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泥沙落地声,不光周围的树帽上一齐射出了弩箭,靠近那地方的草丛中,左右各凌空纵起一人,两口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交插着劈向了那里。
武凤楼暗暗皱眉,再看天色,一再耽误之下,已过了四更。他心想就让自己能暗地闯入,也探听不出多少机密,只能是白进宝山一遭了。
就在武凤楼用草上飞行的轻功刚刚退回城墙下时,猛听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擅自夜人霸王城,还想一走了之吗?”
武凤楼身躯一震,目光到处只见一个满脸病容的老者斜卧城墙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真好象病得不轻。
武凤楼一怔之下心想,难道他就是十年前江湖盛传的病太岁娄鼎?可看老人衰朽软塌的形貌,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转念一想,不管是真是假,自己私自偷入总是不光彩,还是一走了之吧。
武凤楼右臂一引,施展出师门绝技“巧钻十三天”想要越墙而走,不料,满面病容的老者先“噫”了一声,然后说:“朋友既是新近崛起武林的武凤楼,真好意思拍腿就走吗?”
武凤楼的为人表面上虽然温顺宽厚,但骨子里却秉性刚强。让病容老者这么一点名叫阵,他决然将拔起一半的身躯,在半空中一个“云里翻身”反又落回到城墙上。
满脸病容的老者身子虽仍斜卧,却宛如一片水面浮萍平着漂了过来。
一见病容老人的绝妙身法,武凤楼失声说:“前辈就是病太岁?”
满面病容的老者弹地而起,冷然说道:“看在你能一眼认出真佛的份上,我先让你三招。”
武凤楼的脸色变沉了,朗声说:“凤楼自出道以来,向不先行出手,何况对一个年迈病弱的老人。”
病太岁娄鼎只说了一声:“老朽占先!”就陡并食中两指,指出如戟地点向了武凤楼的左胸乳泉穴。
一照面病太岁就朝中宫直逼,指点要穴,激得武凤楼俊面一红,铁腕暴翻,一招“金丝缠腕”向病太岁的手腕搭去。
病太岁的下盘不动,右手一缩再伸,仍是原招不变地点向武凤楼的左胸乳泉穴。
象这种欺人的打法,简直没把武凤楼瞧在眼里。
武凤楼双眉一挑,也是下盘不动,招式如前,五指一拢一招“瑶池抓挑”抓向了病太岁的腕间寸关尺。
这就是武凤楼高明的地方,他吃准了病太岁只要是两点不中,第三招非变不可。因为以病太岁的年纪和身份,三招同点一个部位,真要是失手不中,是非收招退让不可。这就叫两军相争刚韧者胜。
果然病太岁两点不中,为顾身份,突然肩头一沉,舒指成掌向武凤楼的小腹拍来。
时机到了,武凤楼气对方倚老卖老,成心给娄鼎一些颜色看看,也陡将抓空的右手一立,掌心向内,反推掌向病太岁迎去。
一声暴响,二人对实了一掌,直震得双方身躯都颤动了两下,才各自拿桩站稳。
三招一过,武凤楼不再谦让了。他沉喝了一声:“请恕晚辈无礼!”话到掌到,聚七成功力拍向了病太岁的左边太阳穴。
病太岁三招无功,已觉得很失尊严,见武凤楼也是寸步不移地攻来,分明是对他不尊,老脸一红,提足九成功力挥掌迎出。
又是“吧”的一响,两个人对实了第二掌。因为这一掌武凤楼是有意隐藏功力,所以一震之下,病太岁只是身躯晃动,下盘寸步未移。而武凤楼却把左脚后移了半步。
病太岁心头一喜,误以为武凤楼的真实内力比自己差了一筹,刚想乘胜扑击,武凤楼已双眉一张,吐气开口地喝出了“打”字,第三掌提聚全身功力,还是拍向病太岁的左边太阳穴。
病太岁这一次大意失荆州了,仓促地举掌一迎,竟被武凤楼这全力的一击给震退了三步之多。
病太岁娄鼎做梦也想不到,隐退十年后,竟输给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他头脑轰然一涨,原本蜡黄的脸上,泛出了一片紫霞。只见他右手朝腰间一伸扯开如意扣,顺手甩出一条五尺来长的蛇骨软鞭。别看鞭是软的,又长有五尺,竟被病太岁一下子给抖得笔管条直。其内功之深厚,腕力之坚强,真令武凤楼由衷地叹服。
病太岁既已撤出兵刃,以他的年纪身份,武凤楼要不亮自己的五凤朝阳刀,那比骂病太岁祖宗八代还要厉害。深明事体的武凤楼万般无奈,沉肩塌背拔出那把灵隐古刹的罕世宝刃五凤朝阳刀。茫茫夜幕之下,顿时喷射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眩人二目。
病太岁虽后悔自己弄巧成拙,但又不好说出不算。他手腕一振,蛇骨鞭宛如灵蛇乱窜,挟着阵阵劲风袭向了武凤楼的周身穴道。
武凤楼到底不愧是幼秉家训,长承师传的宽厚少年,对掌之下已胜了病太岁半招,就不忍心再过为已甚,在病太岁这一轮狂袭猛攻下,他冒险不用手中的五凤朝阳刀,只用“移形换位”身法闪避对方的闪电攻袭。
开始还好,二十招过后,病太岁的蛇骨鞭威力大震,织成的光幕已全部淹没了武凤楼的全身。
五十招过后,险象更为层出,武凤楼的两臂和后背都各有一处衣服被蛇骨鞭划破,但他还是没有使用五凤朝阳刀。
直到病太岁的七十二招地煞鞭法用到七十招上,知道自己确实胜不了武凤楼时,他才将身形一撤,将鞭围回腰间喟然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朽这一关,算你过去了。”说完,向城墙内纵了下去。
武凤楼刚将五凤朝阳刀插回鞘内,打算暂时退出霸王城,天明再正式投帖拜见铁狮子。陡然间,一般淡淡幽香从身后飘来,他刚想转身亮掌护身阻敌时,脑际一闪,又稳稳地站了下来。
足足有半盏茶凉的工夫,身后的幽香还是不断飘来,武凤楼也就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在朦胧的月光下,活象一座雕刻的石像。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道我是谁吗?”
武凤楼点头答道:“知道!”
那少女马上追问道:“真的?”
武凤楼再次点头答道:“绝不说谎!”
那少女又追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武凤楼的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午夜扪心,自知害人,焉能再说谎骗人。”
少女的声音微微提高一些问:“你真的到处找过我?”
武凤楼的声音转为凄凉地说:“皇天后土,人神可鉴。”
面前人影一晃,东方绮珠已从武凤楼的身后转了过来。
只见她一脸幽怨,形容瘦削,从前的天姿国色已无迹象可寻,还将平时最爱穿的紫衣衫裙,换成了素净的青衣。过去那种任意骄横,孤高自负的样子,也已荡然无存。可怜她不满二十岁的芳龄,鬓边已偶现银丝,凄楚憔悴之中,隐现绝望悲凉之态。武凤楼一阵子心酸,闭眼垂首了。
东方绮珠叹道:“武凤楼,请不要效儿女之态,我要你抬起头,睁开眼睛望着我。我有话说。”
武凤楼只好依言抬起头来。
东方绮珠正色问道:“我埋在心中的两句话想问个明白,你能诚实的回答我吗?”
武凤楼神情一黯说道:“公主想问的话,凤楼明白。第一,我知道公主始终对我恨不起来。第二,一切阴谋对付我武凤楼的事件,都不是出于公主本人的心意。”
别看寥寥数语,只震得东方绮珠花容惨变,娇躯抖颤,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栽,昏倒在武凤楼的手臂上。
过了好大一会,东方绮珠才苏醒过来,她强自挣扎着离开了武凤楼的怀前。
武凤楼凄然说道:“公主凄苦若此,凤楼日夜揪心,唯一可以向公主表白的是,公主一日不嫁,武凤楼誓不完婚!”
东方绮珠娇躯又是一颤,沉声追问:“若如此,你将置魏银屏于何地?她可是救过你四次性命的大恩人啊!”
武凤楼脸色一变,咬唇出血,狠狠地一跺脚说:“造化弄人,势逼处此,只好我负天下人了。”
东方绮珠突然流下了泪来,悲声说道:“君诚血性男儿,可惜我东方绮珠无福!贵派的百年大典,必会出现不可估量的凶险,绮珠愧无力帮助。此处的瘦达摩薛天,确是我恩师的胞弟,不过挑拨项刚与贵派作对的可不是家师,而是我师父的侄子。内中纠葛甚多,详情恕难明告。你还是明天正式登门投帖吧!我真心盼望你能消除这处隐患。你可以走了。”
武凤楼只好凄然退步,纵身跳下了霸王城墙。直到越过鸿沟,蹿上西边的汉王城,武凤楼回首望去,还能看见东方绮珠公主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他情不自禁地僵立不动了。
这时的天色将近黎明,蓦地,三条人影一射而至,缺德十八手李鸣陪着耿、陶二老随后赶到了。
聪明过人的李鸣一见武凤楼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东方绮珠果真在这里,心说这下对青城三豹总算能有个交代了。为防再引起大哥的烦恼,他就张罗着让大家吃从黄叶观带来的干粮食物,并筹划正式投帖霸王城的事情。
辰时将到,李鸣向武凤楼说道:“霸王城主项刚所倚仗者,不过病太岁、瘦达摩二人而已。如今病太岁斗志已懈,已成不了气候,咱们的陶老伯父又和他们认识,经他引见,很容易进入霸王城。再加上我和耿老伯都是生人,变起戏法,更能让他们相信。请大哥在外面压阵,我保险马到成功!”
一听李鸣又耍开了贫嘴,武凤楼寒着脸斥道:“为武林三圣解除后顾之忧是何等大事,单就铁狮子项刚和福王世子是嫡亲姨表上来说,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岂能让你随便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