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姑,我岂能让咱们鬼域的威名坠在我手?他有铜人巷,我有龙吟剑啊!”令狐玄黎喜道:“正是,龙吟剑削铁如泥,对付这些个铜人正好用上。”
了因心中暗想:此女气度悠然,内功已有一定火候,但不知她小小年纪如何练到此等境界,又不知如何会堕入魔道,为鬼域魔王的帮凶,必是受人蒙蔽,不辨黑白。而此女眉目间为何有几分熟悉?倒似故人模样,但这人又是谁呢?我佛慈悲,但愿她能知难而退,日后再来度她。楚连城微笑道:“老和尚,谁来带路啊?”
鬼域四护法齐声道:“公子三思。”鬼掌喝道:“什么独闯铜人巷,分明是老和尚要害你性命。哼,老贼秃,咱们今日就是硬闯,也要将人带走。”了因道:“阿弥陀佛。本寺乃佛门清静地,容不得各位在此撒野。”十八罗汉齐颂佛号站了出来。鬼掌怒道:“你那贼秃,想吓唬老夫不成。”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想度去楚施主的戾气。楚施主,缘来缘灭,生生死死,皆由天定,施主又何必执着于这仇恨二字?斯人生乎天地之间,但求光明磊落灵台明净,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施主误入魔道,但岂不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如此刻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
楚连城听他说完,沉思片刻,仰望佛祖金身,说道:“老和尚是修行之人,原比我等要大悟大彻的多。我只想快意恩仇,不想得道成仙,谢静涵翁婿害我成了无父无母无兄无姐之人,所以我誓报此仇,为报此仇,哼,挡我者死,我所做的不过只是要他偿还这一十五年来的旧债而已。我既看不破生死,也看不破因果,我只想报仇,报仇之后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晚。
了因道:“谢掌门乃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岂会害你家人,想必施主是受人蒙蔽了。”楚连城哼道:“当年岳逐鹿杀人时我亲眼所见。老和尚,我看你受骗了,岳逐鹿是故意躲开我的,谢老贼已知道我是何人,他故意来找你,不过是借刀杀人,好假你手除掉我,我肯独闯你的铜人巷不过是想见识见识罢了,也看看我这功夫到底如何。可我若死在这里,你我两派积怨更深,义父便是自毁誓言,也会给我报仇的。你看见我带来的人没有?俱是死士,只消我一声令下,大家便玉石俱焚。到那时,谢静涵至多为你掉几滴眼泪,然后大张其鼓的纠结众多所谓名门正派的人,血洗鬼域;然后顺理成章的做上武林盟主,称霸江湖。”了因摇头道:“谢掌门谦谦君子,楚施主以已度人,误会他了。”
楚连城道:“他如是谦谦君子,我也就不用老和尚点化了。你自称要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可眼下你生生拆散人家父子,这也是出家人的作为?”了因不解,楚连城一指鬼使道:“你扣住我五叔的儿子不放,让他们父子不能相见,两下里牵肠挂肚,你的慈悲心去了哪里?又凭什么来点化我?”她回头向鬼使道:“五叔只管放心,我定将慕鸢表哥救出来。”
了因叹道:“施主强词夺理,老衲说过,只要施主肯服输认错,老衲这就放人。”楚连城笑道:“我楚连城长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教给我这服输认错怎么写呢。老和尚不必多说了,前面带路。”她又回头道:“三叔,五叔,七叔,八姑,我去了,也好叫这班和尚见识咱们鬼域的功夫,不过如果我两个时辰没有出来,你们就放把火烧了这个少林寺。”四护法齐声道:“遵命。”少林寺众僧却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令狐玄黎叫道:“麟儿。”楚连城微笑道:“怕什么,我又死不了,不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吗?”她看了陆昭一眼,却没说话,随了因出了大殿,奔向铜人巷。鬼域众人齐跟了过去,少林众僧不敢怠慢,也随了过去。
所谓铜人巷其实是与寺院相连的一个山洞而已,此刻巷中已燃上了灯,楚连城迈进巷子,身后的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她尚未触动机关,也不知那铜人会在什么地方出来,这条平静的巷子此刻更是静得令人心悸。楚连城拨剑在手,向前走去。她嘴上说得轻松,可眼下握剑的手心已冒出了汗珠。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她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忽然,身后一阵风声,她忙不迭的低头闪身躲了开来,但肋下已重重的挨了一下,痛得她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
巷外,了因等少林众僧个个低眉顺眼,不动声色。鬼域众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焦急万分;其中最急的当然是令狐玄黎,在楚连城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魂也丢了似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陆昭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上天是怎样造出楚连城这个人的,她有所有女孩子所羡慕的容貌,也有无数人望尘莫及的武功,更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心智和自信,她那潇洒自如的态度,全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而正是这个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人却是弟弟的情人,可见这一个缘字怎生了得。
长孙郁风从宿酒中醒来时,天已近午,他只觉头痛如裂,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他用力摇摇头,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赤裸的躺在客栈的床上,他迷惑了,他依稀记得陆昭带他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楚连城也在那里,她已经不生气了,自己还和她喝了不少酒。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自己曾和她共赴巫山,可自己又怎么会在客栈?他用手敲敲脑袋,却发现手中居然握了一方丝帕,帕子一角还绣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正是玉奴之物。他大吃一惊,难道说昨晚自己是和玉奴在一起?不不,他记得清楚,自己是和楚连城在一起的,虽说喝了不少酒,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自己又怎么回来和呢?怎么会和玉奴在一起呢?他有些迷惑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昨晚和自己共赴巫山的人究竟是连城吗?
他穿衣下地,手指上的伤在隐隐做痛,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整整衣领,赫然发现脖子上戴了二十多年的小海螺已不知去向。他一惊,掀起被褥枕头,可是却毫无踪迹,难道是昨晚失落于烟花柳巷了?他拉开房门叫道:“雅歌,雅歌。”雅歌闻声赶来扶侍他流漱,长孙郁风道:“我自己来。玉奴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回来的?”雅歌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小姐在房里呢。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昨晚我们都睡着了,早晨醒来时,天已大亮,小姐却不知去向,后来……”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没敢往下说。
第二十章铜人巷
长孙郁风惊疑道:“她去了哪里?”雅歌迟疑道:“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去问小姐。”长孙郁风一顿足,径自到玉奴房中,妙歌见他来了,叫了一声“表少爷”,便自行出去了。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到玉奴身边道:“玉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去了哪里?”玉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好象该我问你才对。”长孙郁风微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二哥和我出去喝酒,后来我喝醉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玉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郁风,你变了,你从前从不瞒我任何事,可现在不同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真得变了。”长孙郁风给她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方道:“我昨晚是和她在一起喝的酒,她酒量好得很,后来我醉了,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更不清楚是怎么回来的。”玉奴转过身走到桌边道:“昨晚不知怎的,我们三个也都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我已经在你的床上了,而且……唉,”她低声道:“虽说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是这种情形让人实在……”她的脸通红,不知怎样往下说了。长孙郁风惊疑万分,心中念头急转:那昨晚那人难道真是玉奴?可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她是连城?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玉奴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连城?”说这话时,语气不免酸涩。长孙郁风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我对你不住,可你不要恼我好不好?”玉奴将脸贴在他胸膛,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长孙郁风又道:“她曾说过你是我的软肋,你知道吗,真的,你真的就是那根软肋,打一下会很疼的。”玉奴道:“但你的软肋是两根对吗?”长孙郁风怔住了,玉奴又道:“也许在你心中她已经是最重要的人是吗?”长孙郁风更不知如何做答。玉奴道:“你在睡梦中都在念叨少林寺,一同去。”
长孙郁风这才想起陆昭曾说今日他们要去少林寺,他几乎跳了起来,轻轻推开玉奴道:“糟了,今天她要去少林寺,我……”他说着话就想开门去,但一看玉奴,他无论如何是没法迈出这一步的。玉奴盯着他,道:“你想去找她对吗?”长孙郁风歉然道:“玉奴你知道,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我……”玉奴打断他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现在不能没有她?”长孙郁风叹了口气没有做答。玉奴也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多加小心。”长孙郁风狠狠心,说道:“玉奴你等我回来再向你赔罪。”说完向门口走去,在他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玉奴说道:“你知道吗,我真后悔当初在温州城时让你们联手拒敌。”长孙郁风回头:“玉奴,原谅我。”
长孙郁风无暇多想,从马厩里解下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少林寺。打翻知客僧,闯到殿前,抓过一个和尚问道:“快说,楚连城呢?她去了哪里?”那僧人被他抓得动弹不得,怒道:“你快放开我,那魔头去了铜人巷了。”长孙郁风一惊,顾不上多说,已抓着这和尚纵身上房,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路指点着,到了铜人巷前。