手轻拂在质感极佳的西装衣料上。 兀自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情绪中时,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提醒,是他之前随手打开的邮件通知。 直觉告诉他,他该调出详情看一眼,即使是封垃圾邮件。 下一秒,傅庭肆很熟练地将zip文件按照步骤解压,指尖落下再次碰上亮着的屏幕时,响起的却是一直垂挂在客厅的白色幕布。 7.1.2声道搭配4k影像画质,陶青梧纤细曼妙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竟是他曾经有幸亲眼看到过的画面。 他清晰记得陶衍安那日问陶青梧,将这段视频发给他会发生什么。 这人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随你。 搁置了这么久竟兜兜转转真到了他的手上,不用细想都能猜到是陶家的人发来的。 他和陶青梧分开的消息在圈内不算秘密,因此这段视频才在陶青梧和叶识檐即将订婚的消息一传播开就得以重见天日。 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不希望陶青梧过得太舒坦罢了。 影音开了循环,明明是他想念的声音,可沾上那些词就变得刺耳起来。 ——是。我就是在利用他,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他谈恋爱...... 没来由地,傅庭肆拿过茶几上的遥控,自虐般地倒回去只听这一段,一遍接着一遍。 还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小骗子。 不喜欢他却又能坦然自若地在离开前一晚对他说了那么多遍喜欢,一句比一句郑重,如果不是他知晓实情恐怕真的会相信。 这一刻,傅庭肆竟意外地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在香榭酒店包间里发生的所有,都跟着来参加家宴了,那么陶青梧喜不喜欢叶识檐? 不是说别太轻易相信感情吗? 忽地,他蹙着的眉眼舒展开,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长臂一伸挥落了茶几上的所有物品,礼盒散开碰掉了一旁边柜上燃着的香薰。 酒后的眩晕感彻底席卷了他,浑身上下都疲软到没有任何力气。 不知何时,傅庭肆嗅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灼热舔舐着他伸直的那条腿的肌肤。 他抬起半倚在沙发里的上半身,香薰沾了酒液迅速引燃了地毯,然后蔓延至各处。 火势愈来愈大,屋内安装的报警系统发出让人脑内嗡鸣不止的警笛声,傅庭肆酩酊着站起身,用搁在身后的薄毯扑灭了燃了一半的裤腿。 他顾不得太多径直冲进那堆散开的礼盒里,着急翻找着陶青梧做给他的那套西装。 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傅庭肆竟然半点慌张都没有。 隔着规模颇大的花园朝里看,浓烟开始从半敞着的窗户散了出来,隐约还能看见别墅内闪烁着的火光, 夏向聿一应付完在bessie过生日的好友就急忙赶了过来,穿过一心围观的拥挤人群,看到是体积庞大的消防车还有救援人员。 他下意识扫了下古铜门牌,在确定这就是傅庭肆的那套别墅时,闯入眼帘的是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秋熹苓。 还下着雨的夏夜,所有灯光都朦朦胧胧的,密密麻麻围着转的一群飞虫是此时独有的光景。 “阿肆......阿肆......”秋熹苓声音几近沙哑,好几次差点脱离秋音桐的怀抱跑进别墅。 夏向聿眉头微颤,一颗心如坠冰冷的深海。明明一个小时前傅庭肆还约他来璟玺喝酒,怎就好端端变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 救援人员还在努力地扑着火,他刚往秋熹苓的方向挪动两步,安抚的话还未说出口,紧闭着的铜铝大门从里打开,傅庭肆失神般踩着用方形石板铺就的小路走了出来。 这人埋着头,垂落在侧的右手紧攥着一个被烧到面目全非的礼盒,身上板正的西装早已破烂不堪,然而最骇人的却是裸露在外的右小腿,仿若一朵失了保护层的花,鲜红到触目惊心。 啪—— 待人走近,秋熹苓用着十成十的力道甩了一巴掌,“傅庭肆,你混蛋。” 秀丽端庄了几十年的人头一次在雨中彻底湿了妆发,声嘶力竭埋怨时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秋音桐看着傅庭肆失魂落魄的样子,霎时就反应了过来。 家宴上这人借故离开,结束后她和秋熹苓放心不下先是跑了趟公司楼上的那套公寓,没找到人才来了璟玺,岂料刚下车看到的就是滚滚的浓烟,还有一群在卖力救援的消防员。 她闭了闭眼,咬牙道:“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秋熹苓微抬了下手中的雨伞,仰头看着眼前的人,被她掌掴过的地方已经浮现出通红的掌印,语气没了方才的严肃,多了几分心疼,“阿肆,她现在是你舅舅的女朋友。” 终于,这句话让傅庭肆死气沉沉的一双眼有了别样的情绪,右手再度攥紧,哼出一声诡异的笑,“她不是。” 秋熹苓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方巾,边擦拭着傅庭肆脸上的脏污边啜泣道:“阿肆,你循规蹈矩这么多年,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好不好?” 然而沉着一张脸的人充耳不闻,继续执拗着,“妈,对不起,可我只要她。” 在酒精和所有积压在一起的负面情绪的冲击下,傅庭肆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冘长而又荒谬的梦。 在那梦里,陶青梧穿着华丽的拖地婚纱,朝他缓步而来,可在他恍神之际,那只戴着蕾丝手纱的纤长右手挽上的却是其他人。 心悸使得他陡然转醒,洁白简约的天花板,还有充斥在鼻间的消毒水气味,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病房内不时会有脚步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立在床前察看,半眯着的眼睛忽被掀了下眼皮,瞳孔笔点亮后缓慢靠近,在得到反馈后才作罢。 “已经没大碍,静养就好。”值班医生直起身,冲着候在旁边的秋熹苓说了句。 秋熹苓长舒了一口气,“好的,谢谢医生。” 宽敞的vip病房重回安静,傅庭肆想要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子竟如此沉哑干涩。 他略显吃力地坐起身,右腿弯曲时不小心蹭到了覆在上面的被料,不由吃痛了一声。 秋熹苓闻声急忙踱到床边,察觉到他的意图直接端起水杯给了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方才梦中的场景还是让傅庭肆心有余悸,他怔忡着,半晌后才将水杯递到嘴边,喉间的痛感稍稍缓解后才道:“都可以,您看着吩咐厨房做吧。” 声音虽有气无力,但听起来比前几日刚出事时的情绪好了些许。 秋熹苓眼眶红着,轻拍了下傅庭肆的肩膀,紧接着跟鹤叔多叮嘱了几句,才带着司机离开了病房。 一直倚在床头的人掀眼看了下不远处的鹤叔,低声吩咐,“把我之前从璟玺带出来的那个礼盒拿过来。” 鹤叔很快了然,那套西装在前几天的那个雨夜遭了殃,后在秋熹苓的授意下送去清理了,早上刚刚拿回来。 傅庭肆昏迷了许久,躲过了不少人的探望还有长辈们的斥责。 他将身上的病服换成了那套剪裁得体的西装,慢条斯理地系好袖口的纽扣后,又从边柜上拿过眼镜戴上,借着这得来不易的一点清净时间带着鹤叔出了住院楼。 鹤叔本想劝说两句,被傅庭肆一个布满阴翳的眼神逼了回去。 夕阳西下,凯洛斯蓝的劳斯莱斯车身泛着格外耀眼的光芒,就像是镀上了流彩的艺术品。 傅庭肆正襟危坐在后排,身上的病气难掩,双腿优雅交叠,声音沉着却又充满磁性,“去保利科技城。” 第52章 get 52 周末, 劳斯莱斯下高架后驶入城区汇进车流,便开始走走停停。 保利科技城在京市五环开外,距离cbd、秋榭园,还有傅庭肆所住的医院足足有三十多公里。 等到达天色渐晚, 车子顺着小区外的马路往前行驶, 沿途会经过许多刚营业不久的新餐馆, 门外摆放着颜色繁杂又不失精致的花篮,不少人会驻足多看两眼。 傅庭肆倚在后排,指尖弹开面前的储物收纳盒,拿出里面泛着幽光的东西,视线很随意从上面掠过, 而后落在外边。 京雪升温 第62节 窗外的街景很生活化,几乎每一家店铺都在外摆放了桌椅, 供进不去堂食的其他客人使用。 他看得专心,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 登时直起腰背急道:“掉头,去便利店旁的那家餐厅。” 鹤叔反应很快, 往前驶了些距离才掉头回去, 又在傅庭肆的授意下靠边停在了马路对面。 隔街望过去,人潮熙攘的江湖菜馆内, 印着巨大招牌字符的玻璃墙紧挨着摆放了六七张餐桌, 上面摆放着的铜锅冒着袅袅热气, 拂面而来。 傅庭肆后排的位置视野很好,陶青梧笑靥如花的模样, 还有相对而坐着的叶识檐不禁被逗乐的神态, 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半阖眼眸,将一旁盛着威士忌的酒杯拿起, 摇晃时冰块碰在一起,清脆作响。 鹤叔从后视镜往后看,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劝了句,“少爷,您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能饮酒。” “鹤叔,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傅庭肆搁回酒杯,望着那琥珀色的酒液,稍显疲惫地咕哝了句。 鹤叔低头短叹一声,前几日在家宴上见到陶青梧,他的震撼不比任何人少。 他一直跟在傅庭肆的身边,很轻易就能看出当时傅庭肆那看似镇定自若的神态是故意佯装出来的。 如此正式的场合,即使心里波澜再甚,自幼以来该有的规矩都不会丢。 车厢内静谧无比,傅庭肆自虐般又侧头望了过去。 陶青梧今日身上的这件连衣裙好像就是那日家宴上所穿的那件,杏黄色的衣料上满是红粉相间的花朵,像是铺在白纸上的水墨画。 仅一个多月没见,他差点没认出来,在灯光下辨不出颜色的头发卷成精巧的波浪,散落在肩头,跟橱窗里的洋娃娃无异。 一直等到叶识檐起身去了收银台,傅庭肆才收回视线,唇角的弧度迅速敛起,“开车。” 鹤叔从一开始就知道跑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保利科技城门口做好登记,将车径直开到了东南角的那栋居民楼下。 小路两旁的路灯刚刚亮起,暗黄的灯光在地上投落一片片小小的光影,很轻易就能看清周遭的环境。 傅庭肆从鹤叔的手上接过购物袋,里面装着的是他来的路上顺便在生鲜超市买的一大堆东西。 他抬腕看时间,语调无波无澜,“在这里等着。” 鹤叔颔首应下,心里不免还是会担忧。 - 偌大的小区内,搬进来的业主不算多,每一栋楼都只亮了零零星星几户。 跟叶识檐在门口告了别,陶青梧边回复着苏峥平安落地滨城的微信边往回走。 前几天苏峥回来,她有意想要挽留,但从只言片语她很容易就猜到苏峥大概是在滨城认识了个很不错的人,有了牵挂不好再像以前那般轻易做决定。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慢慢步入正轨,她也该往前看了。 那晚的家宴终是被她搞砸了,第二日她打算离开cybele,却被叶识檐拦了下来,轻飘飘地用“公私分明”四个字打消了她的念头。 至于傅庭肆,明明吃饭的时候都没正眼瞧过她一次,就好像两个人从未认识过,可最后却拦在她必经的长廊上,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怒气。 一开始她好奇,最后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的身上都会失控吧。 暗自思忖了良久,陶青梧绕着花园里的小径到了楼下。 入了夜难免蝇虫出没,短短几分钟她就被叮了好几个又痒又肿的红色斑块,弯腰下去抓挠了两下,再起身闯入视线的是一道散发着奇异蓝的暗光。 耳边瞬间嗡鸣不止,怔愣在原地的陶青梧大脑一片空白,眼里满是震惊和错愕。 目光在车子和矗立在旁的居民楼间逡巡着,她悄然攥紧系在腰间的蕾丝飘带,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艰难。 电梯直升到十二层,她迟迟不敢出去,长睫随着沉重的呼吸接连颤动了好几下。 两梯三户的格局,独属于陶青梧的那户在最中间,此时她只需稍稍侧身就能看见。 她迟钝地扫了几眼,铝制入户门周围一如出去前那般,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她刚舒了口气后,一道温和低沉的男声自侯梯厅右手边响起。 “还不出来?” 陶青梧几度沉溺在这熟悉的声音里,敞着的电梯门慢慢阖上,又被外边的人触着按钮打开。 她垂着眸,仅能看见整齐挺括的裤腿,还有闪烁着莹润光泽的手工皮鞋,下一秒开始趋步靠近。 “出来。”这次的语气多了几分命令。 陶青梧心底的慌张难以平复,只能乖顺听话地照做,步子不禁迈大了些,就驻足在那双皮鞋的正前方,鞋尖几乎抵在一起。 “吃饭了没?” 她觉得傅庭肆有些反常,耐心比起往常心情好的时候还要多,让她渐渐敢抬头去看,那双隐在镜片后的瞳眸仿若蕴藏了似水的月光,让她一言不发痴痴望着。 打破她入迷的契机是那修长挺拔的身上穿着的西装,是她当初从公寓离开时顺手丢掉的那套。 她本打算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傅庭肆,可只要一想到他有了别人,以后会跟其他人结婚,她不禁会担忧自己此举会不会给他带来困扰。 明明是她粗略估算出来的尺寸,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得很合身。 几秒后,傅庭肆伸手牵她,带着她的手指解锁入户门,顺其自然到让她一阵恍惚,开始思考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她换好拖鞋才从鞋柜角落里拿出一双搁在傅庭肆的面前。 这人一动不动,眼神扫向她时多了点锐利,她只好又从最下方拿出一双未拆封的拖鞋换过来。 傅庭肆满意了,释然一笑,将手中的购物袋往陶青梧的面前递了递。 她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琳琅满目全都是新鲜的食材,面露不解。 他言简意赅,“想吃我生日那天你做的那几道菜。” 陶青梧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各个感官都变得迟钝,直到那踏在木质地板上轻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她才堪堪回过神。 她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彻底被今夜突然出现的人支配了,一举一动都沾了蛊惑,下意识朝着厨房走去。 客厅内未亮灯,便显得不远处那忙碌着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傅庭肆倚回沙发,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边,似是猛兽攫住了猎物完全挪不开目光。 他渐渐放松了下来,小腿处的刺痛都跟着缓解了不少,弥漫在周围的花果皂香逐渐被油烟味所替代。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庭肆听见厨房内的抽油烟机停了下来,双开玻璃门内的人开始端着精美的瓷盘进出,慢条斯理地一一搁在圆桌上。 陶青梧说不出话,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他淡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拉开椅子坐下,执筷夹了块葱爆龙虾放入盛了米饭的碗内,而后瞥了眼陶青梧,“没吃饭的话坐下来一起吃。” 陶青梧慢吞吞落座在他的对面,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抽不出心神去理。 她抿唇,听他说了句,“夹片和牛给我。” 直径不足一米的小餐桌只需抬抬手就能夹到,这个请求显然有些无理取闹。 蜷着的手指松开,她一手拿着筷子探入珐琅锅,另一手用汤勺兜着,伸直手臂小心翼翼添到傅庭肆的碗里。 软硬适中、粒粒分明的米饭浇上番茄汤,呈现的色泽让人的味蕾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傅庭肆吃得很沉默,余光里瞥见陶青梧拨了半碗米饭进肚后扯了扯唇。 很简单的三菜一汤被两个人一扫而光,饭后陶青梧想要清洗餐具被傅庭肆拦了下来。 骤然拉到如此近的距离,他盯着咫尺内的那张脸,喉头滚了下,语调染了玩味,“家里有人做饭,总得有个人负责洗碗。” 陶青梧再度怔忡,交缠在一起的热息半刻后分开,她咬唇看着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进到厨房,抬起水龙头涮洗时还很熟练地按压了点油污洗洁精出来。 她只好转而从茶几抽了几张湿纸巾来擦拭餐桌,一下又一下擦得格外缓慢。 等傅庭肆从厨房再回到客厅,她收好靠背椅,一声不吭端坐在单人沙发上。 陶青梧知道傅庭肆陡然造访一定不仅仅只是为了吃一顿晚餐,可她又实在琢磨不出来。 忽地,客厅内刚亮了不久的顶灯被揿灭,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到了那张长沙发。 昏暗中,她看不清傅庭肆究竟是何表情是何情绪,心脏猛地缩紧,呼吸不畅。 傅庭肆适应得很快,隐约能看见陶青梧煞白的脸蛋,还有抿紧的红唇。他抬手从滚烫的侧颈滑落到胸口,最终停在陶青梧上腹部的位置。 陶青梧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每一处的肌肉僵住,像是一具空壳。 她听见傅庭肆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双澄亮的眸没有任何焦距,她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看见你和叶识檐一起吃饭了。刚刚又吃了那么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陶青梧傻眼,这一刻顿悟,眼前的人是来找她秋后算账的,那一丁点短暂的温馨只是在酝酿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她唇瓣翕张,想为自己辩解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傅庭肆面无表情地拖着她的腰抱入怀中,声音平静到像是没有半点涟漪的湖面,“这一个多月,想我没?” 她想出声,被他抬手止住。 他看着那张被他研磨过无数次的唇,明明那么柔软,却说过那么多不中听的话,实在是可恨。 感知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他抚着她的背不断安抚,殊不知正是他一直贴着唇的那根手指在让她发怵紧张。 傅庭肆又抱紧了些,“可我想你。” 陶青梧没忍住被这句话动容,右手撑在他的肩头往后撤了点距离,似是想要探知他话里的真假。 他声音低了好几度,像滚过耳膜的大提琴音,“想你变着法子接近我,想你达到目的后开始敷衍疏远我,想你......在陶衍安的面前说我们没有谈恋爱。” 她垂着的头倏地抬起,被他最后一句话弄得再度紧张起来。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庭肆在这一刻仿若赋予了能读懂她心思的能力,笑着开口,“差不多跟陶衍安同一时刻听见的,你那天很洒脱,我竟不觉得意外。” 陶青梧抵在他胸口的手虚握着,眼泪开始不受控地往下掉,说了两个人自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傅先生。” “我说过,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他气场骇人,但帮她擦眼泪的动作却又反常得轻柔。 她伴着哭腔,“傅庭肆,对不起......对不起......” 以前他最喜欢看她哭,似撒娇又似娇嗔,尤其是在他身.下.抽抽搭搭的时候,最让他着迷。 可这会儿,傅庭肆觉得头疼,咬咬牙一鼓作气,“陶青梧,你倒是不让自己吃亏,离开前一晚都没忘了占尽我的便宜。那算什么?分手.炮吗?” 她情绪激动起来,只会摇头。 傅庭肆悟错了意思,自嘲一笑,“不算,是我说错了,毕竟我们没在一起过。” 陶青梧呼吸慢了些,眸色染上委屈,疲软的上半身彻底埋入他的怀里。 京雪升温 第63节 他拧眉,骨子里的痴念差点被勾出,扣在另一侧的手探入西装的口袋摸索了半瞬。 细白的手腕碰上一片冰凉,陶青梧眼皮一颤,仅因那熟悉的触感。 “别怕,知道不是你。这块腕表没人敢买,一旦流入市场我就会收到消息,”傅庭肆很轻松就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指腹摩挲在上面像是在把玩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收好了,毕竟是你花了一百万买的。” 曾经的所作所为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陶青梧闭了闭眼,无地自容。 可他显然没打算放过她,继续将宛如利刃的话语全砸在她的心上。 “刚才吃饭时我在想,叶识檐一直住在秋榭园,你如果跟着他一起回来,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抬头不见低头见?” 傅庭肆顿了下,接下来说的话让陶青梧一度觉得他是不是疯了。 他语气格外轻佻,“我依旧可以抱你,吻你,可以在秋榭园的每一处进.入.你。” 陶青梧双目圆睁,不再老实地待在他的怀里,很迅速地挪开窝入到沙发的角落里。 从气息里她可以探到这人没喝酒,那怎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 她睇他一眼,怒不可遏,“傅先生,你不能这样。你是不是忘了你也要结婚了?” 也?陶青梧用了也? 他脸色铁青,眸中闪过暴戾,一字一顿:“你跑了,我跟谁结婚?” 第53章 get 53 僵持中, 时间不自觉就走得越发快了。 傅庭肆从沙发上起身,居高临下命令:“去收拾你随身要带的东西。” 陶青梧思绪不太清明,被他这又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莫名其妙。 他慢条斯理整理西装的模样太像衣冠楚楚的禽兽,从容不迫地低身靠近, 以往最不屑用的手段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陶氏我能弄垮就能救活, 还有你那一直挂在嘴上的舅舅, 陶衍安能做的,我也可以,要试试吗?” 陶青梧心跳骤停一拍,被他的话震慑到了。 果然,他不会放过她的, 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是在满足自己的报复欲。 他不甘被她利用, 不甘被她用完就丢, 所以他想讨回来。 默了会儿, 她回了卧室,拿出几件换洗衣服塞入常用的手提袋内, 而后又将桌上的文件和笔电收好, 拎着沉甸甸的两大包跟着傅庭肆下了楼。 鹤叔大概是收到了傅庭肆的指令,此时候在车旁, 看见陶青梧时眼神温和了几分, “好久不见, 陶小姐。” 她点头,“鹤叔晚上好。” 后排两边的车门接连打开关上, 陶青梧和傅庭肆一左一右沉默着倚在定制座椅上, 惹得鹤叔不禁来回吞咽了好几次,眼神不时会瞟向后视镜。 傅庭肆眉眼一扬, 升起隔断挡板前厉声撂下一句,“认真开车。” 前后隔绝开后,陶青梧又开始紧张起来,攥在电脑包上一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被木质花香包围的这一刻,她才发觉身旁的人竟又换回了以前常用的那款香水。 以前她觉得后排有扶手箱的阻隔很安全,可那仅限于傅庭肆理智尚存的时候。 现如今能如此费心机威胁她的人,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不让她好过的气息。 直到车子驶上高架,逐渐平缓起来,傅庭肆侧身瞥她一眼,“坐过来。” 她跟着他视线,望向他微曲着的两条腿,柔顺的衣料包裹着独属于男人的肌肉线条,彰显着无尽的威压和危险。 陶青梧慢悠悠地挪上去,指尖抵着他,摆明不想靠他太近。 傅庭肆没动怒,右手搭在她的腰上,左手把玩着她的手指,滚烫的呼吸尽数洒在她的侧脸,悠哉笑着,“我记得你走的那天京市下了好大的雨,你跟叶识檐认识是不是也在那天?” 她讷住,没出声。 “你跟他的这段姻缘算是我促成的,那天是我让他来公司找我,”他蹙眉,低头用唇蹭了下她的耳垂,“既然是我促成的,也该由我来斩断。宝贝,乖一点,跟他分手。” 陶青梧牙关打开,溢出一声长叹。 如果是在一个小时前,听着傅庭肆一遍又一遍提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解释她和叶识檐之间真实的关系。 傅庭肆盯着她,转了话锋,“记不记得我带你去陶氏那次,你销毁了公关方案,我很生气。青梧,其实那些负面新闻也是你做的吧?卖了房子给别人报酬,真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陶氏能在京市屹立不倒数几十年,你以为仅凭那几个人动动嘴就能拖垮的?宝贝,是我在帮你,可你太不乖了,差点打乱了我的计划。”他勾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时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陶青梧耷着两条腿,触不到底的感觉让她只得依赖眼前的人,可今晚的傅庭肆反常到让她害怕。 她知道他聪明,也清楚自己的那些手段在他的眼里破绽百出,就像是在老师傅面前班门弄斧的愣头青。 大概是说累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路程,傅庭肆只抱着她,没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到达傅誉楼下,傅庭肆从鹤叔的手里接过她那个装着衣服的手提袋,就直接让鹤叔下了班,转而牵着她进了专用电梯。 踏出集团大门的那一天,陶青梧没想过竟然还有再回来的机会。 明明只过了短暂的一个多月,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她紧盯着显示屏上跳跃的数字,被身旁人紧攥着的那只手不由蜷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松开的打算,任由那原本可以摩挲到软肉的掌心变成拳头被他包裹着。 几分钟后,电梯叮声停下,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陶青梧一踏出怔在原地,原本连接露台的那条长走廊的墙面上,那几幅有着诡异美感的油画被撤掉了,就连中华白大理石都被砸掉,换成了亚马逊奢石和木饰。 这一晚她深陷无数种怀疑,是那间她住过半年之久的公寓,可每一处每一寸都不再是她曾经所熟悉的那样。 很冷硬的装修风格,将以前仅有的一丁点温馨掩盖得分毫不剩,黑灰两色搭配在一起。 相邻着的两间卧室被打通改成一间,浴室、衣帽间和小厅用暗纹夹丝玻璃彻底隔开,宽敞到让人有种潜入深海的感觉,阴冷、恐惧。 极简的深灰色丝绒沙发,坐下去不再会有那扰人的咯吱声,她带着警惕心窝在沙发的角落,打量着这跟主人同样陌生的环境。 傅庭肆挂好外套,回身望着她或是惊愕或是害怕的面庞,强克制住心口剧烈的异动,艰难沉出一声,“去洗澡。” 她闻言身子僵住,蹙眉磕磕巴巴,“我......我自己洗。” “想什么呢宝贝,没打算跟你一起。”他自鼻间哼出不明意味的低笑。 陶青梧不知道自己怎就鬼使神差悟错了意思,心头颤到她脸颊霎时烧了起来,故作轻松地从茶几的手提袋里摸出睡衣钻进了洗手间。 与外边别无两样的风格,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得格外煎熬,尤其是墙上那副半面人的雕刻画,让她无形中总觉得有人隐在暗处紧盯着她。 以往都会磨蹭一个小时的地方,这次她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以至于在次卫的傅庭肆都还没出来。 她没听傅庭肆提起过要重新装修,想必是在她离开后才有了这个念头。 酸涩迸出,她收回视线,落寞垂头,明明把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抹干净了,为什么还要带她回来。 想到这里,陶青梧头脑发昏,端坐着的双腿僵到不敢动,连悄然朝自己袭来的热气都没注意到。 傅庭肆带着浴后的清香,一改往日的习惯,着了套墨绿色丝质睡衣,落座在她的身旁,指尖捏起她来不及打理的乱发,“我抱你进去休息?” 脑内的神经再度绷直,她没有拒绝等着他双手抄过膝弯抱进卧室。 床面塌陷的那一刻,两个人随着惯性往上弹了下,而后落到实处。 她习惯性挪到了最里侧,屈膝面对着落地窗睡。 这次她的感官灵敏了许多,那缓慢贴上来的滚烫胸膛让她心跳猛滞了好几次。 刚沐浴过的人,身体往往会散发着不正常的温度,尤其是混着各类香气,就像是一杯盛着醇厚苦涩的酒液,一旦入口理智就会彻底被侵蚀。 她半阖着眸子,努力酝酿睡意,也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傅庭肆长臂伸过她的肩头,冷不丁往回一揽,就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了怀里。 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那僵直的腰背让他笑了下,嗓子哑着,“睡吧,这次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 话虽如此,可陶青梧依旧睡不踏实,保持着一个姿势睁眼到天蒙蒙亮,再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身后空着的那半边床位早就被冷气吹拂到一片冰凉。 她活动了下酸痛的上半身,赤脚踩着地毯出了卧室。 鹤叔不知在外边等了多久,手边的食盒隐隐约约还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陶小姐要现在用午饭吗?”鹤叔问了句。 陶青梧沉思了下,“鹤叔,您方不方便下次帮我买些食材送来?之后就不用给我送餐了,您跟着他,不用理会我。” 鹤叔本还有些犹豫,但早上少爷说过要事事顺着陶小姐,他就不好拒绝了。 陶青梧洗漱完将食盒里的饭菜全都腾了出来,又洗好装进去,递给鹤叔时说了句,“鹤叔,您去忙吧。” 等人离开,她换好衣服忙从手提袋的夹层里摸出了傅庭肆以前给她的那张门禁卡,探上感应区的那一刻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只好又连续贴上去好几次,均没得到任何反馈。 果然,鹤叔能如此轻易答应,是因为傅庭肆早就做好了打算,她的这张门禁卡被删除了使用权限,此时此刻就是个毫无用处的摆设。 傅誉集团大楼足有百层,走安全通道显然是最不理智也不聪明的做法,可现如今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她闭了闭眼,又深吸了好几口气,到了走廊最深处的安全门。 吃力推开后,一直守在外边的人齐刷刷地将视线全放在她的身上,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神态瞬间收起,而后一字排开将她拦在里面。 陶青梧被吓得哆嗦了下,对于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有些难以置信。 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块头很大,用来守着她实在有些屈才了,其实一个都够了。 她不好为难同为打工人的保镖,扭头又回了客厅。 被丢在包中的手机振动了一次又一次,都是叶识檐打来的,这会儿早就过了上班时间,没等到她打电话来催也是情理之中。 有些话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等手机恢复安静发了条短信过去。 三言两语就将她想要离职的意愿叙述完了,也意料中再次接到了叶识檐打来的电话。 这次她接了,电话那端的人先她开口,“怎么没来工作室?是生病了吗?” 离职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被绕了过去,她只好再提,“我有些急事,不在京市,短时间内都去不了,所以只能辞职。” 叶识檐沉默了会儿,倚靠回软椅,“昨天我给你的那沓图纸,你先改,改完扫描发给我,不用这么急着辞职,居家办公和我线上沟通也可以。” 陶青梧翕动唇瓣想要多说两句,叶识檐却率先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这通电话,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整间公寓,大概唯一没变化的就是那几块巨大透亮的落地窗,阳光洒进来,室内像镀了层金纱,让她稍缓了下思绪。 仅隔了四米的次顶层,傅庭肆用完午餐去了办公室里边的休息间,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而后小心翼翼地挽起西裤的裤腿,露出大片裹在上面的纱布,久未更换药油已经渐渐渗了出来,气味也浓郁了不少。 京雪升温 第64节 昨晚带着陶青梧回来,他就让鹤叔回医院办了出院手续,凑巧就遇见了从秋榭园忙活了一通回来的秋熹苓,气到差点掀翻那几道丰盛又养身的饭菜。 发火归发火,倒也没来斥责他。大概是被他前几日吓到了,生怕管太多起到反作用,开始放宽心任由他折腾,最后只是拖秋榭园的医生跑来公司看了下他的腿伤,留了一大堆敷药。 换完小憩了会儿,傅庭肆重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手机通知栏除却几条app推送的财经新闻,再无其他。 这么能耐得住性子,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如果是以前,陶青梧这会儿早就把他电话打爆了,还会委屈着说一大堆话让他心软。 他轻嗤一声,拉开抽屉把手机丢了进去,眼不见心不烦。 桌上堆了许多住院期间没批的文件,林秘书按照轻重缓急早就做好了排序。 傅庭肆旋开钢笔,强行让自己进入工作时一丝不苟的状态,只是笔尖刚刚触上,董事办拨了内线进来。 林秘书言简意赅,告诉他叶识檐在楼下会客区,想见他一面。 他没犹豫,直接让林秘书开通电梯权限将人放了上来。 两个人之间隔了张胡桃木长桌,上面错落摆放着许多东西,办公氛围很浓厚,却难抵周围那难以言说的暗流在涌动。 傅庭肆翻阅文件、签字的动作一气呵成,头自始至终都没抬起来过,静等着对面的人出声。 “青梧是不是在你这里?”叶识檐往前挪了几步,开门见山。 他手上动作一顿,不满面前的人如此熟稔的称呼,脸一沉,不假思索问:“怎么?她告诉你的?” 叶识檐心系陶青梧,顾不得其他,“难道不是?” 甚少会有人居高临下以睥睨之态看他,傅庭肆手掌撑在桌上,起身后从不远处的冰箱里拿了瓶宝路兹搁在了叶识檐的面前,嗓音淡着应声,“看来是猜的。” 不过几秒钟,叶识檐顿悟,暗自感慨傅庭肆实在是太聪明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一段对话,却总爱纠话里的漏洞,轻而易举就将别人带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定了定神,语调略带责问,“你不觉得你做的这些很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傅庭肆语气里含着不悦,眼神里满是不容分说的压迫,笑道,“你和她不是还没结婚?” 叶识檐怔着抬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十二点那会儿,他跟陶青梧一打完电话就跑了趟保利科技城,确定人不在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傅庭肆。 其实昨天傍晚跟陶青梧在外边吃饭时,他不经意间扫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劳斯莱斯天魄,偌大的京城恐怕就只有这么一辆。 饭后他想要送陶青梧回去,然而这人执意不肯,他只好作罢,没想到还真出了事。 过了一整晚,他不清楚傅庭肆是否已经知晓他和陶青梧假情侣这件事,所以方才他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没底气,毕竟他没那个立场。 然而从傅庭肆的话里,陶青梧显然没告诉他实情。 对视片刻,他敛眸笑出声,“傅庭肆,我没想到你还有插足别人感情的癖好。” 傅庭肆不以为意,很冷静地驳了回去,“我跟青梧在一起半年多,闹了点小矛盾你就趁虚而入,难道插足的人不是你?” 他没再给叶识檐说话的机会,右手抄进口袋,老神在在地踱到了这人的面前,视线一寸寸扫过,“从小秋女士就告诉我,凡事别太和你计较。可是小舅舅,您毕竟比我长了一辈,不然这次换换......” 叶识檐被他迫着蹙眉,感知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他停顿了半刻,冷冰冰地撂下一句,“你把她让给我?” 第54章 get 54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 淡淡的沉香浮动在每一处,公章盖在文件上的声音接连响起。 林秘书半蹲在茶几前,动作熟练,看似注意力很集中, 实则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自从老板开始分心注意自己的私生活, 董事办都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很多人拐着弯儿来找他探知八卦,都被他想法设法挡了回去。 实则是他完全不知情,毕竟他只对公不对私。 而这会儿对私的那位,正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将装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的食盒放在了桌角。 傅庭肆闻声从电脑上挪开视线, 扫了一眼,“她不吃?” 鹤叔也很为难, 被闹别扭的两个人夹在中间实在头疼, 喉咙发紧, 老实道:“陶小姐吃过了,她自己做的。” “她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傅庭肆滑动鼠标从上往下浏览邮件, 不时还会用钢笔在纸上标注一两句。 鹤叔甚少会在傅庭肆的面前发牢骚, 可这几天他都快被逼疯了,一不小心就将心里的os说了出来, “好奇不会自己上去看吗?反正每晚都会偷偷摸摸跑上去。” 对面的人咕哝时声音不大, 但碍于整个次顶层都安静到太诡异, 傅庭肆还是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他松散的眉眼紧敛,用锐利的眸光斜睨了一眼, 低叱:“鹤叔, 你话太密了。” 鹤叔登时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 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报幕员,“陶小姐差不多每天九点起,吃完早餐就忙工作,然后十二点准时进厨房,结束会睡一个小时的午觉,下午要么会去露台要么就坐在客厅窗前的地毯上继续忙工作。晚餐后的时间您应该比我清楚。” 傅庭肆强忍着火气,抬手让桌对面的鹤叔走了。 前几日他想法设法恶心走了叶识檐,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同样受到了影响。 目前在众人的眼里,陶青梧确实是叶识檐的女朋友,而他不小心放火烧了那套别墅这件事,早就被传播得面目全非。 他不气陶青梧利用他,不气她不告而别,可这人短短一个月就有了其他人,让他怒不可遏,所以这几天他只有在晚上陶青梧睡着后上去,翌日又在这人睡醒前离开。 傅庭肆以为自己如此做,陶青梧应该会质问反抗,岂料竟一条短信一通电话都没有,将“既来之则安之”发挥到了极致。 他被气笑了,余光里林秘书手上的工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扬声,“拿着公章出去盖。” 林秘书假意低头,一双眼完全不敢乱瞟,抱着厚厚两沓就朝外边走,还很识时务地帮忙带上了门。 办公室内霎时恢复到死寂。 傅庭肆捏了捏眉心,仰回软椅转了半圈去看窗外鳞次栉比的大楼,乌云穿梭其中,好似随时都有下雨的可能。 顶楼的露台微风阵阵,吹拂而过很是舒爽,与傅庭肆不谋而合的是,陶青梧的情绪同样不佳。 长而宽的庭院岩板桌上零零散散摆放了十几张颜色各异的图纸,时不时会跟着风扬起。 她半趴上去全护在胳膊下,澄亮的一双瞳眸里映着的是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还有栽种在周围水培的郁金香。 第五天了,傅庭肆一次都没回来过。 陶青梧以为他或许会变着法子折磨她,可他只是将她关在这里,依旧好吃好喝供着她,其余的不管不问。 一开始她会觉得落寞,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目前的情况其实跟她知晓傅庭肆要和盛怀宁联姻的那段时间区别不大。 大雨来临前,气温降低了些,陶青梧一直在露台待到天色全黑才回了客厅。 她还是不习惯如此沉冷的装修风格,几乎一入夜就会钻进卧房,无要紧事坚决不会出去。 伴着砂砾的凉风吹了小半天,陶青梧觉得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一收好白天清洗的衣服就直接去了洗手间。 中午吃完饭,她接到了苏峥打来的电话,聊起来不自觉就忘了时间,睡午觉的机会也没了。 这会儿陡然被温热的水包围,陶青梧觉得舒适的同时疲乏更甚,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洗手间内开了换气,时间久了总有种阴森森的冷。 她歪斜着脑袋靠在浴缸的边缘,惊醒的那一刻跟着打了个寒颤,忙不迭拿过台架上的浴巾裹住赤脚踏了出去。 在镜前打理头发时,陶青梧模模糊糊间发现自己的颊边泛着不健康的红,像是饮了酒,又像是浴后独有的被热气蒸腾的。 吹风机的嗡声在周围不断回荡着,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心难免会浮躁。 她蹙眉,头痛无比,急忙收了起来,用一旁的干发帽包住半湿的长发径直爬上了床。 不知是不是寓所内恒温开太低的缘故,陶青梧睡了会儿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察觉不到一丁点异常,但这种不适感又实在熟悉。 渐渐地,不适的症状愈来愈明显,她很艰难地从枕下摸出手机,给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最上面的那个拨了过去。 悦耳的彩铃声在这一刻变成了扰人的催命符。 直到沉稳的声音响起,陶青梧语调颤着,“鹤叔,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好像着凉了,您能不能帮帮我?” 鹤叔又多问了几句才挂了电话,而后紧跟着就去联系了秋榭园的医生,在往傅誉赶的路上才想起来给傅庭肆打招呼。 高耸入云的傅誉集团大楼,目前仅有最上面的两层亮着灯光。 次顶层的傅庭肆忙着加班,刚完成收购仪式的陶氏目前就是一盘散沙,许多积压在一起的文件看起来颇费功夫。 手里的princeps钢笔在指尖转了好几圈,再准备落笔时一旁的手机很不懂事地响了起来。 他腾出一手滑动接听,另一手还在平滑的纸张上面进行批注。 焦急到几近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听筒传递过来,傅庭肆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搭在椅上的外套来不及穿,被扯开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他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差不多跟带着医生赶来的鹤叔同一时间到达顶层。 几个人前后脚进了卧室,屈膝侧躺在床上的陶青梧早就烧到不省人事,额间满是细细密密的薄汗,往常红润的唇瓣因为极度缺水变得干裂起来,毫无生气。 傅庭肆身形一颤,面上懊悔的情绪只增不减。 如果他像往常那样早一点上来,或许会第一时间发现陶青梧的异常,可以让她免受这么久的不适和痛苦。 他往后挪了几步,给医生腾出方便察看的位置来。 量了体温留了药,鹤叔才带着医生离开。 傅庭肆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守着陶青梧挂水,煞白的一张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可那双紧盯着他的眸子却仿佛没有焦距,怔愣得像是可以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帮忙掖了掖被角,没忍住短叹了一声,心里的那一丁点火气早就被心软取而代之。 回复他的是静默无声。 陶青梧眨了眨眼,空洞的眼眶瞬间盈满了水光,胸腔处随着情绪的转变而剧烈起伏着,抽抽搭搭道:“我头好痛,身上也痛。” 傅庭肆垂在身侧的左手被忽然攥住,而后被拉过去贴上因发烧还烫着的脸颊,温顺地连蹭了好几下,让他几度觉得不真实。 每个人生病后难免会变得脆弱,会更需要有人陪着。 陶青梧恍惚着,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想了这么久的人终于回来了,还这么温柔地关心她,被她拉着手也没甩开。 她不禁沉溺其中,生怕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踏实连啜泣的声音都压低了些许,语气软糯,“你以后别再凶我了,我害怕。” 咫尺的距离,傅庭肆闻到的是洗手间内新换的沐浴乳的柠檬草香,被眼前这人灼烫的体温挥发到浓郁了好几分。 他无奈轻笑一声,一寸寸拭掉了手边的薄汗,“好,你乖一点,不凶你。” 良久,陶青梧默默感慨老天是不是看她生病太可怜了,所以特地给她编织了一个如此美好的幻影,让她又喜又痛。 哭了这么久,她觉得头更痛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让她此时此刻非常依赖的身影竟越来越远,而后消失在门口。 京雪升温 第65节 她伸出手臂想要拉回来,费力半天终是一场空,那种已经失去的实感渐渐清晰起来。 视线一瞥,陶青梧看到了手背上正往血液里输送冰凉液体的静脉针,思绪逐渐与从傅誉离开那天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钻心的痛让她窒息,她又开始发出细微的哽咽声,喉间的刺痛让她说出的话都变得不清不楚,“叶识檐,叶识檐,我又是一个人了,他要结婚了。” 啪—— 从客厅接了半杯温开水的傅庭肆去而复返,价值上万块的水晶杯在他听见陶青梧那接连叫出的名字后从指尖滑落,清脆的声音让他没机会听清后面的低喃。 他双目赤红,长腿迈开绕过那堆摔得四分五裂的碎片,自嘲的笑从微抿着的唇间溢出,青筋虬起的左手猛地扣住了陶青梧抹眼泪的手,“陶青梧,你就这么想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遭让陶青梧快速从情绪里抽离出来,腕处的力道让她吃痛了一声,懵着嘟囔,“你怎么又凶我?” 傅庭肆不敢想床上的人究竟在透过他看谁,兀自松手后离开了卧室。 里面的人需要换水和去静脉针,即使再气他也不能甩手不管。 这几日怕吵醒里面的人,他一直都是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可这会儿他只觉得如坐针毡。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作多情”竟会成为他的代名词。 方才的陶青梧有多让他心软,此刻就有多心痛。 傅庭肆仰靠在沙发上缓了半晌,他叹出冘长的一息,而后起身到厨房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扫了眼缺了一只的杯架,开始慢条斯理地倒入。 深金色的酒液在头顶射灯的映照下泛着细碎的光,他从制冰区捏了几块放进去,晃动两下直接一饮而尽。 心头的烦躁难消,他从中岛台底部的雪茄柜抽出一根,那里面存放着上千根,是他以往去各国出差带回来送给外公的,只不过养护的时间不足还不够醇化,被他暂时放在这里。 傅庭肆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刚毕业压力大时还是会偶尔吸上一两根。 这会儿他很熟练地剪掉雪茄帽,倾斜着慢慢旋转用喷.枪点燃,放入口中时苦涩味霎时蔓延开来。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竟有些贪恋这个味道。 直至午夜,医生留下来的那两瓶注射液才挂完,傅庭肆站在床边,陶青梧眼睫耷着,恢复到正常体温后不再哭闹了,看着又乖顺又恬静。 他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叶识檐发了条短信出去。 - 陶青梧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醒来时她先是抬手抚上脸颊,去回忆那温热的触感,唇角不自觉勾起。 待身体的机能渐渐恢复,她从床上爬起来,披着外套出了卧室,想去厨房找点速食来填饱肚子。 只是右脚刚刚迈入客厅,陶青梧就闻见一股诱人的粥香,眼皮一抬闯入视野的是在厨台前忙碌着的身影,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休闲西装,也不怕弄脏连围裙都没穿。 这一刻,她被喜悦冲昏了头,小碎步跑到了中岛台边,“你终于回来了。” 不远处的人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转过身和她面对面站着。 嘴角的笑意霎时滞住,陶青梧双手垂放在身侧,语调掺了落寞,“你怎么在这里?” 叶识檐端着珐琅锅放到隔热餐垫上,一勺一勺地将排骨山药粥盛入瓷碗,接着放到她的面前,“你发烧打电话给鹤叔,我刚好在旁边。” “昨晚是你一直在这里吗?”她不死心又问了句,“那他......知道我生病吗?” 一屉冒着热气的烧麦推至她的面前,叶识檐径直岔开了话题,“我多蒸了会儿,你尝尝。” 陶青梧不再出声,强迫着自己进食了不少。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很煎熬,结束后叶识檐让对面的人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则留在厨房打扫。 陶青梧疲于去争,边系着薄衫的纽扣边往客厅去,脚步顿时停下,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木质花香,茶几旁的垃圾桶里丢着的是一方白色手帕。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后直接拿了起来,无所谓手上是否沾到了污秽,急匆匆跑回厨房,问:“叶识檐,傅庭肆是不是回来过?他是不是有来看过我?” 叶识檐阖上洗碗机的柜门,鼻息一重,回身答:“手帕是我丢进垃圾桶的。傅庭肆出差了不在。” “好,我知道了。” 陶青梧眼中刚燃起的亮光瞬间熄灭,她将手帕放到一边,双手探入温水中搓洗。 为了抑制住那摇摇欲坠的眼泪,她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白嫩的手背很快变得通红无比。 叶识檐觉得眼前的这个画面过于刺眼,压着火气伸手攥住了那还在动作的一双手,“陶青梧,不痛吗?” “痛,痛......”她喃喃了好几遍,继而失神落魄地往卧室的方向走。 “我有些累,再去睡会儿。” 看着那房门慢慢阖上,叶识檐咬牙切齿地甩开了手里的餐巾。 早上他看到傅庭肆发来的短信就急忙赶到了傅誉,这人不修边幅地出现在眼前时,他竟一时有些恍然。 毕竟往常在公众的面前,傅庭肆永远都是一副沉稳得体的样子。 茶几上摆放着雪茄和未饮完的酒液,终是让他没忍住斥责了两句,岂料这人根本没当回事,开始跟他交代如何照顾好躺在卧室内的人,药吃几颗,何时吃...... 如若不是傅庭肆面对他时依旧抱有敌意,他快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没睡好或是吃错了什么药。 叶识檐百感交集,疑道:“你不是想挽回她?这绝佳的机会好端端让给我做什么?” 傅庭肆没理会他的话,淡着声继续别的话题,“别告诉她我回来过,其余的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不过她这次病得很重,让她多休息几天你再带她走。门禁卡放这里了,用完放公司前台。” 愣神之间,眼前的人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出来,再次恢复到往日里衣冠齐楚的模样。 望着那即将迈入电梯的身影,叶识檐拔高语调问:“你要放弃?” 傅庭肆掀眸,静静地凝了他一会儿后,哂笑着幽幽道:“是知难而退。” 第55章 get 55 “真不跟我一块儿走?” 叶识檐弯着腰, 整理着厨台旁垃圾桶里的厨余垃圾,刚用完午餐的余香还在周围飘荡着。 陶青梧今日精神头好了许多,病毒性感冒的所有不适症状都已经彻底消失。 这几天鹤叔带着秋榭园的医生来过很多次,挂上水都是叶识檐在一旁寸步不离地守着, 每到饭点还会配合着她的口味准备各式各样的饭菜给她吃。 期间她觉得难为情, 加上cybele刚踏入国内市场, 正是最要紧的时候,很怕耽误叶识檐的工作,便接连强调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可这人实在尽心,说什么都不愿意走。 这会儿她刚挂完最后一瓶注射液, 正站在控制区前调整室内恒温的温度。 有了这次教训,她格外注意起来, 生怕一不小心又着凉。 借着头顶水晶线灯斑驳的光芒, 陶青梧轻触按钮往上升了两度, 再转过身时薄唇轻启,呼出一口气, “先不了, 我有不少东西还没收拾。不过,明天我可以准时去上班。” 叶识檐拎起垃圾袋,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两圈就打了个精细的活扣结, 歪头迎上她的视线。 原本还有点肉感的轮廓因为生了场病变得越发瘦削, 看得人心口一紧。 他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嗓音又缓又慢:“好,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 我买来带给你。” 陶青梧步履不停,越过宽敞的客厅到了开放式厨房, 跟叶识檐就隔了块用奢石岩板做成的岛台,低头时垂下一绺长卷发,语气随意,“不用啦,冰箱里还有点食材,我得在离开前处理掉。” 叶识檐欲言又止,许多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来回,终是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无声弯唇,点了点头。 望着电梯阖上后开始缓缓下降,偌大的公寓内再次陷入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的死寂。 陶青梧水盈盈的一双眼迅速暗了下来,强绷了一整天的腰背顿时变得软趴趴的,倚回沙发时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足以让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许多事情。 一开始她或许可以理解傅庭肆是生她的气,所以不想见她,可她生病后,鹤叔既然能带着秋榭园的医生来,就证明傅庭肆肯定是知晓这一切的,却还是一次都没出现过。 某一刻,她真的很希望傅庭肆带她回来是为了报复,总好过被圈在这里。 顷刻后,陶青梧伏身去拿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攥在胸口前斟酌好用词就拨了通电话出去。 出乎意料是那端的人接得很快,可传来的声音却是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林秘书望了眼里间正在开高层会议的傅庭肆,其他董事对于陶氏最新的人事安排颇有微词,都暗暗觉得位居高位的几个人年纪太小,经验太少,足足僵持了快一个小时。 他只好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接电话,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陶小姐,您好,董事长现在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陶青梧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勇气,径直问:“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市?晚一点您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 林秘书沉思了下,“新分部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归期未定。不过您的话我会全部告知傅董,您放心。” 她礼貌性地溢出一声笑,轻声道完谢才慢悠悠地挂了电话。 既然决定明天要走,陶青梧照例要将这里好好打理一番,虽然她清楚傅庭肆一定会安排其他人来,但她实在闲不下来。 方才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叶识檐,实际上她只有两三套换洗衣物,不出五分钟就能收拾完。 她只是想见一见傅庭肆,郑重其事地道一次歉,然后竭尽所有补偿他的损失,好尽快结束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牵扯。 不知不觉间,等陶青梧打扫完,落地窗外的湛蓝渐渐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整个京市都沉浸在这温暖和煦的氛围里。 陶青梧盘腿坐在窗前的地毯上,眺望整个cbd商业区,隐约能看见那在夕阳下宛如金色绸带的道路上车流如织,很是繁华热闹。 她瞥了眼手机,沉寂了四五个钟头还是一通电话都没响过。 早该想到的,傅庭肆都不愿看到她,又怎会愿意多听她讲话。 离开前的最后一步这么快就遭遇滑铁卢,她又没有使用专用电梯的权限,只好另觅他法。 犹记得秋音桐一直都可以自由出入傅誉,想必一定也可以直达顶层的这间公寓,况且她也很想找个机会给秋音桐道歉。 毕竟这人是真的将她当做朋友,她能跟傅庭肆发生这么多的事,有许多机会都是她拐着弯儿从秋音桐那里套来的。 沉思了小半晌,陶青梧转了个方向靠上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玻璃,从通讯录翻出号码打给了秋音桐。 秋音桐显然很诧异会接到她的电话,让她心里的愧疚更甚。 她揉捏了下坐了许久酸痛的后脖颈,酸涩开口:“音桐,你晚上有时间吗?” 秋音桐刚刚下班,车子都还没从傅誉的地下车库驶出去,闻言回道:“有时间的,你在哪里?” “方不方便一起吃晚饭?” “好啊,约哪里?” 在得到对方的答允后,陶青梧猛地起身,走到厨房去看冰箱里剩的食材够不够两个人吃,清点完后才道:“傅先生在傅誉顶层的这间公寓,可以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思索好以后才回了她,“好,我就在楼下,等我停个车,大概十五分钟应该可以到。” 京雪升温 第66节 陶青梧应声就直接在厨房忙碌了起来,跟秋音桐相识这么久,她大概了解对方的口味和喜好,不需要多纠结就轻松备好了菜。 她轻触手机看了眼,在时间的分秒跳到整数时,电梯到达顶楼的“叮”声就从宽敞的走廊传了进来,紧跟着就是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砖的清脆声响,愈来愈近。 陶青梧来不及摘围裙,清洗过沾着菜叶的双手后急忙就出去迎。 秋音桐今日的穿搭很是职场,米白色套装的腰间系了条同色系的腰带,将腰身勾勒得尤为修长匀称,脚上的那双高跟鞋足有七厘米高,步伐却迈得又稳又利索。 刚刚的那通电话,她听不出秋音桐的语气,对她的态度更是摸不透。 这会儿她站在原地,难免会有些局促,还是在对方那双纤嫩的双手挽上她时才稍稍轻松了些许。 秋音桐面上虽笑着,但语气还是带了点怒意,“你终于想起来联系我了,真没良心。” 陶青梧一股涩意涌到心口,艰涩开口:“抱歉。” 秋音桐抓着她的力道不禁加重了些,似是不满她说的话。之后跟着她到了厨房后直接落座在了中岛台前的高脚椅上,托腮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她从橱柜里拿水晶杯,每每看到那缺了一只的杯架就会不自觉地顿一下。 下午打扫卫生时,她还刻意留意过公寓里的每一处,无奈就是找不到。 倒了小半杯温水,她回身放在了秋音桐手边的那张白色碎花杯垫上,一抬头这人正用满是探究的眼神看她,让她浑身发毛。 秋音桐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求知若渴时情绪异常兴奋高涨,“青梧,你是不是跟表哥和好啦?他居然瞒得这么好。” 陶青梧没挣扎任她拉着,眉眼一垂,语气满是失落,“没有,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那你......”秋音桐支支吾吾没说完。 她走神了几秒,老实道:“半个月前他送我到这里后,删除了我那张门禁卡的权限,安全出口那里也一直有人守着,我走不掉,但他也没再出现过。” 秋音桐越听越糊涂,更是搞不懂傅庭肆这又是在发什么癫。她是百分百确定表哥是喜欢陶青梧的,可这神龙不见收尾的做法实在有些离谱。 这种桥段她往常倒是在电视剧里见过许多,不是绑回来变着法子欺负,就是圈起来各种酱酱酿酿,才不会像傅庭肆这般不上道。 她顿了顿,仰头问:“青梧,其实我有些好奇你和我小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你说叶识檐?”陶青梧温声。 秋音桐是不信陶青梧跟小叔叔在谈恋爱的,虽然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但多半年的时间,足够她了解陶青梧的脾性,根本不可能会如此快就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眼巴巴瞅着对面的人,奇道:“你跟他是假的吧?” 陶青梧没什么情绪,回过身继续刚才没忙完的事情,慢悠悠道:“从傅誉离开的那一天,我生着病,是叶识檐送我去的医院,还照顾了我十多天,后来出院他又给我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我欠了他很多的人情,所以那天他提出希望我能陪他演一出戏,我就答应了。” 秋音桐忽然失了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精彩,任她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猜到。 珐琅锅内的浓汤下了新的食材进去,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陶青梧试了下味道,而后调到了小火就又去忙其他的事情,眼神抬起,空洞得很。 她淡淡出声:“音桐,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是不是对傅庭肆一丁点喜欢都没有。” “其实不是,我喜欢他。可就是因为喜欢,我才发现自己和他有着这么大的差距。于他而言,我该算是他人生中的一抹污点,如果我从没自私自利地去接近利用他,他就还是众人心目中出类拔萃、端正到一尘不染的傅家继承人,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议论。” 秋音桐捏在杯壁上的手指倏地收紧,其实这些话她不止一次听到过,上流圈内许多人都在唏嘘,可她不认同,感情重在两人相爱,与家世无关。 然而她的这一想法落入到其他人的耳中,都会讽她一句太天真。 短瞬的安静后,陶青梧端着颜色材质都很精美的瓷盘放入到保温餐垫上,被刻意摆过盘的几道家常菜霎时变得高级了不少。 她递出筷子,还给那刚空出来的水晶杯里添了半杯刚榨的果蔬汁,余光里秋音桐久沉浸在她的话里还没出来,她不得已道:“吃饭啦。” 秋音桐凝着她,片刻后,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不赞同你说的,这些话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傅庭肆,而不是憋在心里一直否定自己。” 陶青梧唇角微抬,摇了摇头,“其实中午我打过电话给他,是林秘书接的,那会儿他在开会,我托林秘书告诉他忙完后回个电话给我。” “你看,到现在都没响过。”她拿起一旁的手机,触亮屏幕示意对面的人看。 秋音桐急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表哥是喜欢你的。” 她受这句话影响,眸光微动,抿唇克制忽而鼓动的心跳,半晌才闷出一句,“也许吧。” “所以啊,你再等等,然后跟他好好聊一聊,我就觉得你俩之间一定有许多误会,解决了就好了。”秋音桐这才接过陶青梧递过来的筷子,语速不自觉加快。 陶青梧埋着头,用筷子捣碎汤碗里的嫩豆腐,改勺子连带着鱼汤一同喂入口中,心神飘着,很小声说:“音桐,我该回去上班了,你明天可不可以让前台在早上八点给我开半个小时的电梯使用权限?我......不知道傅庭肆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联系不上他。” 鲜嫩的鱼汤在白瓷碗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端到嘴边时热气熏蒸着秋音桐的鼻头。 她忽地一怔,然后直接挑明,“你又要跑。” 被拆穿后的陶青梧没忍住笑出声,嗔着咕哝:“不算,走之前我会告诉他,但其他的事情我不打算让他知道,不想徒增他的烦恼。半个多月都过去了,说不定他都忘记我人还在这里了。” 自那日璟玺别墅的大火扑灭后,傅庭肆性情大变,秋榭园是一次都没回去过,可照陶青梧的话,这人也没住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在傅誉旗下的酒店或者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了。 她实在爱莫能助,只能干着急,现如今傅庭肆忙完工作,除了会接姑姑姑父还有鹤叔的电话,其余人是一概不理。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之后两个人再聊就是跟工作有关,偶尔还会多聊两句宋方稚刚谈的那个男朋友,到兴头上还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给宋方稚。 果不其然,这人正和男朋友在约会,一颦一笑都冒着幸福的粉红泡泡。 末了,几个人还约了下周六一起去庆灵山泡温泉。 夜渐渐黑了,秋音桐来之前忘了给家里人打招呼,一到九点就接收到了夺命连环call。 不敢再多耽搁,这人收好东西就急急忙忙跟她道别要回去。 陶青梧跟着一起到了侯梯厅,目送着秋音桐迈入电梯后,这人忽然对她说了句,“明天我会跟前台打招呼,但过了时间我可就不管了。” 她看着她,原本无波无澜的眼底终于起了涟漪,“好,知道了。” 送走了人,陶青梧重回厨房,将冰箱和橱柜内之前托鹤叔买的那些东西收入塑料袋中,又将带来的手提袋和电脑包放在了客厅沙发旁的地毯上,方便明天离开的时候一同带走。 大病初愈的头一天就过得如此充实,陶青梧这才后知后觉,浑身乏累急需休息补充能量。 她抱着睡裙去洗手间简单冲了个澡,而后将换下来的衣服塞入洗烘一体机便回了卧室。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陶青梧习惯性地从枕下拿出手机。 摁亮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下一秒,屏幕上突然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她伸直手臂去床头摸充电器,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下午好像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掀开薄绒被下床后陶青梧还顺便套了件外套,趿着拖鞋迷迷糊糊走到门口,右手刚刚搭上门把手,底下从缝隙溢进来的灯光让她一怔。 看来真的是困昏头了,进来前居然忘了闭灯。 她缓步到了客厅,指尖还未触上操控按钮,身后不远处陡然响起的窸窣声吓了她一跳。 陶青梧顿在半空中的手慢悠悠垂下,回过身瞠目对上那长久未见的人的视线。 她面上全是难以置信,“抱歉,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傅庭肆显然也没想到她睡到半夜会突然出来,同样错愕了瞬,然后很快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陶青梧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情绪再度起伏,她垂着眼,片刻后猛然反应过来傅庭肆方才的动作有些古怪,好像是急于遮掩什么。 她一动不动,试探着问了句:“你是受伤了吗?我好像看见了。” 傅庭肆见藏不住了便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遮在小腿上的睡袍边角,袒露出来的部位血红一片,好似是治疗不当化了脓,看着十分骇人。 陶青梧瞳孔骤缩,定神后加快步伐到了沙发旁,语调带着轻微的颤音,“看着像是烧伤的,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弓着腰背,伸出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傅庭肆身形顿住,抬眼看她微蹙着的眉头,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他眸光沉了沉,吃力地用棉签沾着药膏往上涂抹。 陶青梧下意识急道:“我......我帮你吧。” 他闭了闭眼,将手里还未用过的棉签递了出去。 她接过后坐下,放轻力道慢慢地涂过那大片烧伤的每一处,然后又在眼前这人的指导下去拿纱布来包裹。 动作的时候,陶青梧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上一次她帮傅庭肆上药还是在春节的时候,这人受她牵连被打,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跟这些烧伤差不多,只要看见就让人心口一紧。 她放慢包裹的动作,眼眶瞬间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 傅庭肆很轻易就听到了那短促的啜泣声,他叹了声,上半身前倾从陶青梧的手里扯回纱布,哑声道:“怕就别弄了。” 陶青梧手指攥紧,不愿松开,故作平静弄完了最后一步。 她把玩着小半卷纱布,任由眼泪全砸在上面,待快平息下去时腾地起身就想离开。 只是她还未转过身,手腕就被沙发上的人扣住,一个巧劲拽着她带入怀中。 木质花香掺着浓郁的苦药味,让她一时觉得无比心安,头一回如此依赖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怀抱。 傅庭肆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哭什么?” 陶青梧抽噎着,不答话。 他渐渐失了耐心,迫着怀里的人抬头迎着他的视线,又问,“是不是心疼我?” 她被他眼底的愠色吓到,那近乎侵略的气场更是让她一度喘不过来气。 傅庭肆面无表情,语气里全是压迫,厉声怒喝了一句,“说话。” 眼眶内又盈满了泪,陶青梧心脏倏地一紧,颤着肩膀用哭腔自喉间硬憋出几个字,“是,是,是......” 话音将落未落,傅庭肆强忍了半个月的情绪瞬间外露,扣着眼前这人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大有要揉进骨血的趋势。 他很贪恋地深吸了下她身上独有的馨香,久违的温软让他心里的防线全然崩塌,柔声吐出认命的一句。 “这就足够了。” 第56章 get 56 环绕式灯带在头顶常亮着, 细碎的光点在光洁透亮的地面上闪烁着,仿佛星辰的碎片。 丝绒沙发上紧拥在一起的人,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陶青梧闭着眼睛,双颊在一声声啜泣中变得愈发绯红, 不自觉地歪了下头, 使自己上半身的受力点全在眼前这人的怀里, 像是得来不易的珍宝,又像是荒漠里独有的一小片绿洲,疯狂贪恋,不停地汲取。 “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吗?” 傅庭肆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后颈, 似是觉得不满足又用指尖衔起一片细嫩的软肉。 下巴触到一片冰凉,是被她眼泪浸湿的衣料。 她自然蹙眉, 往左稍稍挪了点地方, 而后摇了摇头。 京雪升温 第67节 傅庭肆腮颊蹭过她头顶的碎发, 痒意蔓延开来直达心口。 他实在不敢想陶青梧跟叶识檐在这里独处的这几天究竟发生过什么,是不是要比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要快活, 要更轻松自在。 止不住的好奇心让他下意识问了出来, “为什么?” 陶青梧略抬下巴,小半张脸全埋在他的肩头, 瓮声瓮气, 因为委屈再度溢出哭腔, “想你。” 他苦笑一声,双手绕过摁在她细嫩的肩膀缓缓推开, 迷惘的眼神扫过每一处, 落在那张太会讨好他的红唇上,凑近后浅尝辄止地轻吻了一下, 继而意犹未尽地用指腹抹过,轻叱:“小骗子。” 陶青梧喉间泛出涩意,接连摇了好几次头,似否定又似不满。 眼前的人以前吻她的时候从来不会如此,此刻仿佛是在等她应允,又仿佛是在看她是否会厌恶或抗拒。 他永远都是我行我素,一旦做了就会将自己的渴望尽数付诸于行动。 这一刻,她有些读不懂自己的情绪,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做法就是继续方才的那个吻。 纵使傅庭肆未来依旧不属于她,依旧会与其他人出双入对,但此刻她还是想要他。 反正做过那么多违背本心的事,不差这一次,堕落就堕落吧。 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宛如波澜不兴的湖,轻而易举就掀起了陶青梧脑海中的浪。 她倾身靠近,用啄吻来描摹他的唇廓,舌.尖探.入的时候竟显出一丁点的生涩来,好似两个人第一次在订婚宴休息室里的那个吻。 傅庭肆紧凝着她动作,眼睫颤动的幅度轻微到生怕搅了这场如梦般美好的亲密。 他咬牙错开唇,吮上那羞红到极致的耳尖,微喘的语调掺着点恼意,“你知道叶识檐带你出现在家宴的那天,我在想什么吗?” “除夕那天,我本也打算带你回去的。” 陶青梧难以掩饰内心的波动,浑身上下都跟着战栗了下,不知是因为这句胜过万物的情话还是因为研磨在耳尖上的唇齿。 在认识傅庭肆以前,她自知自己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现如今每每独处,以泪洗面几乎是常态。 她从一片濡.湿中抽离,边在那坚毅的轮廓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边小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比一句郑重,压得傅庭肆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认命了,那么多的混账话都说过了,做出来又能怎么样,总好过别人说他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胆小鬼。 然而怀里的人比他要更大胆,将他腰间睡袍的带子悄无声息地扯开后,纤嫩的右手在他不设防的时候开始变得肆意妄为。 他哼出短促的一声,短暂地闭了闭眼后猛扣住那细长的脖颈,热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在这个闷热的夏夜,偌大的公寓里冷气长久开着,却被这旖.旎甜蜜的情意蒸腾到让人难以自持的温度,灼烫到需想尽一切办法褪去束缚才能稍稍得以缓解。 吻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两个人的理智早已所剩无几。 往常习惯性主导别人的人头一回落了下风,脑中松散的弦猛然绷紧。 傅庭肆错愕一瞬,被陶青梧的胆大妄为骇到,就像是一场没有安全措施差点步入野兽牢笼的未知冒险。 他托着她的腰,往上抬起揉入怀中,紧贴在一起时心跳瞬间就失了原有的节奏。 陶青梧从混沌中还未抽离,还在妄想着继续,被他用大掌攥住乱碰的一双手。 如若不是意志力强大,他真会遂了她的愿,可他不能。 又吻了会儿,他说:“我是很想,但你还小,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而后,他强忍着小腿处细密的痛,抱着怀里汗涔涔的人到了落地窗前的奢石办公桌前,很熟练地拉开抽屉翻出了两个人以前用剩下的小半盒。 陡然腾空这么久,陶青梧越发收紧了攀在他肩上的双臂,直到后背碰上冰凉的落地窗才堪堪从迷.乱中获取到一点的理智。 这块此时可以俯瞰到大片夜景的地方,她曾独自一个人待过许久,有掰着手指数他多久没回来,有靠在上面盯着直通走廊的那扇门等他回来。 可现如今,他回来了,她还是会难过。 她不知下一次又要等多久。 傅庭肆很艰难地递到嘴边,塑封扯开的脆响声刚落,就被塞入到了她的手中,啜泣声是在顿觉酥麻的那一刻溢出。 他偏过头,入眼的是陶青梧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慌乱中染了几分心疼,“是痛吗?” 陶青梧抿唇摇了下头,为了探出是虚是实用修剪得圆滑的指尖抓过坚实的臂膀,让他感受她的疼。 分秒一点一点地转到深夜,她甚少会给与他反馈,却在今夜将表演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饶是傅庭肆再冷静,也被激到失了轻重,一举一动皆在宣泄自己的想念和渴望。 往日里让陶青梧心慌到不敢独处的地方,皆有了两个人停留过后的痕迹。 客厅、厨房、洗手间,再到卧室,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直到晨光乍泄,两个人才相拥着进入睡眠。 傅庭肆有着强烈的生物钟,几乎头沾枕头还没两个小时就自然醒来,左手小心翼翼地从颈下抽出,临下床前还用指腹拭了下身旁这人哭到红肿的眼角。 大病了一场,看着好似比他刚接回来那几天又瘦了些,昨晚又经他这么一折腾,孱弱到几乎一碰就碎的程度。 他倾身吻了吻,刚依依不舍地侧过身,撑在床上的胳膊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搂住,脸颊来回蹭了蹭,又迷蒙着咕哝了好几句,摆明了还没睡醒。 “再睡会儿,时间还早。”他用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摩挲了下陶青梧的发顶,等着彻底没了声才下床出了卧室。 - 陶青梧困归困,但她心里藏着事,没多久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先是摸了摸身侧,又侧耳听了听周围,寂静到让她再度怀疑昨夜的一切是不是又是幻觉。 好在的是,床头的垃圾桶里还未来得及收,那是最好的证明。 等换好衣服洗漱完,她抬眼看了下时间,距离秋音桐让前台开启的电梯使用权限仅剩下不到三分钟。 陶青梧打算去冰箱里拿两片吐司填填肚子,经过中岛台竟看见加热餐垫上摆放着的早餐。 她犯了难,如果吃的话,那今天就又走不了了。如果不吃,这是傅庭肆给她准备的,浪费了实在可惜。 沉思了小半晌,她终是抵不住直接坐下来享用美食。 糖油饼被保温得很好,没有失了原有的口感,味道也很熟悉,应该是秋榭园的厨师做的。 饭后,她顺便打扫了下厨房的卫生,而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静坐了会儿。 视线不时会瞥向远处的走廊,她拎起茶几上的帆布包,迈着小碎步到了侯梯厅,指尖触上后良久都没有反应。 陶青梧只好寄希望于安全出口,想着这么久了傅庭肆或许早就撤走了守在那里的保镖。 她推开厚包门,宽敞的平台间仅有一束照明灯光亮着,其余地方昏暗又冷清,仿若再往前一步,踏入的会是无边无际的深渊。 深吸了口气,陶青梧抱着赴死的气势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岂料到了次顶层,这一楼安全出口的大门竟是从里面扣着锁。 她只好作罢,转而又跑了回去。 只是在经过那部专用电梯时,她下意识就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地从帆布包的夹层摸出门禁卡搭上感应区,长暗着的显示区竟瞬间被启动,发出“滴”的提示音。 没来由地,陶青梧觉得心口一阵酸胀,她清晰记得她昨天有来试过,并未收到任何的反馈,可今日却偏偏有了。 她很想问问傅庭肆究竟是何用意,是给了她出入的自由,还是彻底放她走了。 上一秒,陶青梧以为有了昨晚,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再次回到了之前那样。 可转念一想,她一开始从未想过逾矩,只将那当做顺从本心的沉沦,像是道别。 原来,这样想的竟不止她一个人,傅庭肆与她不谋而合。 又在侯梯厅待了会儿,直到显示区自然熄灭,陶青梧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她望了眼通往客厅的廊亭,外面的强光经由长而宽的客厅径直投落了出来,扑簌的光影左右晃动。 陶青梧发觉,自从明白对傅庭肆的情意后,她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 违心地去讨好,违心地去道歉,违心地去耍赖皮。 总要在傅庭肆的心底留下一点纯粹,起码在下一次她再说“想你”的时候,他能信她。 最后她还是拎着沉甸甸的几个手提袋离开了公寓。 从傅誉到cybele之间的距离仅有不到五百米,陶青梧选择了步行前往。 在如此精英汇聚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格不入,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艰难。 等到达工作室,她径直将东西丢在了前台,还去洗手间简单打理了下自己。 经过打版工作区时,往常最热闹的地方今日竟只有寥寥几个人。 半个多月没出现,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陶青梧深埋着脑袋,默不作声地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却恰好和刚从里面出来的沈羽撞上。 这人手上捏着一沓文件,图纸上的色彩有些熟悉,是她生病前修改过后传真给叶识檐的那部分。 “呦,来了,身体好些了没?”沈羽怔了下,似是被她吓到。 她撇头,有些难为情,“已经没事了。羽姐,你这是......” 沈羽指尖划过图纸,示意给她看,“tido今天带着甄睿跟棚,我去送修改图纸。” 陶青梧停顿了片刻,“我刚好没事做,我去送吧?” “行,我把地址微信发你。”沈羽乐得自在,简直求之不得。 陶青梧将文件小心放入帆布包,边在手机里导航地址边往外走。 晌午十点多,日头还没到最晒的时候,所到之处都有茂密苍翠的国槐,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像是无数条金黄色的丝带在微风中飘摇。 陶青梧背光站着,棚拍的位置同样在cbd商业区,她双指滑动屏幕放大地图熟记路线,余光里却在扫着附近哪里有共享单车。 此时正好有人停靠在路边锁车,她等人离开后才去扫码使用。 等到达摄影棚已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陶青梧穿梭在园区内。 不消片刻,她驻足在棚外,一双眼紧盯着门口的易拉宝海报。 很高清的画质,上面的人蓄着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比她的看起来要娇媚,更要大气。 往下看是露肩的法式亮片花朵泡泡袖礼服,神秘优雅的淡紫色点缀了许多繁杂的亮色。 看似最死亡的搭配,在那人的身上却仿佛有了生命。 陶青梧看了一遍又一遍,从发型妆造到一旁简单明了的文字介绍语,都让她挪不开步。 ——大提琴演奏家·盛怀宁(港) 这一刻,望着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面庞,她莫名想起了昨夜和傅庭肆亲密无间的种种,心虚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 看样子,叶识檐今天跟的是盛怀宁的棚,怪不得在她提出要去的时候,这人犹豫了会儿却选择了甄睿跟着。 京雪升温 第68节 一双脚好似灌满了铅,她一步都挪不动。 原本紧闭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叶识檐正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隐约看见咫尺之近的熟悉身影时忽而陷入怔忡。 陶青梧艰难地往后撤了点距离,似是怕叶识檐的身后会不会还跟着其他人。 “别怕,只有我。”叶识檐扫了眼身后,很迅速地带上了门。 工业园区内有一家很小众的咖啡甜品店,冷清中透着一丝惬意,垂落在周围的纱幔随着出风口拂出的冷气而轻微摆动着,像是在演绎一场轻盈的舞蹈。 陶青梧和叶识檐相对而坐,满是民族风装饰的桌布上摆放着飘着幽香的榛果拿铁。 她轻抿一口,继而从帆布包拿出文件递了出去,“我帮羽姐来送。” 叶识檐没理会,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掀眸一笑,“已经没事了,不然绝对找你请假。” 气色是比昨天好了很多,可是叶识檐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瞥了眼手旁亮起的手机,又抬腕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下个月cybele有一个设计展,你出套作品。” 陶青梧原本还在看窗外的风景,闻声双目睁到最大,“我吗?我可以?” 叶识檐被她正襟危坐的姿势逗乐,腰板直挺挺得像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对,你。这次你改的图纸都用上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做我的小助理,总要出来独当一面。” 不多时,陶青梧乱了良久的思绪瞬间豁然开朗,面色都跟着红润了好几个度,俨然是一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好,我会认真准备的。” 她急忙挎起丢在身旁的帆布包,品了一半的拿铁也不喝了,着急就要走。 叶识檐点头,“回去吧,晚上带你去吃饭。” 从园区到工作室,陶青梧单车都比来的时候踩得要卖力了许多。 一到办公室,就拿出所有的工具投入到设计稿的怀抱中,直接错过了午饭,晚饭还是叶识檐从棚拍的地方忙完回来叫她去吃的。 饭后陶青梧回了工作室取行李,又被叶识檐开车送回了家。 都到门口了,她只好将人迎了进来,空了半个多月的房子直饮水没开,她只好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烧给叶识檐喝。 一米多长的沙发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叶识檐接过陶青梧递来的杯子,目光略抬径直落在了眼前这人微敞的领口处,一对如薄翼般漂亮的锁骨周围被人啄吻过留下的青紫痕迹若隐若现。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那些代表着什么。 他喉间一涩,捏在马克杯上的指节泛白,没忍住脱口道:“你和傅庭肆重新在一起了?” 陶青梧显出一丝茫然,不明白话题怎会转得如此突然,头一偏刚好捕捉到叶识檐从自己身上紧急挪开的视线。 犹记得早上从傅誉离开前,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多色遮瑕盖住了锁骨处傅庭肆留下的吻痕,想必那里被高温蒸腾了一整天早就化开了。 她埋头,不由地拢了拢散开的领口,似是觉得不够还往后扯了下,溢出很难堪的一声笑,“应该不算。” 叶识檐霎时明白昨儿这人为何非要多待一晚,强压住眼底的黯沉,经过几秒钟恍惚后,才缓缓出声,“你既然见到了他,那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半个多月前他险些出事?” 陶青梧眸光闪动,一脸认真地凝着他,显然能看出来是不知情的。 他自嘲一笑,修长的手指停在喉结处,慢条斯理地扯松了顶在那里的装饰领结。 叶识檐承认他对陶青梧存的心思不单纯,想得到,也想掠夺。 可他自幼接受的都是高素质教育,懂得成人之美,不忍看明明相爱的人却在互相折磨的桥段。 沉思了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出声:“傅庭肆在龙湖璟玺的那套房子闹了火灾,他在里面差点出事。” 话音刚落,陶青梧刚拿到手里的手机倏地滑落到腿上,而后掉在地毯上,微抿着的唇轻微抖动着。 傅庭肆那满是疮痍的小腿,下一秒便出现在脑海里。 她有猜到应该是被高温烧伤所致,只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隐情。 入了夜的京市本该是闷热的,可陶青梧却觉得自己如坠极寒之地的冰窟。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出去的,被潮湿的热风拂过挂着两行热泪的面庞,又滑稽又狼狈。 陶青梧在街边奔走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等到车,最终还是拗不过姗姗来迟的叶识檐,而后踏上了前往傅誉的路途。 她脑中纷乱,对于窗外迷离又梦幻的夜景视若无睹,独有方才在家里叶识檐的话在耳边不停循环播放着。 ——就是在我带你去香榭酒店参加家宴那天出的事。 ——我不在现场,只在偶然间听到音桐告诉姐夫。那晚火势燃得很大,傅庭肆从浓烟滚滚的屋内出来,手上拿着的礼盒被烧得面目全非,只露出里面休闲西装的一点边角料。 ——音桐说那是你亲手做给他的。 ——他说他只要你。 ...... 陶青梧故作镇定冷静,然而心脏处的钝痛仿若被最锋利的利器划过,让她沉着发出的桀桀之声如同寒夜里刺耳的悲鸣。 她歪头靠着,生怕眼泪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一直不停地用手背蹭过。 不止是污点,她更是傅庭肆平安顺遂人生里的灾星。 他为了她受了鞭打,健硕的背脊现如今还有着深浅不一的痕迹,然而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依旧跟她有关。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驶到傅誉集团的楼下。 陶青梧抹了把眼泪,侧身下车时忽地被一旁的人拽住。 叶识檐声音哑着,“你想好了?” 她轻咬下唇,在竭力抑制自己剧烈波动的情绪,答非所问:“我也一样。”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叶识檐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陶青梧,同样非傅庭肆不可。 第57章 get 57 陶青梧急匆匆略过保安处, 步伐直冲着傅庭肆的那部专用电梯。 她很熟练地自包中摸出门禁卡,搭上的那一刻还在暗自祈祷一定别失了使用权限。 好在的是,显示区一如早上她离开时那般,很迅速给出了反馈, “滴”声让她又惊又喜。 迈入轿厢内, 她半倚在扶手栏杆上, 正对面不停运转的钟表正指在晚上九点的位置。 这么晚了,不知道傅庭肆在不在,他会不会又像往常那般根本没打算回来。 那如若回来,看到她不在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开心, 还是失落。 几分钟后,电梯终于到达顶楼。 随着“叮”的一声后, 陶青梧脱力般离开栏杆的支撑, 趋步朝里走的时候心乱如麻。 她怕自己跑这一遭会给傅庭肆未来的生活依旧带来影响, 更怕狼狈的自己每一个举动都是自作多情。 室内廊亭在这一刻变得越发长了起来,她每一步都迈得格外煎熬。 等金属夹丝玻璃门推开后, 陶青梧嗅到的是浓烈的酒气还有被冷气吹散得到处都是的药膏味。 她操控着打开了客厅内所有的灯光, 晃到她和沙发上的人同一时间将手臂搭在了眼前。 待彻底适应这陡然亮起的强光,入眼的是傅庭肆扯松领带、衣襟大敞的模样, 是她往日甚少会见到的那一面, 用不修边幅来形容可能更合适。 两三个软丝抱枕整齐摆放在一起, 使得傅庭肆窝在上面的姿势很是别扭,却又因醉酒没空去理会。 陶青梧下意识移动视线, 直直地落在那扯掉纱布后暴露在外的大片烧伤, 看样子应该是刚处理过,之前那些看似骇人的脓疱已然消失, 但隐约间好似能看见皮肉,惹得人心口一颤。 她顿时来了火气,小碎步过去半蹲在沙发上,正好可以与傅庭肆的视线平齐,怒喝道:“傅庭肆,你伤没好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 经她这么一声,原本半阖着眼眸的人慢慢睁开,意识迷离到完全不知晓此情此景究竟是真是假,不然他怎会看见大清早就拎着行李着急忙慌离开的人。 傅庭肆略抬手臂,指尖先是划过她的脸颊,而后落在那被手背蹭到通红的眼角。 他低低问了一句,“你怎么没走?” 陶青梧一时怔住,她不懂他此时话里的情绪,究竟是诧异还是不满。 然而下一秒,她整理好思绪,将手里的门禁卡示意给眼前的人看,“我猜你不想让我走,不然你不会留着这张卡的使用权限。” 话音刚落,那浸了酒意的唇舌就落了下来,缠着她掠夺掉她所有的呼吸,似是觉得不够又将手扣在她的颈后,越吻越深,仿若再进一步她就会被拆吃入腹。 分开时扯出晶莹的涎液,视线却始终黏连在一起。 傅庭肆用指腹抚过她被吻到红肿的唇,酒意渐失,清醒了不少,“这次怎么这么聪明?” 犹记得早上他正在会议室参加高层总结会,鹤叔的短信突然闯入他的视线。 他最善察言观色,怎会不知道昨夜陶青梧的状态与上一次离开时别无两样,每一个吻每一次触碰都好似是在道别。 所以他恢复了那张门禁卡的使用权限,还撤走了守在安全出口的保镖。 也算是重新短暂拥有过一次了,他心甘情愿放她走,可他终是抱着幻想,万一她以后还愿意回来,又或是他又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他没想到,前一夜两个人折腾了那么久,她竟那么早就离开了,好像很是迫不及待。 因此到了晚上的应酬,他不自觉就喝多了些。 自从出院后,他没怎么注意忌口的事情,使得腿上的伤发脓发肿,也不知自己此举究竟是因为什么,有的时候几乎痛到麻痹,都不及想起陶青梧时的那一点不甘心。 但好在的是,她回来了,老天还算是眷顾他的。 如此静默了良久,傅庭肆看着身旁的人忽地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抓着他的手腕将掌心紧贴在侧脸上,薄唇嗫嚅,似乞求又似哀求,“那你可不可以每天都回来?” 他何尝不想回来,殊不知陶青梧生病的那几天,只要每每想起与她在这里朝夕相处的人不是他,他就嫉妒得发狂。 抑制住酸涩的情绪,他缓声回:“可以。” - 翌日早,陶青梧难得跟傅庭肆同一生物钟,醒来后双手环抱住一旁刚准备起身的人,像只树袋熊似的手脚并用。 傅庭肆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又陪着眯了会儿。 他实在觉得煎熬,早晨常有的状态被陶青梧用腿侧蹭得越发难耐。 等着平缓的呼吸声起,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腰间的手臂还有搭在膝上的腿,顾不得全敞着的衣襟有多不雅观,径直到了厨房从冰箱拿出瓶矿泉水猛灌了好几口,才稍稍缓解了些许。 像以前他还可以冲个澡想办法自己宽慰,现如今腿伤未好不能如此频繁地进出洗手间。 京雪升温 第69节 刚长舒了一口气,那离了还没五分钟的双手再度自身后环了上来,惹得他苦笑一声。 “才六点,可以再去睡一会儿,”说完他抬眼看了下时间,“鹤叔大概七点半送早餐过来。” 陶青梧还未从熟睡中彻底苏醒过来,头来回摆动着蹭过他的后背,小声咕哝了好几句,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傅庭肆一时恍然,回身拥住,垂头轻嗅着眼前这人散发出来的淡香,“以前没发现你会这么粘人。” 缓了会儿,陶青梧慢慢抬头,迷蒙的一双眼泛着潋滟的水光,试探着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呼吸一滞,目光扫过她红润的双颊,“没有,不太适应。” “我这段时间要准备设计展的作品,可能会居家办公,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经常回来吗?我做饭给你吃。”她抬手捻着他最上方的纽扣把玩,还时不时用头顶的碎发蹭过他的下巴,似在点火。 傅庭肆来回吞咽了下喉头,闭了闭眼后咬牙推开了怀中的人,转而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水龙头抬起的那一刻,陶青梧自半敞着的门缝钻了进来,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精准地把住了他的命门。 沉重的呼吸和压抑的低吟持续到七点才堪堪停下来。 用奢石打成的洗手台前,傅庭肆捉着陶青梧的一双手探入温水中,认真搓洗了好一会儿。 余光里,他清晰看见亮了一圈氛围灯的镜子里,身旁的人羞红着一张脸,埋着头看他动作,还有那被她吮到满是痕迹的锁骨,算是他惦念了这么久最好的战利品。 又在洗手间磨蹭了良久,再出来时鹤叔已经带着人把餐送到了。 简单的一顿早餐,两个人胃口大好,素粥和小菜都被享用得干干净净。 傅庭肆九点半有个海外线上会要开,陶青梧则要回工作室收拾未来一段时间所需要的工具。 侯梯厅处燃着线香,乌木沉香充盈在鼻间。 陶青梧一双手全挽在傅庭肆的肘间,似是怕他下一秒就跑掉似的又施了点力气,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手理了下她乱了的长发,很利落地滚了下喉结,“你不用这样,只要不出差,我会每天都回来。” 陶青梧今日未施粉黛,洁净的一张脸上不似往常那般有攻击力,很是乖巧恬静,“晚一点回来也没事,但应酬的时候不能喝酒。” 他立着的时候腰背都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精英的味道,视线掠过她,嘴角一弯,“好,听你的。” 电梯终于运行上来,临分开前,陶青梧抬了抬脚尖,嗔着:“要kiss。” 话刚出口,傅庭肆瞳孔骤缩,自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紧跟在身后的鹤叔和林秘书。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极致骇人,原本一脸看好戏的两个人瞬间敛好情绪,刻意做出朝四周张望的动作来。 随即,很清脆的啄吻声响起,蜻蜓点水,却又激起层层涟漪。 鹤叔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不然怎会眼花到这种程度。 昨日还悲悲戚戚的少爷这会儿突然变得生龙活虎,弥漫在周围的恋爱气息还有粉红泡泡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没忍住长叹了一声,惹得前面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看。 傅庭肆把玩着陶青梧根根分明的手指,问:“怎么?有心事?” 鹤叔攥拳放在嘴边咳了声,故意拖着长音,“天——气——不——错!” 这一说法在陶青梧迈出傅誉集团大楼的那一刻就得到了验证,确实是一个艳阳天,天空碧蓝如洗,微风徐来,花坛里的花香气阵阵袭人,让人闻之欲醉。 陶青梧今天心情很好,婉拒了鹤叔执意要送她去工作室的请求,选择了步行前往。 经过一家连锁咖啡厅时,她从包中摸出手机翻找以往工作群里的聊天记录,转而又切换到备忘录记录下来。 职场请客是很常见的事情,陶青梧入职这么久,每每想要找机会犒劳一下同事,众人就会用她刚入职的理由来婉拒,对她很是照顾。 为了担心众人觉得她先斩后奏,或者跟其他打算请客的人撞上,她还特地在群里打了声招呼,无一例外还是被小规模地说教了一通,但不妨碍所有人又跟着发了好几条跪地感谢的表情包。 足足十几份她都在备忘录里备注了多冰少冰还有糖分的选择,她微阖了下眼眸,依稀能嗅到醇香的咖啡香气还有甜腻的奶油香。 又从上往下检查了一遍,陶青梧从店外的藤椅上起身,边埋头查看微信群里还在不断弹出的新消息边伸直手臂去拉大门的扶手。 岂料,正好与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扑鼻而来的是很馥郁的玫瑰香气,陶青梧蹭了下撞得肿痛的鼻头,刚准备出声道歉,猝不及防地和对面的人碰上了视线。 她怔在原地,心慌和紧张同时涌上心头。 两个人离得很近,带着浓香的温热鼻息喷洒在她的面上,使得她完全不敢抬头继续去看。 “抱歉。”她咬唇,喃喃出声,故作轻松地又往下埋了埋头,往后撤开几步方便里面的人出来。 高挑俏丽的女人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弯唇轻吐出一句,“没事”。 即将擦肩而过时,陶青梧扣在衣摆的手指攥得死紧,忽闻身后的人唤了一句,“hold on.” 她脚步顿住,静等着只有咫尺的女人迈开长腿靠近,高跟鞋踏出有节奏的声音,似是踩在她的心口,让她愈发紧张。 “你是......陶青梧?”女人慢悠悠地取下墨镜,捏在指节分明的右手把玩,侧身跟她视线平齐时来回打量了好几下。 陶青梧只与面前的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其余都是在娱乐新闻或者杂志上有幸见过。她点了点头,礼貌道:“你好,盛小姐。” 盛怀宁微诧,似是很惊讶她居然认识她。 大提琴演奏者与流量明星不同,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机会少之又少。 “好巧啊,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她漾起笑意,环顾四周后又道,“你还在傅董的公司工作?” 陶青梧视线定格在盛怀宁的身上,语气客气又疏离,顺嘴道:“不是,在cybele。” “你在tido的工作室?我待会儿刚好要过去一趟,”盛怀宁笑得柔媚,扫了眼一旁的助理后冲她说了声,“方不方便聊会儿?” 咖啡厅内的装潢简约而又不失格调,桌椅都是由橡胶木制成,显得很有韵味。 这会儿正是上班高峰期,几乎所有人都是即拿即走,堂食就冷清了不少。 陶青梧庆幸自己没有提早在手机上点单,不然这会儿十几杯咖啡恐怕早就失了原有的口味。 她乖巧端坐着,明明对面的人又温柔又漂亮,却让她总有一种面对豺狼虎豹的错觉。 盛怀宁刚用过早餐,这会儿示意服务生送了杯温水上来。 她斜睨了眼身侧,支走了助理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和傅庭肆......” 话未说完就被陶青梧及时打断了。 她边用指尖剐蹭着手心里的嫩肉边说:“抱歉盛小姐,我知道你和傅先生的关系,缠着他是我不对。” 话毕,盛怀宁了然,没忍住低笑出声,“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和好了没。” 陶青梧茫然抬眼,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静了短瞬,盛怀宁拧眉,严肃了点,“果然,就知道你会误会,我跟傅庭肆只是合作关系。” 半个多小时晃眼而过,陶青梧拎着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往工作室走的时候,盛怀宁还在她的旁边娓娓而谈。 吃味了这么久,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傅庭肆从一开始和盛怀宁来往就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前者是想要收购陶氏却遭到了傅霄则的阻拦,后者则是一直在跟一位圈外人热恋却得不到家里人的支持。 傅庭肆想要借太和集团的力成功拿下陶氏的收购权,盛怀宁则需要用筹码和父母做交换,获取恋爱的自由权。 两个人同进同出酒店不假,但每一次见面盛怀宁的恋人都在场,聊到的话题也从未偏离过正事,而娱乐记者发表之前从来不会去证实新闻的真实性,都一心只为了赚流量抢首发。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走到了cybele的门口。 盛怀宁扫了眼一旁失魂落魄的人,又及时补充了一句,“你难道没发现,每一次新闻发酵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就被紧急撤下了,都是出自傅庭肆的手笔。” 陶青梧半天没回过神,“他没对我说过。” 盛怀宁失笑,“你有问过他吗?或者说你在意吗?陶小姐,恋爱不是这样谈的。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跟其他女人有了花边新闻,我一定是要去当面问他的。当然,傅庭肆也是个木头,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短短几句话,陶青梧和傅庭肆被强行绑定在一起,被盛怀宁拐着弯儿吐槽了好长时间。 不过,话糙理不糙。 忽地,她又陡然想起了一件事,“盛小姐,之前傅先生有送过我一瓶定制款的香水和腕表,新闻说......” 盛怀宁及时出声打住,恨铁不成钢道:“那天我只是陪同。他说不懂你的喜好,想给你准备毕业礼物。” 言语间,打版工作区的人察觉到了一直停留在门口的盛怀宁和陶青梧,一小部分出来帮陶青梧拎咖啡,一小部分带着盛怀宁去改演出服饰的尺寸。 陶青梧回到办公室收拾工具和设计稿时,才反应过来叶识檐不在。 她搁下手里整理了一半的物件,转而去了隔断另一边的办公区,桌上整洁如初,手背覆上电脑并未有开启过留下的余温。 两天的时间,经由两个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么多的隐情,陶青梧才发现自己对于傅庭肆的了解竟如此片面。 她以为他薄情清冷,不会轻易对任何人和事上心,可私底下却为她做了那么多。 如果说早前她嘴硬傅庭肆帮她是为了给生活添一味调剂,现如今是如何也忽略不了了,毕竟这世上哪有比她还不省心的调剂品。 整理好未来一个月需要的必需用品,陶青梧接到了叶识檐打来的电话。 她听到了那头有广播语音播报的声音,熙攘的环境好像是在机场。 叶识檐对她的态度和语气与往常无异,同样热情同样熟稔,不仅给她推荐了好几个设计方案,还答允如若需要什么材料可以随时告知,他出差回来一定会带到。 陶青梧笑着婉拒,实在是欠叶识檐太多人情了,再如此心安理得地继续接受叶识檐的帮助和照顾,就算是圣母玛利亚也会觉得难为情。 打版工作区一直热闹到晚餐的时间,盛怀宁托助理去隔壁的商场买了许多吃食,炸鸡日料、炒菜面食样样俱全。 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高谈阔论,头一回来的盛怀宁很轻松就融入了进来,丝毫没有港城豪门千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在。 陶青梧期间一直待在样衣室,好不容易逮到样衣师组长在,这是她学习的好机会。 虽不需要坐班,但是打样和修改都得在操作间完成,不然手工操作实在费心费力。 以前在学校接触得很片面,许多机器的使用步骤都得亲自上手才能渐得要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后还是沈羽来敲门才停了下来。 一心忙公事时间就会过得格外快,陶青梧收起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回到办公室拎起两大包东西就打算离开。 途经打版工作区,盛怀宁从周围大快朵颐偶尔发出的咂嘴声中低唤了她一声,语气很是熟络,“青梧,不来吃点东西再走吗?” 陶青梧扭头扫了众人一眼,小声道:“我......约了人。” 声如蚊蚋,却还是被所有人精准捕捉到了。 杨玫见她双颊绯红,笑着打趣,“这么着急,难道是去约会?” 闲聊的时候总有人跟不上道,甄睿就是其一。 这人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石英钟,自顾自地咕哝了句,“tido不是飞国外了吗?” 周围霎时陷入死寂,沈羽收着劲儿甩了甄睿脑后一巴掌,唇角轻勾起冲着陶青梧的方向笑,“快去吧,注意安全。” 京雪升温 第70节 盛怀宁原本也是笑着的,闻声滞住,紧跟着陶青梧的步伐出了工作室的大门,“陶小姐。” 陶青梧脚步顿住,被这突然变得生分的称呼骇到。 盛怀宁踩着高跟鞋靠近,忽而一笑,直言:“前段时间我有听说tido要订婚的消息,那个人难道是你?” 僵持了半刻,她下意识偏头,“这里面有误会。我如果一早知道他和傅庭肆的关系,不会答应陪他去演这出戏的。” 盛怀宁了然,瞬间反应过来半个多月前傅庭肆忽然住院的真实缘由。 她甚少在京城上流圈活动,许多事情都只能听到个大概,只知那日秋家有家宴,秋老爷子的小儿子带着未婚妻一同出现,席间傅庭肆提前离开,当晚就在龙湖璟玺的别墅里出了事。 “那傅庭肆知道吗?”她又问了句。 陶青梧半天没出声,盛怀宁霎时就明白了,收回视线轻笑出声,“就说你俩半斤八两。你说你今天要是没碰见我,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别扭下去?不会说话要嘴巴干什么!” 盛怀宁今天画了个很漂亮的妆,精致到即使这会儿几度快要爆粗口都对自己没有丝毫影响,红唇一抿反倒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陶青梧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又实在没有底气。 “原来做助攻是这种感觉,改天我得跟傅庭肆联系一下。”盛怀宁作势就要从口袋里摸手机。 她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你俩结婚,必须给我包个大红包呀,”盛怀宁收回手机,面上神情突然严肃了几分,“没谈过恋爱这种话都是借口,根本就是在自以为是。如果是我,不管对方是谁,我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既然喜欢我,那就只能有我。爱能迎万难,占有欲也是。” 陶青梧呼吸不自觉放慢,听得认真,也记得认真。 见她没搭话,盛怀宁嘴上含笑靠近她,“学会了吗?陶同学。”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此时竟莫名觉得有些亲切,眼底很迅速地掠过一抹笑。 盛怀宁眉眼一弯,再度掏出手机,边回复着短讯息边对她说,“大红包不够,记得让傅庭肆交学费。” 似是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记下来,到时候一起包给我。” 陶青梧哭笑不得,“好。” 第58章 get 58 短短一天下来, 陶青梧快要不认识“半斤八两”这几个字了,往常宋方稚常会用一些特别浮夸的词句来夸赞她,因此陡然间在一天内被同一个人如此说竟觉得有些新奇。 和盛怀宁又闲聊了几句,鹤叔的电话拨了过来, 说车子已经停在工作室门口右手边的胡同口。 陶青梧冲着对面的人摆了摆手, 盛怀宁则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惹得她是一头雾水。 从cybele到傅誉只有短短一公里,如若不是她要用到的工具太多,是坚决不会麻烦鹤叔跑这一趟。 车子到达地下停车场时,陶青梧和鹤叔前后脚迈入专用电梯。 她很吃力地放下怀里的硬板纸箱,“鹤叔, 傅先生今晚有应酬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 鹤叔侧着身,将另外一箱搁在扶手栏杆上分担了点重量, 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喘, “少爷本打算亲自去接您, 结果海外合作商临时提前了线上视频会的时间,这会儿还在楼下加班。” 陶青梧点了点头, 视线掠过显示区不断跳动的数字, 软着调子问了句,“鹤叔, 傅先生的腿伤按理说得有快二十天了,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鹤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种种, 短吁长叹了好几声,“少爷在饮食方面一点儿忌口都不注意, 加上休息又不规律, 难免的事情。” 她不由失了下神,咕哝了句, “秋阿姨该多骂他几句的。” 鹤叔不禁失笑,蓄了点胡须的下巴接连抖动了好几下,“少爷怕被骂一次都没回过秋榭园,先生和太太还不知情,这几次找医生来都是藏着掖着的。” 陶青梧似是能想象到傅庭肆打电话到秋榭园时的场景,一定是沉着声音威逼利诱鹤叔保密。 蓦地,她怔愣地问了句,“他没回过家?” 静了短瞬,鹤叔笑着望向她,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对啊,白天忙完工作,晚上就上去陪您。不过现在有陶小姐在,可以多劝劝少爷,想必他会听的。” 被这么一说,陶青梧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褪去了血色。她边躬身去抱纸箱边等着电梯门开,转而侧头很刻意地勾唇笑,“好,我一定时时刻刻盯着他。” 原来他回来过,不止一次。 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傅庭肆穿着睡袍半倚在客厅沙发上的样子,身后放着软枕,一旁还摆放着薄毯,看着像是要宿在那里。 陶青梧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更多的是觉得庆幸。 还好,都不算晚。 两个人很艰难地将一大堆工具全都搬进了客厅,整齐摆放在落地窗前的那片空地上,生怕磕到碰到还从衣帽间拿了条薄毯铺在了最下面。 鹤叔走后,陶青梧转头就去了厨房,早上临出门前她顺嘴让傅庭肆经常回来,可以做饭给他吃,这会儿冰箱和橱柜里就已经被塞满了。 不知道傅庭肆的线上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她只好按照对方喜好先拿出各样食材备菜,折腾完外边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陶青梧清洗了下手,边用乳霜纸擦拭边往客厅的方向走,指尖即将碰到手机时屏幕忽然亮起,自状态栏的上方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傅先生:大概半个小时结束,会在八点准时回去。】 陶青梧拿起手机直接盘腿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毯上,犹豫着要不要回复的时候又一条消息弹了过来。 【傅先生:饿了吗?我让鹤叔送餐过来。】 她急忙起身小跑到厨房,将手机镜头切换广角拍了张厨台的全貌,把炉灶上用珐琅锅炖的猪蹄汤,还有分类摆放的菜品一同收入画面,然后发给了傅庭肆,还适时补充了一句。 【陶青梧:认真开会!】 次顶层办公室里的傅庭肆双指捏着照片放到最大,在擦得透亮的橱柜玻璃上隐约看到了穿着软纱连衣裙的陶青梧,半弓着身子找角度拍照的样子有些别扭,惹得他不禁低笑了一声。 咫尺近的台式电脑常亮着,林秘书就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端,闻声后和视频会对面的所有人同时一怔,一时静谧到能听见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跟傅庭肆交好的一位海外高管用着拗口的中文打趣了一句,“傅董看着就像是怀春的毛头小子。” 伴随着众人嬉笑的声音,傅庭肆从手机上抬眼,头一回如此豁达地直视其他人的玩笑话,带着和煦的笑抬了抬手,“sorry.go on.” 跟他估算的时间差不多,视频会结束时距离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傅庭肆接过林秘书记录的会议要点从上往下简单浏览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放走了林秘书,而后从衣架拿过外套搭在肘间,着急的样子跟毛头小子确实差别不大。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隔着长而宽的廊亭,傅庭肆就嗅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浓郁香气,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飘了整天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迈入金属夹丝门后就看见在开放式厨房内忙碌的瘦小背影,正拿着长勺品尝锅内的浓汤,又怕烫到只能放在嘴边慢悠悠地吹着气。 陶青梧尝完咸淡就回身去拿隔热餐垫,视线刚好跟不远处的傅庭肆撞上,眼底漫过浓重的笑意,语调也很愉悦,“你回来啦!” 傅庭肆点了点头,继而落座在中岛台前的高脚椅上,隔着宽敞的奢石岩板去看珐琅锅里沸腾的热汤,“都做了什么?” “有水煮牛肉、红烧鸡块、干煸豆角,还有黄豆猪蹄汤,应该够吃吧?”陶青梧用汤盅盛了份搁在了傅庭肆的面前,抬下巴示意对面的人尝尝看。 他扫了眼,轻哂一声,“这么清淡?” 陶青梧娇着嗔了一眼,“自己腿痛不痛,没有感觉吗?” 傅庭肆作势移动视线到小腿上,“你不会觉得不合口味?” 瓷盘被一一送上桌后,陶青梧又从橱柜拿了瓶剁辣椒出来,盖子掀开时辣味冲得人忍不住想打喷嚏。她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我可以拌着吃。” 傅庭肆被气笑了,故意道:“你吃了,我亲你同样对我有影响。” 她一时恍然,不明白对面的人怎就好端端将话题扯到了这里,耳后慢一拍变得灼热起来,红晕逐渐蔓延至全身各处,像个煮熟的虾米。 缓了会儿,她不服输道:“我可以刷牙的,多刷几次也可以。” 傅庭肆不动声色地弯唇笑了下,长腿一迈绕过中岛台到了陶青梧的面前,右手抚上她的侧颈,来回摩挲了好几下,倾身靠近时低声道:“吃之前可以先亲一次。” 她懵着眨了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蜻蜓点水了一下,然后撤开身子在她脸上逡巡了番,似在努力捕捉她是否会有抗拒的小表情。 傅庭肆等着她反应,最后是在她主动攀上后颈时才重重将唇压了上去。 两个人身子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这是一个极近爱意而又缠绵的吻,他吮着她的唇瓣,舌尖撬开贝齿探入口中,搅弄着她的每寸甜蜜,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才意犹未尽地分开,然后将脸埋在她的侧颈处深吸了几口,贪婪地汲取属于她身上那种独有的清香味道。 陶青梧被吻得七荤八素,浑身酥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双手紧搂住他精壮结实的腰肢,心跳怦怦加速。 他垂眼凝着她,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渴望之意。 她伸出手轻拭掉他嘴角的涎渍,耳根子比方才又红了好几度,“吃饭了,不然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状,傅庭肆笑意更浓,捏了捏她细嫩白皙的脸颊,“好,先吃饭。” 两个人的胃口一如既往得好,筷子时不时会在每一道菜上停留,除却那锅黄豆猪蹄汤,其余皆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餐具放入洗碗机后,便被打上了“滴”的电子音,随即传来洗洁精的香气。 傅庭肆半倚在沙发上,看着陶青梧从茶几的柜子里拿出医生留下的药包,慢条斯理地磕出两片消炎药放入他的掌心中,又用水晶杯接了小半杯温水给他。 吞药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跟着陶青梧在动,就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一旁的沙发很快塌了下去,陶青梧用指尖捏着他的裤脚往上挽,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 旧纱布揭开还有不少药膏残留在上面,掺杂着还有一星半点的血迹,让人看了不觉会心口一紧。 她笑着斜睨了对面的人一眼,边动作着边不紧不慢道:“傅庭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不许插嘴。” 语气不容置喙,让傅庭肆猛然一怔,意外中又有些哭笑不得,犹豫几秒才出声,“好,你说。” 陶青梧用棉签沾上药膏,擦过肌肤的力道轻到像是在他的心上挠痒痒,语气更是柔到过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点点的郑重。 她说:“从傅誉离开那天,我坐在这里等了好久雨都没停,后来怕你会突然回来就急匆匆走了。那天京市的雨真的好大,淋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附近实在不好打车,我都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再醒来我就见到了叶识檐。” “朦胧间我觉得他和你好像,或许这就是外甥肖舅?”陶青梧没忍住笑了笑。 傅庭肆数不清自己今天这是被气笑第几次了,眉眼一敛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半阖了下眼又睁开,伏身从茶几又重新拿了根棉签,“他大概是看我可怜就在医院照顾了我很久,陆陆续续低烧了半个月我终于有了点力气。音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微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刚好我在她朋友圈看到了你的照片,有的是你在吃饭,有的是在品茶,偶尔还有你忙工作的侧影,我无一例外全都保存了下来。” 傅庭肆嘴角的笑稍瞬即逝,一开始他以为面前的人要讲自己和叶识檐的感情史,可话题却突然间转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禁蜷起了双手,紧攥着身后抱枕上的流苏穗子。 陶青梧始终低着头,手上包扎的动作比上一次熟练了许多,“出院的那天,叶识檐提供了份工作给我,还让我多休息几天再去工作室。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好多人情,很想找个机会报答他,所以那天他说希望我可以假装他的女朋友陪长辈吃顿饭时我才没拒绝。” “可我没想到会遇到你,当时你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我,我既觉得如释重负,又觉得失落,所以我只能选择落跑。” “今天我碰到盛怀宁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得漂亮,跟当时和你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上面时一样吸引人的眼球。我知道你要和她结婚,所以我以为那瓶定制的香水还有那块腕表,是你和她购入情侣款时顺便给我准备的。我当时笑你好会雨露均沾,边给未婚妻准备婚房边给我安排了去处。” “你生日那天,我看到了你和她在一起,那时觉得你们真的好般配,你就该和那样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虽然我妄想着离开前能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但我知道你对我所做的那些我根本还不清。” “为了赌气,所以我不愿意告诉你我和叶识檐真正的关系,可今天盛怀宁告诉我,你跟她只是合作关系。” 说到这里,陶青梧长舒了一口气,隐在刘海后面的一双眼早就噙满了泪花,轻飘飘地溅在紧攥在一起的手背上。 傅庭肆见她不再出声,估摸着应该是说完了,双手扣在她的侧腰带到了怀里,指腹揩过她水痕深重的衣襟,迫使她抬头,问:“解释这么多,所以呢?” 她睁着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到鬓角浸湿发根,一时之间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京雪升温 第71节 他扶着她的肩膀,“陶青梧,你是不是想追我?” 陶青梧没忍住溢出一声轻微的啜泣,咬唇问:“那......可以追吗?” “可以,”傅庭肆答得爽快,似是觉得不够又及时补充道,“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陶青梧眼眶里含着的热泪决堤般全滑落了下来,她知道他会答应,毕竟他曾经无数次答允过她的所有请求,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一次例外。 他将她抱得越发紧了,右手摁在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不自觉拧眉,眼里极近柔情,“要追我,该说什么?” 她觉得下巴有些痛,往后仰着救回,似以往那样受了蛊惑般去竭尽全力满足他的所有恶趣味,“喜欢你,我喜欢你。” 傅庭肆眼睫落下一瞬,洒下小小的一片阴影,很满意她说出的话,只是下一刻却又变了脸色,闪过狰狞,“这一次是真的?” 陶青梧有时候会震撼自己反应的速度,几秒钟前吐出那两句话的场景与她离开那晚重叠在了一起,她咬牙兀自摇了摇头。 他不懂她在否定什么,只知看到那颗脑袋轻微摆动的幅度时一颗心瞬间坠到了湖底,然而这种感觉仅持续了短瞬。 她慢悠悠开口,“你生日那晚,也是真的。” 经过一段长时间的静谧之后,两个人终于从方才的氛围中抽身出来。 陶青梧哭了这么久身上早就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尤其是身前的胸膛实在滚烫,让她到了简直如坐针毡的程度。 她右手撑在傅庭肆的胸口,从那曲起的双腿跳了下来,来不及趿上掉落在旁的拖鞋就小跑着进了洗手间。 门阖上的那一刻,她听到了沙发上忽而响起的笑声,让她不禁觉得有些感慨,小女生的心思油然而生。 她刚刚居然给傅庭肆告白了,而且她的态度好像真的很诚恳。 恍神之际,房门从外边被敲响了,吓得她哆嗦了下。 那熟悉的男声递了进来,拂过她的耳膜,“我不方便,你帮我?” 陶青梧陷入迷惘,思维跟着无限发散,“帮......帮什么?” 又是低低的一声笑,“不是要追我吗?我腿伤怎么洗澡?” 她倏地拉开门,探出脑袋,不自然道:“是要追,但没在一起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傅庭肆嗤了声,“那我现在答......唔...” 一只滑嫩温热的掌心顿时捂住了他未说完的话,继而赧着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快答应我,太好追会显得我眼光不好。” 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傅庭肆稳了稳心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信你现在喜欢我了。” 陶青梧卷翘的眼睫轻颤,扫过他抚在那里的指尖。 他摩挲了下她的眼角,那里还是红通通的,一瞬不瞬地欣赏瞳眸里自己的影子,淡声:“这里——有我。” 又僵持了数十几分钟,陶青梧还是被傅庭肆连哄带骗拐进了卧室内的洗手间。 热气氤氲在周围,镜子上雾蒙蒙的水汽弥漫着,让人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低沉而性感的短叹从里头传了出来,带动着怀里的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两个人都穿着宽松的衬衣,只是作为主导方的那一个胸口有几处明显被抓挠过的痕迹。 而被动承受的那个颊边绯红,一双手紧扣在浴缸的边缘,闭眼任由身后人的侵占。 在陶青梧的视野里,傅庭肆微微抬起的下颌轮廓绷到了锋利的程度,被冲动和难耐激起的汗珠划过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她不禁回身凑近伸出舌尖舐过,咸湿入口后惹得眼前的人终是忍无可忍,拖着她抱离了地面。 她失声惊呼了下,从头到脚都跟着绷紧,这一举动恰好满足了傅庭肆的需求,反倒被他掠夺得更甚。 末了,傅庭肆那充满磁性的嗓音滚过她身上每一处,诱哄道:“宝贝,刚刚教你的,再说一次。” 陶青梧觉得自己被彻底吞噬掉了,眼神迷醉着,不熟悉的粤语本就说得磕磕绊绊,又被撞得带出呜咽,“老公,我......好中意你。” 他将气息逼近了些,目光深邃,嗓音低着,“我也是。” - 傅誉集团大楼矗立在cbd商业区,是层楼最高、设计最独特的一栋,不管何时都是一派静谧的景象。 听着室内恒温系统运作的声音,陶青梧蹙眉活动了下酸软的腰,又痛又麻的感觉像被细针扎过似的。 她慢悠悠睁开眼睛,后知后觉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地窝在傅庭肆的怀里,烫到仿若置身于火炉之中,让她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而后又被捞回去,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没火都被带出火了。 傅庭肆与她不同,身上披了件真丝睡袍,这会儿早被扯松了,呼吸重到胸腔处剧烈的起伏她都能感知到。 他紧箍着她的双臂,细密的吻自耳后慢慢往下落,辗转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光洁肩膀,让她情不自禁就乖乖地翻身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陶青梧本就不太清醒,这会儿更是被面前的人磨得更加迷.乱。 说好的保持距离,怎就变成了这幅局面,她在心里掰着手指,四次还是五次? 下一秒,她伸直手臂制止对面越发没规矩的手,羞窘着嗔道:“傅庭肆你克制力好差!” 傅庭肆嘴角勾出意味深长的笑,慢吞吞拨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没了规矩。 良久,陶青梧平时为了上班定的闹钟响了,捂在两个人身上的鹅绒被在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让人喘不过来气。 掀开的那一刻,陶青梧眼前起了层水雾,有些埋怨地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傅庭肆快点帮她擦。 她委屈的样子让傅庭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只是食髓知味的感觉让他仅反省了几秒钟就又恢复到一脸坦然的样子。 陶青梧还是觉得掌心黏糊糊的,想要往床边挪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同样酸软无力,一手很自然地关掉还在歇斯底里震动的闹钟,另一手戳了戳傅庭肆的肩头。 “抱我去洗手间。” 眼前的人用着命令的语气,傅庭肆硬生生被逼出了逆反心理,坐起身拢紧睡袍的衣襟,又系好了腰带,“都没追到就开始使唤了?” 陶青梧讷住,望着他缓步往外走的背影,怒喝了声,“傅庭肆,你王八蛋,管杀不管埋!” 等她骂完,傅庭肆去而复返,从客厅拿回眼镜戴上,将她腾空抱起的时候唇角的笑痕深了好几分,任她打任她骂。 两个人前后脚从洗手间出来到客厅时,鹤叔刚跟林秘书从外边的廊亭进来,恰好看见不远处浴后有些衣衫不整的傅庭肆,直接错开了视线,生怕下一秒眼睛不保。 陶青梧前两天都将行李放回了家,根本没有换洗的衣物,身上这会儿仅真空裹了件傅庭肆的睡袍,宽大到动一动就会往下掉的程度。 “现在还太早,晚一点衣服会送来。我去拿早餐,你就在卧室里吃。”傅庭肆按着她的肩膀坐在小厅的单人沙发上,居高临下的角度隐约能看见那若隐若现的风光。 陶青梧平静地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眼,哼声捂在胸口,趿着拖鞋的脚轻飘飘地踢了下他的脚尖,“流氓,不许再看了。” 傅庭肆用指腹蹭过她的下唇,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目光越发大胆了些,不紧不慢地打趣她,“昨晚还‘老公’、‘亲爱的’换着叫,今天就骂这么脏?” 她心脏不受控地加快了许多,跟着他的话不自觉回想起了昨晚所发生的种种,明明是面前的人诱哄着她说出口的,不是自愿。 过了会儿,客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是林秘书在变着法提醒屋内腻歪的两个人。 陶青梧推了一下,“你快去忙工作。” 傅庭肆蹙眉,“没事,林秘书缺乏锻炼,多站五分钟不碍事。” “......” 她瞬间觉得自己特像妖妃,眼前的人是突然无心早朝的昏君,简直就是打工人心目中的噩梦。 陶青梧猛然回神,又连推了好几下,“我饿了,要吃饭,吃完我还要忙工作。” 不消片刻,傅庭肆右手端着餐盘进来,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左手紧抱着粉色花束,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大大掩盖住了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的粥香。 陶青梧一双眼睁得溜圆,默默震撼眼前的人是会变戏法吗,不然怎么会短短几分钟就抱着花突然出现。 她用指尖轻捻了下还沁着水珠的粉色花瓣,“送我的?到底谁追谁。” 傅庭肆“嗯”了声,又把花往前递了递。 陶青梧一刻都不敢犹豫,急忙就接了过来,低着头猛吸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荔枝?” “猜的。” 傅庭肆故作出一副巧合的样子,竭力隐藏自己在爱丁堡那半个月来时不时会点开陶青梧朋友圈还有聊天框的小心思。 然而事与愿违,陶青梧顿时想起自己微信里那成套的头像和背景图,简直就是在昭告着自己喜欢什么。 只是她诧异的是,傅庭肆竟然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静了短瞬,陶青梧猛扑上去抱住了距离咫尺的人,双腿灵活地盘在腰间。 傅庭肆伸出手臂,牢牢地托住她。 她捏着他的双颊,扯了下又松开,“傅庭肆,你把我的活儿都抢光了,我还怎么追你?” 第59章 get 59 cybele设计展是品牌在国内起步打响的第一战, 除却自签设计师,其他独立设计师也在争相努力这次可以展示的机会。 观展受邀人更是涵盖整个时尚圈,甚至有来自全球各地的媒体记者,当然还少不了商界翘楚, 傅誉就在受邀名单中。 准备作品期间, 陶青梧琢磨了整整一周, 简直日夜颠倒,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整套设计作品在工作室评选中成功过稿。 傅庭肆特地订了餐厅给陶青梧庆祝,岂料这人急匆匆吃完就抱着整整一沓图纸又跑回了工作室进行打版,弄完一件就要送到样衣室排队。 看着小碎步跑进胡同的身影, 傅庭肆直接坐在车里一封封地回复起了海外分部的邮件,时间转眼就又到了凌晨。 陶青梧好不容易抽出点心神, 才发现偌大的工作室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入了夜的打版工作区处处摆放着人形台, 上面裹着颜色各异的衣料, 在暖光灯的照射下透着一丝诡异。 她吞咽了下,视线扫过石英钟, 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许多离奇古怪的故事不停地往脑中钻。 就在她开始手忙脚乱收拾图纸还有拆多余衣料的时候,有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最后停在了她的身后, 鼻息带着室内的冷气一起拂在她的颈后。 啊—— 陶青梧不禁失声尖叫了起来, 下意识蹲下身紧紧地抱着膝头,哆嗦个不停。 “胆子这么小, 还敢熬到现在?” 低沉的男嗓让失魂落魄的人终于缓了过来, 她从膝上仰起头,不满地拽了下身后人的裤脚。 傅庭肆按了按耳根的位置, 总觉得再不制止恐怕会一直耳鸣下去,急忙伸出手捞起了蹲在面前的人,率先声明道:“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不是来陪你熬夜的。” 陶青梧哀怨地撇了下头,双手环在他的腰间,“回去不照样还是要熬夜。” 傅庭肆眸中闪过一瞬惊讶,下一秒赞同地点了点头,嘴上却转了话锋,“要么跟我回去,要么你在这里慢慢熬。” “那还是回去吧。”她的脸埋在他冷硬的西装衣料上,咕哝的声音特别小。 京雪升温 第72节 傅庭肆眼底蔓上笑意,躬身拿过她刚收好的那一大袋东西,另一手牵着她出了工作室,还很贴心地帮她锁上了大门。 两个人回到公寓后一冲完澡就爬上了床,傅庭肆还算有点良知,只折腾了她一次就让她休息了。 次日醒来,陶青梧直接睡到了晌午十点,伸了个懒腰后顺手勾回了睡裙滑了半边的肩带,往洗手间走的时候还扯过床头丢着的外袍披在了外边。 房门半掩着,就在她伏身洗漱的时候,廊亭内此起彼伏的喧嚣声远远传了过来。 脸上挂满了水珠,她抽出一张棉柔巾匆忙抹干净就跑了出去。 自来这间公寓这么久,除却健身房还有露台,其他房间陶青梧从未进去过。 这会儿有七八个人搬着外形颇为庞大的东西进了靠近露台的房间,她扒着门眺望了几分钟就没再去管了。 外边的嘈杂持续到午餐才彻底停了下来,陶青梧在电脑上过着作品的效果图,实则早就神游太空外了。 她懒得做饭直接叫了外卖,然而刚打算下楼去取的时候电梯突然运转,几分钟后傅庭肆从里走了出来,迎面看见她的时候稍稍诧异了下。 “去工作室?”他问了句。 陶青梧轻咬下唇,“点了外卖,没有你的份。” 她不是故意吃独食的,只是午餐的时候傅庭肆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这人要么不在公司要么就是跟好友或者合作商在外边吃。 “那怎么办?”他俯身和她视线平齐。 话毕,外卖放置取餐柜的短信弹了出来,她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趁电梯阖上前侧身钻了进去,“等回来我煮面给你吃。” 不消片刻,陶青梧回来后从橱柜摸出一包速食面煮进了珐琅锅,颇有种小题大做的感觉。 傅庭肆长腿一伸落座在高脚椅上,边把玩着水晶杯边适时补充了句,“我辛苦了一早上,你就给我吃这个?” 陶青梧用筷子搅动的动作一顿,慢吞吞地挪动到冰箱前,“那我放两个鸡蛋进去,再把那块死贵死贵的火腿切两片。” 傅庭肆抬了下眉就算是默许了。 半晌后,她端着珐琅锅放到隔热餐垫上,等对面的人开始享用后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自己的外卖,好在不是什么放久了会黏糊的东西,一直搁在加热餐垫上还保持着原有的口味。 冥冥中,陶青梧总觉得傅庭肆的视线在不停地往自己这边瞟,试探着问了句,“要不要尝尝我这个?” 傅庭肆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陶青梧敞开的打包盒上的品牌标志有些熟悉,好像是他头一回去夜市街陪陶青梧吃的那家麻辣烫。 陶青梧刚好咬开牛肉丸,汁水溅入口中的时候才堪堪想起来,“还有一个,可以勉为其难给你吃。” 他静静地凝着对面的人好一会儿,无声地弯了弯唇,让她是一头雾水,还不禁觉得胆寒。 而后傅庭肆默不作声地解决完了一整份速食面,还帮着陶青梧收拾了中岛台上溅着的油渍。 等彻底闲下来,陶青梧刚窝回沙发就想起了那扰了她好几个小时的噪音,腾地将搭在傅庭肆身上的腿收回,抬手指了指廊亭的方向,“你是找人重新装修了外面的那个房间吗?” 话音刚落,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带着她径直出了客厅,朝着廊亭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陶青梧的视线从身旁人的脸上慢悠悠地挪了进去,而后瞳孔骤缩,对于所看到的一切先是惊诧再是惊喜。 短短一个早上,傅庭肆就找人将cybele工作室里的打版工作区和样衣室一比一地复制粘贴了过来,有些设施更是比工作室里的更要齐全和先进。 陶青梧趿拉着拖鞋踩上塑胶地板,步调欢快地穿梭在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还十分新奇地这里碰一下,那里摸一下。 她娇声娇气地缠着傅庭肆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这人佯装出一脸淡定的模样,美其名曰说是不想让司机每晚陪着她一起在工作室熬夜。 陶青梧不再多话,才懒得陪傅庭肆一起别扭。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里头滚过的暖流让她一时觉得恍惚,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傅庭肆不慌不忙地踱到她的身后,伸直手臂揽着她的腰肢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入眼的是她泛红的眼圈,还有蓄在眼眶要落不落的眼泪。 他轻柔地抚了下她的发顶,眼底的情意化成水,“哭什么?怎么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 她呜咽一声,指尖触在他的胸膛推了下,语气多了点怨怼,“你烦死了,这是感动。谢谢你。” 他敛起笑,低身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认命道:“每天抱着一大包东西跑工作室太累了,这样比较方便。而且这里是自己家,晚上你也不用觉得害怕。” 家? 陶青梧目光一怔,妈妈去世后,在舅舅长久离开京市的情况下,她又有家了,还是喜欢的人给她的。 仅这一句,她强忍了良久的眼泪终是滑落了下来,在双颊留下两道浅淡的痕迹,很是楚楚可怜。 傅庭肆头一回觉得自己嘴笨,更何况眼前的女孩子还是被他惹哭的,他越发手足无措,大脑迅速运转半天只能选择平时哄秋女士时用的法子,径直岔开了话题。 他短暂回忆了下近期的工作安排,问:“这周末我比较空,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陶青梧脑子里本一团乱,闻声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鼻头红着,双唇翕动没来得及出声揣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摸出滑动接听,宋方稚的声音从那端传了过来。 “宝贝,这周末出去玩的事情别忘了哦!” 周末? 陶青梧迷惘地琢磨了下,后知后觉上一次确实有跟宋方稚约好要去庆灵山泡温泉,猛拍了把脑门,回道:“啊啊啊!我真的忘了。” 宋方稚顿了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强行咽了回去,“陶青梧小姐,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上周末,因为你忙设计展所以特地推到了这周,你要是敢鸽我就跟你绝交!” 陶青梧眨眨眼,因为心虚笑了下,歉声道:“不鸽不鸽,晚一点我们拉个群讨论一下。” 倏地,她一抬眼撞上对面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后,连忙补充,“那个,我多带一个人可以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下,很快传来带着八卦的腔调,“带谁?男朋友?你又恋爱啦?” 这一连三问打得陶青梧有些措手不及,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离开了滚烫的怀抱,忸怩着回:“不是,就一朋友。” 话刚说完,她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就被柔软的唇瓣覆上,灵巧的舌钻入搅动发出细碎的靡靡水声,使得她顾不得打招呼就直接收了线。 傅庭肆摩挲着她耳边的软肉,吻她时始终睁着一双眼凝着她,很是不满地缠绕着她,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直到她因为窒息伸手推搡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热息从嘴角喷洒至耳边,含着笑问她,“你跟朋友平时都会共浴共眠?” 陶青梧故作轻松,“我跟方方确实是。” “其他人呢?不分性别?”傅庭肆声音温温柔柔的,眼底的情绪却容不得她再作乱胡诌。 她赧着咕哝,“不是不是,只有你。那你要不要去啊?” 傅庭肆笑而不语,因着她刚说完的话还是淡着态度,拿腔拿调,“看情况,未必有空。” 这下轮到陶青梧急了,绵软的双手挽着眼前的人,嗔着:“傅庭肆,求求你了。” 眼底的笑慢慢晕开,傅庭肆滚了下喉头,“好。” - 周五晚高峰,从京市到庆灵山车本该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堵到晚上九点才到。 温泉度假山庄车来车往,不少人趁着周末的闲暇时间出来放松。 秋音桐驾着那辆樱桃色的帕拉梅拉在露天停车场转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位置,停下时车内的其他三个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宋方稚从男朋友的肩上挪开脑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的天呐,我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 陶青梧刚松开安全带,回头望了眼后排,“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回去肯定还得堵。” “我待会儿一定要饱餐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自上了山气温骤降,宋方稚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外套穿上,而后冲着旁边坐着的人说道:“段琛,你先下去把后备箱里的行李拿出来。” 段琛笑着应下,还顺便叮嘱前排的两个人注意保暖,经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已经熟稔了不少。 秋音桐一开始还挺兴奋的,这会儿也被堵车折磨得头疼,闷不作声地拿包、锁车一气呵成,跟着往上走的时候同样是哈欠连连。 用鹅卵石铺就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两旁栽种着的黄金槐随风微微摆动着枝叶,借着引路灯散开的光芒隐约能看见许多应季而放的鲜花,沉浸其中时浑身的疲惫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那晚拉了群,几个人就商量着提前订好了房间,为了玩得舒适些,都是有着私汤的和式庭院房,可惜的是院外的樱花已经过了花期,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抢到。 山庄的登记处排着长队,宋方稚提议去旁边的餐厅用点简餐。 四个人相对而坐在依窗的餐桌前,等餐的间隙宋方稚扫了眼正用手机玩得起劲的陶青梧,疑惑道:“青梧,你不是说要带个朋友来吗?人呢?” 陶青梧熄屏放下手机,侧头望向远处在此时变得模糊渺小的马路,“应该晚一点会到。” “那天问你是谁怎么突然就把电话挂了?”宋方稚接过段琛递来的可乐,边往里扎吸管边问。 言及此,她又蓦地想起那日让她此时无比羞窘的画面,傅庭肆当时显然是故意搅动出声音,深吻让她溢出的吟声只要多听几秒就能猜到是在做坏事。 思绪回笼,她觉得双颊发烫,埋着头猛吸了好几口冰可乐,“就手机突然没电了。” 秋音桐托腮缓了缓,精气神终于回来了些,语气带了点失落,“那你今晚跟你朋友一起住吗?” “不不不,我要跟你住。”陶青梧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因她的话,秋音桐心情好了许多,然而这种好心情持续了没有一个小时就没了。 用餐结束后,登记处只剩下寥寥几个人,生怕待会儿再迎来小高峰,宋方稚提议先登记把行李放回房间,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再继续出来觅食,反正明天不用早起,熬个通宵都没问题。 轮到陶青梧的时候,她接过秋音桐递来的身份证,连着自己的一起递给了前台服务员。 置办房卡前需要先扫脸识别,秋音桐弄完才是陶青梧。 她低了低身,将小巧的脸蛋跟识别框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识别成功”四个字弹出前她忽然听到身旁的几个人接连惊呼了好几声。 好奇心起,她不得已中断了识别,循着几个人的视线回身望向大门外的长阶。 宋方稚:“天天天,我不是眼花了吧。” 秋音桐的反应对比起来就有些激动了,原本半倚在大理石台面上的动作瞬间收起,腰背很乖巧地挺直,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傅...傅...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第60章 get 60 持续旋转的玻璃门被擦得透亮, 在大堂垂坠着的水晶灯的照耀下,闪着细碎又耀眼的光。 用鹅卵石铺就的长阶上安装了引路灯,使得傅庭肆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今日穿了件很宽松简约的半袖衬衫,是垂坠感很强的冰丝质感, 下摆像往常那般, 一丝不苟地束进休闲西裤内, 通体的黑色,只有脚下那双轻快的板鞋是独有的一抹白。 秋音桐怔在原地,忽然觉得这样的表哥未免有些太有型了。 往常她生怕口无遮拦惹了傅庭肆,都只敢在心里暗自吐槽表哥也就刚三十岁的年纪,怎么除了西装就没再有其他的穿着搭配, 而且西装也是清一色的暗色,一点儿朝气都没有, 比她爸爸还老土。 可今日, 她才清楚感知到, 上流圈许多千金大小姐垂涎傅庭肆是有一定道理的。 简直是拎出去丢入娱乐圈会让所有人黯然失色的长相。 京雪升温 第73节 “这位是......”出声的人是段琛,他实在好奇远处正朝着这边阔步走来的人究竟是谁, 不然怎会惹得身边三位女士全都双目圆睁, 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方稚迅速回神,拽着段琛的衣领带到面前, 伏在耳边压低声音说话时都没忘了掩唇, “傅誉集团的董事长, 是音桐的表哥,还是......青梧的前男友。” 段琛静静地听完这段话, 原本微抿着的唇越张越大。 段家产业几乎都在临海城市, 是近几年才慢慢在京城发展起来,对于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是知之甚少, 但傅家不同,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想不知道都难。 只是这傅誉的继承人怎么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印象里许多人都用雷厉风行、手段了得来形容这位年纪轻轻就掌权的太子爷,可这会儿步子迈得又轻又缓,遥遥望去隐约能看见嘴角那若有似无的笑,处处都透着温文尔雅的气度。 愣神之间,脚步声停在了四个人的面前。 秋音桐陡然回魂,视线从头到脚又扫了遍傅庭肆,“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在这里有工作要谈?” 傅庭肆的视线直接掠过秋音桐,落在陶青梧的身上,而后悄无声息地抬了抬下巴。 陶青梧垂着头,一双手心虚地绞在一起,笑眯眯地咕哝了句,“是我邀请他一起来的。” “啊?” 宋方稚和秋音桐异口同声惊呼了句,一时之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傅庭肆满意了,点头应下了她的话,还因她没刻意和他撇清关系的做法弯了弯唇,身上霎时洋溢着往常少有的得意。 偌大的山庄大堂内,此时再度迎来一波小高峰,傅庭肆绕过几个人在前台简单交涉了几分钟,就跳过所有步骤拿到了张闪金色的房卡。 陶青梧来之前做足了功课,有在某个app里看到安利,靠近庭院房的位置有好几栋温泉洋房,汤池种类繁多,面积更是比其他的足足大了好几倍,用精致的古风屏风隔开单独享用,一晚上房费高达五位数,是许多商务人士的第一选择。 秋音桐顿时觉得即将要入住的和风庭院房不香了,三步并作两步到傅庭肆的面前,晃着胳膊撒娇,“哥,我记得洋房内有四个房间,不然你收留一下我们,浪费可耻!” 傅庭肆顿了下,正愁找不到借口哄骗陶青梧过来住,秋音桐就上赶着送来了机会。他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声,故作出刁难人的姿态来,视线瞥了眼秋音桐手上的银白色房卡,“你这个难道就不算浪费了?” 像往常,如果听到这话的人是陶青梧,她一定会思索几秒反应过来,然后轻声细语地说一句“对哦”,然后就乖乖地一个人跑去住。 可显然秋音桐是相反的处事风格,再说现在本就是淡季,十间庭院房都比不上一间温泉洋房的价格,她深谙各大资本家的秉性。 在这种情况下,狐假虎威最好用了。 下一秒,秋音桐顺手抽过宋方稚手中的房卡,连带着自己的一起递向前台服务员,笑得尤为明媚,“你好,我想问一下刚开的房间现在可以退吗?” 前台服务员一怔,按理说一旦正式办理入住就不能再退,即使协商成功也该扣除一定的违约费用,然而方才拿走洋房房卡的这位客人从字里行间就能知道身份有多尊贵,不然老板也不会特地打来电话叮嘱要好好招待。 她犹豫了瞬,拨了内线给值班经理,在得到首肯后很迅速就办理了退房。 秋音桐一副胜利者姿态,双臂环在胸口,洋洋得意地望着傅庭肆。 傅庭肆不经意低了下头,被气笑了,没再理会秋音桐而是扫向陶青梧身旁的两个人,很礼节性地颔首,“你们好,我是傅庭肆,是......” 他沉思了下,在秋音桐和陶青梧之间反复斟酌,几秒钟后接着道:“是陶青梧的朋友。” 宋方稚瞬间从段琛的怀里撤开身,还适时迅速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态,拉着身后的人一同点了下头,“您好,又见面了,我是青梧和音桐的好朋友,宋方稚。这位是我男朋友,段琛。” 段琛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却还是秉持着常有的行事风格,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用握手礼来表达友好。 手仅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刻,傅庭肆就很轻微地搭了上去,没了公事公办时的冷漠态度,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脸上的笑意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有着别样的魅力。 秋音桐不禁哧了声,气陶青梧瞒得好,嘲傅庭肆绕过她做的那个自我介绍,拿腔拿调,“前段时间还一副随时要吃人的样子,这会儿就又生龙活虎了,男人果然善变。” 在场的两位男士同时中枪,除了段琛的无辜,傅庭肆就坦然多了,很顺其自然地拿过陶青梧手中的行李箱,“走吧,房屋管家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秋音桐小声咕哝了句,听不清楚,转而强制性地把自己那包装着常用物品的老花旅行袋塞到了傅庭肆的另一只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整座温泉山庄的灯光在此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房前一盏盏孤零零的路灯在散发着柔和而昏黄色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更加朦胧神秘起来。 五个人前后脚迈入一栋集花园和温泉为一体的三层小洋房,随后驻足在一楼的客厅。 宋方稚和段琛去了顶楼放行李,秋音桐则去了餐厅觅食,只留下陶青梧和傅庭肆沉默着相对而立。 “房间很多,你想住哪间?”傅庭肆伏身看向眼前的人,挑眉问了句。 陶青梧红着脸,右手不自然地搭在颈后摩挲了下,“二楼那间室内温泉房吧。” “好,我也住那间。”傅庭肆先斩后奏,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半晌,秋音桐去而复返,咬牙切齿地抱着旅行袋,边往一楼的房间走边碎碎念,“烦死了,又要当超大瓦数的电灯泡了。” 傅庭肆本还担心秋音桐会不会故意捣乱,没成想竟如此懂事,当即决定给秋音桐的零花钱再涨三倍。 他抽出抄在西裤口袋里的那只手,牵着一旁的人上了楼。 门打开迅速阖上,灯都来不及点亮,陶青梧就被一股蛮力摁在了门板内,温热的唇紧跟着落下,研磨着经过耳尖再到锁.骨,而后用牙齿咬着她肩头要落不落的细肩带褪.去了外层的薄纱。 为了出来玩,陶青梧今日特地打扮了番,不止化了淡妆,连挑衣服都下了不少功夫。 她垂眼看了下落在脚边的外衫,那是一件抹.胸.式的连衣裙,上面缀满了颜色各异的立体花朵,使得里面未过膝的素色内衫精致了许多。 陶青梧情不自禁捂了下胸口,黏黏糊糊地说:“冷。” 洋房内的恒温系统都是单独控制的,房屋管家只开了除房间外其他的地方,便显得两个人此时身处的地方在入夜凉风的吹拂下冷了好几度。 傅庭肆隔着内衫抚弄了会儿,意犹未尽地啄吻着她的唇角,“怕冷怎么泡温泉?” 陶青梧将掌心覆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弯了弯唇,“所以我选了室内温泉呀。” 他嗤了声,发觉自己现如今真是拿面前的人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摁亮所有灯带后去了小厅,找到遥控器打开了室内恒温。 陶青梧跟着走过去,端坐在沙发上,看他放平行李箱后敞开,很熟练地拿出了她的常用物品,只是在面对那几套款式别致的泳衣时犯起了难,“穿哪件?” “要那套粉色蝴蝶款的。” 这次出来,她带了三套泳衣,是她闲暇时间网购的,漏肤面积不大,比较适合在公共温泉浸泡时穿。 然而话音刚落,傅庭肆却绕过她整齐摆放的那堆东西探进了最里侧的夹层。 明明是她的行李箱,她竟不知道有这么多隐藏使用袋。 随之被拿出的是一件她从未见过,也不是她亲自放进去的新泳衣,淡蓝色花朵刺绣款,胸.口点缀着一颗散发着碎光的蓝色宝石。 大镂空的地方都用蕾丝连接着,最让她瞠目结舌的是最底下的暗扣,就......很方便脱下来。 房间内的恒温终于起了效果,陶青梧双颊红得不像话,整个人都仿佛是已经浸泡在高水温的温泉,看起来娇艳欲滴。 傅庭肆温柔地哄骗着,“这件怎么样?” 陶青梧软绵绵地倚在沙发上,被蛊惑了般眼神迷离着,“好看。” 下一瞬,原本距离她几步远的人半蹲在她的身前,与她视线平齐,“我帮你换。” 不知过了多久,傅庭肆抱着怀里的人踏入汤池内,被热水包裹的那一刻陶青梧不禁收紧了攀在傅庭肆肩上的手。 室内温泉不如室外景观好,却也小资得很,水面上铺满了花瓣,白色的水汽中夹杂着清淡的玫瑰香气。 陶青梧看着傅庭肆扯掉浴袍的腰带,露出精壮有型的胸.膛,往下是肌肉线条分明的长.腿,踩着池底靠近她的时候眼神深邃如海,让人看不透,只能感知到一点点的侵略性。 傅庭肆一把揽过她的腰,继续方才在进门后被中断的事情。 她被托出水面坐在最上面的台阶,指腹在底部的暗扣上辗转,让她羞赧到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臊的还是被热气蒸腾的。 咔哒一声,暗扣分开。 汤池连接的露台减弱了私密性,陶青梧眼睫耷下,一双手紧扣在台阶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她仰头,强忍着别溢出声的同时右手抓在了傅庭肆的发顶,软着声调催促。 似是觉得足够了,傅庭肆提着她按在最左侧的大理石墙面上,使两个人的上半身全都露出水面,沉着嗓音慢慢再度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私汤不如公共的面积大,却也容得下两个人毫无节制地折腾。 短短一个小时,花瓣被扑出的水带入到池面上,陶青梧意识迷离间瞥了一眼,总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到了濒死的边缘。 她深呼了口气,声音软绵无力,“站......站不住了。” 傅庭肆没退出,不情不愿地松开唇,再度托着她的腰出了水面,嵌得更深。 纱帘随风飘逸,隐约能看见洁白的绵软大床上严丝合缝的身影,不远处两个人遗留在私汤水面上的衣物成了这个夜晚独有的风景。 陶青梧直到翌日清早都恍惚觉得自己还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不然她为何会在天色刚亮就浑身湿漉漉的。 她下意识推了下,那唇就换了地方,沿着她的腰线往上在侧颈落下细细密密的热吻。 等唇被封住,她眯着眼睛喃喃:“不要。” 哑声的笑滚过耳膜,“嫌弃自己是吗?都是你的味道。” 她“嗯”了声,侧过头将细长的脖颈递到了呼出热气的唇边。 直到天光乍泄,屋内镀上一层金色的薄纱,陶青梧才从睡梦中慢慢转醒,目光扫过每一处,竟没找到傅庭肆的身影。 她趿着拖鞋出了卧室到小厅,低沉又不失严肃的男嗓幽幽传了过来。 傅庭肆端坐在沙发上,面朝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正用着听起来拗口的德语进行视频会议。 陶青梧很自然地退回了房间,换上傅庭肆一早摆放在床头的衣服,洗漱完再出去时那在周末依旧忙得昏天暗地的人还没结束。 她边在小群里回复其余几个人的艾特边往门口走,刚准备躬身换鞋傅庭肆竟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后,低声:“楼下餐厅有早餐。” “才不要,网络上说温泉山庄的自助早餐特别丰盛,我才不要跟你一直待在房间呢。”陶青梧自顾自地换掉了脚上的拖鞋,期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傅庭肆失声半刻,扫了眼过来前闭了麦的笔电,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好,要我送你过去吗?” 在陶青梧的视野范围内,恰好可以看见亮着的电脑屏幕,小窗口里几个小人还在不停动作着,显然还没结束,“不用,我在餐厅等你,你忙完了早点来。” 她这么说,傅庭肆也就不好坚持了,送她出了洋房的小花园就又回去继续线上会。 去餐厅的路上,绿野植被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落,斑驳点缀在青石地板上,远处的山脉绵延起伏,如同一只蛰伏着的巨龙。 临出门前,傅庭肆在陶青梧的头上扣了顶遮阳帽,漫步在山庄内还真有种度假的感觉。 她一手扶着宽大的帽檐,一手滑动着手机屏幕,全然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无可避免地,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撞在了一起,陶青梧夹在指缝内的房卡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 冲击颇大,陶青梧眼前一黑,还未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先她一步捡起了房卡。 遮阳帽实在影响视物,她索性拿了下来,一抬眸径直撞入了对方的瞳眸内。 不知是该感慨世界太小还是缘分太奇妙,陶青梧愣了良久,嗫嚅道:“时暨?” 第61章 get 61 八.九点的庆灵山正是空气最清新的时候, 不少人早起跑步,穿梭在林间小道上,发出阵阵轻快的笑声和脚踏树枝叶发出的沙沙响声。 两个人僵持的过程中,正好占据着小道的正中央, 不免会引起许多人侧目而视。 京雪升温 第74节 陶青梧转着脑袋看了眼来往的行人, 急忙往旁侧挪了几步, 嗓音柔了下来,“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时暨愣愣地看着她,眼底闪过迷茫,好似站在眼前的人从未见过, 不然怎么看得如此认真和仔细。 这样的眼神让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今日的穿着是否哪里有问题。 她不自觉地垂眼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淡蓝色亮片针织半袖, 深灰色百褶裙, 腰间还有花瓣蕾丝做点缀, 是傅庭肆一早搭着放在床头的,不算别扭啊。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确实不太礼貌, 时暨终于回魂, 慢悠悠地递出卡片时依旧深深地凝着她,“抱歉, 差点没认出来。” 他难免感慨, 眼前的人跟在学校时变化太大了, 妆面俏皮活泼,双颊淡粉, 中小卷的长发在晨光的照耀下分辨不出颜色, 似红又似棕,往常乖巧的连衣长裙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将身材完美凸显出来的小套装,很好地掩盖住了刚步入社会的青涩。 陶青梧霎时就明白了过来,这样的话她已听很多人说过,这会儿竟莫名其妙觉得局促起来,颊边浮出淡淡的红晕,僵硬着接回房卡,扯唇,“我先走了,朋友还在等我。” 沿着潺潺的流水缓步而行,等到达餐厅时宋方稚和秋音桐几个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之前还不觉得,等迈入廊亭冷气袭来的那一刻,陶青梧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驻足在吧台,凭房卡领取到早餐自助券,刚侧过身宋方稚的手指就伸过来勾了下她的下巴,浅笑着打趣,“皮肤真好呀,看来倍受滋润。” 陶青梧弯着粉嘟嘟的唇,用同样的动作还了回去,“你也不赖呀。” 段琛脸皮薄,闻言埋着头蹭了蹭鼻头,一时之间有点融不进几个人奇妙的氛围,话题更是插不进去。 秋音桐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顿时觉得自己这次就不该来,双手环胸,瞠目道:“待会儿再找你细细盘问,这次别想混过去。” 往里走的时候,被云雾缭绕着的林海餐厅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一整块透亮的玻璃幕墙能够更好地瞭望到整座山庄的全貌,就连远处的景色都能尽收眼底。 为了保证餐点的新鲜和口感,山庄餐厅只提供一个半小时的用餐时间,这会儿已接近尾声,巨大的旋转吧台上能吃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 陶青梧转了几圈开始后悔刚才就该听傅庭肆的话,在洋房餐厅用固定的餐食都比此时此刻拿着杯温热的豆浆强。 “你就只喝这个?”秋音桐手上端着餐盘,上面零零散散放了几个蒸饺,还有半块玉米棒,看着已经凉透了。 她点了点头,吸管扎入后猛吸了一口,口感醇厚又香甜,当下就决定明天早上一定要订五个闹钟来排队吃早餐。 两个人站着闲聊了会儿,终于等到宋方稚和段琛回来。 横穿过吧台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达室外餐厅,这会儿阳光正好,是用餐赏风景的最好时机。 纱幔掀开的那一刻,陶青梧听到一阵玻璃摔落地面的清脆声,所有人下意识朝那边投去好奇的目光。 相比其他人,陶青梧一行人就淡定了许多,对于所看到的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在看清半蹲在地上拣拾碎玻璃的人后不禁侧头对视了一眼。 “这个不是......”秋音桐欲言又止,实在难以想象偌大的京城竟会巧到碰见这么多的熟人。 宋方稚扫了眼不远处还在咄咄逼人为难服务生的主人公,不屑地哼笑了声,心里暗自感慨大小姐还真是到了哪儿都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视线从秋音桐掠到陶青梧的脸上,“黎棠欺负的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算认识。”陶青梧蹙了下眉,目睹着那收完碎渣玻璃的人因为委屈哭到颤抖的身形,心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丝不忍。 不知何时先她一步来到餐厅的时暨终是看不下去,从软椅上侧身弯腰去帮忙,嘴上连连安抚着。 黎棠见状更加怒不可遏,扯着尖利的嗓子示意时暨松手不许管,数落的话语铺天盖地全砸在那越哭越起劲的人身上。 秋音桐瞳孔骤缩,对于黎棠这幅倚强凌弱的姿态实在有些反感,在回头读懂陶青梧眼中的情绪后抬脚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呵出一声短促的笑,“大小姐是真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吗?你觉得自己这样很威风,其实落到其他人的眼里只能用‘泼妇’来形容。” 话毕,黎棠面上闪过诧异,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秋音桐,顺势就自然而然地移动视线到了陶青梧几人的身上,脚下顿时踉跄了几步,故作淡定讽了回来,“秋小姐怎么到了哪里都喜欢管闲事?温泉山庄是我家的私有产业,我替我爸爸教训几个不懂事的员工跟你有关系吗?” 秋音桐若有似无地扯出一抹笑,以往狐假虎威的本事在此刻同样运用得游刃有余,“怎么办?我听说没有我表哥的牵线,这里也开不下去。今天他刚好也在,不然我打电话让他来评评理?” 短短几句话让本还怒火中烧的人瞬间偃旗息鼓,被憋得通红的一张脸尤为狰狞,在发觉对面的时暨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陶青梧看时,转而怨怼地丢了个眼神过去。 陶青梧无语地勾起半边唇角,对于如此不礼貌又带有敌意的眼神视若无睹,轻唤了声秋音桐的名字后忙不迭朝着靠露台摆放的那排餐桌走去。 清雅别致的餐厅顿时陷入死寂,原本看热闹的人四散而去。 陶青梧回头又看了眼已经抹干眼泪噤声的服务生,那人擦拭了下溅在鞋面上的污渍,而后端着托盘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室外就餐的地板用老榆木铺就而成,靠角落的一小部分用竹帘隔开,周围铺了层厚厚的软绒地毯,坐下去可以近距离的沉浸在心旷神怡的美景之中。 等着那波聊完天开始缓步离开的人消失在视野后,陶青梧拿着剩了半杯的豆浆朝那边挪了过去,刚盘腿坐下,余光里一抹高大的身影压来,落座在她的身侧。 凭着之前短暂嗅到过的淡香,她很轻易就分辨出来一旁的人是谁。 默了短瞬,清润的男嗓自耳边响起,“黎棠性格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陶青梧顿时失声,右手捏着吸管搅动了下杯中的豆浆,良久才叱了声,“你还真是宠她。” 时暨反应快,几乎下一秒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漆黑澄亮的眸子暗了几分,“抱歉,这几年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清凉舒适的微风裹挟着淡淡草木香吹拂在脸上,让陶青梧接下来吐出的话都带了几分冷意。她酝酿了会儿,顺手搁下了纸杯,“你为什么要替她做这些?黎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她曲解事实,恶意侮辱诽谤我,带领其他人欺负我。我虽然无力反抗,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记恨她,所以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原谅她。”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很郑重,时暨才知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多可笑。 四年间,他虽没置之不理,但也称得上是毫无作为。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静到连此时此刻最充足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陶青梧情不自禁敛眸,指尖蜷起的那一刻耷在半空中的右腿随性地晃了下,全然没注意到从外边草坪悄然靠近的人。 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触了下耳尖,她倏地撩开眼皮,居高临下迎着驻足在她腿前的人的视线,眼底溢满欣喜,“你开完会啦?” 傅庭肆展开手上拿着的冰丝针织衫,披在她肩头时手背恰好抚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鼻间没好气地溢出一声笑,“不冷吗?这外衫我给你放在了床头,没看见?” 陶青梧心虚地弯了下唇,温吞开口,“你挑的这件不好看。” “不好看不也都是你自己带的。”傅庭肆这才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时暨,未多理会而是瞥了眼不远处正吃到兴头上的秋音桐几个人。 他收回视线,指腹慢慢蹭过陶青梧的唇角,“只喝豆浆能饱吗?” “来得晚,没多少吃的了。”她说了句。 “那要不要回去?我让房屋管家重新送餐过来。” “要。”她伸直手臂,示意面前的人抱她下去。 傅庭肆嘴角的笑意更深,双手掐在她的腰侧带离了软绒地毯,而后小心翼翼地放下,还很轻柔地帮她整理了乱掉的头发。 陶青梧系好外衫的纽扣,将喝完的纸杯丢入垃圾桶后又在微信小群里发消息,等着那几个人朝她这边看过来后才摆了摆手跟着傅庭肆离开。 最是惬意的宽敞露台彻底只剩下时暨一个人。 他眨了下狭长的双眸,目光追随着那紧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心里一阵怅惘。 喜欢了陶青梧四年,时暨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征服欲在作祟,得不到才不愿意放弃。 不然他为什么没发现身旁的人衣着单薄,每一次有风袭来都会忍不住哆嗦一下。 又为什么没发现身旁的人从进入餐厅就只拿了杯豆浆在喝,还饥肠辘辘地应付了他那么多的废话。 他的喜欢,只是他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也是心有不甘的一种纠缠。 陶青梧,已经有了更好的人去爱她。 - 洋房餐厅,陶青梧散漫地靠坐在圆桌前,看着傅庭肆慢条斯理地将送餐车内精致的吃食一一摆放在她的面前。 她往前倾身,右手执筷夹了个流沙包递到嘴边咬了口,另一手捏着勺子顺时针搅动着东星斑毋米粥,待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轻抿了口,米香浓郁,鱼肉弹而鲜嫩,甜咸交织在口腔内。 “味道怎么样?不比自助餐厅里的差吧。”傅庭肆落座在她的另一侧,眉尾挑起显出几分得意。 陶青梧心里连连赞同,嘴上却不想轻而易举顺他的意,手上的餐具刚放下就佯装出生气的样子警告道:“明天我还是要去,你不许关我的闹钟。” 傅庭肆捉住她伸出的那只手,心里秉持着都别好过的念头,愤懑着问:“那个追了你好几年的时小公子怎么也在?看你们聊得不错。” 美食在前,陶青梧心情不错,完全不在意旁边的人阴阳怪气,甚至愿意抽出心神来解释,“他应该是陪黎棠来的,碰上后就聊了两句。” “聊了什么?” “他替黎棠向我道歉,我没接受。” 傅庭肆没再问了。 在爱丁堡的那段时间,他从秋音桐那里听到了陶青梧在学校的许多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事无巨细通通告诉了他。 四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他从中读懂了陶青梧以往在他的面前为何总做出那副低他一等的姿态,是自卑和胆怯在作祟。 受家族的庇护,陶青梧所遭受的那些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他清楚明白,心里密密麻麻蔓延过的异样情绪是他止不住的疼惜。 那时他在想,如果陶青梧再一次需要他,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答案是肯定的。 眼前的人大快朵颐,看着情绪未受多大的影响,他心底发软,伸手将最外边的餐盘又往里挪了些,抬了抬下巴示意陶青梧别忘了荤素搭配。 饱餐一顿后,两个人在门口的小花园里遛弯,没多久就听见秋音桐几个人嘻嘻哈哈地从外面回来了。 山庄内绿野植被茂密,即使正值日头最晒的时候也完全不觉得热。 洋房内的私汤虽好,终不如公共汤池的种类多,而且出来玩不就是图一热闹。 在宋方稚的提议下,其他人当下决定回房间收拾衣物和洗漱用品去体验一下。 无奈陶青梧收完东西刚到楼下就觉得小腹轻微坠痛了下,脑中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席卷了她。 她两级并作一级跑上了楼,再从洗手间出来就耷着眼睫哭丧着一张脸。 秋音桐和宋方稚在楼下等着,而傅庭肆则和段琛在外边的小花园里闲聊。 她有气无力地摊了摊手,“我不能去了,小日子提前了。” “那你带了没?”秋音桐问了句,见她摇头就拍了拍她的肩回房给她拿。 一般温泉山庄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打电话给前台就会很迅速地送过来,不过秋音桐习惯出行都带着这些,没想到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 宋方稚同样觉得遗憾,挽着她的胳膊宽慰道:“没事,反正庆灵山离京市又不远,下次我们可以再找机会来玩。我看攻略里面说洋房顶楼的影音室特别棒,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上去玩玩。” 不想扫了其他人的兴,陶青梧懒散地躬了下腰,接过秋音桐递来的一小包卫生棉,“记得多拍点照片发群里,你们去了就等于我去了。” 目送着两个人出了门,陶青梧才缓步上了楼,刚进洗手间就听见傅庭肆从外边敲门的声音。 她应了一下,傅庭肆才出声,“有没有其他的地方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没有,就是有一点点肚子痛,我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再出来时,傅庭肆依旧半倚在墙边等着,一脸担忧的样子。 她垂眸笑了下,提议:“你陪我去楼上的影音室看电影?”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打电话让管家送过来。”他问。 “都可以。”她回卧室换了套宽松舒适的衣服,拉着傅庭肆急匆匆去了影音室。 攻略不假,影音室体验感极佳。 在昏暗的环境内,陶青梧没多久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不远处的幕布上还在不断滚动着电影画面。 京雪升温 第75节 她侧了下身,差点踢掉盖在身上的薄绒被,很轻微的一点动作还是引起了身旁傅庭肆的注意。 “醒了?厨房刚刚送了份红枣枸杞燕窝过来,现在要不要喝?” “好啊。”陶青梧睡了这么一觉,身上的疲惫感已经彻底消散,腹部轻微的生理痛也跟着缓解了。 话毕,傅庭肆去外边用托盘端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保温盅复又回了影音室,顺手摁亮了一小圈灯带,等着她喝完才灭掉。 她倚回沙发,还顺势往傅庭肆的那边挪了挪,再靠回去时差不多半边身子都在傅庭肆的怀里。 气氛霎时变得旖旎暧昧起来,好巧不巧的是幕布上正播放的那部爱情文艺片到了最高.潮的剧情点,女主角趴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小腿勾起,一侧头就撞上了男主角缓缓靠近的唇,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傅庭肆这会儿穿了件丝质宽松衬衫,隔着轻薄的衣料陶青梧觉得身后的胸膛滚烫到了极致,让她不禁心猿意马。 她眨着双水盈盈的眼睛,凝望着的姿态含羞带媚,让傅庭肆本就涌动的欲.望更加难以自持。 可显然目前不是最好的时候,他眼皮微微阖了下,强压住心底的渴望,起身捉住了那在他腿边不停蹭来蹭去的脚。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渐渐明白,眼前的人摆明是在故意撩拨他,仗着自己身体不适胆大妄为地欺他。 直到那双滑嫩的手探入衣摆停留在他的胸口,他嗤笑一声,忍无可忍道:“故意的,是吗?” 陶青梧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大胆就算了,还用舌尖舐过他的喉结挑衅他。 他顾及着她的身体,生怕动作大了弄疼了她,调转位置时都不禁放柔了力道。 随着细小的一声闷哼,他箍着她的手腕摁在头顶,咬牙切齿地磨着她侧颈的软肉,“劝你见好就收。” 陶青梧动弹不得,开始温着调子卖惨,“傅庭肆,你不能欺负我,我在生理期。” 傅庭肆勾唇笑出了声,右手摁在她的下巴抬起,强势的吻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而后用指腹压在上面来回蹭了好几下。 下一秒,暗哑又带着色.气的声音响起,“是么?你难道不知道,其实还可以用这里?” 第62章 get 62 陶青梧小日子突然造访, 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但好在有傅庭肆在,不然她真怕宋方稚和秋音桐担心她一个人无聊而不得不舍弃许多游玩的乐趣。 这几个人在公共汤池玩到日暮西沉才回来,陶青梧和傅庭肆也是踩着晚餐的时间点从休闲区域回到小洋房。 用餐期间, 宋方稚一直滑动着手机屏幕, 认真到自己面前的那盘炙烤羊排被吃完了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在段琛的餐盘里抢走了最后一块。 秋音桐在外边玩了一整天,公共汤池的所有打卡点都拍了美美的照片,这会儿恹恹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要不是美食当前又实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早爬上床休息了。 她托腮长叹一声,先是瞥了眼左手边你来我往互相夹菜的陶青梧和傅庭肆, 又扫了下另一边因为一块羊排正吵得起劲的宋方稚和段琛, 顿觉世界都变得昏暗了。 好想恋爱啊! 她当下决定等回去一定要从忙碌的工作中抽出一点时间来感受一下。 又静静地看了会儿, 秋音桐没好气地撒掉了手中的筷子,磕在岩板桌面上的清脆声成功制止了两对一直腻歪的人。 陶青梧放下手中刚给傅庭肆添了半碗豆花汤的汤勺, 侧头看了眼气呼呼喘气的秋音桐, 问:“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秋音桐眼皮耷下,撇了下嘴, “被狗粮喂饱了。” 话音刚落, 宋方稚本还和段琛缠斗在一起的一双手霎时松了, 边笑着边把焗帝王蟹转到了秋音桐的面前,打趣:“你的最爱, 比狗粮好吃。” 用各式花朵点缀的骨瓷圆盘内放着一整个拆卸好的帝王蟹, 最上面烧成焦色的芝士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秋音桐似笑非笑地用木制汤匙弄了一多半到自己的碗中,倏地转移了话题, “明天去哪里玩?可以结束后吃了午餐再回去。” 聊到这里宋方稚才想起方才在手机里做的功课,仿若那些醉人的景色已经浮现在眼前,慢吞吞地憧憬道:“不然明天去茶园看看,再拍几张照片。” “好啊好啊,我正愁我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没机会穿。”秋音桐连连赞同,刚刚还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瞬间就消散了。 接下来,一顿饭吃到最后,秋音桐后知后觉这两对情侣好像开始收敛了,似是在刻意顾及着她的感受,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入夜后,男女分开行动,秋音桐和宋方稚在顶楼的养生室做spa,陶青梧身体原因只能在一旁吃果盘围观,傅庭肆则和段琛留在一楼玩起了桌球。 一开始段琛碍于傅庭肆在业内的威名有些放不开,后来独处多了一来二去就渐渐熟络了。 宽敞的养生室内灯光昏黄,陶青梧陪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就是在傅庭肆的怀里,滚烫的胸膛让她总有种置身在火炉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化为齑粉。 她推搡着爬起来,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光看了眼慢慢转醒的人,迷迷糊糊咕哝了句,“快起来,今天你得陪我去排队吃早餐。” 傅庭肆半阖着眼眸,长臂一伸又把她揽进了怀中,懒散地从鼻腔溢出一声笑,“宝贝,自助餐厅真不如房屋管家送过来的丰盛。” 陶青梧自然知道,可她就是不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一直待着不出门,那还不如不来呢。 她伸出手指来回摸了摸他下巴刚刚冒出的胡茬,弯着眼睛笑,“不管,你快点起来。” 傅庭肆彻底没了辙,抱着她又躺了会儿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两个人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其他几个人凑巧也是刚到客厅不久。 收好待会儿要去茶园的必需品,一行人才有说有笑地朝着山庄餐厅的方向走去。 正如众多博主所说的那样,刚刚开放的自助餐厅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长队直接从里排到了外边的长廊上。 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排到,但好在双休日最后一天餐厅为了多拉一点回头客,在食物的供应上比昨日积极了许多。 端着餐盘往室外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几个绝佳的位置早就挤满了人。 几个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依窗摆放的那张方桌,透过玻璃幕墙同样能赏到外边的风景。 等时间转至八点半,坐在最里侧的秋音桐隔着人群望了眼餐厅外边的廊亭,“熏肠供应的时间到了,你们要不要吃?” 陶青梧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放下手中的餐具,“你们把餐券给我,我去拿。” 在她起身之际,一旁的傅庭肆扣住了她的手腕,“我去吧。” 她极淡地笑了下,接过递来的餐券,“没事,就在外边走廊,很快就回来。” 陶青梧前脚一迈出餐厅的大门就后悔了,这排队的人不亚于刚刚,起码得再等半个小时。 站了小半刻,那种坠痛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环顾四周想要看看哪里有可以临时歇脚的位置。 就在靠角落的矮凳闯入视线范围后,她眼前一亮,刚小跑过去拎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娇脆的女声。 “陶青梧。” 她闻声怔在原地,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 就因这一声,有不少人回头朝这边递来目光,让陶青梧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冲着外边抬了抬下巴,然后率先抬脚出了山庄餐厅,到了一处无人经过又十分僻静的角落。 两个人相对而立,明明身处绿意苍翠的地方却硬生生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陶青梧眼眸抬起,嘴唇翕张还没吐出一个字对面的人就抢先一步开口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怔了下,转而无奈一笑,笑自己此次出行是不是没看黄历,不然怎会短短两天碰到这么多糟心的事,还必须得分出心神来应付。 “陶亦薇,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她问。 陶亦薇垂眼看着自己鞋面上昨日沾到的污渍,实在难以想象当时被为难时其他人那仿若看好戏的样子,是她十几年来从未经受过的。 她难受到溢出哭腔,“看我被人为难,你一定特别开心吧?” 陶青梧眼底闪过两秒厌烦,其实昨天早上在餐厅看到陶亦薇她是有些意外的。 自陶氏集团被傅誉收购,陶家的人就彻底消失在公众面前,在京城发展几十年的老企业就此没落,还是会有不少人唏嘘。 她从未过多地去搜索或者打听这一大家子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虽然陶氏集团在经过那次豪车恶意伤人事件之后影响颇大,后又在订婚宴上得罪了曾时延,但这些并不足以彻底拖垮一家老企业。 如若不是她在从中作梗,让傅庭肆出面施压,许多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完成。 静默短瞬,在手机弹出消息振动一声后,陶青梧迅速回神,生怕傅庭肆会出来寻她,缓了几秒径直道:“你想多了。昨天你遇到的麻烦,我自成年后经历了无数次。昨天被为难的人不管是谁,音桐都有可能会出手帮忙,不是为了看你出丑才去管这桩事的。” “你......”陶亦薇生性傲气,本就不是经两句话就会软着腰板的人,双目圆睁,不服输道,“你现在还和傅庭肆在一起?爸爸说......” 陶青梧下意识猜到了陶亦薇接下来要说的话,急忙打断,“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如果没有陶夫人来医院带走我妈妈这件事,很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你能懂吗?” 话毕,她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拿着空盘到餐厅门口时,傅庭肆刚刚出来,凑巧看到了不远处跟着回来的陶亦薇,蹙眉问:“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稍加思索,陶青梧摇了摇头,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聊了两句,没事。” 见她不想说,傅庭肆没再多问,而是拿过她手中的空盘和餐券去排队。 饭后一行人未多耽搁,直接乘坐游览车去了后山的有机茶园。 真不愧是众多app攻略贴里最受欢迎的打卡点,茶香绿意,看着就很好出片。 入口的地方,有一棵千年古茶树,人头攒动,都在纷纷等着拍照留念。 陶青梧和宋方稚、秋音桐的目的不同,她是真的来采茶的,还想炒茶带点回去。 等到日头最晒的时候,几个人到提前约定好的地点集合,而后回温泉洋房收拾行李。 返程的路上,陶青梧被其他三人抛弃,不得不与傅庭肆同车。 就在车子驶入傅誉地下停车场时,傅庭肆抽空瞥了眼一旁睡得正酣的人,脚边放着的八宝盒敞开着,里面原本精致摆放的糕点被吃得一干二净,仅剩些酥皮残渣在。 他轻点刹车停稳后探身过去,指腹轻柔地抚着那微微有些烫意的脸颊,耐心等了会儿,看那眼皮缓慢颤动时才凑近吻了吻。 陶青梧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在确认身处何地后才捧着傅庭肆的双颊连续啄吻了好几下。 两个人静静对视着。 半刻,陶青梧偏了下头,自然淡红的唇翕动,“设计展前我们还是分开睡吧,你太影响我了,而且我生理期,不能让你受委屈。” 傅庭肆停顿了下,忽而哼笑出声,实在不理解她思维为何跳跃得如此之快,明明几秒钟前望着他的眼神同样暗昧,下一瞬就无情到赶他去睡沙发。 在用热吻堵住那张让他生气的唇前,他旧事重提,“说了可以用这里,不算委屈。” - 设计展如期而至,会展中心人潮熙攘,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地驶入,许多媒体人扛着长枪短炮在媒体入口处排队进入。 自后台处蜿蜒伸展出来的舞台用茂盛的芦苇草包围着,与led大屏幕上3d动态流水的画面相映成趣,是叶识檐从众多设计方案中一眼看中的秀场布置。 抬眼望去,cybele品牌标志悬于最高处,是所有追光灯争相追逐的目标。 陶青梧在后台忙得不可开交,穿梭在衣香鬓影中,时不时会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心里默默地跟着秀场内音响传来的声音倒数。 她看了眼手中的流程表,“新晋设计师”几个字让她不禁心跳加快,本还放松散漫的心态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叶识檐考虑得太周全,为了能让更多人看到她的作品,直接让她来开场。 时间越近她就越坐立难安,从登台的位置恰好看见秀场的全貌,那乌泱泱的人群让她忍不住连续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京雪升温 第76节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所感应的原因,就在她探头去看的时候恰好和坐在第一排的傅庭肆撞上了视线。 这人今日穿了套冰蓝色的刺绣西装,塞在胸口的手帕隐约能看见一丁点用同色系丝线手工缝制的星河,衬得越发儒雅气质。 她垂眼自上而下扫了遍自己,和傅庭肆同系列的及踝礼服长裙上满是星光闪闪的流苏,在灯光下显得尤为闪耀夺目。 倒计时结束的这一刻,秀场内渐渐暗了下来,射灯打下来时舞台两边的芦苇草开始随风飘荡起来,cybele设计展新晋作品“重获新生”缓慢登台。 服饰的所有花纹皆由陶青梧用炫彩的丝线手工缝制,繁复又不失精致,是陶青梧熬了好几个通宵耐心打磨出来的。 众多时尚人本对叶识檐大力推荐的这位新晋设计师不抱任何希望,这会儿纷纷都被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忍不住暗暗感慨对于色彩的把控确实不输许多老牌设计师。 傅庭肆同样看得专注,他清晰记得样衣出来的那一刻,陶青梧攀着他的后颈欣喜到跳起来的模样。 他当时实在好奇,问了句,“为什么要叫‘重获新生’?” 这人扭捏了会儿,才一鼓作气告诉了他。 她说:“妈妈出事后,舅舅就离开了京市,我一度以为我是所有人的累赘,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和我淋了同一场大雨。后来看到你因为我遭人非议,我又觉得自己是你顺遂人生中的污点。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认真,也没敢奢望能重新和你在一起。可现如今,辜负妈妈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舅舅也在滨城遇到了能够相伴一生的人,还有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你,这样算不算是一种新生?” 不消片刻,他迅速拉回了自己的思绪,开始认真见证着陶青梧手中每一件代表“新生”的作品一一展出。 秀展很快接近尾声,在最后一位模特离开展台后灯光连续变幻了好几次,一直等在台侧的陶青梧缓步迈入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秀展。 致谢的话还未说出口,场内突然陷入黑暗,仅能听见座下喧闹的声音。 陶青梧怔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手中的话筒更是被切断了电源。 忽地,灭了半刻的大屏幕亮了起来,让她不自觉地回头去看,那上面开始滚动播放的画面让她瞳孔骤缩。 怎么会? 她往后踉跄了下,为什么妈妈的产检报告会出现在上面?为什么她和陶衍安的亲子鉴定也会出现在上面? 一时之间,许多伴随着诧异和鄙夷的字眼一字不落地钻入她的耳中,“私生女”、“小三”、“插足”...... 陶青梧心口一紧,呼吸不畅,在众多镁光灯亮起时,本就熬了好几个大夜的她顿觉头晕目眩,开始直直地往前栽去。 隐约间,她好像看见傅庭肆奔上了展台,将她揽入怀中的那一刻,那让她倍感心安的木质花香彻底包围了她。 傅庭肆双目赤红,在抱住她以后身形都在跟着微微颤抖,说出的话因为紊乱的气息有些口齿不清。 “陶青梧,陶青梧......” 第63章 get 63 晚八点, 正是老式居民楼里最热闹的时刻。 穿过经岁月洗礼变得斑驳不堪的胡同,一间间紧闭着门窗的房屋内传来喧闹和嬉笑声,而最让人忍不住驻足的是时不时会从里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烟火气息很浓重。 陶青梧收好雨伞, 前脚刚迈入门廊, 后脚就接到了苏峥要晚归的电话。 收线后, 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带亮了头顶的声控灯。 隐约间,隔着几十级台阶,陶青梧看见了上面半掩着的防盗门,昏黄的光线从里投了出来, 连带着还有刀具滚过砧板的声响。 她身形一顿,不敢多耽搁径直跑上了楼, 侧身迈入玄关的那一刻, 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凭着熟悉的穿着和外形, 陶青梧下一秒就猜到了那人是谁,挎在肩上的单肩包滑落在地面上。 她伸出手去抓, 生怕再晚几秒那身影会彻底消失, 直接扯开了嗓子大喊:“妈,妈妈, 你别走......” 渐渐地, 幻想和现实彻底混为一谈, 扑鼻而来的馨香和油烟味互相充斥着所有感官。 陶青梧悬在半空中的手忽而落入同样温热的掌心,久违的安全感让她稍稍镇定了些。 可是为什么?妈妈为什么不理她? 她难掩悲痛的神色, 脚下不停, 还在朝着那处靠近,嘴上不停喃喃着:“妈妈, 妈妈......” 终是捞了个空,她按捺不住,哭出了声,撕心裂肺。 意识越发迷离,温和的声音难以抑制变得急促起来,似是为了唤醒她还会轻微晃动着她的肩,“青梧,青梧......” 半晌,她猛地起身,眸子半阖着,带着哭腔,“妈!” 那种怅然所失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她半攥着拳头,抬头的时候慢悠悠地掀开了眼。 宽敞的病房内,不远处落地窗前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泄进来一点点晨光,所到之处都像披了层薄薄的金纱。 陶青梧想要抬手揉一下疲乏的眼睛,后知后觉手背上留了留置针,动作时隐约还有点痛意。 视线一转,她看见床边一直握着自己左手的大掌,凭着触感能感觉到那指腹上面的薄茧,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去看对方是谁。 四目相接,她再度落泪,倾身钻入面前这人的怀抱,从梦境中还未抽离出来的心悸让她呼吸霎时乱了,“舅舅,我梦到妈妈了,她离我那么近,可我不管多努力叫她,她都不理我。她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怪我做了许多错事?” 苏峥心疼地蹙了下眉,右手隔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沉重了好几分,“青梧,别多想,你妈妈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你,那都是梦,是假的。” 似是怕眼前的苏峥也是幻境,陶青梧将双臂收拢了些,啜泣声还在持续性地响起。 设计展上发生的事故还是让她后怕,她不免有些自责。 叶识檐给了她那么好的机会,却被她给毁了。 而且这是cybele在国内起步的第一个展,竟因为她的私事弄得一团乌糟。 她完全不敢想象网络上已经发酵成多么离谱的样子,骂她无所谓,可她不想无辜的人被她所牵连。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陶青梧从苏峥的怀抱中撤开身子,双手在四周摸索着,“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青梧,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担心,都已经处理好了。”苏峥帮她稳住颤抖的身形,颇为郑重地安抚着她。 陶青梧有片刻怔神,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只朦胧间有茫然透出,“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她反应过来,开始环顾四周寻找傅庭肆的身影。 苏峥猜出了她这一番神态和动作为何如此反常,笑了下,掌心轻覆在她略有湿意的颊边,“傅董出去接电话了,很快就会回来。”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用懵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人,“舅舅,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陶氏......” 打算道明实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苏峥长叹一声,帮她整理了下散在肩头的长发,“我都知道。其实舅舅跟你一样,从不觉得陶家无辜,只是比起你,舅舅很懦弱,从来没想过去讨个公道。” 见她双唇翕张,苏峥摇了摇头,打消了她妄想着否认的念头,又道,“青梧,你知道你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是什么吗?” “她一直都觉得你是独一无二的,更不希望你被人世间的污秽所绊,所以我说她怎么可能舍得不理你。你不管做什么,她都会原谅你。” 陶青梧眼睫耷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周围有不少人会聚在一起讨论自己名字的来源和含义,她本着好奇心有去网络搜索过。 网页跳转出来的第一条是一首颇有意境的诗词,她从上往下浏览了好几遍。 那时候不懂事,为了使自己的名字更大气易懂些,她不止将整首背诵了下来,就连释义都牢记在了心里。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她一直以为妈妈是想念爸爸才特地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以至于后来知晓那些隐秘的事情后,她一度有些反感自己的名字,替妈妈觉得不值。 原来是她悟错了意思。 陶青梧眼眶红着,一时间又哭又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妈妈是爱我的,我看到了她留给我的那封信,还有那枚戒指。她刚刚只是没看到我,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苏峥不由皱眉,眼角不可避免地也跟着变得湿润。 犹记得当初陶衍安威胁他,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殊不知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自私。 如果那时他再坚定一点,或许现如今的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邪不压正,这么浅显的道理陶青梧都懂,他却胆小到选择了置身事外,将陶青梧推至漩涡之中。 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现如今网络时代,陶青梧参加设计展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紧赶慢赶回到京市,刚到会展中心的门口收到的却是秀展中止的消息。 宽敞的会展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从周围记者的只言片语中,他很轻易就听见了秀场内事故的详情。 脑内的弦霎时绷紧,他摸出手机看到的就是几分钟前娱乐新闻的推送,触进去后每一条的下面都附带着动态图。 最中间的那张就是陶青梧眼前一黑往前栽倒的图片。 他攥着手机的那只手,乃至整只手臂都在跟着发抖,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未有人接听,心跳的节奏几乎跟彩铃的鼓点同一频率。 苏峥完全不敢回忆自己昨晚是如何磕磕绊绊地迈入医院的,病床上那纤瘦到孱弱的身板让他的愧疚和自责无处安放。 也就是那一刻,他后知后觉自己以往有多伪善,口口声声说姐姐和陶青梧不是自己的拖油瓶,实则内心早就不厌其烦。 他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直到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拭过他眼角的泪才堪堪回神,忙不迭从软椅上起身,含糊不清说了句,“我去叫医生过来。” 陶青梧颔首,很小声地应了下来。 她盘腿坐着,慢悠悠地拽着被角将自己彻底包裹起来,开始在心里琢磨方才苏峥那短瞬的慌乱究竟是何意思,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如此过了小半晌,医生没来,苏峥也没回来。 她掀开被子,右脚刚刚趿上拖鞋,房门就从外边拉开了,进来的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傅庭肆,身后还跟着一脸严肃的林秘书。 “要拿什么?我帮你。”傅庭肆迅速踱到她的面前,一双大掌扶在她的肩头。 她微不可察地摇了下头,缓缓往后撤了下身,将自己的一双手塞入那慢慢滑落下来的掌心中,“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回了趟公司,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鹤叔刚送来不久。”他面上镇定,实则心里早就兵荒马乱,昨晚秀展上的画面仿若还在脑海中疯狂闪过。 陶青梧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苦笑不得。 她清晰记得失去意识前那朝她狂奔而来的高大身影,还有颤着音调的呼唤声,想必被她吓得不轻,所以到现在都还心慌。 “我没事。就是因为秀展神经太紧绷了,又加上熬了好几个大夜,所以有些没撑住。”她云淡风轻地弯了弯唇,拽着他坐在了床边。 见状,傅庭肆心里的不安才稍稍缓解,只是下一秒他又开始忧心面前的人会不会被网络的舆论所侵扰。 事出突然,虽然当时他就打电话给林秘书调动公司公关部去解决,可无奈秀场内除却各大媒体人,还有许多工作人员。 经过协调,不少都被拦了下来,但保不齐会有漏网之鱼,定会为了吸引眼球添油加醋乱写一通。 他静静地凝着她,指尖划过她的耳廓,把鬓边的碎发挽至耳后,好不容易措好的词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静了短瞬,陶青梧颤了下眼睫,手背蹭过颊边未干的泪痕,茫然地问了句:“我舅舅为什么会来?” 思忖了下,她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苏峥设计展的事情。 刚才她受情绪影响,完全来不及思考苏峥为何会突然回来,又为何会知道她在医院的事情。 “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在会展中心门口。”他言简意赅。 京雪升温 第77节 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就不想了。 她点了点头,将话题转至重点,“舅舅说事情解决了,所以......是谁?” 傅庭肆先是一怔,然后侧头瞥了眼身后,用眼神示意站在不远处的林秘书来说。 林秘书合上手中的文件,背至身后,语调放缓,不紧不慢,像往常在会议上汇报工作那般严肃,“陶小姐,经傅董的嘱咐,查出来事故的主使人是你们此次设计展秀场设计的合作方。” 陶青梧皱皱眉,总觉得云里雾里的。她眉眼一弯,迎上傅庭肆的视线,实在好奇。 傅庭肆抬了抬手,吩咐林秘书继续说下去。 “cybele刚回归国内市场,叶总在选择合作方难免会掉以轻心,择优选择是人之常情。不过......”林秘书停顿了下,“这家设计工作室的法人代表是...陶亦蔓小姐。” “陶亦蔓?” 陶青梧反问了句,她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上一次听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以至于连这个人的长相在脑中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陷入沉思,印象中陶亦蔓的性格不似陶亦薇那般急躁,嘴角总是带着笑,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地,很有上流圈大家闺秀的气质在。 言语间,林秘书再次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靠近后递给她看,嘴上不停,“她如此做的原因不用细查,您想必能猜到。不过她一心求成露出不少马脚,秀场后台的监控室能看到只有她进了总控间。” 陶青梧的目光落在那一张张强有力的证据上,不止有设计工作室的详细信息,还有黑白相间的纸质监控画面。 无不在告诉她,陶亦蔓确实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她长舒了一口气,默默靠回了半摇起的床头,不疾不徐地轻笑出了声。 傅庭肆偏过头,冲着林秘书抬了抬下巴。 待室内重回安静,他未经思考直接道:“查出来的不止这些,还有你们秀场的设计稿也并非是她原创。” 陶青梧讷住,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面上刚消散下去的诧异再度浮现。 原来陶氏集团被收购后,陶家一大家子常住的那套别墅就被抵押了。 陶衍安带着父母回了老家,而陶亦薇和陶亦蔓则留在了京市。前者大学还没毕业,后者则东拼西凑搞起了设计,经查其实就是一家徒有虚名的皮包公司。 陶亦蔓本想着能借这次机会大捞一笔,岂料竟在展出名单里看到了陶青梧的名字,再加上陶亦薇将之前在温泉山庄遇见陶青梧的事情告诉了这人,所以才有了现如今的这些事。 过了良久,陶青梧无力地闭了闭眼,实在难以想象短短一个晚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傅庭肆不止查出了陶亦蔓抄袭设计方案这件事,就连这人此次能成功拿到cybele秀场设计的机会都另有隐情。 据悉跟陶亦蔓交好的一位男士,跟叶识檐是高中校友,现如今经营着一家建材公司,而此时设计展秀场内所有的材料皆来自于这家建材公司。 本着交情颇深的缘故,叶识檐接受了这位男士的引荐,不仅与之合作,还将设计的机会交给了陶亦蔓。 这些都还不算是重点,让陶青梧更为瞠目结舌的是陶亦蔓和这位男士的真实关系。 两个人暗度陈仓许久,不知被谁走露了风声,传到了原配的耳朵里,被原配闹到了工作室,整栋写字楼里那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一来二去就传开了。 陶青梧对于陶亦蔓的私生活不甚在意,只是在听到傅庭肆将陶亦蔓抄袭的事情告知原作者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经过此次,陶亦蔓不止吃上了官司,还会因为皮包公司骗取他人财物的事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陶青梧身子僵了下,竟不觉得如释重负。 她不想用扯平了来形容自己和陶家的恩怨,毕竟妈妈是无辜的,仅仅是因为识人不清就遭受到了如此多的不公。 傅庭肆受她情绪感染,垂头把玩着她白嫩纤长的手指,低着声音安抚:“都过去了。叶识檐已经让cybele在国外的公关部出了紧急公告,过不了多久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陶青梧回神,若无其事地敛了敛眸,“我不在乎这些。在设计圈,作品更重要。我只是难过妈妈遭人非议,她明明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人如此抛到公众面前评头论足。” 傅庭肆大脑空了下,头一回恨自己安慰人的技能点还没蓄满。 他很轻地抬了下眉,倾身往前长臂一伸把人揽进了怀里,将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线条流畅的颈侧,手掌还配合性地带着节奏拍在脊背。 气氛实在憋闷,让人呼吸不畅。 陶青梧想要缓解,抬起垂在身侧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没好气地哼了声,“你是哑巴了吗?说几句话哄哄我呀。” 他微微偏头,没了眼镜的一双眸子里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温柔和宠溺,“等会儿我让林秘书送几本书过来。” “送书做什么?”她问。 “学着如何哄你。” 第64章 get 64 这是一间集客厅、厨房、洗手间、主卧为一体的高级病房, 所到之处尽显奢华和精致。 病床边除却一张米白色的高几,还有一张做工精巧的直排式布艺沙发,就连茶几都是同色系配套的。 陶青梧没骨头似的趴在傅庭肆的肩头,长睫下那双熠熠的星眸静静地环顾着四周。 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周围, 不知是来自床头那束色彩鲜艳的鲜花, 还是茶几上的香氛摆件散发出来的。 反正都不如傅庭肆身上常有的木质花香好闻。 她又贪恋地多抱了会儿,环在腰间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瓮声瓮气道:“这病房好大啊,感觉跟你的办公室差不多一样大。” 傅庭肆侧头吻了下她的耳尖,从他的角度, 恰好能看到陶青梧瞪得溜圆的一双眼直直地盯着窗外,那棵茂密梧桐的影子倒映在水润澄亮的瞳眸里, 比起往日更有活力了。 他迁就着她的身高, 往常都会挺直的腰背在此刻弓起来, 听了她的话后不受控地轻笑了下,“看来也不需要我的安慰了, 都有闲心逗乐了。” 陶青梧一怔, 不满地用指尖戳了下他,块状的腰部肌肉瞬间绷紧, 仿佛下一秒要从身体里迸出来。 她来回摩挲着下巴, 出声时热气透过肩上光滑的衣料钻进身体里, “需要的,你还是要学。” “好。” 傅庭肆唇角掠过无奈的笑, 情不自禁说出的话却又带着无尽的宠溺, 根本舍不得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四下一时陷入静谧,两个人紧拥在一起的身影投落在光亮的地面上, 是近两日所有阴霾中仅有的一点色彩。 又抱了会儿,久到傅庭肆都觉得左侧的肩膀都麻木了,最后还是因为林秘书敲门的声音而不得已分开。 陶青梧拽着棉被往后缩,看着傅庭肆很淡然镇定地整理了下衣襟处刚被她抓出的皱褶,而后溢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林秘书被傅庭肆冷冰冰的视线吓得愣了下,往后挪动的时候抵上了半阖上的门,还未来得及反省自己是否出现的时间不对,原先一早在手机上订好的事件提醒就响了。 他敛好情绪,故作轻松地催促道:“四董,十点半您有一个海外线上会,合作方询问您是否需要更改时间。” 傅庭肆抬腕看了眼时间,嘴唇翕动,声都没发出来就被陶青梧打断了。 她很无情地用脚尖隔着柔软的羽绒被踢了下他的大腿外侧,语调绵软,“快回去工作,万恶的资本家。” 那双白嫩的小脚还在不要命似的蹭着他的腿,这种感觉太像拿轻柔如绒的羽毛挠过他最敏.感的部位,让他需要阖眼缓上小半晌才能冷静。 他偏了下头,林秘书霎时就反应了过来,身子僵硬着出去客厅等着,还很识趣地帮忙带上了门。 等再次剩下他们两个人,傅庭肆径直撩开羽绒被的边角按住了那不停作乱的脚,还忍无可忍地用指节自上而下蹭过白皙的脚背,声音沉了几分,尾调就像是浸在威士忌里一样醇厚,“不需要我了就赶我走是吗?” 陶青梧直呼冤枉,双腿因为层层递来的痒意开始慢慢往回缩,而后又被很快捉住。 如此拉扯了小半刻,她心口发紧,用着卖乖的语气,“你快松开,林秘书还在外边等你,忙完别忘了来给我送午餐。你送,不许使唤鹤叔。” 傅庭肆被她作威作福的姿态气笑了,在贴身靠近讨足了一个犒劳自己的吻后才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好,想吃什么发给我,一定给你按时送来。” 陶青梧抿了下被吮到水润通红的唇瓣,很轻很低地“嗯”了一声。 目送着床边的人起身走到门口时,实木门恰好从外边推开,苏峥去而复返。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短暂碰上视线,傅庭肆后知后觉微微欠了下身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峥慢了半拍,待反应过来傅庭肆已经带着林秘书走远了。 他轻皱了下眉,把从客厅拿来的果盘放在了高几上,温沉着气息,“问过医生,说待会儿还要再打一次吊瓶,下午就可以出院。” 陶青梧失语几秒,才细如蚊蚋着开口:“舅舅,你是特地回来看设计展的吗?” 苏峥削果皮的手顿住,“飞机晚点了没赶上。” 他支吾了下,又问:“他对你好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陶青梧却听懂了,乖顺着回答了句,“特别好。” 苏峥沉默着,似是在努力消化着心里的不安与纠结。 顷刻后做足了准备,“青梧,舅舅打算结婚了。” 闻言,她眼睛里霎时泛起亮光,心情难以言喻,“真的吗?什么时候?” 苏峥:“不办婚礼,就去民政局登记一下,以后就一直待在京市。她在绘画机构找了份工作,我也准备继续回学校任教。” 陶青梧陷入无尽的怔忡,生怕自己身处幻境之中不敢轻举妄动,良久后眼睫连续颤动了好几下,激动地扯着苏峥的胳膊,“真的吗?那舅妈什么时候来?我想认识她。” “明天我回去办一下离职,结束后一起回来。” 她思绪还乱着,总觉得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给她缓冲的机会,“那到时候一起吃饭,我顺便介绍傅庭肆给你们认识。” 见状,苏峥绷着的神经迅速松了,暗自感慨自己这次终于没有做错选择,久违的满足感让他不禁红了眼眶。 陶青梧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发现他的反常,双手搭握在一起,满面春风,“那你和舅妈回来住。” 苏峥犹豫着,她一眼看破,拧眉虚着声音,“我不常回去,一直空着好浪费。” “青梧,舅舅之前看到过他要和其他人结婚的新闻。”他大煞风景地说了句。 陶青梧心跳滞了一秒,“那些都是记者为了博取关注乱写的,他身边只有我。” 苏峥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心疼地抚了下她的脸颊,“舅舅不是不支持你们。在我的印象中,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很在乎门第之说,我不希望你以后......” 明明没说完,可凭着停顿的地方,陶青梧还是猜了出来。 苏峥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见证苏岚被骗又被抛弃的人。 思忖了会儿,她释怀地笑了下,“不会的,我相信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但起码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还是我。” 眼前的人逆着光,但苏峥还是看见了那瓷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欲要多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陶青梧将下巴抵在膝头,若无其事地耸了下肩,悄声:“舅舅,我困了,想再睡会儿。”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漫长,再次醒来手背上的留置针已经拿掉了,被遮光窗帘挡住的卧室内昏暗无比,只有从客厅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亮。 墙上挂钟的走针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引得她不自觉去看。 快下午一点了,傅庭肆应该快到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要去洗手间洗把脸的念头刚起,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就被外边的人蹑手蹑脚推开了。 京雪升温 第78节 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钻了进来,言行举止都带着慌乱。 “陶亦蔓?怎么是你?”她微诧。 不远处站着的人披散着长发,一身休闲的穿搭没了往常的奢靡和华丽,使得瘦削的身形透着几分狼狈,迎着她视线的那双眸子更是空洞无神。 陶青梧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遥想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傅庭肆次顶层的那间办公室里。 这人被陶衍安特地带到傅庭肆的面前露脸,穿着和妆容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即使后来被傅庭肆毫不留情地婉拒,局促的同时也丝毫不减风情和娇媚。 经过短瞬的安静,她忽地想起现如今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开始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 “你......”她欲言又止,不解。 随着咔哒的落锁声,陶亦蔓缓步靠近,一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 直到驻足在她的面前,才迫不及待地拉住了她的手,将手心的温热传递给她,“青梧,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让傅先生帮帮我?” 陶青梧微怔,眼前的画面倏地与她和陶衍安最后的那次见面重叠在了一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变化了许多,让她能更好地冷静面对。 她咬牙抽回了手,眉心微拧,“你找错人了,你找他都比找我有用。” 手里空了,陶亦蔓只好改抓着她堆在一旁的羽绒被,眼泪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兀自碎碎念:“他不愿意见我,我根本没有能接近他的机会。青梧,我真的知道错了,爸爸说陶氏没落全拜你所赐,我就是心有不甘,一时冲动。” “......” 陶青梧词穷了瞬,缓了会儿略抬了下眉,语调无波无澜,“陶亦蔓,你恨我无所谓,毕竟这种被人嚼舌根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可是我妈妈她是无辜的。先是遭受躲不开的无妄之灾,又被你如此抛到公众面前任人唾骂凌辱,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便宜事全让你们家的人占完。” 默了会儿,陶亦蔓瞬间收回那唯唯诺诺的姿态,似是被她踩到了痛处,声音陡然间拔高,“陶青梧,你在这里装什么清白贞烈。我们一家人原本过得好好的,是你妈妈突然出现横插一脚,才让爸爸坚定了跟我妈妈离婚的想法,你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她无辜?” 气氛迅速变得紧张起来,就连空气都跟着稀薄到让人呼吸不畅。 陶青梧一时讷住,良久后掀被下床,猛了半个头的身高让她可以居高临下地凝着面前的人。 她伸直手臂,猛地落在陶亦蔓的颈后,下一秒将人带到面前,在惊呼声响起前嘘了下,而后低声慢慢道:“陶亦蔓,我一直都想说,明明许多事情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你却蠢到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陶亦蔓想往后撤,却完全挣不开,被她桎梏得越发重了。 “你年纪跟我差不多,那时候陶衍安应该也就刚刚跟你妈妈认识,他在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你却信他是无辜的。我妈妈如果真想插足,大可拿我来威胁他,毕竟我猜他不想让长辈们知道他的那些风流史。” 她顿了下,又道,“再是后来,我妈妈完全没有自主能力,她懂得你说的那些吗?如若不是陶衍安哄骗,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你们面前,更不会被你妈妈强行带走去承受那些可怕的事情。” “你......”陶亦蔓背脊一僵。 “原本应该跟曾董事长订婚的人是你吧?你妈妈一心为你谋划,所以才落到了我的头上。从始至终,我跟我妈妈都是供你们一家人玩乐的工具,谁是谁非,你们比我清楚。” 说完她冲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的人可以离开了。 然而陶亦蔓直愣愣地戳在原地,刚止住的泪再度滑落,边摇头边哀求:“陶青梧,我们先不聊这个,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低垂着眼审视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傅先生的律师团队很厉害,你让他委派一位律师在出庭那天帮我辩护可以吗?” 陶青梧仿若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片刻后讶异地笑了下,“这些事情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我不会让他来蹚你这趟浑水的。” 她拒绝得太直白,不留一点余地。 陶亦蔓彻底失了理智,指尖微微一蜷,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半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崩溃着哭求,“没有人能帮我了,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是同父异母姐妹的份上,帮帮我。” 宽敞的高级病房内都是陶亦蔓带着哭腔和嘶喊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响亮刺耳,尤其是最后变了调子的叫声让陶青梧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她往后缩一点,这人就靠近一点,用行动逼迫着她必须答应。 不知僵持了有多久,陶亦蔓站起身将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力道大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她空白了一瞬的大脑被恐惧填满,闷着声想要拉回这人的神智,“陶亦蔓,你松开我。” 直到病服的衣领被拢紧,她渐渐觉得难以呼吸的时候,突然压来的高大身影将她从陶亦蔓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陶亦蔓因为惯性跌坐在地上,被直直投过来的冷冽目光骇到一动不动,只会抖动着肩膀不停啜泣。 “青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温润的男嗓响起。 她惊恐的面色慢慢缓和过来,“叶识檐?我......我没事。” 叶识檐长舒了一口气,冲着身后的人说了句,“杨玫,报警。” “嗷,好。”杨玫急忙应下。 只是电话还未拨出,陶青梧就拦了下来,眼神掠过坐在地上身形却抖得像筛糠的陶亦蔓,转而对叶识檐说:“算了,让她走吧。” 她已经数不清那扇实木门今日被打开阖上了多少次,最近的这一次来自于风尘仆仆赶来的傅庭肆。 这人应该是在走廊遇到了离开的陶亦蔓,进来后面上慌乱不已,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遍,“是我疏忽了,应该留几个人守着你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望着他,眼睛都不敢眨,自己都还未彻底缓过来就得想办法安抚眼前的人,“我真的没事,就是聊了会儿。” 伴着长长的一声叹息,傅庭肆才发现坐在床边的叶识檐,离陶青梧极近,根本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他直起身,佯装出严肃凛然的样子来,眉宇之间的沉着如同静谧的湖面,平静得令人心生敬畏,但那双眸子里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锐利感觉。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傅庭肆突然释放出来的敌意,有一股暗流涌动在傅庭肆和叶识檐的中间。 几秒钟后,傅庭肆斜睨了眼叶识檐,柔声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识檐同样不服输,“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陶青梧:...... cybele来探望的所有人:...... 第65章 get 65 十月份的京市早晚温差很大, 反倒正中午是最舒适的时间段,闷热散去,秋风吹在身上让人懒洋洋不想动弹。 四下一时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个人各怀心思, 面上看热闹的情绪只增不减。 傅庭肆保持着一贯温文尔雅的姿态, 悄无声息地将右手抄进口袋, 而后欲盖弥彰地蜷缩五指紧攥成拳,袖口半挽露出的一小截手臂青筋虬起,看得陶青梧心脏是突突地跳。 她微微屏息,在事态还未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前,急忙伸出手碰了下傅庭肆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嗓音柔着,“我的午餐呢?等你好久了。” 话毕, 傅庭肆才堪堪想起, 右手抽出冲着身后抬了下, 鹤叔就将檀木食盒放在了床头的高几上。 盖子掀开,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让陶青梧不禁吞咽了下, 瞬间食指大动。 傅庭肆实在贴心, 从套盒中抽出筷子递给她,又去忙其他的事情。 只是一整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最后关头却又停了下来, 他侧身扫了眼折叠下去的床边桌, 忽而沉声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陶青梧垂下眼帘, 心里忍无可忍地默默吐槽了一句。 又来了。 叶识檐默了会,懒得跟面前的人计较, 略显无奈地压了压唇角, 起身立在一旁让出了方便抽出床边桌的空间。 五六道精致美味的小菜整齐摆放了出来,就连米饭都被做成了花样, 闻起来有淡淡的香甜,像极了艺术品。 陶青梧迟迟不动筷,傅庭肆误以为她是没胃口,便从高几端起汤盅,用勺子将里面的虫草乌鸡汤喂给她。 她扫了眼周围像看珍稀物种似的几个人,再看向眼前一脸温和又对一切视若无睹的傅庭肆,莫名觉得现如今的自己还真有点恃宠而骄,不由深深蹙了下眉,“傅庭肆,你坐那边去,我想自己吃。” 循着她的视线,傅庭肆望向不远处的直排式沙发,轻声问:“你自己确定可以?” 她陡然一怔,赧然着撇了下嘴,“我有手有脚,没那么娇气。” 傅庭肆淡淡地扯了下唇,从鼻腔懒懒地溢出一声笑,拨弄了下她头顶乱了的发丝才走到沙发前坐下,还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杂志平摊在了腿上,没再对她继续严防死守。 挡着陶青梧的宽大身躯蓦然没了,站在不远处的杨玫和昔盛竟有些反应不及,始终沉浸在方才傅庭肆和叶识檐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实在是太精彩了。 陶青梧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眼睁睁看着出神的两个人同时收回思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慢吞吞地将手中的果篮还有花束搁在了床头。 她嘴唇跟着翘起,“谢谢玫姐、昔总监,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玫今日戴了副浅棕色的美瞳,迎着她的视线时眼底看着格外得亮,张口说话还是以往的逗趣和亲和,缀着装饰品的长指甲轻轻地划过她的下巴,“这算什么麻烦。小傻子,为个设计展这么拼,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呀。” 昔盛点着头连连附和,没忍住小声补充了句,“你知不知道真是吓坏我们了,尤其是tido,又自责又心疼。” 话音刚落,安静了那么几秒钟。 坐在沙发上的傅庭肆翻动杂志的手顿住,很迅速地抛了个眼刀过来。 杨玫恨铁不成钢地后勾起小腿,用高跟鞋尖踹了下昔盛,面上无语至极,示意身后的人别没事找事。 相比下来,叶识檐就淡定了许多,坦然到丝毫不在意其他人在如此不得体的场合提及旧事。 他嗓音压得低,语调听起来温柔到让人心悸,“抱歉,是我太掉以轻心。如果我多留意些,现在的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搞砸你的第一个展。” 陶青梧愣了好几秒,她从未将事故的责任归在叶识檐的身上,毕竟许多事情源头皆在她这里。 即使这次得以幸免,保不齐下一次就会落入到其他人的圈套之中。 比起她一个无名小辈的设计展,摆明是cybele的口碑更为重要,更何况能否很好地融入国内市场,此次秀展尤为紧要。 思忖片刻,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言简意赅:“跟你没关系,反倒是我连累了其他人,让秀展被迫终止。”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让杨玫觉得分秒难捱,她心中微微一动,率先将此次来医院探视的主要目的强拉了回去,“tido,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经提醒,叶识檐往陶青梧的方向靠近了几步,眉眼舒展了几分,嘴唇翕张还没吐出一个音节就又噤了声,目光悄无声息地掠过忽然挺直腰背刻意留心这边的傅庭肆,瞬间严肃道:“青梧,方不方便单独聊一会儿?” 立在一旁的杨玫和昔盛见状,非常识趣地主动往客厅的方向走,只是在感知到沙发上的人一动未动后好奇地齐齐朝那边递过去视线。 傅庭肆不由地加重了阖书的力道,很不满地黑着脸,似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势很足还特地站了起来。 陶青梧跟着他的动作慢慢抬头,细长的脖颈不自觉抻到极限,快一米九的个头确确实实威风了许多。 “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他带着警惕心凝着同样朝自己这边望来的叶识檐,没忍住开始慢慢地挽两边的衣袖。 杨玫和昔盛胸腔剧烈起伏了下,面面相觑。 他俩是真没打算听。 叶识檐摊了摊手,“你要听我也没意见。” 傅庭肆作势就要去拉软椅坐在陶青梧的床边,却被陶青梧一个很无奈的眼神制止了。 无奈中裹挟着一丝埋怨,她用着软绵绵的语调使唤他,“傅庭肆,我要喝楼下自助购物机里的蜜桃汁,你去买。” 他吃了瘪又不好多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客厅还不得不顺手带上了门。 似是觉得有些丢面子,他直接倚坐在靠实木门摆放着的长椅,抬头使唤鹤叔,“去楼下买两盒蜜桃汁回来。” 说完他径直阖目倚靠在冰凉的墙面上,心里一秒比一秒煎熬,忍不住去猜一门之隔里面的人究竟在聊些什么。 京雪升温 第79节 虽然陶青梧解释过两个人只是假情侣的关系,可他看得出来,叶识檐对陶青梧的情意不比他少,再者两个人年纪相当,让他莫名其妙多了不少危机感。 他被燥意席卷,修长的两指轻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全然没注意到同坐一张长椅的杨玫和昔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好奇。 昔盛胆子比杨玫大,右手在下巴摩挲了会儿,蓦地出声吓坏了一旁的杨玫,恨不得下一秒就与他断绝任何来往。 他试探着问:“傅先生是跟我们老板认识吗?还是我们小青梧的男朋友?” 傅庭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很轻地冷哼了一声。 小青梧?叫这么亲热,他都没这么叫过。 虽心有不适,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沉声道:“怎么?” 昔盛被他眼底微不可察的戾气骇到,笑着摆手时没忍住暗自腹诽:喂!这么凶干嘛!吃个瓜而已,又没站队。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鹤叔去而复返,将两盒常温的蜜桃汁递给傅庭肆,而后一起在客厅等着。 傅庭肆渐渐没了耐心,被大掌攥着的蜜桃汁盒身都变了形,一刻都不犹豫地起身去推房门,岂料叶识檐刚好要从里面出来。 这人在撞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没好气地哧笑了一声,然后冲着不远处一同来的两个人示意了下,话都不留一句就抬脚离开了。 傅庭肆顺着半敞着的门朝里看,陶青梧执筷正吃得津津有味,就连那半透明汤盅里的虫草乌鸡汤都不知道何时已经用光了。 他垂眼看了下手中的蜜桃汁,愣神之际一道甜软的嗓音传了过来,“快进来,我有话想说。” 陶青梧刚好吃饱,侧着身将床边桌上的餐具往左手边的高几上挪,探着身去抽纸巾的时候差点没稳住身形跌下去,被阔步过来的傅庭肆扶着肩头护在了怀里。 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拭净嘴角后,顺势伸直手臂环在了他的腰间,沉吟道:“傅庭肆,如果我说,我打算去英国学服装设计,你会支持我吗?” 蓦然陷入死寂的这一刻,陶青梧心如擂鼓,眼前浮现的是几分钟前叶识檐向她提出这一诱人建议的画面。 英国伦敦的时装学院是众多设计师梦寐以求的院校,在艺术与设计类别一直是佼佼者,许多深造出来的学子都有机会在国际知名时装公司实习的机会,无疑是她未来在这一领域的敲门砖。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很心动,尤其是叶识檐告诉她愿意帮她递推荐信的那一刻更是到达了顶峰。 那时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愣怔的时间有些长,谁知叶识檐却悟错了她的意思,压低声音问了句,“担心傅庭肆不同意?” 话毕,陶青梧一时有些茫然,眼睫连续眨动了好几下,后知后觉竟将傅庭肆忽略掉了。 要分开两年,不舍的情绪在胸腔处无限蔓延着,屏息后扬起笑,“他不会,是我舍不得他。” 思绪被傅庭肆忽然说出的话强行拉了回来。 他说:“叶识檐会跟着你一起去?” “啊?什么?”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被眼前这人的脑回路震撼到了。 她以为傅庭肆或许会劝她多斟酌一下,又或许会跟她产生同样不舍的情绪,然而这些通通都没有,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叶识檐会不会跟她一起去。 失语几秒,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推开了抱着她的人,轻哂一声,“怎么?他要是陪我去,你难道还打算跟着去然后守着我吗?” 明明是一句轻飘飘开玩笑的话,傅庭肆却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边从通讯录翻联系方式边说:“什么时候去?我可以提前今年去海外分部的巡查工作。” 见他语气郑重,面上的表情同样认真,陶青梧一把按住了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那只手,一本正经道:“他不去,只我自己。傅庭肆,你就只吃醋不会舍不得我吗?” 言及此,傅庭肆再度将她按入怀中,热息层层递进她的耳中,“去多久?” “两年。”她深吸了口气,回了句。 “什么时候?”他又问。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一周后。” “想去吗?” 这一次,陶青梧未多犹豫,直言:“想。” 就在她以为傅庭肆或许会沉默又或者生气她如此洒脱的时候,这人从滞涩的喉间艰难吐出一句,“那就去。” 她微微诧异,明显感觉到傅庭肆抱着她的力道慢慢加重了,以至于她开始觉得肩膀泛起痛意,让她不自觉吃痛了一声。 傅庭肆撑着她挪开了些距离,起了层雾意的眼底很明显透着浓浓的不舍,使得她一股郁气急速涌到心口,难受到连深呼吸都无济于事。 她往前倾身,似觉得不够伸出手拽着他的领带带到面前,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先是蜻蜓点水,而后慢慢压实,探出舌尖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一时之间,陶青梧觉得屋内那两束鲜花的味道更加馥郁了,不然她为何脑袋里昏沉沉的,就连身体都是绵软无力。 傅庭肆在这方面一直拥有掌控权,他只给了她任意施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很快加深了这个吻,那双温热的手摩挲在她的身后,没多久便不再满足于此,悄然地探入游走。 她的理智已经焚烧殆尽,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此时身处何地,只朦胧中听那短暂分开的唇辗转移动到她的侧颈,用着询问的口吻,“试试在这里好不好?” 大概是因为一周后注定要离别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陶青梧这次没有多做思考,一点扭捏都没有,便循着自己的心遂了傅庭肆的愿。 她没直接应允,而是伸出手扯他的领带,解他熨帖衬衫的纽扣。 一切都发生得水到渠成,两个人都急切寻找一个宣泄口。 傅庭肆覆在她的正上方,小心谨慎地剥掉她松垮搭在肩上的粉黑相间的条纹上衣,大掌瞬间被填满。 陶青梧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他攥在了手里,揉得她思绪渐渐混沌迷离。 只是这种感觉仅持续了几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振动声打断了。 傅庭肆吻着她,却还是分心地拿过从口袋里滑落到床褥上的手机,用眼角的余光去看,热切的动作霎时顿住。 她跟着他的视线去看,颊边被粉红填满,无声地轻推了下他的肩,及时叫停了这旖旎暗昧的温存。 傅庭肆无奈地捏了捏她滚烫的脸蛋,半跪着双腿慢悠悠挪下床站好,边整理半掉不掉的衬衫边滑动手机接听电话,“外公。” 在陶青梧的视野里,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究竟说了什么,使得傅庭肆的脸色连续变换了好几次,期间还抽空扫了她一眼,让她迷惑到有些心里没底。 半刻后,傅庭肆终于收了线,望着她的眼神晦涩难辨,斟酌许久才不疾不徐道:“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第66章 get 66 陶青梧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方才看见了傅庭肆那通来电的人究竟是谁, 在秋音桐的口中出现过许多次,是秋音桐的爷爷,傅庭肆的外公。 从只言片语,她大概能猜到这位老先生一贯的作风就是说一不二, 面容威严, 甚少会有人去忤逆他, 大概傅庭肆是头一个。 陶青梧犹记得春节时傅庭肆未回去参加除夕家宴,被打到满身鞭痕。 一个对自己亲外孙都如此毫不留情的严肃老爷子,想必对外人会愈加苛刻。 更何况傅庭肆被打跟她有关,再加上这一次在秀场发生的事故,还有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 只要不是局中人都会想当然地去信了。 不怪她会紧张。 她原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她和傅庭肆之间的感情如何都拧不过长辈的意愿, 她是打算随时抽身的, 毕竟上流圈的事情哪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面对傅庭肆的这个问题, 两个人不知道僵持了多长时间,最后还是被从外面推门进来的苏峥所打破。 趁着陶青梧打完点滴午睡的间隙, 苏峥出去打了个漫长的电话, 然后在医院门口的小餐馆里随意对付了两口就去门诊大楼给陶青梧办理出院。 陶青梧换完衣服从卧室出去,傅庭肆正和苏峥聊着昨天在会展中心发生的事情, 时不时还会提起现如今网络上的具体风向。 相谈甚欢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个让她实在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殊不知自己的这一举动恰好被不远处的傅庭肆捕捉到了, 面上难以抑制地闪过一抹落寞。 见傅庭肆短暂停顿了下,苏峥慢悠悠回身迎上了陶青梧的视线, 顺手拎过了她手中的行李袋, 转而又被傅庭肆接了过去。 临上车前,陶青梧还没来得及纠结到底是回公寓还是回保利, 就见苏峥驻足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唇嗫嚅半刻才缓缓道:“青梧,舅舅订了傍晚回滨城的机票,明天一早得去公司办离职。”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傅庭肆直接替她做了主,语气很是谦和有礼,“我让司机送您过去。” 苏峥连忙摆手,婉拒道:“不用了,太麻烦了,医院附近刚好有直达的地铁。” 傅庭肆不以为意,边摸出手机打电话边说:“您太客气了,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苏峥见状不好再继续推辞便点头应了下来,转而侧身将视线放在陶青梧的身上,“青梧,回去注意休息,医生开的药要按时吃。我大概这两天就能回来,到时候联系你。” 陶青梧嘴角挑起一抹笑,“好,那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去机场接你和舅妈。” 言语间,一辆亮黑色宾利欧陆驶近停靠在路边,傅庭肆将手中拎着的行李袋递给鹤叔,然后陪同苏峥过去。 三五米的距离,傅庭肆和苏峥短暂驻足在车前。 也不知苏峥究竟说了什么,傅庭肆微微一愣,然后很严肃地颔首了下才拉开车门等人上去。 目送着车子疾驰离开,傅庭肆才抬脚到了陶青梧的身边,依旧是方才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帮她拉车门还怕她碰到头将手遮在上方。 沿途的街景不断倒退着,从窗外掠过的树木枝叶在视线里划出了一道道细长的痕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就连空气都跟着变得稀薄。 在一片静谧之中,陶青梧察觉到傅庭肆操控着升起了隔断挡板。 她沉默着低下头,就知道躲不过。 果不其然,下一秒,傅庭肆温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陶青梧。” 她心下一颤,明明身边的人不止一次叫她的全名,她却偏偏觉得这一次尤为不同,让她根本没法忽略,更没法子冷静地去应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偏头,从透亮的车窗玻璃上看她的倒影,“你还没追到我,就打算始乱终弃是吗?如果是这样,我如何放心让你出国?” 话毕,陶青梧忽地转头撞上他的视线,意外的情绪里交织着哀伤。 傅庭肆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假思索道:“还是说,你不希望我接受你,就是觉得这样根本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陶青梧彻底呆愣住了,后知后觉身边的人竟如此直言不讳地否定了她的感情。 她恼了,咬唇按住自己这边的对讲冲前排开车的鹤叔说了句,“停车。” 只是她刚说完,傅庭肆就跟着厉声命令道:“继续开,回秋榭园。” 车程瞬间从半个小时延长到了一个多小时。 陶青梧正在气头上,做事失了理智,转过身就想去开车门,被傅庭肆一个巧劲抱到了怀里。 她以往从来不会这样,今日却反常选择了任性到底,推搡的力道大了不少,即使磕到碰到也要从傅庭肆的腿上下去,气急败坏地嚷嚷着,“傅庭肆,你快放我下去。是,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想始乱终弃,我就是不想负责任,我烦死你了......唔......” 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吻所截断。 陶青梧睁眼看着面前的人,被吻得又狠又痛,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再次加重了推搡的力道。 傅庭肆同样睁着眼,趁着她反抗的间隙径直撬开贝齿探了进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所有话强行喂回去。 可怀里的人太闹腾了,他耐心告罄,只好将搭在肩头的两只手反剪到身后,颇有种要在车里将之前在病房被迫打断的情.事继续下去的架势。 京雪升温 第80节 她透不过来气,怒睁着的一双眼慢慢溢出生理泪水,直至哽咽声压不住泄出来,傅庭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陶青梧,我是不是从没给你说过,我很爱你,”他缓缓抬起目光,仿佛这样才能力证他说这句话的郑重与认真,“即使这样,你对我也没信心吗?” 陶青梧的左手覆在他的胸口,能清楚感知到他鼓动的心跳声,逼迫着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声音弱了下来,像只被哄顺了的小猫。 她说:“傅庭肆,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有说过为难吗?做不出选择才会觉得为难。”他语速同样很慢,指腹很轻地压在她的唇上碾磨了几下。 话音刚落,他突然凑到她的面前,索性跟她挑明,“可你一直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陶青梧因着这句话心不受控地跳了下,为了掩饰她默默垂下了头。 她不禁开始反省自己,明明这阻碍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有些事情傅庭肆都能无畏地去面对,可她却瞻前顾后,竟还妄想着如果抵不住压力就随时全身而退。 静了短瞬,她抬起双臂攀在他的肩上,将他抱了个满怀,“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傅庭肆略勾了下唇角,就当她的示弱是答了他的那句——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车子在高架上缓速行驶着,周遭的环境显然和秋榭园里的是两幅场景。 宁静而祥和的大宅院内在阳光的照耀下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时不时会有仆人穿梭在廊亭和用青石砖铺就而成的小路上,个个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胆怯的情绪。 秋老爷子一早就从老宅赶了过来,使得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觉得秋榭园内又要有大事发生。 半包围的木作沙发上,满满当当坐了六七个人。 除却正襟危坐在主位的秋老爷子正闲情逸致地品着茶,其余的人都沉默着,大气都不敢出。 秋音桐本打算睡醒去医院探望陶青梧,结果被突然搞袭击的爷爷绊住了脚,只好乖乖地先陪着用了午餐,又陪着下了会儿象棋,好不容易闲下来了,却又听秋熹苓说傅庭肆打算带着陶青梧回来的消息。 她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不用多跑一趟,还是该担心即将会侵袭而来的暴风雨。 如此难捱窒息的氛围,被秋熹苓慢慢划开了个口子。 她放下手中的茶壶,很自然而然地扯下身上的披肩丢在身后的沙发上,柔声道:“爸,您这个样子是会吓到人家小姑娘的。” 秋老爷子喝茶的动作一顿,另一手扶了下眼镜,“怎么?那臭小子先是瞒着我跟怀宁假意来往,现在又跟那女孩子厮混在一起,我还得给他赔笑脸?” “爷爷!您可是高素质高文化人群。”出声的人是秋音桐,其实纵观所有事情,她是这里在座的唯一一个知道所有实情的人。 她停顿了下,一鼓作气从头到尾讲述了每一个细节。 听她娓娓道来的人,除了秋老爷子、秋熹苓和傅霄则,还有傅庭肆的两个姨妈和秋音桐的父母。 秋音桐生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重点,期间时不时会停下来陷入沉思,一个不算复杂的故事硬生生讲了快一个小时。 秋熹苓正是最多愁善感的年纪,这会儿听完只觉得越发心疼陶青梧,泪眼婆娑的样子吓坏了旁边坐着的傅霄则,急忙抽出手帕帮忙擦眼泪。 就在众人垂着眸,宽敞明亮还裹挟着午后舒适微风的客厅静到针落可闻的时候,几道踩在青石砖小路上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秋熹苓从沙发上起身,其余几个人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都默默选择了对方才的事情缄口不言。 秋老爷子身子骨健朗,却因为几分钟前秋音桐说的话反应慢了些许,颤巍巍撑着拐杖起来时外边的人已经拨开绢帘走了进来。 陆管家站在侧前方,傅庭肆牵着陶青梧的手立在三角几旁,空着的那只手拎着沉甸甸的好几个礼盒,就连紧跟在身后的鹤叔都连拿带夹地占满了手。 秋音桐欣喜了下,右手搁在身前冲着陶青梧悄无声息地挥了挥,而对方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完全不敢抬头看她。 傅庭肆接过陶青梧手上的东西递给了陆管家,转而带着身旁的人往前挪动了好几步。 他很清楚地察觉到手臂揽着的肩膀绷得紧紧的,呼吸都跟着变弱了不少,只好用指腹安抚性地摩挲了两下,眼底挂着笑意,冲着周围的人介绍,“外公,爸妈,舅舅舅妈,二姨,小姨,这位就是陶青梧,我的女朋友。” 见长辈是很正式的场合,不管是否仓促,陶青梧都想认真对待,因此在来的路上她让傅庭肆临时告诉开车的鹤叔掉头回了趟公寓。 简单冲了个澡,她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米白色的纱质连衣裙换上,还外搭了一件法式针织开衫,是很经典的见长辈穿搭,乖巧又不失俏皮。 她将长发在侧边扎了个麻花辫,发尾的蝴蝶结跟耳环同一个色系,像极了没长大的邻家小妹,让傅庭肆从身后望过去竟莫名有种自己拐带了未成年的感觉。 这会儿站在一起这种反差感更重,秋熹苓面上笑得温婉,心里默默地吐出两个字:禽.兽。 犹记得上一次见面,陶青梧还是在叶识檐的带领下见到了许多傅庭肆的长辈,这次再见,她思绪万千,有紧张、有心虚,还有不知所措的慌乱。 秋熹苓脚上趿着双珍珠奶白的居家鞋,慢悠悠走到两个人的面前,保养得当依旧纤嫩的右手很轻柔地搭在她的手上,含笑道:“陶同学快过来坐。还是太着急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庭肆闻言眉尾抬了下,及时纠正,“妈,她已经毕业了。” “要你提醒。”秋熹苓怒瞪了一眼,再转向陶青梧又变得温婉起来。 陶青梧稍稍放松了些许,但一举一动依旧规规矩矩的,被秋熹苓拉着往沙发方向走的时候眉眼带笑,看着很是落落大方。 她脚步忽地一顿,视线落在主位上,声音因着秋老爷子肃严的面容不自然颤了下,斟酌小半会儿称呼道:“秋老先生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自陶青梧和傅庭肆踏入客厅,秋老爷子就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儿,模样确实端正,就是性子看着太软,未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把持家事。 他视线一转,扫了下傅庭肆,这人一双眼都快长到小姑娘的身上了,被拿捏得死死的,看样子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不会太差。 陶青梧被盯得浑身发麻,眼睫垂下倏地敛住了眼底的慌乱,虚攥着的左手显然是在向傅庭肆求救。 傅庭肆了然,只是刚刚抬脚就听秋老爷子攥拳放在嘴边咳了声,而后面无表情地冲着周围说了句,“你们都去外间等着,小姑娘留下,我们单独说会儿话。” 刚说完,所有人齐刷刷望了过去,语调不免都有些惊恐。 “外公。” “爸?” “爷爷。” 秋老爷子被这接连响起的声音骇到,蹙眉抬头时右手拿着拐杖在厚重的地毯上杵了下,没好气地怒喝了一声,“做什么?我难道会吃了她不成?” 待客厅恢复到空旷,陶青梧略怔了几秒,便见秋老爷子冲着她示意了下不远处的单人沙发。 她应了一声才走过去坐下,下一秒对面的人一点儿准备都没给她就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同意那小子和你在一起?” 陶青梧不觉得意外,佯装了良久的镇定在这刻土崩瓦解。 她端端正正坐着,双手轻放在膝上,黑眸迎着秋老爷子的视线,莞尔:“我知道。” 第67章 got 67 在下一句话出现之前, 陶青梧只觉得分秒难捱。 她设想过见到傅庭肆长辈后的无数个场景,却独独没有现如今眼前的这一种。 直接到让她有种被人摁在砧板上缓慢凌迟的无措感。 跟傅庭肆互通心意的这段时间以来,陶青梧沉浸其中,对于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一心只顾着享受, 从未考虑过这么多。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 她神思恍惚之际, 看见坐在长沙发上的秋老爷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沉稳的嗓音让她下意识绷紧了背脊。 他说:“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分开?得不到长辈祝福的感情很难走得长远。” 思忖时,陶青梧的呼吸慢了许多,脑海里自然而然冒出的话语被她磕磕绊绊地吐出, “秋老先生,人生来就是注定的, 我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 但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出身。从认识傅庭肆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我和他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可这个差距只存在于出身, 跟其他没有关系。” “他优秀, 但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差,现如今他能给我的, 未来我也能给他, ”她勾唇一笑, 又道,“我承认, 二十多年以来, 我都是自卑的,是他让我明白, 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话落,她因着自己的这段话莫名有些赧然,暗暗觉得几秒钟前的自己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 秋老爷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恐怕会认为她仅仅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义凛然说大话的样子很滑稽。 始料未及的是,想象中该有的数落和嘲弄都没有。 陶青梧有种在等待审判的错觉,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便慢悠悠地抬起了头,谁知秋老爷子竟很爽快地干笑了两声,而后道:“去把那臭小子给我叫进来。” 根本用不着她跑一趟,等在外厅的人似有心灵感应般直接阔步走了进来,全然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还着急忙慌地问了句,“有没有事?” 陶青梧怔忡了下,连秋老爷子让他进来的话都能听到,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方才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根本没受委屈的事情。 她笑而不语,将他覆在颊边的手倏地拿开,还未松开就被他扣入指缝牵得更紧。 秋老爷子见状脸色煞白,顺手拿起斜靠在沙发上的拐杖在茶几上连敲了好几下,试图拉回视若无睹的傅庭肆。 傅庭肆微顿,侧身望过去,“外公。” 秋老爷子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闷声低叱道:“小姑娘比你懂事多了,只会蛮横不懂智取。” 陶青梧听得云里雾里的,一旁的傅庭肆却不由笑出了声,漆黑的瞳眸里一点儿悔改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学会了,您吃软不吃硬。” 秋老爷子没好气地冷哼了下,示意傅庭肆将外边的人全都叫了进来。 秋音桐见氛围极好,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直接狂奔到了陶青梧的身边,甜腻腻地叫了声“表嫂”后又道:“方方中午那会儿刚出差回来,本来打算一起去医院的,结果被好多事情耽搁了。” 陶青梧嘴唇翕张,还未出声就见拄着拐杖的秋老爷子从长沙发起身走了过来,回房小憩前特地留她在秋榭园用晚餐。 她懵懵着应了下来,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明几十分钟前的气氛还让她觉得喘不过来气,怎就突然花好月好一派和谐了。 许多话她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其实她羞于承认,她原本也打算硬碰硬的,就连拉着傅庭肆私奔的想法都在大脑里一闪而过。 傅庭肆将秋老爷子送回房后回到主客厅,完全没看到陶青梧的身影,还是在听到不远处常帨亭的欢笑声后才透过半敞的竖纹板棂窗遥望了过去。 被凤栖湖围绕在正中央的亭台,陶青梧和秋音桐盘腿坐在厚厚的软垫上,穿梭在旁的好几只猫上跳下窜,隐约能看见扑簌在半空中的猫毛。 他松了下领带,嘴角带着笑缓步朝那边靠近,只是前脚刚迈上第一级台阶,一只火焰色的布偶猫就一下跃到了他的怀里,高高翘起的尾巴轻扫过他的下巴,看样子好像是在讨要零食。 陶青梧手上捏着冻干,跟秋音桐好整以暇地在一旁仰起头看热闹,几度被他不知所措的姿态弄到哭笑不得。 傅庭肆被气笑了,先是怒瞪了秋音桐一眼,而后腾出一只手冲着陶青梧勾了勾手指。 她以为傅庭肆是想要她手上的冻干,起身刚递到布偶猫的嘴边,傅庭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他问她:“知道这只叫什么名字吗?” 陶青梧抬头,对上他不明意味的笑,顿觉手中的冻干有些烫手,曾经那个雨夜里的画面陡然钻入脑中。 她眼神飘忽着,指尖轻抚了下布偶猫躬起的腰背,悄声说了句,“是......pretty吗?” 傅庭肆挑眉,鼻间淡淡哼出的笑声慵懒散漫,大有一种要将方才她坐视不管的仇报回来的架势,就是想看她手足无措又无可奈何的窘样。 秋音桐刚跟陶青梧聊了没有二十分钟,就被突然插.进来的傅庭肆打断,现在还在她的面前打情骂俏,再加上陶青梧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她瞬间觉得自己一下子亮到了快两千瓦。 她一巴掌拍开了挡在路中央的傅庭肆,擦肩而过时还吐舌很放肆地做了个无语的手势。 傅庭肆心情好,懒得跟秋音桐计较,等人跑远后才伏身轻吻了下陶青梧艳红的面颊,忽又被眼前这人越发局促的神态逗笑了。 两个人硬生生在常帨亭待到了晚餐的时间,最后是得了鹤叔的通知才去了餐厅。 往常雅致的核桃木餐桌上摆放了好几只花瓶,争奇斗艳盛放的莎拉芍药衬得桌体表面镶嵌的孔雀石愈加精美。 傅庭肆帮陶青梧拉好圈椅后落座在旁侧,秉持着餐桌礼仪的情况下时时刻刻照顾着陶青梧的情绪,生怕她再吃不饱又像之前低血糖到晕倒。 京雪升温 第81节 秋熹苓接过傅霄则递来的汤碗,刚放下就瞟到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的傅庭肆,面容浮现出一丝丝的心疼。 幸好用餐前秋老爷子被好友叫走了,不然这顿饭吃完她都要憋坏了。 迟疑顷刻,她斜睨了眼陶青梧,不紧不慢道:“青梧,听音桐说你过段时间要去英国读书?” 陶青梧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后又被秋熹苓用眼神示意不必如此拘束,又只好再拿了起来,认真小声回:“在等通知,还不一定。” 秋音桐双腿交叠在一起,不时还会悠闲地晃着脚,被坐在对面的父母轻啧了一声制止下来。她登时坐得乖巧,没忍住说道:“肯定没问题的。可是你要是出国,那岂不是要跟表哥异国恋了?” 傅庭肆薄唇抿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实则心里暗暗觉得秋音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秋音桐全然没注意到那隐在暗处的臭脸,依旧我行我素,再说出的话竟一心是在为两个即将分开的小情侣做考虑,“我的意思是表哥尽快把微信下载下来,这样你们可以经常视频聊天,现在根本没人用facetime,又土又不方便。” 言语间,仆人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在得到秋熹苓的首肯后撤掉了餐盘,将许多道精致的饭后甜点送了上来,连带着还有一壶香味四溢的玫瑰红茶。 被打断的话茬又转了回来,陶青梧没想太多直接道:“他很早就已经下载了呀,也没那么不与时俱进。” 傅庭肆被身旁的人维护,心里暖融融的,往常几乎不会去碰的芝士蛋糕都吃掉了一多半。 秋音桐刚抿了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呛到,眼里迸射出怨怼的光,气急败坏地放下瓷杯重重磕在杯托上,“表哥,所以你偷偷摸摸瞒着所有人下载微信,其实就只是为了让通讯录里只有青梧一个人?既然你自己都下载了,干嘛还让我帮你发朋友圈?你怎么这么热衷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接完电话的傅霄则刚从外厅回来,右手摩挲在秋熹苓的颈后,闻言同时和秋熹苓朝秋音桐投去好奇又茫然的目光。 傅庭肆攥拳咳了两声,明明是制止的举动却让陶青梧品出了一丝丝心虚的味道。 她侧了下肩膀,越过傅庭肆去看秋音桐,“什么朋友圈?” 有姑姑姑父还有父母在,秋音桐丝毫不怯傅庭肆,为了力证自己的话忙从兜里摸出手机,将朋友圈往下滑到在爱丁堡的那段时间,而后直接放在餐桌的正中央给其他人看。 傅庭肆有意要拦着陶青梧去看,可陶青梧实在好奇,毕竟围坐在桌前的所有人在看到后都一脸惊诧地望着傅庭肆。 秋音桐的妈妈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强势的女士,长发盘在脑后,一身气质干练的西装套裙包裹在身上显得十分高贵典雅,肆意笑出声时也丝毫不掩魅力。 她笑着叹了一声,视线直冲着傅庭肆,径自戳穿道:“这些我全都没看过,你不会是让音桐设置了仅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可见吧?” 说完指尖轻触,跳转出来的界面里显示的确实是秋音桐给陶青梧修改的备注。 陶青梧瞬间反应了过来,怪不得她从傅誉离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秋音桐总是会在朋友圈更新一些傅庭肆的照片。 那时她被思念侵扰,完全没觉得反常,还在心里暗暗感谢秋音桐,让她在以为从此再也不会见到傅庭肆的情况下还能知晓他的近况。 原来,竟都是专门发给她看的。 秋熹苓将陶青梧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似无地笑了声,说:“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我的儿子居然还有这么鲜为人知的一面。” 秋音桐嗐了下,适时补充,全当在给可怜的异国恋小情侣助攻,“表哥就是故意发给青梧看的,怕人家忘了他。我记得有一天青梧手抖点了个赞,他听见后可激动了,只不过没有几秒钟就又取消了,他都快哭了。” 陶青梧蓦地顿住,视线慢悠悠地转到傅庭肆的身上。 她觉得秋音桐一定是夸大其词了,实在是因为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傅庭肆居然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眼眶内不自觉变得湿润。 分开的那一个月,陶青梧以为难过的只有她,原来竟有一个人在英国的东海岸陪着她一起难过。 傅庭肆听到了一旁泄出的一声啜泣,终是没忍住黑着脸看向秋音桐,“下个月的零花钱扣一半。” 秋音桐委屈巴巴地给秋熹苓告状,谁知傅庭肆完全不为所动,牵着陶青梧的手跟在坐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出了客厅有一条景色绝佳的小径,傅庭肆拨开探出来的枝叶,刚准备转身就被陶青梧的手臂环在了腰间,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渐渐地,他感觉到身后的衣料被洇湿,微风拂过后泛着丝丝凉意,心口一紧问了句,“哭什么,这么感动?” 陶青梧不自觉收紧双臂,低低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傅庭肆,我终于明白盛怀宁为什么会说我跟你半斤八两了。如果我那时勇敢一点,脸皮再厚一点,问问你明明有了我为什么还跟其他人同进同出,或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我也有责任,我以为你不在意,”他翘了下嘴角,苦笑一声,又道,“不过不算晚,你更喜欢我了,不是吗?” 她有些怨怼地偏了下头,将颊边挂着的两行热泪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咕哝了句,“那等我出国了,你要接着发,用你自己的朋友圈。” 傅庭肆胳膊抬起,右手覆在她扣在一起的手背上,回过身施了点力道将她揽到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嗓音沉着,“好,都听你的,但下次点赞就别取消了。” “其实也不是手抖点错了,那时候怕你看到所以才故意取消的。”她声音很轻,越说越小。 十月份的天,吃过晚餐差不多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围的照明灯笼跟着点亮,树影斑驳,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剪影。 方才席间陶青梧还是有些没敢放开吃,拘谨到每道菜最多只夹两三次,这会儿到了无人之处,被饥饿折磨到不适的肠胃终于开始叫嚣。 傅庭肆扣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帮她挽好了鬓边落下来的发丝,语气轻柔,带着笑,“想去哪里吃宵夜?” 两个人从小径绕出去到一片空旷的主路时,鹤叔已经备好车等在了路边。 陶青梧拽了拽傅庭肆的衣袖,说要去京美附近的夜市街吃麻辣烫。 去的路上,傅庭肆临时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很标准的英式发音让陶青梧听得有些恍惚,忍不住担心自己这生涩的口语到了国外能不能自理。 陡然跑远的思绪被好几声急促的手机通知音拉回。 她拿出来触进微信,连续弹出好几条宋方稚发来的语音消息。 想转文字却因时间不足直接播放了出来,宋方稚的声音里带着暗戳戳的兴奋。 【宋方稚:宝贝,你出国前我们一起聚一聚。对了,我听说英国帅哥特别多,你有眼福了......】 越说越离谱,陶青梧在慌乱中急忙熄了屏,余光里隐约看见一直讲电话的人短暂停顿了下,然后又迅速恢复到忙公事该有的样子。 等到达直通夜市街的巷口,傅庭肆终于打完了电话,跟着她朝目的地去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 她瞥了眼两个人紧扣在一起的手,不自觉也跟着沉默,在脑海里疯狂搜寻着打破安静的方法。 临到常去的那家店门口,她又改变想法去买了份油条包麻糍。 在熙攘拥挤的夜市街实在太难找到落脚的地方,傅庭肆见她边走边吃很容易跟路过的行人撞到,转而就带着她到了两个人之前曾短暂停留过的廊亭下。 傅庭肆还是一如既往地将自己的外套摊开铺在了台阶上,等她坐下后才屈膝依着她落座。 望着面前来往的行人,陶青梧一时怅惘,边小口咬着半包着的小吃边说:“傅庭肆,你太容易生气了。等我们异地后,你不可以冷暴力,这个坏毛病要改。” 好半晌,身旁人都没吭声,她渐渐没了耐心,刚准备发作一只宛如莹润白玉的手伸了过来,指尖夹着一张让她倍感熟悉的东西。 是她当初离开前藏在礼盒堆里的银行卡,里面有零有整,存了大概快两百万,仅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愧疚,精打细算还给傅庭肆的。 陶青梧不太懂傅庭肆这会儿拿出来究竟是何用意,第一反应是觉得傅庭肆想秋后算账。 她暗自腹诽:真小气,又爱生气又喜欢记仇。 眉眼弯着,她笑着问:“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呀?” 傅庭肆的目光落在她要接不接的那只手上,眼底情意渐深,闪过一抹受伤,“很早就想给你了。以后别再做这些先斩后奏的事情了,让人很没安全感。” 陶青梧惊愣着,想不明白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心里却没来由半是无奈半是心疼。 见她还是没动,他抓着她的手将银行卡稳稳地放在她的掌心里,生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过于矫情还默默思忖了会儿,“陶青梧,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以后你会碰到许多跟你年纪相仿又同样有着鲜活人生的人,你们或许会相互吸引,会相互欣赏,到那时你会不会觉得在你走投无路时的我在趁人之危?” “你......”陶青梧情不自禁想要辩驳。 她从未考虑过这么多,也从未这样想过,一边难过傅庭肆竟如此不信任她,一边着急该如何让傅庭肆相信她的喜欢不比他少。 只是思绪还未发散之际,这人顿转话锋,哑声笑得陶青梧心慌了瞬,真想伸出手探探这人是不是发烧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 他语气意味不明,靠近对她低语,“英国帅哥多吗?没几个能看的。为了能继续趁人之危,又能顺理成章地管着你,还能名正言顺地吃醋,我觉得......” 陶青梧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迟迟跟不上傅庭肆不停变换的脑回路。 她断断续续小声道:“觉得......?” 傅庭肆笑而不语,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紧盯着她茫然又不失莹亮的眸子,嗓音有意无意又低哑了好几个度。 他说:“别追了。” “恋爱吧。” “啊?”陶青梧闷着声,拿着小吃的手不自觉收紧。 傅庭肆清亮的眼底笑意越来越浓,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另一手拿起铺在地上的西装外套,还顺便抖落了下上面沾到的灰尘。 陶青梧吓一跳,“干嘛去?” 他回:“去你带我吃过的那家麻辣烫。” 她诧异眼前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都买了油条麻糍了。” 他笑,“晚上吃这个不好消化。” 她故意道:“不去,你好多东西都不吃。” 他摸准了她的心思,“就吃你喜欢的牛肉丸,来二十个都没问题。” “那我要川味重麻重辣。” “可以。” “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好。” ...... 陶青梧被带着迈入喧闹的街道,混入热闹的人群,望着那刻意会放慢脚步等她又时不时会回头看她的男人,她在心中微叹。 傅庭肆永远不舍她踮脚,他会先弯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